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也无处遁形。
周遇宁僵在原地,像是被冻住的雕塑,只有被她自己重咬的唇角处的痛觉缓钝传来,还提醒着她自己是还有知觉的。
“连死都不怕了,这世上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寒风中听来有点不真切,也许是音量变轻的缘故,有种违和的温柔,无声无息间就掠过心头深处,继而幻化成她自己的心声。
这个把月以来,她每时每刻都在和自己打拉锯战。
结果显而易见,她输给了自己。
面前的男人比她自己的心魔更可怕。
不消一句,就能洞察他人的心思。
他说得对。
她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出篓子,即便她想,有他在,她很确定自己也出不了任何篓子。
更何况,她来这里的目的都还没实现。
她当然不会随意实施计划。
周遇宁想到这里,干脆掉头往回走。
不到半个小时左右,就回到了刚才的木棚那里。
孙捷明已经在屋里的空地上生了柴火,大家本来团团围坐着烤火,陡然看到两个移动雪人进屋了,孙捷明心头松了口气,立马起来热络地帮沈程掸了掸他肩背上的积雪,顺便挪位给沈程腾了个烤火的位置。
周遇宁进屋后还是走回到她昨晚靠睡过的角落,随意掸了下她自己身上的积雪就席地坐了回去。
屋里毕竟比外面暖和,进来没一会,周遇宁衣物发梢上的积雪就融化成了小水珠。
“小姑娘,过来一起烤火啊!”孙捷明朝周遇宁喊了一声。
“我不冷,谢谢。”隔着口罩,周遇宁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沈程顾自烤火,没有搭理周遇宁的反应。
“沈哥,擦把手吧。”旁边的刘依依说时递了纸巾过来。沈程的手上袖子上都是积雪,被柴火烤后湿得滴水。
“不用了,谢谢。”沈程不冷不热应道。
刘依依拿纸巾的右手尴尬地杵在半空,好在大家也都各自想着心事,她只得尴尬的缩手回去。
“她怎么不来烤火?衣服湿了应该挺难受的。”徐宇平往周遇宁呆的角落里看了一眼,不解地嘀咕了一句。
“是啊,而且一直带着口罩应该挺难受的。”赵杰附和着点头。
“你们不觉得她像是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吗?全身到下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恨不得与世隔绝,该不会是长得见不得人吧?”刘依依小声猜测起来。
“个人习惯爱好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徐宇平没好气地打断了刘依依的猜测,屋里又重新安静回去了。
周遇宁不知道是不是难得运动的缘故,又或者是长时间失眠到体力透支的缘故,她入山以来,再次感受到了秒睡的精髓。
虽然手脚俱冷,坐下来后背刚贴着墙壁,她就觉得眼皮重得睁不开了。
反正有他盯着,她也做不了什么事情。
睡吧。
周遇宁迷迷糊糊中想着。
直到朦胧中觉得眼前有人在晃动,周遇宁睡意惺忪地睁开眼睛,口鼻上忽然略过一阵凉意。刘依依刚掀开周遇宁一侧的口罩,立马朝赵杰他们邀功似地喊道,“快看!原来她长这样!”只是下一秒,刘依依脸上的笑容就僵在了那里。
她看到周遇宁进来后到现在,一直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在刘依依看来,周遇宁要么长得磕碜惨不忍睹要么是脸上经历过外在损伤,不管是哪一种肯定都是惊悚吓人的级别。她空有掀开周遇宁脸上口罩的胆子,之前碍着沈程在,她怕会让沈程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不敢太造次。所以刚才趁着沈程前脚刚出去,她就起来朝靠墙入睡的周遇宁走近,一把摘了周遇宁的口罩。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周遇宁长得不丑。
不仅不丑,还可以说长得相当惊艳,除了素颜苍白的脸色显得格外清冷萧肃。
也正因为周遇宁的肤色偏白,连着眼睑下面青压压的卧蚕都看得一清二楚。
沈程是干等得无聊了,起来去看了下外面的天气,刚回来进门,就看到刘依依猫着身子摘了周遇宁的口罩。
外面雪光白亮,将屋里也朗照地透亮无遗。
随着耳边响起刘依依聒噪的嗓音,他也正正好好看清了周遇宁的长相。不知为何,他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年代久远的油画,画上的人物美则美矣,却像是长期冰封的没有一点烟火味。
下一秒,他就看到周遇宁端坐回去,紧接着弓腿外踢,一脚就把猫腰弯身的刘依依踢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周遇宁这一脚动作一气呵成的连贯。
是睡醒了。
沈程唇角微抿,收住了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视若无睹地往火堆那边走去。
“神经病!”刘依依刚才怕吵醒周遇宁就不能得逞自己的计划了,特意弯身猫腰蹑手蹑脚走到周遇宁旁边的,落脚没怎么站稳,也正因为如此,周遇宁不算太重的踢她一脚,她就朝后摔了个底朝天。
本来昏昏欲睡坐在柴火堆边的孙捷明和徐宇平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去劝架。
刘依依狼狈地站起来,还没顾得上掸下身上的尘灰,就气急败坏地往周遇宁面前凑去,一边高声骂咧着,“神经病!”气势汹汹地像是下一秒就要和周遇宁扭打起来。
周遇宁不紧不慢地把口罩戴回去,脑袋微微上昂,冷冷应了两个字,“是吗?”
因为她戴了口罩回去,刘依依只能看到周遇宁的一双眼睛,不动声色间寒气逼人,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被冻裂在原地,又像是幻化出无形的冰锥,杀人于无形之中,没有任何害怕掣肘的顾虑。刘依依莫名其妙看得害怕,正好赵杰已经过来劝架,她虽然嘴上依然骂骂咧咧着,其实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往火堆边走回去了。
被刘依依这么一打搅,大家伙都没了睡意,百无聊赖干等着救援队的到来。
一直干等到下午一点多,外面才传来脚步声。
本来就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孙捷明早已经大步往外面走去。
“怎么走过来的?没开车上来吗?”
“别提了,还好老李反应快,车轮打滑失控的时候直接选择撞山。车子虽然翻了,至少大家都没事。”
“老李怎么一直在出汗?没伤到哪里吧?”孙捷明关切地询问起来。
“他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没事。就是还没吃午饭,老胃病犯了而已。”
“没带胃药吗?”孙捷明不解地问道。
“这不你们催得急,出门慌了点,没带胃药。”
“看你这样,是不是胃疼得厉害?”
“还行,不是很严重,就是最近上火的厉害,口腔溃疡了而已。”老李避重就轻地和孙捷明打哈哈起来。
随着交谈声越来越近,紧接着就有一帮人进屋了,一帮人手上还提着绳索等工具,本来不算太大的木屋立马显得拥挤起来。
“老李,辛苦你们跑一趟了。”沈程走到前面,和最前面叫老李的男人说了一声。
“辛苦啥呀,最辛苦的还不是你们打头阵的。”老李的确称得上老这个字,身形削瘦面如树皮,他进来时右手一直有意无意捂在腹部位置,脸色看着很糟糕。他是多年的老胃病了,刚才徒步到山顶这边受了寒气,又没按时吃饭,胃部绞痛得厉害,只是他一个大老爷们耐力好,没有明显表现出来而已。
“对了,老李你昨天不是说胃穿孔,近期要住院动手术的么,这种事让年轻人上来就行了,用得着自己跑一趟吗?”孙捷明也知道老李的胃病严重着,看着老李脸色蜡黄蜡黄的,担心地唠叨起来。
“这天气这路况,我不放心他们几个小年轻开车,本来想着我自己几十年的车龄总是稳妥点,大家伙也好早点撤离回去。得了,没想到今天差点失手。”老李干笑了下,他不想让大家太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本来捂着腹部的右手转而往裤袋里放,只不过下一秒他又捏了一把裤兜,接着从里面掏了一包冲剂出来,“嘿,没想到裤兜里还藏了包冲剂。”估计是胃疼得实在厉害,老李说时直接撕掉了冲剂的口子,打算直接把冲剂往嘴里倒。
“等会,我烧点热开水,一会就好。”孙捷明说时立马转身打算去外面捞点积雪过来放锅里烧,“哎呀,怪我,锅里这么油腻烧水不好。”孙捷明下一秒又懊恼地拍了下他自己的脑袋。先前为了让大家充饥,他在锅里炖过羊腿,这里也没条件洗锅,锅底上还黏着一层薄薄的白油。
孙捷明还在懊悔,沈程已经走到了周遇宁旁边。周遇宁不解地抬头看他一眼,他已经近身哑着嗓子开口,“老李胃病严重,借用下你保温杯里的开水。”
“我已经喝光了。”周遇宁避开了沈程的目光,顺带着微微调整了下坐姿,把她自己背包放保温杯的那一侧往后背位置遮了遮,不乏戒备。
“老李胃穿孔本来准备后天动手术的,加上受了寒气,胃疼厉害着。”沈程耐着性子,低声和周遇宁解释厉害关系。
“关我什么事?我带的水已经喝光了。”周遇宁低声回道。
“你喝水的时候杯子微倾,起码还有半杯。”沈程话音刚落,右手微抬,直接略过周遇宁故意隔开的障碍,他本来就脚长手长的,动作又快,周遇宁只觉得眼前一晃,她甚至都没看清沈程几时伸手过来的,背包右侧上的保温杯就被沈程轻而易举的拿走递给了前面的孙捷明。
孙捷明反射弧本来就长着,一接过来沉甸甸的保温杯就咧嘴笑了下,随手把老李手上撕开的冲剂也拿过来往灶台那边走去,他从旁边随便拿了口碗出来,先用保温杯里的水溏了下碗底,之后把冲剂倒进碗里,又把保温杯里的温水倒进碗里,这才招呼老李过去喝。
老李的确是胃疼得厉害,难得没有推辞接过孙捷明给他泡好的冲剂。
周遇宁发现自己的保温杯被沈程拿走后,她刷得一下起来打算往孙捷明的位置跑去。没想到沈程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似的,好整以暇地挡在她的前面,如铜墙铁壁。
周遇宁尝试着想从沈程旁边溜过去,沈程直接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就是半杯水而已,至于吗?”他忍着不悦问道。
周遇宁意识到自己突围不成,干脆朝老李的方向大声说道,“我杯里放了安眠药。”
她这么一喊,本来都已经把冲剂送到嘴边的老李诧异地停了下来。
“就一杯水,至于装神弄鬼成这样么?一进来就睡得跟猪似的,放安眠药,蒙人吧!”刘依依刚才就已经看出周遇宁和沈程之间的暗涌拉锯,她虽然不理解周遇宁对这半杯可有可无的开水的执念,不过她乐得看到沈程和周遇宁起争执,眼前干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嚷起来。
“还是救人要紧。我这老胃病也不要紧,待会要是真睡着了反而拖你们后腿。”老李说时把送到嘴边的碗放回到灶台那边。
是真不打算喝了。
他们的车子已经翻在半路了,还得徒步下山回去。他要是待会真被药效催眠地瞌睡了,少不得要麻烦到别人。他们是过来办事的,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小沈,你赶紧带我们去事发点找人吧。”老李催促沈程起来。
“嗯。捷明,你留在这里。”沈程明显不悦地看了眼周遇宁,大步走到灶台那边拿回周遇宁的保温杯,借着还她保温杯的便利,近前在她耳边开口,“我说过,不要在我的眼皮底下出事。等我们撤了,悉听尊便。我也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周遇宁没想到他会猜中自己全部的所思所想,他挨得近,喷拂出来的吐息正好氤氲在她的脸面上,虽然隔了一层厚实的口罩,她还是能感知到他身上的热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无孔不入地蔓延到她早已冻僵的脸面脖颈上。
冷热交替,四处流窜。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肥吧?

第 4 章

“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踏出这个木屋。”他最后警告了一句,尽管他这个警告来得没头没脑。
“我凭什么听你的。”周遇宁面不改色回了一句。她没有留恋,自然就没有掣肘。
沈程这句没头没脑的警告当然要挟不了她。
“凭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最后出现过在这里。如果你违约在先,我闲着无聊也会查查有关信息的,譬如户口什么的。”沈程说完后就拿了桌上的绳索,和刚才那几个进屋的队员一起大步往外面走去。
一直等到傍晚,天色眼见着要暗下来了,沈程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孙捷明已经担心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雪这么大,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孙捷明不知道第几次唠叨这句话了,他又再次开门朝外面看了看,这才走到周遇宁旁边好声好气开口,“沈程和我说了,你们昨晚去的地方就是出事点。我担心得很,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那里看下。”
“他让我在他回来前不要出门。”周遇宁面无表情应道。
“切!编吧!沈哥和你八竿子打不着,你出不出门关沈哥什么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刘依依鄙夷地发了句牢骚。
旁边的徐宇平不满地看了眼刘依依,帮着周遇宁解释起来,“沈哥是怕我们出去危险,所以才叮嘱我们呆在这里。”
“你别理睬沈程说的破规定,你先带我去现场看下吧。积雪久了变冰挂容易打滑,再等下去就晚上了,老李今天身体不适不在状态,那几个年轻的都是救援队里的新人,没什么经验。”孙捷明的确是担心得厉害。沈程于他,虽然是上司,但是胜似兄弟。他如果在现场还好点,这样干等在这里,更加会胡思乱想。
“小姑娘,就算我求你了,辛苦下你带我过去吧。”孙捷明一直在周遇宁面前踱步外加长吁短叹,“他要是有意见,你就说是我要求你带我过去的!”
周遇宁记不得孙捷明唠叨过多少次了,她被他晃得脑瓜子疼,皱眉说道,“你知道就行。”
孙捷明看到周遇宁肯带路,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孙捷明准备出门,刘依依怕孙捷明他们待会不回来这里了,也嚷嚷着要一起过去。
孙捷明想着晚上还不知道要几时回来,有自己在前面开路,总归不会有什么危险,想想也答应了刘依依的要求。
走了个把小时,周遇宁才把孙捷明带到昨晚沈程发现假指甲的地方。
因为洞口周遭几公里内都没什么强劲的障碍物可以绑着绳索,那几个年轻的汉子和老李站成一排,吃力地拉着一根粗壮的绳索。
孙捷明刚到就在最末的老李后面接着去拽多余的那截绳索,原地扎根用力往后拉。
“沈队怎么这么久了还没上来?”孙捷明出力归出力,还是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已经上来过一趟,说不好弄,带了新的工具又重新下去了。”过了这么久,刚才打了持久战的这几个汉子体力都有点不支了,老李尤其虚弱。徐宇平很有眼力见地要求替换上去。老李知道自己眼前的状态手上没几分力,交代了下注意事项后就把自己出力的位置交给了徐宇平。赵杰见状也要求在徐宇平后面加了个位置使劲往后攀拉着。
没多久,绳索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一排的汉子都拼了命地往后拉。
随着绳索晃动幅度越来越大,最末的孙捷明手上的绳索长度也越来越长,过去了十几分钟后,沈程才在洞口方向出现。他身上还绑着失联者王晶晶的尸体。
赵杰本来一直在拼劲使力,视线里忽然看到王晶晶冻僵的尸体,他即刻就吓晕了过去,直愣愣往地上栽去。徐宇平毕竟没见过世面,也吓得腿软,看到赵杰晕倒后下意识地伸手打算拉他一把,两人一起松了手劲,本来规律的队形突然晃动了起来,一直往后拉的绳索冷不防丁往洞口方向送了回去。本来刚刚从洞口冒出上半身的沈程立马又下滑到洞口里面去了。
好在孙捷明他们反应够快,立马憋足了劲重新把沈程从洞口方向拉了上来。
沈程落回到地面后,才把王晶晶从身上解绑下来。
估计是先前就已经联系过王晶晶家人,没过多久,前面就过来一大帮人。都是徒步过来的,其中两位估计是王晶晶父母,刚赶到就哭天抢地起来。本来已经醒来的赵杰看到王晶晶父母后也是吓得面色灰白,和徐宇平一起木愣愣地杵在边上。
沈程把王晶晶从身上解绑后,这才开始把身上累赘的安全带给解了下来。洞口下面是峭壁,他绑着王晶晶上来时,为了避免遗体有二次撞击,他一直刻意以他自己的后背垫底往崖壁上撞去,加上两人的体重合在一起,偶有撞击时力道也格外凶猛,尤其是刚才快出洞口时的那一下哧溜打滑下去,要不是他自己预警在先,徒手抓着崖壁借力,还不至于出大险情。
“沈队,你手没事吧?”孙捷明见老李他们已经在做王晶晶父母的安抚工作了,他溜到一边检查沈程身上。刚才临到末了绳索往回溜,救援队那几个估计是持久作战手劲都打了折扣,他自己也是拉得气力不接,吓得心都要提到嗓眼上了,还好没出什么大篓子。不过即便如此,借着雪光,沈程手背上的大面积擦伤还是显而易见的。
“没事。”沈程不以为意地抖落了下手上的尘灰霜雪,眸光却是有意无意地往站在远处的周遇宁身上停滞了下。
“小姑娘说你不让她出屋,我看你这么久都没回来,担心你才喊她给我带路的。”孙捷明难得有眼力见一回,及时解释起来。
王晶晶母亲因为伤心过度没多久也哭晕过去了,被其中一个队员背着下山。王晶晶父亲忍着悲痛,亲自背着爱女下山。
毕竟大雪依旧再下,不及时撤离,这里的全部人都要被困在山上。老李负责在前面探路,赵杰和徐宇平也都心事重重地跟在后面。
周遇宁慢吞吞地走在最后面,孙捷明惦记老李的身体状况也赶着走在前面。没过多久,周遇宁就和前面的队伍拉开一段距离了。她看着越来越远的队伍,随便找了个地方呆坐下来。
万籁俱寂,天地间安静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真好。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清净过了。
大概是体表温度越来越低的缘故,周遇宁觉得自己又开始发困了。
趁着自己发困前,还是走回到刚才的地方比较稳妥。
周遇宁想到这里,忍着困意打起精神,往回走。
结果她好不容易走回到之前的洞口附近,沈程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
看样子,是在专门等她。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雪后初晴,可视条件骤然变佳起来。
正好是黄昏时分,站在这里往对面的南迦巴瓦峰看去,夕阳西下,将对面的南迦巴瓦峰都镀了一层金箔上去。山体巍峨壮美,天地间都像是被金光照拂着,喜怒嗔痴,在这一刹那满身业障执念都被掸拭干净。
周遇宁木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渺小如蜉蝣,脑海里想不到更多的形容词。
除了壮阔还是壮阔。
连带着看沈程都没有之前看着那么反感了。
有生之年,她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你运气不错,这个季节进山,还能看到日照金光。”沈程还是闲坐在那里,随口吱了一声。
“日照金光?”周遇宁狐疑地复述了一遍。
“这里才是看南迦巴瓦峰的最佳观景台,你头一回过来就看到了,挺有眼福的。”
倒不是她有眼福,只能说登巴的路线的确是精准无疑。
“看够了的话那就下山吧。”沈程说时起来,随意掸了下他自己身上的积雪,看样子是专等着她回来一起下山的。
“下山?”周遇宁微皱了下眉梢,明显不悦地看着沈程。
“没想到你还真的对这里念念不忘。”沈程看出周遇宁的想法,戏谑了一句。
“你自己说的,等了结失联者的事情,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的。”周遇宁漠然陈述沈程的原话起来。
“问题是还有孙捷明老李他们在,你以为他们瞎吗?少个人都察觉不到。还是你嫌他们太空了,待会到山下数下人头后,一帮人又折回来山上找你?”沈程一字一句反问起来。
周遇宁半会不响。
沈程说得是实话。
即便大雪封路,无论是老李为首的救援队队员还是古道热肠的孙捷明,她毫不怀疑他们会折回来找她的可能性。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开始动摇刚才的打算。
“不想引起大家的注意,就先一起下山吧。他们已经等久了。”沈程看到周遇宁开始迟疑,继续催促起来。
周遇宁左思右想,终归还是不想惊动别人,闷声不响地跟在沈程身后往前面走去。
果然,等他们走到半路,就看到折回来找人的孙捷明了,看到他俩回来才松了口气,“还以为你们俩又怎么了。”孙捷明唠叨了一句才继续往前走回去。他这会又饿又冷,早已经呆腻这里了,迫不及待想撤离回到所里。
又徒步半个小时后,下面已经有接应的车子在那里了。
大家三三两两上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山脚那边,毕竟出了事故,孙捷明直接把王晶晶家人以及赵杰他们都带去镇上的派出所做笔录去了。
“沈队,你不一起回去吗?”孙捷明临走前询问了下沈程。
“嗯,我明天回去。”
“还有什么事吗?”
“年底了,怕那些欠修理的跑过来冲业绩,我留着预防新事故。”沈程话里带话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