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绷着脸色,望了望天,俊逸的脸上不知是忍笑还是忍怒。
闵恩竹搂着他的腰,咯咯直笑。
李维旁观这一切,也忍不住笑了,走过去:“行了,你俩就别打情骂俏了啊。”
景明脸色青了:“谁打情骂俏?”
闵恩竹松了手。
李维道:“你俩高中那会儿就闹腾。大学了还闹。”
闵恩竹给李维使了个眼色,求他高抬贵手,别戳景明了。
李维眨眼表示了解。
闵恩竹笑着岔开话题:“我刚看着就像你,但没打招呼。”
“我下来办点儿事。”李维回头,“这我们班同学——”
路两旁,树木茂密遮天。路灯零零碎碎地照在地上。
“诶?人呢?”
杜若早已抱着书摞,趁着夜色混入人群,潜逃而去。
“跑真快。”李维挠挠脑袋,说,“还准备跟你们介绍介绍我们班花呢。”
景明哧一声,对他口中的班花没半点兴趣,下台阶走了。
李维:“去哪儿?”
景明:“吃饭,一起?”
李维:“早吃过了。”
景明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走了。
闵恩竹拉着他的手,回头冲李维笑:“下次再聚啊。”
……
杜若把一摞书抱回宿舍,心脏狂跳,一身湿汗。
热死了!
她揪着t恤领口扇了扇风,宿舍另外三人不知哪儿去了。也好,她可没心思跟大家分享景明的八卦。
她来不及粗略地看书,先抽出那张纸,把待买的书价格累加。
四百三十六块。
杜若每月受资助的生活费是一千。好在这次开学前,景家又给她加了六百块添置衣服的钱,能应付书费。
可,长久下去呢?总会有一个个急需用钱的时候。
腆着脸去找景家开口?她做不到。尤其当她想起景明那张脸。
宿舍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她托腮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突然,门被撞开,何欢欢拎着一篮子洗浴用品,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嫩个龟儿戳戳滴,他们北方的澡堂子赫死人啦!”
杜若迅速关上手机计算器,问:“怎么啦?”
何欢欢拍开宿舍大灯,过来把篮子放自己桌上,喘气道:“北方人真豪迈呐,澡堂子里头没得隔间就算了,啷个连帘子都没得哟!”
杜若瞪眼:“啊?”
“全部人都赤条条,赤诚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各自揉搓自己的身体。胸上,屁股上,到处甩水。……一进门就是,肉体!肉体!白花花的肉体!赫死我了。”何欢欢将她的语言描述能力发挥到了极致,看来这南北生活差异让她受惊不小。
“夏楠和邱雨辰呢?”
“她俩说澡堂子就是这样。我去!我在我妈面前都没光过屁股!小若,你懂我的吧?”
“懂。……真的没有隔间和帘子?”
“没有!……要不你现在去看看?”
杜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听你描述我就已经难以接受了。”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忧愁地对坐着。不知在思考什么。
良久,杜若提问:“那我们要去哪儿洗澡呢?”
“……”
“洗水房后边好像有淋浴间。”
“但没有热水。”
“唉……”
“唉……”
同时叹气。
大学生活还没开始,愁绪一堆,问题一堆。
那晚临睡前,杜若坐在书桌旁,回顾到京后这些天发生的事,想来想去,最后在便签纸上写下最重要的一句话:
“好好学习。”
贴在书桌墙上。
好好学习。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而学习日在两周之后,因为新生在开学前要统一接受军训。
九月的北京,暑气未消。
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
下午三点,太阳炙烤大地,阳光灿烂得像一面摔碎的镜子,刺辣辣照进人眼睛里。
操场上,大一新生们身着迷彩服,按院系分成一个又一个方阵,整齐列队站军姿。
杜若所在方阵这边,寂静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教官解放了他们:“稍息!”
“原地坐下,休息十五分钟。”
队伍里唉声叹气,一阵窸窸窣窣。众人汗流浃背,纷纷颓倒。
学院里女生少,杜若她们站第一排,后头全是男生。
杜若盘着腿,摘下帽子扇风,她头发湿了一半,脸上脖子上全是汗。
何欢欢在偷吃糖果,递给杜若一颗,见她这副样子,吃一惊:“杜小草,你怎么流这么多汗?雨辰,你看她。”
邱雨辰递纸巾给她:“这么怕热?”
“不是。”杜若擦湿了一整张纸,忧愁道,“我本身就特容易出汗。”说着,绕过邱雨辰爬到一旁去拿水壶。
邱雨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杜若:“……”
她蹲到跑道边仰头喝水,喝完大半壶了,无意一回头,差点儿被呛到。
景明在倒数第二排排首的位置,眼神略略扫一眼她那狼狈样,转眼继续和朋友们说话去了。
杜若莫名憋了口气。
此刻,她邋邋遢遢,而他一身迷彩服,异常帅气,站了半小时军姿也跟没事人似的。
军训一星期,她晒黑了几个度,他还是那么白。
连紫外线都不公平。
她拧好水壶,心里一通虐打小人后耗尽元气,无精打采地回到队伍里坐下,自暴自弃地任操场跑道烫屁股。
夏楠掏出玫瑰喷雾,对着脸上一阵喷。
一点喷雾飘到杜若脸上,凉丝丝的,她无意识地躲了下。
夏楠拿喷雾对准她:“躲什么,你也补补水。”
杜若闭紧眼扭头:“不要。越喷越干。”
“怎么会呢?补水的。”
“气温这么高,又在太阳底下暴晒,瞬间就蒸发了,它蒸发时反而会迅速吸收皮肤上的水分吧。”杜若说。
“……”
夏楠一头黑线,默默把喷雾收起来。
操场上到处都是松松垮垮接受折磨的学生们。
杜若蔫得像棵菜,为躲避太阳光,转了个身。
她正拿帽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风,某一刻,她余光察觉从她这儿通往队伍另一角的直线上,每一排阻碍的男生都恰巧在同一时间动了动,忽然间,视线变得畅通无阻了,终点坐着景明。
杜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在一瞬间将帽子扣在出汗的头发上,挽救自己灰败如土的形象。
景明正淡笑着跟人聊天,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眼神朝这边扫过来。
杜若一惊,火急火燎要转头躲避,景明的视线却在中途停住,没有最终看过来,他皱了皱眉,低头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一眼了,回头望看台。
杜若大松一口气,又奇怪地跟着看过去。
闵恩竹托腮坐在看台上。她戴着一副墨镜,衬得一张脸如巴掌小。
景明笑了,冲看台上的女朋友挑了挑下巴。
闵恩竹绽放笑颜,朝他招手。
男生堆里发出哦哦哦一阵起哄。
“别闹!”他吊儿郎当地笑骂一声。
杜若收回目光,想起一星期前的那个晚上,闵恩竹搂缠着景明耍赖撒娇的模样。那一幕令人动容,心痒,很陌生的情绪。
她长这么大没有谈过恋爱,甚至没有过暗恋。
她走过的生命全部与书本为伍。可原来,女孩可以是那个样子。
恋……
是种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
也有一点点好奇。
但这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如清风拂过湖面般微不足道,也不被铭记。


第6章 6.chapter 6
chapter 6
当天军训结束后,原地解散。
闵恩竹小鸟儿一样从看台上蹦跳下来,挽住景明的胳膊走了。
何欢欢欣赏道:“真的很美耶。连背影都好看。”
夏楠:“废话,不然能叫校花?”
闵恩竹今天穿了件白色雪纺小衫和深蓝色铅笔裤,双腿本就匀细又笔直,还蹬着双逆天的高跟鞋,比景明矮不了多少。
杜若想起自己比景明矮一整个头。他看她时居高临下的表情,加上天生俯视的角度,真是要命。
“她挺高的。”邱雨辰说,“有一米七几吧?”
“嗯,比我还高。”夏楠身高一米七。杜若和邱雨辰差她两三厘米,但身高这东西,哪怕两三厘米,气质都是天壤之别。
“去吃饭吗?”吃货何欢欢一秒钟强转话题。
“……”
“我先洗澡,身上脏死了。”
“我也是。你们两个,不去澡堂,去哪儿洗?”
“洗水房旁边有淋浴间。”
“那里不是没热水吗?”
“去开水房提呗。”
“忒能折腾的。”邱雨辰说。
“现在不吃饭……那去买水果吧。”何欢欢一心惦记食物。
“……”
四人闲聊,走去水果店。
店里果香扑鼻,挤了不少刚军训完的新生。
杜若转一圈,被价格吓一大跳。猕猴桃十块钱一小只,够她在食堂吃两顿饭。车厘子快两百一斤,是她六天的生活费。至于芒果榴莲红提桂圆,不算离谱,可对她来说也有些奢侈。
琢磨半天,最后选了四根香蕉两个橙子,刚好十块。
邱雨辰买了斤车厘子,晚上洗了给大家吃。
杜若只吃了一颗,没有多拿。她知道自己分给舍友们的香蕉并不值钱。
“再拿点嘛。”
“够啦,我这里还有欢欢给的桂圆没吃呢。”
“再拿两颗。”邱雨辰催促。
杜若拗不过,拿了一颗。
车厘子圆滚滚的,很可爱,也很好吃,难怪那么贵。
她琢磨着,该找些兼职做了。可也不能太着急挣钱,至少要等开学两三个月后,看时间是否充裕。毕竟学业为重,尤其在这样一个从来不缺优生的名校里。
数天前,杜若坐在桌前看书,邱雨辰哼着一首英文歌进来,杜若惊讶地发现她的英文口语竟和原版一样标准流畅。
而杜若在老家学的哑巴英语,表达困难不说,发音都成问题。
她深受刺激,买了英文朗读材料和音频,每天清早去操场读英语。第一天去就发现晨读的学生不少,比她还早。
这就是大学,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
……
军训结束后,大学生活正式拉开序幕,所有人开始抱着书本奔波于各个教学楼与实验室。
杜若跟三个舍友都不同班,课表不同,时间交错得七零八落。结伴出入宿舍和食堂的机会大大降低。
大一课业繁重,专业课尤其是理论课异常密集,大家心思都扑在学习上,只在晚上相约一起去图书馆。
杜若从小就是学习型的孩子,不管专业课还是公共课,必修课还是选修课,小班教学还是大班上课,她只要专注听讲,就能迅速跟上内容。课后再复习巩固,啃咬一下难点,便不会觉得吃力。
但即使如此,她也常常感到另一种落后。
班上好多男生异常博学,他们上课与老师闲聊或答题时或操作机械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学识让杜若汗颜,每每跟天女散花似的撒给她一堆堆陌生的知识点,待她课下翻阅书海查询。
这是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她更长时间地埋头于图书馆,从叔本华翻到维特根斯坦,从普朗克翻到德布罗意。
但另一种无形的差距则很难填补——他们奇奇怪怪的发散思维,和脑洞冲破天际的想象力。
她只剩围观惊叹的份儿,一面受益于他们,启开新世界,一面又陷入“为什么他们能想到我却想不到”的愁绪中。
杜若犹记当初被录取时,高中班主任告诉她:上大学后,你会见到很多比你厉害的人。不要惊慌,不要生气,也不要沮丧,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一步一步走好自己的路。
她记着这话,她不急不躁。
她由衷地佩服和欣赏班上的男生们,他们对未知永远充满好奇与热情,他们对所学所得充满深深的爱意。哪怕平日里看上去再普通内向的男孩子,也有让他们谈起便口若悬河眼睛放光的领域。
他们对杜若很友好,甚至是照顾。不论学习还是生活,有问必答,有忙必帮。有次杜若遇上不懂的问题,正向万子昂请教,周围几个男生听到,全凑过来你一嘴我一嘴地给她讲解。讲了个透彻,顺带科普一堆周边知识。
就像教室里实验室里坐着二十一个哥哥似的。
小教室第一排也成了她的专属座位,没人跟她抢。实验室上课,最靠近讲师的位置也留给她。
甚至碰上系里的大课,他们也会帮她占座。
那天上公共英语课,何欢欢跟着她坐到了好座位,忍不住感叹:“班花待遇就是不一样。”
杜若无语地斜她一眼。
公共英语是大班教学,阶梯教室里满满当当全是人。
上课铃还没响,
杜若翻开书,默念单词,脑袋后传来一声懒散的问询:
“你这旁边没人吧?”
一瞬间,她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又是他?
不坐最后一排,跑这儿凑什么热闹?!
她知道他在问她斜后方的万子昂,他们是隔壁宿舍,开学那么久了,自然都认识。
万子昂说:“没人。”
景明把书扔桌上,颓颓地坐下,说:“操,来迟了。最后几排全被占了。”
杜若:“……”
万子昂:“不想上大课,下次帮你点名喊到。”
景明叹气:“这老师跟我妈是同学,她认识我。”
杜若:“……”
才开学就惦记逃课,白费他爸的苦心。
她没意识到,对他的腹诽日渐刻薄,像阿q式的反抗,以对抗他对她的傲慢无礼。
正默默鄙夷着,椅子板底下“哐当”一声响,他的脚隔着薄板踢得她屁股下一震。
杜若心头惊跳:???
“哦。抱歉。”景明稍稍前倾,低低的嗓音近在她耳后。
她耳朵发麻。
阶梯教室,前排椅子矮,他腿太长,舒展时不小心踢到前排,赶紧收腿调整坐姿。
“还是最后一排空间大。”景明自言自语。
杜若低头看书,没敢回头。
景明见她不回头,这才来了注意。他声音不至于小到让人听不见,前边人却没反应,脾气还不小?
他微眯着眼看她后脑勺半晌,隐约有了些头绪,身子又稍稍往旁边倾斜了半点看她,略略回了印象,想起来是杜若。
那丫头这会儿耳朵憋得通红。
他哂笑地勾了勾唇角,不在意了。
铃响,上课。教室安静下去。
杜若没受景明影响,他的腿也没再动来动去,身后的人没有半点动静,跟不存在似的。
她认真听讲,做笔记,时不时默念单词和句子。
课上到半路,老师找人念课文。
杜若默默低下头,不和老师有目光接触。
想必那一刻,所有人都避开了与老师的直视,坐满人的教室笼罩着一层深刻了好几度的沉默。
但杜若没忍住这沉默,出于好奇,抬眸看了老师一眼。
好,被逮住了。
老师:“你来读课文的前几段。”
她垂死挣扎,弱弱地指了指身后,是他吧???
老师说:“不是他。就是你。”
杜若:“……”
内心一边颤抖,一边泪流满面,很快,变成一种慷慨就死的激昂。虽说晨读不到一个月,但她改善了基础的发音,丢脸是不至于的。
就当是提前接受检阅了!
她把课本一下一下压平,开始念:
“a letter or telephone call es from someone you have not met, and you find yourself imaginging what the person looks like, putting a face to the hidden voice. are you any good at this? sometimes it is easy to get it wrong ——”
她念得极其缓慢,中规中矩地咬每一个单词,发音倒没什么瑕疵,不过句子整体没有起伏。
念完几段后,老师说:“好。”
她停下。
“发音读音都没问题,但太紧张了,下次别紧张嗯。”
杜若点点头,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近一个多月的刻苦付出终于有了回报。笨鸟先飞,努力就会有进步嘛。
她欢欣雀跃备受鼓舞之时,老师说:“后边,继续。”
景明开口的一瞬间,杜若傻眼了。
身后坐了一个外国人。
“john blanchard stood up from the bench, straightened his army uniform, and studied the crowd of people making their way through graral station——”
他语速稍快,吐字流畅清晰,甚至非常之懒散随意,起伏抑扬随心所欲,自然闲适如同母语。
而且是英音。
即使是杜若也不得不承认身后的声音非常性感好听。
何欢欢甚至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会儿。
他读完很长几段,老师也没叫停。
他皱皱眉,懒得读了,停下来,看了老师一眼。
老师笑笑:“口语很好。后边接着。”
杜若脑子挨了一棒,嗡嗡一片忙音。
她隐隐慌乱,仿佛心里那片对他嗤之以鼻的阿q阵地要守不住了。
更叫人慌张的是另一个隐晦而残酷的事实:有的人拼命追赶,却也只是累死累活冲上跑道,看一眼他人扬长而去的背影而已。
不至于的,她对自己说,应该不至于的。
好在下一次上课,景明回到了最后一排,两人相隔有如十万八千里。且大班人多,再次轮到她朗读,估计要等到下学期。
她算是安生了。
直到月末,院系学生会招新。
宿舍里四个女孩都去了,见到了上次新生大会上讲话的黎清和,他是学生会主席。
招新流程很简单,一个个上台自我介绍,讲述特长。
邱雨辰跟何欢欢表现抢眼。
夏楠懒洋洋的,没上台,她只是过来凑个热闹。
至于杜若,没抱多大希望,只当是个机会多认识同院系的人。
招新过程乏善可陈,冷冷淡淡的夏楠时不时低声说几句,给大家科普背景:谁谁是哪个省的状元,谁谁是全国物理竞赛的冠军。
杜若听着,觉得自己是被一下下敲打脑袋的地鼠。
散会后走回宿舍,树丫上枝叶茂盛,却挡不住教学楼和图书馆辉煌的灯火。每扇晶莹的窗口后都是伏案苦读的学生们。
杜若感叹:“我们学校真的是卧虎藏龙。”
“可不是?”何欢欢啃着刚从小卖部买的雪糕,“我们班大神一尊接一尊,吓得我每天都得吃零食压惊。”
“你哪天不吃?”邱雨辰吐槽,“我去,你什么时候弄的雪糕,我都没发现?”
“刚才。你咬一口?”
邱雨辰咬一口。
“小若?”
杜若摇摇头。
“夏楠?”
夏楠摇头,忽说:“哦,对了,景明也是特招进来的。”
杜若问:“体育生?”
夏楠奇怪地看她一眼,说:“他很厉害的。”
“他在世界青少年机器人大赛里拿到单项第一。三次。”


第7章 7.chapter 7
chapter 7
图书馆里,灯火通明。
杜若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落入遥远深山,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好不容易跑上一条公路,她的同学们早已乘火车远去。
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她急得团团转,差点儿哭起来时,天空传来何欢欢的声音:“小若,小若!”
杜若惊醒,抬起头,学生们都在收拾书本。
“图书馆要关门了,回去吧。”
“怎么不早点儿叫醒我?”她懊丧道。
书还没看完。
“你才睡了十分钟。”欢欢说,“我看你好像很累。”
两人抱了书本往宿舍走。
夏楠和邱雨辰不在,国庆长假从明天开始,她俩都回家了。
何欢欢问:“国庆节要不要跟我出去玩?我跟几个高中同学去天津。”
杜若囊中羞涩,说:“我懒得跑,想在宿舍睡几天。”
欢欢不强求:“也行。要是无聊想看剧的话,用我的电脑,密码六个零。”
“嗯。”
第二天一早,何欢欢就走了。
杜若起床时,宿舍就剩她一人。她去操场读英语,晨读的人也寥寥无几。她意兴阑珊,提前收工。
穿梭在校园里,来往的学生少了大数,都放假离校了。只有一条又一条笔直干净的林荫道,风吹着杨树叶子呼啦啦。
图书馆、教学楼空空荡荡,食堂窗口都关了一大半。
宿舍楼道里也分外安静。
杜若寂寞地穿梭在这些固定场所,仍在学习,但干劲不高。
她莫名落入了一股情绪低潮期,挣扎了一阵想走出,结果徒劳,心情持续低落。
有一天早上,紧绷的发条终于断了,她意外睡到十一点才起。
她坐在宿舍的阳台上,看着楼下墨绿的树冠在风中摇晃。
风好大啊。
她坐在玻璃窗这边,安静而隔绝地听着风声,看着阳光在树叶上跳跃,有种时光被荒芜偷走的枉然。
上大学前,即使再穷,她也从没觉得自己卑微过。从来没有。她甚至有骄傲的成绩。
而如今……
她很努力地学习,追赶她的同辈们。可即使看似在一条起跑线上,他们早已轻松领先好几圈。
她学业繁忙到连兼职养活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可她还奢望着想要生活,像夏楠一样享受美美的装扮,像邱雨辰一样享受悠闲的娱乐,像何欢欢一样享受馋嘴的美食,甚至像闵恩竹一样体验那陌生而奇妙的恋情——想得心口一阵窒闷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