他放大了音量,没有注意到他旁边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他现在待的这个房间可以舒舒服服地坐下三十个人,因为并不常用,所以有一股翻修完一年后的新地毯的气味。一道毛玻璃墙挡住了后面的主办公室。
他从桌上拿起另一张照片,不成调地跟着音乐哼唱,在会议室前面的地板上手舞足蹈。一旦挑中一张照片,他就把它钉在墙上,然后退后一步观察:尸体各个部位放大的照片交叠着,拼出两个巨大的可怖形体,一个是正面,一个是反面。他再次审视着那张蜡色的面孔,希望自己没有弄错,在最终确认哈立德死亡的消息之前可以睡一小会儿。糟糕的是,巴克斯特到现在还没有打电话跟他确认这一点。
“早上好。”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粗鲁的苏格兰口音。
芬利·肖警官进来了。沃尔夫立刻停止跳舞,关掉收音机。芬利是这里服役时间最长的人,他话不多,但有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势,身上总有股烟草味儿。他已经五十九岁,饱经风霜的脸上,鼻子被打断过几次,从未得到很好的矫正。
他和芬利的关系就像现在的巴克斯特和埃德蒙兹,当初照顾和教导沃尔夫的就是芬利。他们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像芬利这种接近退休年纪的人会让年轻人挑大梁,他只需每个星期在沃尔夫的监控报告上签字就可以了。
“你在用两只左脚跳舞,小伙子。”芬利粗声粗气地说。
“嗯,我更像个歌手,”沃尔夫辩解道,“你知道的。”
“你不像。不过我的意思是……”芬利向墙走过去,拍了拍沃尔夫刚钉在墙上的照片,“你这里有两只左脚。”
“嗯?”沃尔夫迅速翻着那些犯罪现场的照片,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那只脚,“你知道,我时不时犯点这样的错,就是让你感觉我还需要你。”
芬利脸上露出了微笑:“你当然需要我。”
沃尔夫换好照片,两个男人一起凝视着这可怕的拼图。
“七十年代,我曾参与过一个跟这有点相像的案子:查尔斯·泰尼森。”芬利说。
沃尔夫耸耸肩。
“这人给我们留下一堆残肢:这里一条腿,那里一只手。一开始看似乎是随意堆放的,但其实不是。每个部分都有可辨识的特征。他想让我们知道他杀的是谁。”
沃尔夫走近了些,指着墙上。
“左手上有一枚戒指,右腿上有一道手术刀疤。特征太少了。”
“应该不止这些,”芬利实事求是地说,“一个人能在屠杀现场不留下一滴血,他就不会因偶然原因落下一枚戒指。”
沃尔夫用张大嘴巴打哈欠的方式对芬利发人深省的洞察力表示赞赏。
“要咖啡吗?我还得去抽支烟,”芬利说,“双份浓缩加牛奶?”
“你怎么还是记不住?”芬利匆匆走向门口时,沃尔夫对他说,“牛奶额外加热,双份浓缩,脱脂玛奇朵加无糖焦糖浆。”
“双份浓缩加牛奶。”芬利走出会议室时大声喊道,差点撞上进来的瓦尼塔。
沃尔夫从这个娇小的印度裔女人上电视时的惯常打扮认出了她。为了复职,他接受了无数次复职评估和面试,她出席了其中的一次。他记得她当时投了反对票。
他早该意识到她的到来,因为她就像是从卡通剧中走出来的人物:活泼的紫色运动夹克莫名其妙地搭配着艳俗的橘色长裤。
没等他躲到挂图后面,她已经站在门口对他说话了。
“早上好,警探。”
“早上好。”
“这里好像来了个卖花的。”她说。
沃尔夫不解地看了看占据整面墙壁的可怕的蒙太奇拼图。回过头时,他才意识到她指的是主办公室,里面的办公桌和文件柜上四处散放着大把昂贵的花束。
“噢,这些花已经在这儿放了一星期了。我想是因为穆尼兹案吧。整个社区都送花进来,才搞成这个样子的。”他解释道。
“很高兴看到这里有些变化。”瓦尼塔说,“我找你老板。他不在办公室。”
沃尔夫桌上的电话大声响了起来。他瞟了一眼来电者的身份,接起电话。
“我能帮你做什么?”他心不在焉地问。
“恐怕帮不上。外面的媒体都快把我们撕碎了。局长希望尽快处理好。”
“我想那是你的工作。”沃尔夫说。
瓦尼塔大笑起来:“我今天不想出去了。”
他们两人都看见西蒙斯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上头压下来啦,福克斯——你懂的。”
“你看,我这里根本脱不开身。我需要你替我去外面跟那些秃鹰讲话。”西蒙斯的口气真诚得要命。
两位上司刚离开,沃尔夫就被叫到总督察狭小的办公室去了。那个房间只有四平方米,里面放着一张桌子、一台小电视机、一个生了锈的文件柜、两把摇摇晃晃的椅子和一张塑料小凳(以防有更多的人拥入)。沃尔夫一点也不想面对一大群人夸夸其谈,那感觉就像站在梯子最顶端无路可逃。
“我?”
沃尔夫怀疑地问道。
“当然。媒体挺喜欢你的。你是威廉·福克斯!”
沃尔夫叹了口气:“我能不能抓个食物链更下层的人把这差事交出去?”
“我看到那边有个在清理便便的人,不过我想他还是排在你后面比较好。”
“好吧。”沃尔夫喃喃地说。
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沃尔夫走过去时西蒙斯接起了电话,看到他,西蒙斯举起了一只手。
“福克斯就在我这儿,我把电话切到免提。”
埃德蒙兹的声音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勉强听得见。沃尔夫很同情他。他凭借以往的经验知道巴克斯特是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司机。
“我们在去伊丽莎白女王医院的路上。哈立德一个星期前被送到了这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活着?”西蒙斯不耐烦地吼道。
“当时是。”埃德蒙兹回答。
“现在呢?”
“死了。”
“他的头呢?”西蒙斯沮丧地问。
“我们会向你汇报的。”
“太绝了。”西蒙斯挂了电话之后摇了摇头。他抬头看着沃尔夫,“他们希望你出去,告诉他们这个案子有六个受害人。他们其实已经知道了。向他们保证我们正在辨认尸体,公布姓名之前会联系他们的家人。别提起任何把碎尸块缝在一起的事,也别提你的公寓。”
沃尔夫嘲弄地敬了个礼,出去了。他关门时看见芬利拿着两个外卖杯子走了过来。
“来得正是时候。”沃尔夫冲着他大喊,这时办公室里已经挤满了上白班的人。当一件涉及多人的重大案件发生时,人们很容易忘记余下的世界仍在正常运转:人还在杀人,强奸犯和小偷依旧逍遥法外。
穿过一个放着五捧大型花束的办公桌时,芬利开始打喷嚏。他走近时,沃尔夫看见他的眼泪都淌出来了。他走到沃尔夫身边,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手里的两个咖啡杯掉到地上,弄脏了地毯。沃尔夫看起来沮丧极了。
“这些该死的花!”芬利吼道。他升格为祖父时,他妻子命令他不能再口不择言,把骂人的话挂在嘴上了。“我还要再骂一遍。”
沃尔夫正要劝他不必为此恼火,恰巧一个内部快递员又捧着一大束花从电梯里出来了。芬利的表情就像是挨了重重一击。
“怎么了?这是给埃米莉·巴克斯特小姐的花。”那个穿着邋遢的年轻人说。
“好极了。”芬利抱怨道。
“这已经是第五束还是第六束了。她是不是那个长得挺漂亮的?”那个白痴问道,沃尔夫被这愚蠢的问题搞了个猝不及防。
“啊嗯……她是……非常……”沃尔夫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从不以那种方式看待其他警探。”芬利插了一句,一边看着他的朋友耸了耸肩膀。
“这取决于……”沃尔夫回头看着芬利说。
“我的意思是,当然啦,她很漂亮,”芬利含含糊糊地说,“但是……”
“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美与个性。”沃尔夫聪明地总结道。
他俩互相点了点头,算是完美地摆脱了这个恼人的问题。
“但他从来没有……”芬利对快递员说。
“从来没有。”沃尔夫同意道。
这人茫然地瞪着两个警探:“好吧。”
“沃尔夫!”一个女职员的声音在办公室那头响起,给了他借口丢下芬利以及他们的来访者,她手里举着电话听筒,“你妻子打来的,说有重要的事。”
“我们离婚了。”沃尔夫纠正道。
“不管怎样,她等着和你说话。”
沃尔夫正要去接电话,西蒙斯从办公室里出来了,看到他还站在那里。
“还不下去,福克斯!”
沃尔夫看上去有些恼火:
“我会打给她的。”他对着那女职员喊了一声,走进了空着的电梯里,心里祈祷着他的前妻不要出现在他将要面对的那群记者当中。
第三章
2014年6月28日 星期六 清晨6:09
巴克斯特和埃德蒙兹已经在伊丽莎白医院的主接待区等了十几分钟。看上去很轻薄的百叶隔门挡住了咖啡馆和W.H.史密斯书店共用的入口,巴克斯特看着不远处“嚼嚼怪”薯片的广告,胃里开始发出咕噜声。最后,一个肥得有些病态的警卫踱到了柜台边,接待处一个看上去不怎么友善的女人指了指他们这边。
“喂!”她朝他们这边招了招手,像是在招呼一条狗,“杰克要你们到这边来。”
那个警卫的肩上显然有块薯片。他领着他们两个步履蹒跚地走向电梯。
“我们的事挺着急的。”巴克斯特忍不住大声说。要命的是,这显然使这个男人的步伐更缓慢了。
他们乘坐的电梯抵达地下室时,这位警卫才第一次开口说话。
“‘真正的’警察不会放心把看门这样的复杂任务交给像我们这样低阶的安保人员,他们会直接接手。许多好事都归他们。”
“犯人尸体被送到停尸房后,一直都由安保人员看守吗?”埃德蒙兹客气地问,试图抚慰这个满腹怨气的警卫。他们一起走向幽暗的通道时,他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这只是我的猜测。”那人故意用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那个警察也许认为这家伙反正已经死了,不再是个威胁了。不过就像我说的,这只是我的猜测。”
警卫沾沾自喜于自己那点小聪明。埃德蒙兹瞟了一眼巴克斯特,以为她会摇头或责备他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为他辩护起来。
“我的同事其实是想从你这里问出停尸房是否安全。”
他们在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双扇门前停下来。警卫傲慢地用粗大的手指敲敲窗上那张小小的贴纸——“禁止入内”。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啊,亲爱的?”
巴克斯特经过这个讨厌的人,推开门让埃德蒙兹进去。
“谢谢,你真是最大的……”她在那个警卫面前砰地把门关上,“狗屎。”
与那个不友善的警卫相比,停尸房看管人非常友好且效率极高,他五十出头,口音柔和,修剪得完美无瑕的小胡子和他那头灰发相得益彰。他只用了几分钟就找到了纳吉布·哈立德的档案和电脑存档。
“他们把他送到这儿来解剖时我不在,但根据解剖结果,死亡原因是河豚中毒。在他的血液中检出了毒素。”
“那么这个河豚——”
“河豚毒素。”这位看管人纠正道,但并无屈尊俯就的意味。
“啊,是的。这是什么毒素?怎么中毒的?”
“一种自然生成的神经毒素。”
巴克斯特和埃德蒙兹茫然地看着他。
“河豚有毒,他可能吃过。河豚毒素致死最常见的原因就是吃了河豚肉。对某些人来说,河豚也许是一种美味,但我宁愿吃费列罗巧克力。”
巴克斯特的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那么,我回去向头儿汇报时,就说一条鱼让火化杀手送了命?”她轻描淡写地问。
“我们一直在进行提取分析,”他抱歉地耸耸肩,“河豚毒素还可能有其他多种来源,如海星、蛇……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还有蛤蟆……”
他似乎并没有说服巴克斯特。
“你们要看一下尸体?”看管人愣了一下后问。
“拜托。”巴克斯特回答。埃德蒙兹还从来没听她说过这个词儿。
“我可以问一下理由吗?”
他们向着嵌入墙里的巨大的、漆过的金属冷冻柜走去。
“为了确认他的脑袋是否还在。”埃德蒙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涂写着什么。
看管人看着巴克斯特。他原指望她会笑一下或者为她同事的黑色幽默道个歉,但她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有些慌张地指了指最下层那个抽屉,轻轻地把它拉出来。他们三个屏住呼吸等着这个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出现在他们面前。
皮肤发黑的腿和脚上布满了老伤疤和烧伤的痕迹。接下来露出的是胳膊和腹股沟。巴克斯特不安地看着他失去两根手指的左手,想起沃尔夫从满地是血的拘留室出来的那个夜晚。她第二天对着询问她的上司声称对此事一无所知。
当胸部出现在灯光下时,三人凝视着那一道道伤疤,那是他在被沃尔夫暴打后做过的一系列手术留下的印记。最终,抽屉咔嗒一声完全拉开了。他们看见自己扭曲的影子倒映在金属板上,占据了原本应该属于脑袋的位置。
“该死!”
沃尔夫在苏格兰场5主入口外走来走去,紧张地看着威斯敏斯特中心地带占地近八千平方米的高耸的玻璃塔楼阴影下拥挤的人群。临时讲台即将完工,就搭在平时向媒体发布信息的地方,后面的背景正是那个著名的旋转标记。
有人告诉过他,这个旋转标记象征着不懈的警惕,表现了始终在守望的监察者的形象。但同样也可以说,在晴朗的日子里,因为玻璃幕墙映着对面维多利亚式红砖旅馆和后面的百老汇55号若隐若现的钟楼,这幢大楼的其余部分几乎看不见。
沃尔夫的手机在他口袋里嗡嗡地响了起来,他暗骂自己竟然忘了关机。看到来电者是西蒙斯,他赶紧接起电话。
“头儿?”
“巴克斯特刚才确认过了,是哈立德。”
“我已经知道了。怎么死的?”
“是鱼。”
“什么?”
“中毒。摄入毒素。”
“倒是便宜了他。”沃尔夫骂了一句。
“我会装作没听见。”
有个穿着松松垮垮的休闲裤的人对沃尔夫做了个手势。
“好像他们已经准备好要我去讲话了。”
“祝你好运。”
“谢谢!”沃尔夫不情愿地回答。
“留神别搞砸了。”
“嗯。”
沃尔夫挂了电话,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确保裤子拉链拉上了,脸色看上去不比平时更疲惫。他大步走向讲台,希望尽快把这场戏搞定。可是,外面人声喧哗,那些摄像机的黑色镜头追踪着他的每一步,像是瞄准目标的大炮,他的自信马上就耗尽了。有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伦敦中央刑事法院外,面对令人紧张的媒体的嘲弄,他徒劳地遮着脸,被塞进警车后座之后,外面有人砰砰地砸车,这场景一再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满怀忧虑地走向讲台,开始复述练习过的简短演讲。
“我是威廉·福克斯警官——”
“什么?声音大一点!”人群中传来起哄声。
有个人跑上临时讲台,打开麦克风,立刻响起一阵杂音。沃尔夫竭力不去理会人群中发出的恶意的笑声。
“谢谢。正如我刚才所说,我是伦敦警察厅连环凶杀案团队的威廉·福克斯警官。”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他对自己说。听众开始叫喊着提问,但沃尔夫不去理会他们,继续自己的发言:“我们可以确信的是,六名受害者的遗体今天凌晨在肯特镇的某处被发现——”
沃尔夫犯了个错误,他从发言稿中抬起头,马上认出了安德烈娅那一头醒目的红发。他觉得她看上去忧心忡忡,这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他一不小心把提示卡撞落在地上,只得弯下腰去捡起来,这才意识到他涂鸦般写下的提示居然一条都没有说到。他找到了那张提示卡,连忙拿到麦克风旁边。
“……今天上午,早上,”他感觉嗓子很干,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如通常尴尬时那样涨得通红了,所以他干脆拿起最后一张提示卡开始读,“我们正在进行受害者的甄别工作,在公布他们的姓名之前会先联系他们的家人。鉴于调查还在进行,我现在只能透露这些情况。谢谢大家。”
他停顿了几秒,等着掌声。他没意识到他的表现相当不得体,无论如何都不会得到赞扬。他后退一步准备下去,没想到这时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
“威尔!威尔!”
沃尔夫转身看到安德烈娅向他跑过来。她躲开了第一个阻拦她的警察,但被另外两个拦下了。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怒。他们离婚后就没见过几次,每次他都会这样。他恨不得让警察把她拖走,但是当一个拿着HK36C突击步枪的外交保护团成员靠近她时,他还是决定出面干预一下。
“行了,没事的,让她过来吧。”他不情愿地说道。
他们两人上一次会面是为了讨论卖房子的事,这事儿搞得他挺心烦的,所以,当她冲过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时,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屏住呼吸,以免闻到她头发的味道,因为她头发上有她最喜欢的香水味,那也是他非常喜爱的味道。当她终于放开他时,他看到她快哭出来了。
“我不能告诉你其他任何情况,安迪——”
“你怎么不接手机?我给你打了快两小时电话了!”
沃尔夫实在没法跟上她变化的情绪。她这会儿似乎真的动怒了。
“真不好意思。我今天确实有些忙。”说完,他又压低声音悄悄说,“很明显,发生了一桩谋杀案。”
“就在你公寓旁边!”
“是啊,”沃尔夫耐心地回应道,“真是个狗屎一样的社区。”
“我有事情要问你,我要你告诉我实情,好吗?”
“嗯。”
“还有更多内情,是不是?那尸体是给缝在一起的——就像人偶一样。”
沃尔夫开始有些不自在了。
“你是怎么……?你从哪里……?我代表伦敦警察厅——”
“是哈立德,对不对?是他的头?”
沃尔夫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尽可能避开那几个警察。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棕色信封。
“相信我,我是最不愿意提到这个名字的人。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婚姻就是被这家伙给毁掉的。但我还是从这张照片上认出了他。”
“照片?”沃尔夫警觉地问道。
“噢,天哪!我就知道这事是真的。”她惊呆了,“有人寄给我几张这个人偶的照片。我已经坐在那里琢磨了好几个小时。我得回去工作了。”
有人经过,安德烈娅不说话了。
“威尔,不管是谁寄的,里面包含了一份名单。这就是我打电话给你想要弄明白的事:六个名字,六个日期。”
沃尔夫从她手里一把抓过信封撕开。
“名单上第一个人就是特恩布尔市长,日期是今天。”安德烈娅说。
“特恩布尔市长?”沃尔夫问。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世界要坍塌了。
他一言不发,转身冲回门里。他听到安德烈娅冲着他喊了些什么,但都被厚厚的玻璃门挡在了外面。
西蒙斯正在跟局长通电话,局长在电话里用变了调的声音威胁要撤他的职,他则一再为自己团队的进展不利向他道歉。沃尔夫没有通报就冲进了办公室,西蒙斯正在讲述行动计划。
“福克斯!出去!”西蒙斯喊道。
沃尔夫靠近办公桌,伸手按了个按键,想结束通话。
“你他妈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西蒙斯气急败坏地叫道。
沃尔夫刚要张嘴回答,免提那边传来一个失真的声音:“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西蒙斯?”
“妈的。”沃尔夫啪地按下了另一个按键。
“你开启了语音邮件——”电话里传来一个机器人的声音。
西蒙斯惊呆了,双手抱头,沃尔夫则疯狂地把电话的每个按键都按了一遍。
“这玩意儿怎么挂掉?”沃尔夫气馁地问。
“那个大的红色按键——”听筒里传来局长指导的声音,然后咔嗒一声,一切归于寂静。
沃尔夫把一沓印着奇形怪状尸体的宝丽来照片哗地铺了一桌。
“杀手已经把这些照片发给媒体了,还有一份待死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