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心里顿时悔到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就不该和葛晴做什么口舌之争,及早飞回去,什么事都没了。

 


4. 永世为魔

 

4. 永世为魔

早在约莫一千多年前的时候,彼时咱家杀性甚重,所谓“一口气吸干六十座山”就是那时创下的“丰功伟绩”。那时说起“女魃娘娘”,不是咱家吹嘘,便是数千年道行的灵兽都要内怕。

只不过人怕出名猪怕壮,咱家的煞名传到天庭,青帝便传了南天门大将军带三千天兵天将要来收我,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是鬼王绑了一个替死鬼上去,好歹保了我一条小命……恩,一条小鬼。只不过,经此一事,鬼王便认定我这野性子需要有人来收一收,所以决定找个好婆家把我给嫁了。

那时“女魃娘娘”四个字丢出来,就几乎可以是“闻风丧胆”的完美演绎,有胆子敢对鬼王提亲的,就只有一个人。谁?自然是妖王了!

彼时妖王和鬼王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看着心上人成天为我亲事愁眉苦脸的自然要为她排忧解难。

妖王自己当然是不能也不敢娶我的,他给我提出的对象就是他的弟弟,衡斗王。

衡斗是云梦泽出来的一条白龙,比妖王小个万把岁,龙身时白光凛凛,爪尖鳞硬,双睛如电;人身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被些小妖私下称为“妖族潘安”。鬼王这般那般和咱家一说,咱家自然乐开了花,巴不得马上嫁过去。鬼王也很高兴,咱家估摸着她那时是打算先把我打进妖族内部,然后自己也跟着嫁给妖王。所以鬼王对我的这门婚事,很是看重,一定要妖王按着王族娶嫁的标准来严格执行。小青就是那时妖王拨来给我使唤的一条小青蛇,顺便教我妖族内的种种规矩,彼时我一心想嫁入妖族,与她处地甚好,以至于过了一千年她看到我时居然十分激动。

王族嫁娶这一套规程办下来,足足办了五年!那可真是三岁死了娘,一说话就长。

虽然按着规矩咱家这个鬼嫁娘在成亲那日之前是不能去见我那良人,所有事宜都交给我那几个师兄弟打整,但是咱家实在是坐不住,所以寻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悄悄飞去了那时的盘龙宫。

对于我这良人,咱家一直心怀好奇,撇开我这鼎鼎煞名不说,咱说到底就是一具僵尸,他衡斗道法再深,毕竟是只妖兽,竟同意娶我过门,就不怕我哪日夜里杀性一起,吸干他阳气么?

咱家在那个盘龙宫里兜兜转转,路过后花园时正碰一对鸳鸯在卿卿我我,咱家本想遁地过去,刚遁到那对鸳鸯脚下,就听一女声叫了一声:“……衡斗”,我一呆,就停了下来:这酥酥软软的腔调……不正是我八师妹思忧?

我这八师妹思忧是只梦魅,生得极是勾人,自入了魅鬼道,用“勾魂夺魄”形容她可是贴切得很。此番为我办嫁,她随燕回出入了几回盘龙宫,一来二去,居然和我那良人对上眼了。二人夜夜偷欢,你侬我侬,简直把我这个“女魃娘娘”忘到九霄云外了。

咱家那时在地下气地浑身发抖。那几十年,正是咱家煞气最重的时候。从盘龙宫悄悄退出来后,咱家立即作法招来千余大小僵尸,扭头就一路血杀进盘龙宫。

这对该挨千刀鸳鸯的奸情就这样被暴露出来,不仅妖王大是恼怒,鬼王也面子全无。可是这衡斗王却铁了心思要退咱家的婚,另娶我师妹思忧。那时鬼王怕咱家又要大开杀戒,把咱家关到一个青铜棺材里,上面还加了个镇魔镜子,又严令燕回和葛晴看管,不让咱家出来闹事。所以衡斗王具体是如何苦苦哀求妖王成全的苦情戏码咱家一直不得亲见,至今也引以为憾。简而言之,就是妖王最终妥协了,这对苦命又该死的鸳鸯就这样,踩着咱家这段过河筏子,喜结连理了。我的嫁妆仕女,凤冠霞帔,统统都给了思忧。五年筹办原来却是为人作嫁。

不过,咱家被关在青铜棺材里的时候,突然大彻大悟,争也罢,求也罢,咱家死后能再活一回,那么一切都已经是赚的了,赚多赚少,都是我赚,又何必锱铢必较呢?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何况咱家本来命都已经没了。

咱家只是个僵尸,是个鬼。

于是,当思忧的婚礼盛况空前之时,咱家独自落在了葫芦山,一呆就是九百多年。

九百多年修身养性,足够把咱家陶冶成了一个稳重端庄的大鬼。咱家现在就只差一个大劫,就要修成鬼神了,自然要有些鬼神的样子。

“对了,这样才有些样子。”葛晴看着被华服美饰压到直不起腰的我,满意地点点头。

“葛晴!!你这小人趁机报复!!”一头金钗压地咱家头都抬不起来。

葛晴撇撇嘴,道:“莫不成你还穿那一身全是蝙蝠粪的衣服去赴宴?知道的明白是你为人邋遢,不知道还以为我们鬼族缺钱少物呢!快走吧,妖王那儿已经过来三拨人催了!”

咱家扯了扯一身花里胡哨的大下摆长广袖的衣服,道:“你何时见过一具僵尸穿成这样的?还是给我找身干净的寿衣吧……”

葛晴旁边一直站着一只诚惶诚恐的朱厌,白首赤足,一张猴脸满是焦急,忍不住出声道:“娘娘,已经两个时辰了,不能再拖了……”

咱家端起几分颜色,瞪了那朱厌一眼,朱厌浑身一抖,不敢再言语。

葛晴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就别磨蹭了,见了妖王替我问声好。”

我一怔:“你不与我同去么?”

葛晴道:“我来时已经吃过接风宴了,妖族的口味实在不敢恭维。”他撇我一眼:“你自个儿担待些,别丢了鬼族的脸。”

 


5. 群魔之宴

 

5. 群魔之宴

咱家迟到两个时辰,真真切切是无心端那个“女魃娘娘”的架子,摆甚个谱,但明显,其他人并不如是作想。

咱家还没迈进宴厅,原本喧哗无量的宴会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扭头看着咱家,咱家被众人目光盯着极是心虚,僵了好一会儿才提着下摆进门。好死不死,妖族门槛设计地好生怪异,门槛一过还有一个坎儿,咱家一个不留神,脸着下摔了个结结实实。

一群妖妖鬼鬼呆了片刻,哄堂大笑。

咱家一出场就这出这么个丑,若叫葛晴见了怕又要说我丢人现眼。咱家摔在地上,亦无人来扶,索性心里一横,直接遁入地下。

再冒出来时正在妖王案前,弯腰行了半个礼:“见过妖王大人。”

这下厅内再无人敢笑了。

僵尸五行近土,天生就会遁地之术,这本没什么好稀奇。但是若有僵尸从土里冒出来肯定都是赤条条的,衣物什么的,都带不来。咱家依旧华服美饰地从地下钻出来,自然是道行高深的表现,难不成咱家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赤身□地钻来钻去么?

妖王抚髯笑道:“不必多礼了,你这女娃儿,几百年没见,更是了不得了。”妖王赞我更是心里明白,当初一座盘龙宫,得让我在地下钻来钻去,自然让妖王心里很不舒服,故而新建的轩辕宫地基里都掺了糯米,糯米本是克制僵尸之物,我钻在地下时就发现了。不过咱家又不是才成僵尸的小鬼,这点小把戏不算什么。

两相客套几句,咱家坐在妖王右下手次案,旁的坐着今早碰见个那只陆吾,之后依次按道行法力坐着今日来应征的妖物鬼物。妖王左手边,也就是我对面,则坐着本在妖王麾下的各等妖物。在咱家正对面的,也就是妖王左下手次案,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想来应该就是衡斗王了。咱家自与衡斗王定亲以后,一直不曾见过他本人,后来又一拍两散,更是再也没见过。此时打量此君,但见璋眉拱月,红唇如血,带了几分轻佻邪妄,不过倒是个平欺仙娥的顶好相貌,怪不得思忧这小妮子一见倾心。

妖王道:“诸位远道而来,本该好生庆祝一番,但是大战在即,寥以酒水一顿洗尘接风,举座尽欢,不醉不归!”众妖魔轰然叫好,酒色声势又起。

咱家四面张望一下,左右并不见思忧,妖后也没来,心里终于一宽,正准备撸起袖子大吃大喝一顿,看着案上满满三盘血斋果子突然傻眼了。

取灵树仙苗,种在养尸地或聚尸地,这样的果树有道行却成不了精,变不了妖,百年后,开花结果,出来的果子就是血斋果子。血斋果子吸日月精华,化阴阳真气,吃了后大宜修行,是极其难得的果品,此厅里只有妖王,衡斗王,和咱家案上全是此物,其余众妖都是只有三五个,已然都被吃光了。

这个……葛晴说的“妖族口味不敢恭维”就是指这个吧……血斋果子虽然大利修行,吃起来却很恶心,汁液如血,腥不可闻,吃的时候果子还会惨叫,吃完果肉还会看见果核在突突地跳着,像颗小心脏。偶尔吃吃也就罢了,满满一桌……实在是吃地恶心!

咱家一抬眼,见衡斗王正拿着一个血斋果子,一口咬下去,血汁四溢,两只雉鸡精本在他左右劝酒,其中一只钻进他怀里,伸舌头舔着他嘴边的血汁。

咱家浑身就是一阵鸡皮疙瘩,这血斋果子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幸好妖王的酒还是不错,酒香馥郁,甘醇味美,甚得我心,被咱家喝了不少,期间或些鬼物小妖敬酒行礼,咱家就打赏几个血斋果子,如此一来,找我敬酒行礼的妖物鬼物居然不少,案前人来人往,倒落得热闹。

咱家在宴上留了一个时辰多,吃了七八分醉,也算给足了妖王面子,就向他行礼告退,走时众人酒兴未衰,宴厅里声色犬马正是高涨,咱家也没声张,悄悄从旁门出了去,还在袖子里偷偷藏了一壶酒带走。

歪歪倒倒走出来,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咱家甩甩脑袋,把一头沉甸甸的金饰摇下来,披头散发,在一株老槐树下拣了处平地,掏出酒来细口啜着,打算喝完就回葫芦山睡觉去。

“你倒是会找清净,竟跑这儿喝酒来了。”酒消一半,却见槐树后钻出一条白色影儿,轻佻地说道。

咱家已经醉眼迷离,更懒得起身,只道:“衡斗王么?你自去陪你娇妻,何来此扰我清净?”

这话里仔细一琢磨确然有些怪味儿,只是咱家醉到八九分,口不择言,自然不能给他说些什么人话出来。再说,这几百年来虽然已经不记恨这负心人,可心里总也有些疙瘩,见他就没好气来。恩……不算负心人,也算得负婚人吧?

来人一愣,随即笑道:“原来你还是记恨啊?”

他一笑,咱家就更来气,咱家一来气,就更口无遮拦:“咱家便是记恨又如何?咱家等着几百年也等不来个话儿,就不许咱家记恨记恨!?”

来人道:“话儿?你要什么话儿?”

咱家一呆:话儿?咱家要等什么话儿?呆了半响,喃喃道:“道歉吧,或者解释解释?”

来人“扑哧”一笑:“你要来何用?”

咱家要来何用?确然一无用处!

于是咱家郁闷了,提起酒壶就要一饮而尽。

“喂!”来人一把把我手中酒壶抢去“你喝多了吧?”

咱家怒道:“腌臜小人!我自喝酒,与你何干!还我酒来!”伸手就要去抢,可是眼前那白衣影儿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哪里抢地到?

正欲起身扑他,却是腿脚一软,本以为要摔今日第二个狗啃泥,咱家还在心里哀叹一声:自修成了旱魃,几百年不见得跌一跤,今儿真见了鬼了,一天跌倆跤!啊,我不就是鬼么?……不想,没落到冷冰冰的地面上,反而扑到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顶上一个戏谑的声音道:“瞅瞅,醉成什么样儿了?”

咱家更怒,哪里管他许多,抓着他胳膊,亮出白森森的牙,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一声痛呼把整个轩辕宫都震了三震。

……

兴许就酒好,今儿个的梦里格外真实。

睡梦中,我靠在那人怀里,和他一起看月亮。他怀里暖暖的,热乎乎的,带一点若有若无的荷香。我靠在他胸口上,一动也不敢动,月亮长什么样儿我根本没看见,只听见他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那时风光正好,岁月葱茏,我心满意足地觉得,就算马上魂飞魄散了也不空枉了。

 


6. 妖族太子

 

6. 妖族太子

咱家醒来时,四面黝黑,咱家扭扭身子,发现被关在一个长匣子里,有人在匣子外面钉钉子,“咚,咚,咚,咚……”。

这情形似曾相识,恍然就是咱家那时入殓定棺。

咱家有些纳闷,劈开棺木来,坐了起来。

葛晴本在一旁吃着茶指挥几只小鬼给我定棺,冷不丁就看见棺材板上劈出十只青黑色铁尺般的指甲,然后咱家破棺而出,他含了半口茶立刻就喷了出来:“我的姑奶奶,你快躺回去!”

咱家还有点宿醉,半坐在棺材里,揉着太阳穴,道:“做什么?又把我关棺材里!”

葛晴边踱过来边道:“你可还记得你昨儿个喝多了干了什么好事?”

咱家一怔。好像是……咬了衡斗王一口??

葛晴看我一副傻眼模样,叹了一声,在棺材旁蹲下来,一脸痛心疾首:“你昨儿喝醉后,跑到妖太□里,把妖太子阳气吸干了。”

一旁的小鬼给我递了一盏醒酒茶,咱家才喝了半口,就全喷在葛晴脸上了:“妖……妖……妖太子?!?!?”

葛晴一抹脸上的茶水,道:“可不是么?我这不要把你拿了去给妖王发落,不然妖王问罪起来,整个鬼族都要被你拖累了!那可是妖太子啊!”

咱家在葫芦山时听缇壶那老蝙蝠唠过:妖后,也就是那条烛九阴,自嫁给妖王后,百年一窝蛋,能生地很。只是龙蛇毕竟有别,并非每窝蛋都能孵出来。除第一窝蛋孵出了一条四爪喷火小红龙外,在此之后都只孵出来无爪的小蛇。这条四爪小火龙就是现如今的妖太子,重烬。

咱家缓过神来,这才记得葛晴这厮总是谎话连篇,便指着一旁一只小鬼说:“说说,怎么回事?”

那小鬼战战兢兢地答:“回娘娘,没、没吸干,还留了一口……”

咱家吓了一跳:“真是妖太子?!”

葛晴道:“千真万确,现如今正在妖后宫里躺着呢!”

一旁几个小鬼也连连点头。

咱家一个骨碌就从棺材里爬起来,被葛晴一把拉着:“你这是做何?”

咱家吞了吞口水:“去找燕回,让他帮我躲一躲。”

葛晴重重戳我一指,道:“瞧你这熊样!与其逃之夭夭,不如直接去负荆请罪。那妖太子还留了一口气,你若征得他原谅,妖王看在鬼王出兵的面子上,定也不会为难你。”

咱家悻悻然地嘟囔道:“合着要去赔罪的不是你,说得轻巧!”

葛晴一下子跳将起来,指着我鼻子道:“废话!那吸妖太子阳气的又不是我!你个臭僵尸明明酒量不好偏要喝那么多!喝那么多就算了还跑别儿个宫里去!跑去也就算了,还逮着别儿个吸阳气!现在落得我给你收拾破摊子,对那条破蛇点头哈腰的!现如今,只须你去哄得那条幼龙就好,你还抱怨个甚?!”

葛晴得理壮三分,不由分说,一路押着我,半推半送扔进了妖后宫里。

恰逢妖后去照看她去年生的一窝蛋,不在东宫。咱家硬着头皮对宫里一双黑眉锦蛇精说明来意,其中一只就去孵化之地禀报妖后,另一只领我进了寝宫。

“太子,女魃娘娘来了。”那蛇精在一贝帘外禀道。

不一会儿,传来个回音:“太子有请。”

蛇精听了,卷起贝帘,道:“娘娘请。”

事到如今,虽然咱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得憋出张笑脸准备去贴人冷屁股。

妖后东宫的凤床旁,站着四名狼头人身的侍卫,看咱家进来,都兵刃在手,一脸戒备。凤床上歪着一个白衣长发的男子,正是宴上碰到的那位“衡斗王”。他见我来,眉眼笑地弯弯的:“哎呦,瞅瞅这是谁来了!”

咱家在心里默默擦一把汗,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妖王长的紫面长髯,眼大如牛铃,声音如洪钟,鬼晓得生个儿子会这般标志!

这妖物和鬼物不同,鬼物是死物,例如僵尸,死后的皮囊称为“真身”,待修炼成大鬼后,会在真身外结出一层“法身”,此后随修为加深,除非刻意扭曲,则法身会越发美化,是以道行高深的老鬼不是貌美如花,就是俊美无俦。而妖物则是活物,成了精后可以化人形,道行越高人形越逼真越长久,比如旁这四头狼精,就是道行尚浅,人脸都化不出来;再比如殿外的两条蛇精,人形虽然是全的,但是撑不到一刻钟就要打回原型养口气。而妖物这外貌却是天定的:生的美,化来的人形也美;生地不入眼,那么化来的人性就是丑陋无比,道行再是高深也是没用。所以这妖太子……可能比较像妖后吧……

“深鱼给太子请罪!昨日醉酒失态,冲撞了太子。今日特来领罚,听任太子处置。”我半跪在地上,暗自磨着后槽牙:咱家好歹万把岁的高龄了,居然给个不满千年道行的小妖行跪礼!

那小妖特气派地摆摆手:“罢了,免礼了。”

咱家赶紧站直了,一抬眼撇见妖太子一对儿黑瞳正盯着我看,又赶快垂下眼来盯着脚尖,一副“罪该万死”的小人样。

那小妖盯了我一会儿,对咱家招招手:“那谁……深鱼,你坐过来。”说着拍拍身旁的床榻。

咱家走近几步,看着四只狼侍卫紧张地手都在抖了,只站在他跟前,低声道:“站着就好,太子有什么话,就吩咐吧。深鱼不敢不从。”

妖太子勾勾指头,示意我附耳过来。咱家不敢有违,乖乖凑了过去。

耳朵一疼,咱家“哎哟”一声,头就向后仰,耳朵被一扯,疼地我差点哭出来。

“哈哈,”妖太子终于松了口,抚掌大笑。

咱家捂着耳朵哭笑不得。

妖太子笑了几声,道:“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我们倆扯平了。”

咱家更是哭笑不得:“谢太子赐‘咬’。”

“别太子太子的,我叫重烬。”妖太子又歪了回去,“你再叫我一声。”

咱家揉着耳朵,老老实实叫了声:“重烬。”

妖太子似又不满,道:“叫得不好听,重新叫。”

咱家深呼吸一口气,堆上一脸媚笑,嗲声嗲气叫了声:“重~~烬~~~~~~”叫完咱家立刻在心里抽自己一嘴巴。

妖太子眉眼又弯了弯,似满意地很,对咱家摆摆手道:“恩,甚好。今儿就这样。你快回去吧,一会儿母后来了,你可就麻烦了。”

咱家巴不得听这句话,立刻答道:“那就不打扰太子休息了,深鱼告辞。”语毕,行了半个礼,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咱家又忍不住停下来,扭回头去,道:“太子……既然在养病,就别臭美了。何必非要撑个人形出来呢?以形养气太子没听说过么?”

音来没落,迎面就飞来一个绣花枕头,妖太子恼怒地说:“还不快滚!”

从东宫出来,咱家只觉得浑身轻松,如释重负。正打算回葛晴那儿交差,半空突然飘来团鬼气,就在我跟前急速落下。

咱家一定神,却见那团鬼气聚成个梨花般的美人儿,一脸焦急地扑过来,道:“师姐,我听闻你来东宫请罪了!妖后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正是我八师妹,思忧。

 


7. 是非之地

 

7. 是非之地

那团鬼气聚成个梨花般的美人儿,一脸焦急地扑过来,道:“师姐,我听闻你来东宫请罪了!妖后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冷不丁看见思忧,咱家心里翻一阵不清不楚的滋味来。

数千余年前,师门里几位师兄弟,思忧的性子就最是软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总是弱风扶柳,梨花带雨的模样,一点也不像魅鬼道里其他烟视媚行的女鬼。是以,她虽然年岁不少,法力却反而比不上一些道行不及她深的魅鬼,常常被欺负。咱家还记得有次,她修行时不慎被一群臭道士收了,封在陶罐里压在镇魔塔下面,还是咱家顶着道符阳火把她救出来的。后来她渡小劫的时候,几个师兄弟也都帮她扛过天雷。怎知性子最软弱的思忧,后来不顾鬼王一再责罚,义无反顾地披上嫁衣嫁给了衡斗王。几乎等同于当着全部妖物鬼物,活生生甩我一个大耳刮子。

咱家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半个礼:“见过衡斗王妃。”

思忧一怔,眼里顿时蒙上一层泪光:“师姐……你,你还是怪我。”

咱家拂了拂袖子,道:“不怪你,万法皆缘。我与衡斗王没有那缘,怪不得谁。你我师姐妹先如今生分了,那也是缘,强求不得。你大可不必摆弄楚楚可怜的模样,你我同门几千年,我还不清楚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