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点。”森川光拦住裴诗的手。
尽管有顶棚遮挡,可海风狂躁,光线刺眼,裴诗还是不能完全睁开眼睛。她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眺望着海面,任头发被咸的海风吹乱飞舞。眼前只有平远的深蓝大海,而且随着快艇跑远越来越深。湛蓝的天中云雾缓缓漂移,竟有半片薄薄的月亮悬在西天。她拽了拽森川光的手,说:“你看,太阳和月亮同时在空中…”但很显然的,比起同时出现的星体,森川光更喜欢活生生面带笑容的女孩。他看着她惊喜的表情,没有说话。
发现森川光没有反应,裴诗转过头去看了看他,本想问他为什么老盯着自己,却正对上了夏承司的视线。他和夏承逸、韩悦悦坐在一起,身上穿着救生衣和运动短裤,头发特别蓬松,看上去比平时小了最少五岁。裴诗匆忙转过头去,喃喃道:“别老看我。”
森川光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裴诗却觉得很郁闷,背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什么刺中一样。之前跟夏承逸上快艇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夏承司也会在这里?
最后,快艇停在海心的一个孤岛旁。岛上长满了树和岩石,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夏承逸站起来,指了指下方:“我们的船下面有一条绳子,记得不可以游过这个范围,要走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上船。现在都准备下水吧!”
所有人都开始准备身上的装备,前方的快艇上已经有人踩着金属阶梯,试探着下水。裴诗已经跃跃欲试了,立即站起来。森川光说:“你扣错了。我帮你。”
“哦,好。”裴诗点点头。
他解开她的救生衣扣,却看见里面的黑色比基尼。他愣了一下,刚好夏承司、韩悦悦和一个男生经过,男生朝裴诗吹了个口哨:“裴诗,你身材为什么会这么好啊?”
裴诗随口说道:“父母给的。”
这话虽然不大声,但她这种硬邦邦的回答方式把快艇上的人都逗笑了,只有韩悦悦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夏承司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脱下了救生衣和运动短裤。就在大家都还在忙着穿救生衣戴潜水镜,“噗通”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所有的动作。人们面面相觑,还有的人跑到船头去看。
直到夏承司的头从水里冒出来,大家才反应过来是他直接跳到海里了。前面的女生瞪大了眼说:“哇,他就这么跳了?”但夏承司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快艇上的人,不出一会儿就游得很远了。
裴诗看了看外面,视野里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是蓝得发黑的颜色,即便是那么猛烈的阳光,都没办法把它照得稍微浅一些。这个颜色非常漂亮,但深到这个程度,又有一种神秘又令人畏惧的魅力。被森川光扶着慢慢下水的过程中,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夏承司这种连救生衣都不穿的人,根本就是对自己的性命不负责吧。
终于和森川光一起泡在了海水中,当整个人完全暴露在炎热的太阳下,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裴诗有一种无比渺小的晕眩感:“光,你会游泳吗?”
“会,不过不是特别好,毕竟这么多年一直没游过。”
“啊,对了,这么刺眼的阳光对你的眼睛会不会有伤害?”
“没事的。”
其实,确实会觉得眼睛不舒服,因为已经那么久没有遇到强光了。但是,看见她靠近的脸孔,他实在没有心情去顾及这细微的不适。她的头发已经被海水泡湿了,他伸手把她的一缕发丝别在耳朵后面,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她低下头咳了两声,打了个哆嗦:“好冷。看来真的得多动动了…”
眼睁睁看她从自己怀里挣脱,森川光并没有追上去,瞳仁却微微紧缩了一些。其实心中不是不清楚,裴诗是一个会同情弱者的人。如果自己一直保持看不见的状态,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她就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现在她对自己的防备,很可能因为自己不再弱势,加上家境的问题,让她有了被威胁的感觉。
可是,小诗,作为一个男人,我怎么愿意用弱者的身份留住你…
他望着她越游越远的背影,露出了不明意味的浅浅笑容。

裴诗在海里游了一会儿,发现深海域果然比浅海域有意思得多。她一路游过来,看见各种各样的鱼和珊瑚,竟没在里面发现重复的种类。虽然深深的海看上去有些骇人,但因为阳光都能照到一部分海底巨石,在那些巨石上方的水域活动,她也就不再感到害怕了。放轻松了心情,她突然觉得救生衣真是一件好东西,即便自己不会游泳,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海里遨游,或是懒洋洋地泡在海面,根本不用担心下沉这种问题,也不像救生圈那样丢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下面的系带勒着大腿根部,真的很难受。尤其是划水的时候,水的阻力把她整个人往下拽,救生衣却固执地浮在睡眠,勒着的部分就更疼了。她想起之前在浅水区也没有系过这带子,也没什么影响,于是小心地把带子解开。
试着游了一会儿,她发现除了身子往下坠了一些,也就没有太大区别了,于是放宽心了游向海岛的另一个方向。后面的森川光大声嘱咐她别游太远了,她挥挥手说:“放心,我就在这附近转转,不会脱离你的视线。”
她把头埋下水看鱼,之后很长时间都是通过呼吸管呼吸。发现几条胖胖的银鱼朝她的方向游来,而且就在下方不远的位置,她童心大起,往下伸了伸胳膊,想去捞鱼。但事实却令她呆了一下。那些鱼明明看上去就在几厘米下面,但伸手过去,却隔了很远,连把它们吓跑的动静都没有。
初中就学过光在水里折射的原理,她知道在海里看见的距离不是实际距离,却也完全没想到会差这么多。再看看那些游在像是几十米以下的鱼,她的背心渐渐有一股寒气蹿过。
那些鱼,离她不是几十米这么简单吧…
那更深处那些漆黑的地方呢?
完全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玩耍以后,裴诗觉得有些害怕了,迅速游回快艇旁边。可是才游了十多秒,就看见一大片金色的鱼群朝她游了过来。那些鱼每条都很大只,而且游得特别快,她往远处看看还有多少,却发现…自己看不见鱼群的尽头。放眼望去,视野里只有密密麻麻的鱼,就像是一张庞大的网从下往上把她包围了。
很显然,这种壮观又恐怖的景象不止吓到了她一个人,还吓到了不远处水性很好的女孩。她和夏承司一样没有穿救生衣,但戴着潜水镜。只听见她惨叫一声,然后高呼:“不行了,我有密集恐惧症,救、救命!”
她快速朝裴诗游过来,但还差几米,却又惨叫了一声:“我、我的脚抽筋了!!啊——”
女孩溺水了。裴诗赶紧游过去,想要扶住她:“你还好吧?冷静一点,抓着我——”话未说完,头已经被对方猛地按到了海中。
裴诗没来得及戴呼吸器,喝了一大口海水,呛得肺部一阵剧痛。但对方明显受惊过度,依然不断把她往下按,想往上游。裴诗挣扎了几次,但完全抵不过对方的大力,在很短的时间里已喝了很多口海水。不光如此,那些海里的鱼也像噩梦一样不断在眼前游动。那个女生一边惨叫着,一边往她身上乱踢。渐渐地,救生衣系扣在裴诗的反抗中变松了,而刚才解开的系带,也让这件衣服变得特别松弛。被对方这样一按,她下坠得更加厉害…到最后,她从救生衣里滑了出来。
她不会游泳。
她在深海的正中央。
滑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只有一个念头:我就要死了。下面那些鱼群会把我的尸体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吧。
人的求生意志是很可怕的,虽然她不会游泳,但也没有立刻沉下去。上上下下挣扎了数次,她的眼睛、耳朵、鼻口里全是海水…而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呛死的那一刹那,有一双大手猛地把她从水里捞了起来。她几乎要哭出来了,扑过去抱住那个人,双手双腿都缠在了对方身上。

第二乐章II

裴诗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在意生命到这个程度。在离生死最近的关头,她只能凭本能用尽全力抓住眼前的人。她发抖着把头靠在他的侧脸上,浑身的冷汗毫无痕迹地流入大海中。他好像能感受到她极度缺乏的安全感,也紧紧地抱住她。
就算不能在一起,起码也要成为照顾她,陪伴她的人——但就是这样,他也做不到。
“阿诗。”他扶住她的肩,拍拍她的背心,“…裴诗。”
裴诗这才镇定了一些,睁大双眼怔怔地看着他。他叹了一声,低声说:“已经没事了。”
“是,是吗?”
裴诗看见刚才溺水的女孩已经被其他人救走,松了一口气,然后,非常尴尬地发现自己正缠在夏承司身上。她想松开手,但知道一放开自己就会沉下去。刚才的惨烈场面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她觉得脸上烧得厉害,却还是让自己听上去很无所谓:“那个…能递给我一下吗?”她指了指不远处飘在水面的救生衣。
他单手抱着她游过去。
其实并不是太长的距离,但烈日刺得她完全睁不开眼,也令她有了足够的理由不去看他。但就在这短暂的瞬间,她却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既是,不论怎么压抑感情,怎么选择利于自己的道路,也无法改变喜欢夏承司的事实。可是,他凭什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地对自己?凭什么要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云淡风轻地拯救她?凭什么他都做过那样混账的事了,她还要对他抱有感情?
真是太不公平了。
喜欢这种感情,真的好委屈。
他捞到她的救生衣后,为她套上、一丝不苟地系好,然后抬眼看着她:“应该是穿好了。”
“对。”她松开抱住他的手,下一句话却说在已经转身之后,“谢谢。”
她连回头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就径直朝快艇的方向游去。能听见夏承司在后面跟着,她的速度也不快,但他却始终没有超过她。森川光见她上船,也跟着上去。他把手放在她额上,担心地说:“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游太久了?”
她沉默着摇摇头。此时船员站在船头,挥了挥接在船上的花洒,问有没有人要用淡水。她起身走过去,站着等待前面的人冲凉完毕。那个人和船上所有人一样,都晒黑了不少,只有救生衣盖住的部分是白色。他转过头来看了看她,把花洒递给她,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这刚好是之前夸过她的男生。也正巧在这个时候,夏承司也从海里上了快艇。因为没有穿救生衣,他浑身都晒成了均匀的古铜色。他接过旁人递来的浴巾,擦掉自己头发上多余的水珠,从露出的浴巾缝隙里瞥了她一眼。
与他目光接触的刹那,裴诗毫不犹豫放弃了接花洒的手,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转过身去。可她跨了步子发现自己没有动弹,才发现是身后的男生把她头上的潜水镜捉住了:“裴诗,你不用淡水吗?”
“没事,我一会儿再来。”
“一会儿人就多了,赶紧用了吧。”
男生不依不挠地把她扭了过来。再度转过身,她却看见夏承司已经毫不客气地先用了花洒。现在再走掉会很尴尬,可站在原地等待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她不是没见过夏承司不穿衣服的样子,看见他淋浴的样子却又是另一回事。而且,她还不偏不倚听见身后的女孩子对好友耍赖皮说:“救命,你快看夏二公子,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啊,我不管,我不管,他怎么可以有女朋友啊。”
裴诗不知道夏承司是否听见了这句话,只是看见他漫不经心地冲着淋浴,却完全不敢直视他的身体。直到对方迅速冲洗完毕,把花洒递到她面前,她才伸手去接过来。非常不凑巧的是,这时有一道海浪拍过来,快艇震了一下,她也往前跌了一步。她赶紧抓住栏杆,让自己站稳了没扑到对方身上,大松一口气地拍拍胸口。
可是,也因为这个动作,她看见了夏承司右腹那道疤痕。
夏承司说,这是小时候不小心受伤留下的疤痕。现在看去,疤痕颜色非常浅,已经接近白色,而且形状规律、人工痕迹明显,不像是意外事故发生的,确实更像是手术刀疤。
可惜还没看得更仔细,对方已经绕过她回到了座位上。
她拿着花洒开始冲洗身上,背着其他人偷偷拉开救生衣看了看自己右腹同样的位置…为什么这两个疤痕会这么像?简直就像是一个医生的杰作。如果是意外受伤,位置也太巧合了一点…
只不过,这几天的心情一直被对森川光的疑虑扰乱,她并没有深入去想这件事,就匆匆度过了这个假期。

六月中旬,夏娜和柯泽二人即将结婚的消息出现在了各大报刊的醒目位置。上一次与裴诗的竞争早已令夏娜精疲力尽,这还是那以后她第一次公开亮相。在那张拍得像仑布兰特笔下天鹅绒贵族画的照片中,夏娜挽着柯泽的手,精神看上去似乎不是特别好,却堆了一脸小女人的幸福笑容。而柯泽是一如既往,脸颊清癯,彬彬有礼,却散发着西装革履也掩藏不住的一丝堕落气息,就好像是一个机器时代产生的内部腐坏的作品。
众所周知,名人的喜讯往往都会伴随着丑闻。夏娜和柯泽这一次的婚讯也不例外。只是夏娜非常倒霉,此次丑闻令她受到的冲击相当巨大,不出几日,就已经盖过了婚讯这件事本身。
这件事就是:她的成名作,也是唯一公认的代表作《骑士颂》,其实是原封不动盗用了裴诗的曲子《魔鬼的悲泣》。
这件事令媒体大众都震惊了。最初,还有一些人妄自揣测,以为是裴诗借机炒作,但很快一张拍于数年前的手写五线谱照片被新闻周刊公开,它的创作年代比夏娜写出《骑士颂》的时间早了三年半。经过多家权威机构认证,这张照片的时间与上面裴诗的字迹都绝非造假,哪怕是熟悉夏娜曲风的乐迷也认为《骑士颂》的水平远远高过她的其它作品。
很快,一位律师代表裴诗向夏娜出了诉讼函。
而这一切的消息,裴诗都是从柯泽口里听到的。连续几日,她在家练琴练得很不顺利,心情也不顺。在电话里听见柯泽又一次有些低声下气地提起夏娜的名字,她差一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可听见有人替她出了律师函以后,她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小诗,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夏娜很快就会变成你嫂子了,都是一家人,这件事我们就不能庭外和解么…”
柯泽话未说完,裴诗已打断道:“你说什么?有律师替我出函告夏娜?我没做过这种事。”
显然柯泽也愣了,过了半晌才徐徐道:“不是你?”
“不是。你等等,我先去查一下是什么事再给你回电话。”
不等对方回话,她已挂断了电话,打算先上网查一下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裴曲从厨房里探出一颗脑袋,悄声问:“姐,发生了什么事?”
“夏娜盗用我的曲子被告了,但不是我做的,我要查一下是什么人。”
“哦,你是说这件事啊…”裴曲挠了挠头,好像有些难以启齿,“是我请的律师…”
“你?为什么?”
“你不觉得夏娜很罪有应得吗?偷了你的曲子,偷了你的男人,还好意思大张旗鼓地宣传,去结婚。”裴曲耸耸肩,又把头缩回了厨房里,“这一回一定要告到她声名狼藉。”
“那些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其实没有必要闹成这样啊。”
“姐,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善良?难道是因为和森川少爷在一起,就忘记自己曾经被柯泽伤得这么深了?还有,你忘记她弄断你胳膊的事了?”说这些话的时候,裴曲一直在厨房里待着,没有再走出来。
“弄断我胳膊的人可能不是夏娜。”
“那会是什么人呢?”
听见这个问题,脑中突然闪过一张微笑的俊逸脸庞。这种念头不论出现多少次,裴诗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毛骨悚然。她的睫毛抖了抖:“我也不知道。但在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不能这样武断。”
“证据?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能到哪里去找证据呢?”
“小曲,夏娜固然可恨,但你别忘了,真正害死我们爸爸的人不是她。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盛夏集团树敌,对我们目前的情形是非常不利的。”
“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害怕得罪他们了?”
听到这里,裴诗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走到厨房里:“小曲,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说话这么冲?”
裴曲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背对着她洗盘子。整个厨房里就只有哗啦啦的水声。裴诗走过去把水龙头拧掉,拦住他的手:“你最近到底是…”抬起头来看着他,却看见他一脸的泪痕。她被吓着了,赶紧把他转过头来,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小曲,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啊。”
他只是把嘴唇抿成细细的一条缝,像小狗一样用力摇摇头。她急了,继续擦他陆续流下的泪水,心慌意乱地说:“你别难过,有什么事你都告诉姐姐…是…是因为夏娜当年对你做的事情吗?你还恨她,对不对?”
他皱着眉,肿肿的眼睛里涌出了更多的泪水,最终却没再发出一个字。她心疼得一整颗心都揪起来了,赶紧抱住自己的弟弟:“对不起,是姐姐的疏忽。居然把这件事忘记了…没事,一切就按你的意思去做吧。你想告她就告她,你想怎样就怎样…”
她一直是极端护短的人,尤其是对这个世界上仅剩的至亲。她所有的原则、自我、独立思考能力,在面对弟弟的时候,都可以轻易放弃。她也一直认为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却不知道,他确实是最了解她、最能左右她的人,她却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而裴诗完全没有料到,知道真相的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月底,天气已经十分燥热,把交错在高楼间的街道烘成了一条条干枯的河床。行人与车辆就像是微生物一样穿梭其中,整天期盼着天气能够改善一些。然后,他们盼来的却是毒蛇猛兽一般的狂风。这一阵狂风在郊外连绵的山脉缝隙处,吹断了无数残破的电线杆,将植物的碎屑带入城市,翻卷在岿然不动的庞然建筑间。它们吹来了乌云,折磨着路人,就好像是一种不幸的预示。
下午四点过,天已经开始发灰,裴诗按照约定去森川家与他练习合奏。她刚走下车门,大风就从后面吹来,逼得她不得不快步行走。没过一会儿,风又像顽皮的孩子一样倒着朝她正面吹来。这一下可不好了,她还想着要夹紧小提琴,就感到背后的琴盒被风掀开了,然后,“砰”的一声响,小提琴重重砸落在地上。她吓得倒抽一口气,赶紧过去捡琴,把它压回琴盒,检查了一下。原来,琴盒的拉链滑丝了。而除了琴盒弄得很脏,琴弦断了两根,琴上还摔出了很大的缺口。
还好这只是练习琴,不然感觉可就不是心疼二字可概括的了。裴诗发了一条短信给森川光,告诉他自己要晚两个小时到,掉头准备回去换琴弦。但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这里附近不远处有一家乐器行,就直接跑到那里去修理了。
整个过程弄下来不超过二十分钟,她开开心心地溜进森川光家里,打算给他一个惊喜。正厅里没有人,她继续在其它房间找森川光的身影,却在书房里看见了裕太和几个人。他用日语和他们交代什么问题,表情很严肃,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只依稀听见他们提到了“安排人员”和“盛夏集团”。
过了半晌,总算有人发现了裴诗,并向裕太指了指她的方向。裕太赶紧放下电脑快步走来:“诗诗你不是要晚一点来吗,现在森川少爷都去沐浴了…你等一下,我去找他。”
原本想说没有关系自己可以等,但想起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裴诗故意装出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啊?又要等啊…我以为他会一直等我呢。”
“没事没事,他如果知道你来了一定立刻出来。我这就去叫他。”
裴诗拽住裕太:“等下,刚才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些什么?不会是想造反吧。”
“诗诗还没和森川少爷结婚,就已经先有了组长夫人的架势了哟。”裕太扬了扬眉,一脸阳光灿烂,“放心好了,这与你和老爷子的约定有关,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啊,那你去好了,叫他不用太急,但也不要像上次那样拖好几个小时啊。”
待裕太离开以后,裴诗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之前与裕太商量的组员虽然没有盯着她,但也守在门口没有离开。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那台电脑,上面是一个日历一样的表格,似乎写了森川组内部的一些安排。她用纸巾蘸了点茶水,背对着门蹲下来,假装在擦小提琴盒上面的泥垢,然后蹭了一些在自己身上:“啊!”
“怎么了,裴诗小姐?”门口的人立刻问道。
“我不小心把泥弄到衣服上了…”裴诗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为难地说道,“真不好意思,你们能不能先关门等我一下,我清理一下衣服。”
“好的,裴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