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亦杨无所谓似的:“那你就等着去派出所报道吧,到时候处理一些邻里纠纷、小偷小摸什么的,也不算大材小用。”
聂长远咬住嘴唇暗想,虎父无犬子,难道游亦杨真的遗传了他父亲的推理能力、探案本领?他真的有把握能够在一周之内破案?昨晚说的什么凶手是一对儿男女高中生的话也不是凭空捏造,而是有理有据?想着想着,聂长远突然有些后知后觉。
“等一下,亦杨,这该不会是给我下的套吧?我今早听同事说,那个什么直播的时间内容都是事先有预报的,而且你以前从来没找过我看电影,还是午夜场,还有什么帮忙搅局,临场发挥,你背包里随身带着的面具……”聂长远总算是开了窍。
游亦杨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露出得意的坏笑:“老聂,你这反射弧可够长啊。没错,我是设计了你,我几天前就注意到那个网红要搞什么‘碟仙问凶’,便打算利用这次的案子把你拉下水,让你没有退路,只能求助于我,我才能对你开条件啊。”
聂长远冲游亦杨龇牙咧嘴,想要给他一拳,但又不忍心,最后才克制住被耍的愤怒,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如果赵局没找我,你就打算把我骗到直播现场,让我上镜是不是?到时候赵局还是会迁怒于我,我要是不把这案子解决了,还是要倒霉!”
“网红‘头号骑士’还算有点名气,因为长得丑,他只能靠走偏门出名。他想要把十年前老疯的案子炒热,以悬案为噱头赚一笔,我不过是搭个顺风车而已。”游亦杨瞬间收起笑容,严肃地小声说,“老聂,你现在别无他路,想要破案只能靠我。今天你信我这一回,明天我还你一个锦绣前程。”
聂长远皱眉,总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某传销窝点被洗脑一般。对于十年前的案子他的确没有任何把握,毕竟现场证据不足,死者身份不明,排查社会关系无从下手,而且当年那么多警察都没破的案子现在赵局就安排他一个人负责,破案更是难上加难。
这个游亦杨毕竟是作家神探的儿子,这么多年也是耳濡目染,更何况他以前的志向就是当警察或者法医,并且他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一年前家里的变故,又患上精神分裂症,倒也是个绝佳的神探苗子。这不,这个神探苗子就趁他这个现任刑警一个没在意,把他给设计了嘛。
而且昨晚游亦杨那股子自信劲儿倒是像极了他的神探父亲。从前聂长远与游钧则搭档工作的时候,游钧则也是自信淡然,处变不惊,从来都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泰然架势,而往往就是游钧则的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提示、对细节的追究,就能使案件有新的调查方向,到最后总能正中标的。
聂长远思索一番,眼下他真的就只有孤注一掷,决定顺着游亦杨的思路查下去,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好吧,信你一回。”聂长远长长叹了口气,“只要你能帮我一周之内把这案子破了,你父亲的事好商量。”
“老聂,你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不会言而无信吧?”游亦杨眯眼审视着聂长远。
聂长远拍拍胸脯:“当然!那么你说吧,凶手姓甚名谁?”
游亦杨安心地吐出一口气,理直气壮地说:“凶手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一对儿男女高中生。你怎么说也是个有点经验的刑警,给了你这个提示,你应该知道如何深入调查了吧?”
“那是自然,我姑且就按照你的说法试试,看看你小子是不是信口胡说。那你呢?你查什么?”聂长远虽为没能直接得到凶手的名号而有些失落,但也跃跃欲试,打算进入破案模式。
“我查查今天都有什么课,我得去上课了。”说完,游亦杨在聂长远愤恨的眼神中优哉游哉地背上双肩包,大步流星地朝食堂门口走去。
晚上八点半,游亦杨在宿舍看书,手机收到了聂长远的短信:男女高中生的调查没有进展,我下午去拜访了当年的唯一嫌疑人,预知详情,明早找我!
明天是周六,游亦杨的周末看来要被聂长远承包了。
“亦杨,你真的有信心能在一周内破案吗?”栾菲菲的声音从游亦杨的床铺传来。
游亦杨抬头,与上铺的栾菲菲相视而笑,刚要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打了个响指。
“不是吧?怪胎又要装神弄鬼啦!咱们这是农业大学还是神棍大学啊?”同宿舍的男生肖鹏夸张地大叫。
“这哪还是大学,这就是精神病院啊。天天啪啪啪地打个破响指,对着空气自说自话谈情说爱,恶心死了!”另一个男生附和。
“就是就是,老师到底什么时候把这个怪胎赶出咱们寝室啊?”第三个男生夸张地双手抱头高声咆哮。
游亦杨本来想跟栾菲菲说上几句的,但是听到室友们的挖苦,又想起了刑医生的医嘱,决定努力克制自己,无视栾菲菲这个幻象。
“亦杨,干吗不理人家,难道这群袜子能当化学武器的臭家伙在你心中比我还要重要?”栾菲菲努嘴,可怜兮兮地说。
游亦杨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不是,菲菲,我们换个地方聊。”
说完,游亦杨放下书,做出拉手的姿势,拉着臆想中的栾菲菲出了寝室。
楼梯间里,游亦杨盘腿坐在地上,把从寝室拎出来的小凳让给栾菲菲,关切地询问:“菲菲,最近还有没有喉咙痛?”
栾菲菲摸了摸喉咙,苦笑着摇头:“好多了,亦杨,你还没说呢,到底有没有把握一周之内破案啊?”
“我也不知道。”游亦杨在最亲近的栾菲菲面前才袒露心声,暴露并没有那么自信的一面,“但我总得试试,是为了老疯,更是为了你和我父亲。”
跟栾菲菲回想二人的高中年华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来往于楼梯间的男生们经过游亦杨身边时不是撇嘴便是翻白眼,偶尔有几个不认识游亦杨的,也会被同伴科普—这就是咱们农大有名的怪胎校草,一个精神病。
到了熄灯时间11点,游亦杨目送栾菲菲离去,拎着小凳打算回寝室睡觉。可寝室门却早已被反锁,寝室里是其余三个男生的大声嬉笑,他们全都对游亦杨的敲门声充耳不闻。
罢了,这种寝室不回也罢,游亦杨提着小凳回到楼梯间,打算在这里度过一夜。
只穿着一身单薄睡衣的游亦杨瑟缩在角落里,搓着双臂取暖。跟聂长远在一起时的玩世不恭、嬉皮笑脸全都消散无踪,他的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孤寂落寞,整个人似乎瞬间老了二十岁。
迷迷糊糊中,游亦杨感到似乎有人在跟他说话,睁眼一看,吓了一跳,眼前竟然是那个破衣烂衫、满脸血污的老疯!
“老疯?你跟着我做什么?不是说了嘛,放心,我会帮你找出真凶,还你公道。你还是回你的废墟那里等消息吧。”游亦杨别过头,不想近在咫尺地目睹老疯那张骇然的脸。别过头的瞬间,游亦杨打了个响指提醒自己。
“冷吧?我也冷。”老疯却根本不顾游亦杨的躲闪,更加凑近。
游亦杨一回头,老疯竟然要跟他来个近距离接触,彼此依偎取暖。
老疯的头脸血肉模糊,破烂不堪的衣服上不但沾染血迹,还有从案发现场带来的呕吐物,而且是散发着酒臭的呕吐物,除此之外的陈年污垢更是包裹全身。游亦杨怎么能不避之唯恐不及?
“别过来,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游亦杨缩在角落里,伸出双臂跟固执的老疯比比画画。
老疯可不管那么多,疯疯傻傻地就要往游亦杨身上靠。两人推搡之间,老疯那血肉模糊的双手直接按在了游亦杨的胸膛上。游亦杨只觉胸前一凉,透过衣服都能感觉到那双手上的凹凸不平,憋闷恶心感直涌。他甩开老疯的双臂,却同时脑中灵光一闪:难道就是老疯的双手为他招致了杀身之祸?所以他的手才会被砸烂?
“老疯,你推她了是不是?”游亦杨想要马上得到老疯的确认。
老疯理直气壮:“我的家,我的家!”
是的,老疯认为那是他的家,不容许外人入侵,所以才会简单粗暴地把对方推出他的地盘。可是对方是个女孩,被这样一个恶心的流浪疯汉袭胸,又怎么可能不愤怒?
女孩身边的男孩看到她被欺侮,自然会替女孩出头。可尽管如此,也不至于杀人泄愤吧?
“就只是因为这样?”游亦杨追问老疯,“你有没有做别的什么,有没有想要轻薄那个女孩?”
老疯猛烈摇头摆手:“没有,没有!走,走!”
游亦杨明白老疯的意思,他只是想要驱逐闯入者,他还有他自以为的老婆孩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如此注重家庭完整性的他又怎么会当着妻子孩子的面去轻薄年轻女孩?更何况根据当年附近的居民的说法,老疯虽然疯癫,但是个随和的流浪汉,没惹出过什么大事。
游亦杨也才刚刚告别高中不久,他实在没法相信仅仅是因为老疯无意中摸了女孩的胸,这对儿高中生小情侣就会一怒之下杀人。如果不是这样,那就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游亦杨有种强烈的直觉,杀人动机会是这案子的关键。可是排除图财、图色、寻仇和激情杀人,还会有什么动机呢?莫非这对小情侣跟老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恩怨纠葛?


第三章 新突破
第二天一大早,游亦杨回到寝室,并没有指责三个室友,梳洗一番后便出门,直奔聂长远家。
“老聂,凶手应该是当年距离破楼不远的铁路一中的学生,而且是高三毕业生,接下来你可以去一中找到当年的毕业班老师问问,重点是当年班上的小情侣。”一进门,游亦杨便劈头盖脸给聂长远布置任务。
聂长远也是刚梳洗、收拾妥当,所以没等游亦杨坐下喝口水便拉着他出了门。
“怎么?你还真就抓住这点不放了啊?”聂长远把游亦杨拉上车,然后发动了车子,“说真的,我昨天上午走访了当年破楼附近的居民,根本没问出任何有关高中生的线索,倒是下午有了额外收获。”
游亦杨有些失落,他本以为案子会在锁定了凶手特征之后易如反掌地解决,但现在看来,还是要经过一番波折的,尤其是杀人动机方面,他直觉并不是激情犯罪那么简单。
“你说的收获,就是你昨天短信里说的当年案子的嫌疑人?”游亦杨倒是不反对从其他线索切入,反正殊途同归,最终总是会查到真凶。
“是的,时隔十年,当年案子的唯一嫌疑人昨天的口供跟十年前可是大相径庭。破案有望啊!”聂长远拍了一下方向盘,满脸兴奋。
“有点意思,说说看是怎么个不同,又是什么让他改变口径。”游亦杨对聂长远的探案方向产生了兴趣。
“在这之前你得先跟我说说,你凭什么说凶手是一对儿男女高中生,别跟我说这是老疯告诉你的,我要的是理性的、有理有据的回答。”聂长远提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如果游亦杨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者解释根本不靠谱,他就打算就此把游亦杨踢出局,自己解决眼下的案子;如果游亦杨能给出个像样的解释,聂长远倒是愿意让他给自己打个下手。
这个问题游亦杨当然自问过,昨晚在臆想中的栾菲菲问自己是否有把握一周内破案的时候,其实也就是他自己怀疑自己的时候,他于是打算静下心来仔细琢磨,到底是什么让他得出了凶手是一对儿男女高中毕业生的结论。
没错,这个结论与其说是老疯告诉他的,不如说是他的潜意识根据聂长远描述的案件详情和命案现场分析得来的猜测。
游亦杨向聂长远坦白昨晚他在楼梯间得出的理论:“首先,案发时间是2008年6月11日晚间22点左右,对于这个时间,你们也许没什么感觉,但对于刚刚参加完高考没多久的我来说,我知道这个时间对高三毕业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聂长远不解地问,毕竟他距离高考什么的已经太久远。
“意味着囚鸟出笼,意味着毕业生们要吃散伙饭。”游亦杨自嘲地笑道,“当然,今年我们复读班的散伙饭没有邀请我这个怪胎,但事后我也听说,全班同学几乎都喝大了。老师监管不力,自己最先被灌得不省人事。”
聂长远回想自己的高三:“十年前的高三毕业生,那不是跟我一届嘛。反正当时都差不多满18周岁,喝酒什么的也不足为奇,当年我也喝大了。”
“当年你有女友吗?”游亦杨有些咄咄逼人了,他明知道聂长远极为难得地维持了28年的单身。
“没有,怎样?”聂长远品出了游亦杨的不怀好意。
“我有菲菲,去年夏天我的第一次高考结束后,我们担心大学会让我们分开,甚至就此分手,所以散伙饭过后,微醺的我送她回家,不是没想过把关系再进一步。”游亦杨想起了一年前的种种,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聂长远看游亦杨要就此感怀,马上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是说,凶手是一对儿喝大了的高三毕业生小情侣,散伙饭过后,男生送女生回家的途中路过破楼,打算进去亲热?”
“是的,这个猜想正好可以解释尸体旁的啤酒呕吐物。”游亦杨又把昨晚他在老疯的提示下推测的杀人动机讲述了一遍,末了总结,“所以老疯的手才会被凶手砸烂,对于凶手而言,这是个惩罚。”
“那为什么就一定是高中生情侣,而不是成年情侣酒后想要亲热呢?”聂长远觉得游亦杨的回答还是有理性的部分,但也只是一种值得参考的可能性而已。
“成年人直接去开房不就好了?夏天户外蚊子多,破楼又脏又危险。只有少年面孔的学生是别无选择的,只能因陋就简。”
聂长远不以为然:“先不说杀人动机不足这一点,你仅凭案发时间在高考过后,案发地距离一中不远,案发现场又留有凶手的啤酒呕吐物,你就说凶手是对儿刚刚吃完散伙饭喝大的高三毕业生小情侣,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还有那本《高等数学》啊。老疯家里堆积了不少报刊,但那些一看就是捡来的废品,唯独那本《高等数学》相对比较新。老疯一个流浪疯汉自然不可能看得懂高等数学,这本书一定是外来的什么人留下的。而如果是高中毕业生,就很有可能因为想要报考高校的数学专业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提前借大学课本来看。”游亦杨指了指自己,“一年前我第一次高考后,因为想要报考警校,就借来了警校的教科书。”
聂长远摇头表示不赞同:“你们学霸才会在高三暑假这样自我折磨吧,我当年可是恨不得把所有书都烧了。我还是觉得仅凭这些线索,你就做出这样的推论不太靠谱。”
“当然还有别的理由。老聂,你回忆一下尸检报告,老疯头上的伤痕是不是有深有浅,力道和角度都不尽相同?”游亦杨当然看得出聂长远对他能力的怀疑,推测的质疑,但是却丝毫不急,虽然第一次参与探案却冷静老练。
记忆力超群的聂长远很快便确认:“没错,可这点我记得我没跟你提过啊?”
“你是没提过,但是现场的凶器让我产生了这样的推测。作为凶器的砖头有三块,其中一块完整,另外两块裂成四块。”游亦杨提示聂长远。
“那又怎样?有可能是凶手一开始力道很大,导致凶器断裂,换了一块砖后又断裂开,换到第三块的时候凶手也累了,力道减小,所以砖块完整。”聂长远对自己的这个推测还挺满意。
“我却认为凶器呈现两种状态:死者头部伤痕角度深浅不同,是因为凶手本身就是两个人,一个人力气相对大,是男性,另一个力气小,是女性。两名凶手分别位于死者两侧行凶。死者毙命之后,再由男性凶手作为惩罚—也是对女性凶手的讨好—而砸烂死者的双手。”
聂长远沉思片刻,比较客观地说:“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但是就目前掌握的线索而言,也只是众多可能性中的一种。我们还是需要更多的线索去缩减排除各种可能性。”
“所以我才要你去找当年铁路一中的毕业班老师,重点询问当年班上的小情侣,只要找到了符合条件的嫌疑人,直接跟当年呕吐物的DNA比对就可以确认或者排除我说的这种可能性。”游亦杨看了看车外,发现聂长远此行的目的地并不是搬迁后的新铁路一中—原来聂长远根本就没有把他刚刚进门时候说的话当回事。
聂长远告诉游亦杨,事有轻重缓急,还是要先跟进他掌握的新线索为好。聂长远的想法是,既然当年根据已有的线索没能破案,那么如今想要破案就得抓住新找到的突破口才行。
游亦杨虽然有点失落,但也对聂长远找到的新的突破口很好奇,当下便要聂长远仔细介绍这个十年后姗姗来迟的新线索。
根据警方的DNA检测结果,尸体旁的啤酒呕吐物并不属于死者老疯,而是另一个男性,于是警方推测凶手为男性。而当年唯一的嫌疑人也是男性,名叫张宝富,他家就住在破楼附近。
十年前张宝富40岁,曾经在街坊邻居面前扬言,早晚要杀死老疯这个总是徘徊在他家附近的变态流氓,社会的累赘。张宝富之所以说老疯是个变态流氓,那是因为老疯偷了张宝富妻子陈惠枝晾晒在阳台的衣物。
张宝富亲眼看见老疯用枝杈勾走了陈惠枝的一条红色连衣裙连带女人的内衣,他追着老疯跑出去一百米,没能捉住,只能当街臭骂扬言杀人泄愤,还说出了“要斩断老疯这个变态内衣贼的双手”这种话。
事后警方给张宝富看了老疯家里那个“假人丧尸”的照片,张宝富承认假人身上的红裙子的确是陈惠枝的,但他却坚决不承认杀了人,说案发那晚一直待在家里。张宝富的妻子陈惠枝也出面为丈夫证明,案发当晚夫妻俩一直在家未曾出门。
当然,妻子提供的不在场证明不能说明什么,但问题在于张宝富的DNA与现场的呕吐物并不符合。因此警方也不能把张宝富这个他们查到的唯一嫌疑人怎么样。
简短叙述后,聂长远总结说:“昨天下午我又去找张宝富,你猜怎么着,他跟陈惠枝早就已经离婚了。因为两人关系彻底破裂,他直接给出了一个凶手的名号。”
游亦杨想起了“假人丧尸”身上的红色连衣裙被撕开一个口子的细节,了然一笑:“张宝富一定是后知后觉—陈惠枝一女流之辈,不会冒险独自去跟老疯理论抢衣服,他认为是有别的男人替他给妻子出面,帮陈惠枝抢回连衣裙,并教训了老疯。而当年的不在场证明也是陈惠枝的自我保护,案发当晚陈惠枝根本不在家。”
聂长远不禁对游亦杨刮目相看:“没错啊,当年张宝富还以为妻子是为了帮他所以才撒谎说案发当晚两人在一起,一年后他才知道原来陈惠枝跟情夫已经‘暗度陈仓’两年之久,他这才后知后觉,认定了案发当晚陈惠枝是跟外遇对象在一起。得知我要重新调查老疯的案子,这老小子跟中了彩票似的,跟我一口咬定当年杀死老疯的绝对就是妻子当年的情夫,现任的丈夫—罗敬坤。”
游亦杨苦笑:“世事变迁,谁能想到这对儿夫妻的情变会导致一桩悬案出现新的突破口?我懂了,你刚刚之所以问我凶手为什么一定是高中生男女,为什么不能是成年男女,你是在怀疑陈惠枝和罗敬坤?”
“本来我只怀疑罗敬坤,但听你说到砖头凶器和死者伤口的角度深浅不同,我也觉得有可能真的是一男一女作案。”聂长远暗想,游亦杨果然还算是有点用处,能给他一点点启发。
“这么说,咱们这是往新的嫌疑人罗敬坤家去喽?”游亦杨对聂长远的推测不置可否。
聂长远看了看导航,仿佛胜利就在眼前一般志得意满:“没错,咱们这就到啦。”
“啪”,刚刚下车的游亦杨打了个响指,因为他看见老疯竟然从聂长远的车后座下来了。
“老疯,你刚刚一直在后座听我跟老聂的对话?”游亦杨停住脚步,对着那个弯腰驼背、呵呵傻笑流着涎水的老疯问道。
聂长远无奈地回头,调侃道:“怎么?老疯也在啊?得,跟我们一起去见见故人吧。”
老疯乖乖跟在游亦杨的身后,嘴巴里嘀嘀咕咕:“错啦错啦。”
游亦杨明白,老疯是在否定刚刚聂长远关于凶手的推测,换句话说,是游亦杨自己不赞同聂长远的观点。
开门的是陈惠枝,面对两个陌生男人,她有些警惕:“你们找谁?”
聂长远掏出警官证:“我是警察,你是陈惠枝吧?”
陈惠枝瑟缩着点点头,又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游亦杨。
“我们找罗敬坤。”聂长远朝屋子里张望。
一听说警察是找罗敬坤的,陈惠枝放松了一些,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似的:“那个挨千刀的不在家,是不是他犯了什么事?哦对了,进来说,进来说。”
就冲陈惠枝这反应,游亦杨便得知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的第二次婚姻也是失败的。
游亦杨特意让老疯先于自己进屋。等到三人落座后,游亦杨的目光仍旧跟随着在屋子里游荡的老疯,时不时问老疯有没有什么发现,有没有什么想要告诉他。
陈惠枝从厨房端着茶水出来,忍不住用怪异的眼光打量游亦杨。
游亦杨撞上陈惠枝的目光,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伏在聂长远耳边道:“老聂,我觉得陈惠枝有问题,她总是看我。她该不会是想要杀我吧?”
“又来了。”聂长远扶住额头,“看来你这被害妄想的毛病还是不见好啊!她一个中年妇女,干吗想杀你?”
“也许她跟我父亲的案子有关,杀我是为了斩草除根,避免我为父报仇。”游亦杨越看陈惠枝越觉得对方的眼神里透着阴冷。
“人家可能是在怀疑你的身份,毕竟你这么稚嫩根本不像警察,或者是你自言自语的病态让人家注意到了呗。”聂长远知道游亦杨除了时不时犯病产生臆想看到幻象之外,还有被害妄想的毛病,所以每次他都是耐心解释。
“警察同志,是不是那个挨千刀的,哦,就是老罗,他犯了什么事儿啊?”陈惠枝小心翼翼地问。
聂长远说明来意,直接讲明他们是为了十年前老疯的案子而来,并且开门见山地表示警方怀疑当年的凶手就是罗敬坤,验证方法非常简单,警方只要提取罗敬坤的DNA跟案发现场的呕吐物做比对就能确认。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带罗敬坤回去提取DNA。
陈惠枝先是满眼惊恐,而后马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干脆坦白:“其实我早就怀疑他是凶手啦!说实话,老疯死的那晚,我的确是跟老罗在一起,他为了显示比我前夫强,非要带着我去教训偷我衣服的老疯子,他说我前夫是个孬种,只敢在嘴上逞能,他才是为了我敢于杀人的真爷们儿。”
聂长远激动地问:“你看见罗敬坤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