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只顾着笑,视线没完全投注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悄悄在男子耳边说道:“不要一心求死,明日辰时城隍庙见。”
男子似是没反应过来柳语夕前后的转变,楞在了原地。
柳语夕趁他愣神从他身上滑了下来,对黑着脸的柳霆暄说道:“我和叔叔闹着玩呢。”说着迈着小胳膊小腿走到柳霆暄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爹爹,今天是您的寿辰,怎么能见血呢。”
柳语夕撒着娇说完这句话,自己都忍不住打个了冷战。很明显,柳霆暄被柳语夕震住了,柳语夕长这么大,别说撒娇,两人说话都不超过十句。正当柳霆暄愣神的空档,柳语夕叉着腰,天真蛮横地指着那男子说道:“你还不快走,今天我爹爹的寿辰,你休要胡闹,不然我就和你决斗。”
男子愣了愣,许是想起柳语夕在耳边悄声说过的话抱了几分希望,于是点点头大步朝门外走去。
等男子走出大门口,柳语夕才暗暗呼了口气。她转过身对柳霆暄施了一礼:“爹爹,我去看娘了。”
柳霆暄“嗯”了一声,总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但再看自己的女儿,此时,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无声无息的退出大厅,完全没有存在感,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柳语夕走进后院便看见沈若梅站在窗前独自垂泪。
“娘。”
沈若梅听到柳语夕的声音赶紧摸了泪水,偏过头来温柔地笑道:“夕儿怎么不在堂前玩耍?”
“娘走了不好玩。”柳语夕慢慢走过去掉住沈若梅的手臂,“娘,我们明天去城隍庙给爹祈福好不好?”
在沈若梅眼中,柳语夕一直是个不太亲近人的小孩儿,难得一次能撒娇要求些什么,她哪怕心情不好也不忍拒绝,便点头答应。

第四章 稚童灵初透(下)
一晚上,柳府的喧嚣不断,柳语夕凌晨才睡着,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想起昨日和那男人约定的时间,赶紧翻身起床,“月儿,什么时辰了?”
“小姐,现在卯时二刻。”月儿在外间答了一句。
柳语夕呼了口气,穿衣起床,还好不晚,否则后果她不敢设想。
柳语夕收拾完,发现沈若梅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等她了。两人吃完早饭,沈若梅便吩咐一个贴身丫鬟:“告诉老爷,我和小姐去城隍庙祈福了,酉时回来。”
出门时,月儿欲同车前往,柳阻止道:“你在家里帮我把房间收拾收拾,我和娘很快便回来。”
月儿虽觉得奇怪,但也不便多问,只应了一声就回去了。
马车里就只剩柳语夕和沈若梅两人,外面还一个驾车的马夫。
到达城隍庙的时候,柳语夕看了看天色,不过下午三点钟的样子,还有很多香客在庙外来来去去。柳语夕跳下马车左右张望,却没看到那男人的影子。柳语夕搀扶着沈若梅下车,两人一大一小朝城隍庙走,只是柳语夕不时张望。
这时,一个迟疑的声音唤了声“若儿”
牵着柳语夕的手一颤,脚也定在了原地。男人快步走到沈若梅面前,全然不顾她柳语夕的存在,双手一张抱住了沈若梅:“若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慎哥,你走吧,我已嫁作人妇。”沈若梅眼中盈满了泪,她却强忍住不让它流出来。
“我不在乎,只要你肯和我走。”
“我不可能和你走的,你还是赶紧找个好女人,忘了我吧。”沈若梅低垂着眼睑,声音发颤地说道。
男人似是不相信她会说这种话,定定地看着沈若梅,“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这时,不少路人都驻足观看这一对男女,女的像是某个府里的贵夫人,而这男的却落魄得像个叫花子。
柳语夕环视了一圈,扯了扯两人的衣袖,“娘,叔叔,我们边走边说吧。”
沈若梅却不迈动脚步,“夕儿,我们回去。”
眼见路人停下观看的人越来越多,柳语夕再顾不得扮演小孩儿,几步小跑到男子身边:“叔叔,你先去后院等着,此时人多眼杂,在这里说一定解决不了问题。”
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依言走开了。
沈若梅拉着语夕往马车边走。
柳语夕顺从地走在一边,待走到马车边,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柳语夕才拉住沈若梅,“娘,你既然不喜欢爹爹,为什么不和叔叔离开呢?”
沈若梅转过头来惊异地看着柳语夕,“你听谁说的这些?”
柳语夕小脸上全是不符年龄的成熟睿智,“娘,我知道你喜欢的人其实是叔叔,看叔叔的样子他也是非常爱您的。”
沈若梅叹了一口气,“当年是我亲眼所见啊。”她声音小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亲眼所见几个字却被柳语夕听见了,她眼神一寒,亲眼所见啊,她何尝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自己最爱的背叛。
也许是出于对自己无法释怀的感情,她始终抱有的遗憾,所以她仍旧对沈若梅说道:“亲眼所见的事也未必是真的,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你问一问叔叔,也许你就清楚了,也解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烦忧。”
听到这话后,沈若梅迈出的脚慢慢地放回了原地,但却没有转身,她脸色有些苍白地摇了摇头:“既然回不去了,何必还相见?”
“娘说错了,虽然回不去了,但误会还是要解开。有时候一时冲动做了傻事,当你想弄清楚误会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机会了。”她声音里透出的沧桑让人无法相信这出自一个11岁小孩儿之口。可此时沈若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何况,看慎叔叔的样子,若是娘执意不说清楚,他当真是生无可恋了。”
听到“生无可恋”四字,沈若梅惨白的脸更白了几分,转身拉着柳语夕飞快跑了起来。
男人坐在大石上,看向急忙赶来的两人,脏污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若儿”
“慎哥”沈若梅朝前走了几步,男人便跑上来想抱抱她,沈若梅却退后了几步。男人并没有觉得尴尬,能这样看着她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了,他声音略带嘶哑地说:“当年我和你为了件小事争执后,生了两天气,便又忍不住跑去找你。可丫鬟说你下山了,我就跟着下了山,这些年来,大江南北都找遍了,终于在柳府找到了你。”男人述说得很简单,但看他满身满脸的脏污,这其中的艰辛肯定不简单,“你跟我走好吗?”最后一句声音明显小了好多。
沈若梅轻轻摇了摇头,拉起柳语夕的小手,对男人说:“你也看到了,我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我是不可能和你走的。我来,只是想让你看清一件事,当年我亲眼在同欢阁看到你和一个妓女欢好,也许我在你心中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重要。”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若梅,“什么时候?”
“就是当年我下山没多久,就亲眼见你另寻新欢。”
“不可能,那时候我去了北方找你。”男人肯定地说道。
沈若梅也有些吃惊,“可是我亲眼见到的。”
男人一把捏住她双肩,“你难道不相信我?从小到大,除了你,我和哪个女人走近过?别人不了解我可以不相信我,你难道也不相信吗?”
柳语夕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男人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那么还有个可能就是沈若梅看错了,可她说她亲眼看到的,对一个自己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怎么会看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没有头绪,一时三人都没有说话。最后柳语夕问了句:“会不会是娘没看清楚”
沈若梅摇了摇头,有些凄苦地道:“我看清楚了,是他。”
柳语夕又对男人说道:“如果你的话是真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易容成你的样子欺骗娘。”
男人摇摇头,“这样做对别人有什么好处。”
本来一句无心的话,沈若梅听后却满脸黯然,“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谁?”男人问道。
“柳霆暄。”
男人并不傻,顿时把这前因后果猜了大半。沈若梅也讲述了当年和他争执过后本想下山散散心,遇到了风liu多情的柳霆暄,更把自己的感情挫折告诉了他。可没过多久就亲眼见到自己师兄背叛自己,之后心灰意冷,一心求死,柳霆暄没日没夜地安慰照顾她。本来沈若梅是很感激柳霆暄的,但是柳霆暄却在一次酒醉了强要了她,之后只能跟他回柳府成了他众多夫人之一。
“你跟我走吧,既然是误会,我们就不要去管以前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不行,我还有夕儿,她毕竟是柳霆暄的女儿。”
两人说完不约而同地看向柳语夕,柳语夕无所谓地摊摊手,“我没关系,你们只想你们自己的事,”
男人却抢着说:“夕儿也跟着我们,我会当你是我的宝贝儿女儿的。。。。。。”
男人说完,沈若梅的泪水又泛滥了,柳语夕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哪里都一样。
“你的宝贝女儿?想得倒是挺美。”突如其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柳霆暄带着一群家丁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三人面前。
柳霆暄朝沈若梅挥挥手,“回来。”
沈若梅摇摇头,抱起柳语夕不停往后退,男人一把抱过柳语夕拉着沈若梅朝树林里跑去。
柳霆暄在三人身后愤怒地咆哮,“去给我把他们捉回来。”
三人没个方向地乱跑,天色已经变得暗沉。没有人说话,柳语夕也很安静地趴在男人肩头,她有种感觉,这次的逃跑不会成功。这树林并不大,何况男人还要带着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孩子,而后面又全是精壮的大汉。果然,没多久,就证实了她的预感,后面的追兵离他们不过三四十米。抱着她的男人此时又突地停了下来,柳语夕转过头看前方,不由苦笑,看来老天也不帮这对苦命鸳鸯,前有悬崖后有追兵,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沈若梅和那男人看到悬崖先是一阵绝望,后来又极有默契的相视而笑。沈若梅抱住柳语夕轻轻哄到:“夕儿乖,以后要听爹的话,娘要和叔叔去一个地方。”
柳语夕已经明白他们要干什么,脸上浮现出绝对不该出现在孩子脸上的神色:“娘,别灰心,活着总是有希望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个孩子,联想着之前的一切,如果仅仅是早慧,她也不该懂这么多东西。可此时,三人面临生死存亡,谁也没有多余心思在这上面做过多研究。
柳霆暄找到三人时,三人神情淡淡地坐在悬崖边有句没句地说着什么。沈若梅见柳霆暄到了,声音很平静地对他说道:“我跟你回去,你放过他。”
柳霆暄却张狂地大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沈若梅朝着悬崖边走了几步,“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只有和他埋骨于此山了。”那男人赶紧上前拉住她。
柳语夕却看到柳霆暄身子晃了晃又站住了。
“好,我答应你,你和语夕先过来。”
“不要走。”男子声音透出的痛苦和绝望让柳语夕都不忍再看,本以为可以帮助一对苦命鸳鸯,可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沈若梅抱起柳语夕,深深看了一眼男人便朝柳霆暄走去。男人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颓败地滑到在地,神情寥落。他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投向别人怀抱,如果他反抗,只会让她跟自己一块去死。他狠狠地锤着眼前的地面,鲜血染红了土壤。
马车在空荡无人的山路上“得得”地跑着,车里的沈若梅目光呆滞,不发一言。柳语夕掀开帘子就看到柳霆暄紧皱着眉头,眼中有焚烧一切的怒火。她心中低低叹息一声,放下帘子,却在此时,传来一声惨叫,沈若梅骤然抬起头来,打开车门,喝住车夫停车。
沈若梅跳下马车,朝山上跑去。柳霆暄脚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人就已经跃到了沈若梅身前,“你要干什么?”
“你又做了什么?使诡计让我做了你夫人,如今又一次使诡计杀了他。”第一次看到温柔似水的沈若梅疯狂的嘶吼,原来每个人爆发都是很恐怖的,不恐怖是因为还没有达到临界点。
“你都知道了,”柳霆暄淡淡地说着,“不过这次你说错了,如果我使诡计,我大可让你们回了府再杀他。”
沈若梅疯狂地在刘霆暄怀里扑打,柳霆暄任她撕咬怒骂,“你可以不顾我们这几年的感情,但你不要忘了,这里,还有你的女儿。”
果然,沈若梅安静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山头。柳霆暄从他身边绕过走回来:“这一次我再让你亲眼见到他死,是想让你死心,你跟他一起长大,可跟我也朝夕相处了11年,为何你眼中只有他?”柳霆暄的愤怒都爆发了出来,既痛心又无奈。
最后一句话被风吹得飘零破碎,不知道沈若梅有没有听到,柳语夕却清清楚楚听到了。
这世上的人都是可怜人,谁人不可怜?
沈若梅悲痛欲绝,哭了一会儿便昏了过去。柳霆暄横抱起沈若梅放入马车上躺好,一言不发地转身上马离开。
一路上只有马蹄的“哒哒”声久久不绝。

第五章 鸳鸯梦难续
回到柳府,柳霆暄横抱着昏迷的沈若梅径直回了沈若梅的房间。
柳语夕从敞开的窗户看到,微弱的烛光下,柳霆暄缓缓用他那张粗厚的手掌摩挲着沈若梅的脸,仿佛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柳语夕叹了口气便轻轻离开了。回到自己卧房,累了一天的她躺在床上,很快便有了睡意。
睡梦中,她又看到了那令她痛苦不堪的一幕。
“你真的不爱她了?”女人的声音甜腻腻的。
“当然,有你这个小妖精,我怎么还会爱她?”男人说着无比动人的情话,声音却是冷冷清清的。
“你真的是我的了?”女人似是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幸福,不确定地反复询问,“可是,这两年我一直对你明示暗示,你都不理睬我。”女人无不委屈地说道。
“那是我没发现你这么可爱,以前的我是瞎了眼。”男人声音里带有一丝不可察觉的痛意。
“可是她那么优秀。”女人还想问却被男子堵住了嘴,“不要在这种时候反复提其他女人。”
“你真坏,之前我还觉得你眼中除了她装不下别人,原来男人都一样。”
“是啊,你要不要看看我有多坏?”男人的声音充满蛊惑,仿佛跟以前温柔纯净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啊,你真坏,不要啦。。。。。。”女人一边娇笑一边喊“不要”
两人躺在床上耳鬓厮磨,而隔间里,那个被他们讨论过的女人正目睹着这一切。她按着自己的心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是她四岁便开始喜欢的男人啊!这么多年的相知相惜在他嘴里却是瞎了眼选错了人。而躺在床上的女人却是从初中开始最好的朋友,可她竟然对自己的男朋友倾心多年。外面的呻吟声伴随着她剧烈起伏的心脏,她猛地吐了一口血。要不是她出差提前回来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怎么能看到他给她准备的这么大个惊喜呢?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和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就这样赤裸裸地背叛了她,还是在他们曾经的床上。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和口中溢出的鲜血交融。悲到极点的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地可笑,什么爱情,友情,统统都是假的。脸颊的笑颜越来越耀眼,嘴唇的鲜血更加刺目。笑声突兀地在空荡的隔间响起,惊扰了床上欢愉的两人。
两人同时翻坐起来,“是谁?”男子低沉的嗓音问道。
她缓缓撑着墙站了起来,抹去嘴边残留的血迹,一步步走出隔间。她脸上挂着明媚刺目的笑容看着他们同居五年的床上,他和另一个女人赤裸着身体,她笑得越发狂肆,即使泪水不停掉落,可那凄绝的美艳同时震撼了床上两人。
床上的女人看到她慌乱地退后几步,而那男人看到她那一刻,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就这样笑站在床前看着他们,她甚至盼望他能够给她一个解释,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冷漠的,为什么?仅仅是出差几天,曾经那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如今却变得陌生可怕。
站得久了,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风延惜字如金,不发一言。她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站在这里她只感到屈辱,她拖着沉重地步子转身。在转身的刹那,她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却捕捉到他神情里有一丝落寞一丝忏悔。她不确定地再转头看他,想弄清楚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却只看到他冷漠地别过头搂住另一个女人。
铭心的爱和刻骨的恨双重折磨着她,心被碾碎成灰,她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所以她没有看到风延脸上深深的绝望和痛苦。
那个她从小喊着“风哥哥”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以为可以和他白头到老,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很早以前就找到了自己的“一心人”,可原来这一切只是个华丽而虚假的梦。
一个人走到华灯初上的夜里,冷风吹进她单薄的衣服里。她拖着箱子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生唯一一次耗尽精力的爱恋竟演变成这样。到底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他只需要一个借口的背叛。她惨白着脸,走路像踏在棉花上,东摇摇西晃晃,路上的行人看到她都纷纷回避。
她顺着大路一直走,最后走到了一处面临大海的峭壁边,眼看前面是悬崖,她却毫不犹豫地踏出了脚步。
就在她一只脚已经悬空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个老人拉住了她。她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孽缘啊!”老人的声音近在耳边,分不清男女。他满布皱纹的手抚上她的头,“孩子,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你要坚强点。”
她抱着膝盖,毫无反应。
那老者叹了口气,“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老者抬头看了看星云密布的夜空,“时候到了,你去吧。”
她清醒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婴儿,关于那个老者,她不知道他是否真实出现过,自己到底是跳海后重新投胎还是被老者送来的,她弄不明白,但她保留了前世的记忆,让她的痛苦保留了十一年。
这个梦一直提醒着她,她只是游离于这个世界的孤魂野鬼。柳语夕睁开双眼,看着床顶,伸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已经过去十一年了,为什么每每做到这个梦,心里仍痛得像一把火在烧,初见风延那一年自己才四岁,和他成了邻居,风延的爸爸妈妈很喜欢她,总是开玩笑说长大了要做他们家的媳妇。
可是还没有等到她长大风延的妈妈爸爸就双双离世,她的父母领养了他,两人慢慢长大,彼此感情深厚。大学毕业跟父母提起要嫁给他,没想到父母竟反对,可她还是顶住了压力和他在一起。只是最终没想到这样极力争取的结果竟是他的背叛。刚来这世上的时候,她有想过要忘记他,给她这样深背叛的人哪里值得她如此。可后来,她开始觉得风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一定不是她看到的那个样子。昨天亲眼见证沈若梅的那一段复杂感情后,她更加相信风延肯定是有什么苦衷,可是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再去弄清楚这个误会了。
柳语夕赤着脚摇晃着走到窗户边的木盆旁,她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浇水,水湿了她的头发,湿了她的衣衫。在盆里水快见底时,她的动作终于慢慢停了下来。她背靠着墙缓缓滑到在地,白皙的脸庞上沾着湿漉漉的发丝,狼狈不堪。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身上的湿衣被夜风一吹,冷嗖嗖地唤醒了她所有的意识,她站起身来,准备关上窗户,却听“蹦”的一声轻响,一根棍子刚好卡住了即将关上的窗户。柳语夕顺着缝隙看去,一个少年坐在窗外的大榕树上,月光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笑容明媚,一览无余。他手里还握着木棍的另一头,“你这小女孩儿挺有趣的,半夜三更又是哭又是笑的。”

第六章 素月与少年
柳语夕见关不上窗户,索性推开门窗,抬头看他,“你爱好也挺独特的,大晚上不睡觉,专跑小姐闺房门前听声音,也不知有多少小姐惨遭了毒手。”本来心里就难受,此时便无所顾忌的讽刺着树上的少年。
少年听后,笑容越加灿烂,还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放心,我可不是采花贼。”
柳语夕迎视他的目光,“不是采花贼,那是什么贼?”
少年听后并不生气,“你这丫头挺有趣的,”少年足下轻点,瞬间变坐到了离窗户最近的一棵枝桠上。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过一米,少年坐下后,神情颇悠闲地看着柳语夕,“那你猜猜我是什么贼?”
柳语夕不置一词次看着他。
少年见她没反应,继续说道:“不猜吗?那要不我给你变个戏法。小丫头应该多笑笑才可爱。”
也不等柳语夕回答,少年便摆起了架势。
“看好了。”少年提醒了一声,然后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白色的丝巾,两只手捏着丝巾的两角翻来翻去让柳语夕检验。等确认没有任何东西后,少年把丝巾摊在右手掌,左手依次把四个角向内叠好。当丝巾叠成一个方形后,少年朝柳语夕神秘一笑,左手轻扬,右手捏紧丝巾,然后优雅地对着右手吹了口气。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少年笑容明媚地把右手伸向柳语夕示意她打开,却发现她此时眼中有莫名的光彩,盯着少年的动作像一具木偶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