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的脸色好了许多。

我进去将碗搁在师傅的书桌上,道:“师傅,这是仙药。”

师傅从书里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只碗,又看了看我,嘴角轻轻抽了一下。

大抵师傅是害怕喝药。遂我安慰道:“师傅莫怕,这是徒儿采仙草煮的,新鲜得很,有病治病,无病轻松。”

师傅愣了半晌,笑道:“弦儿有心,为师已经好了。”

我将碗往他边上挪了挪,看着碗里黑色的药汁道:“师傅,这闻起来虽有些怪,但徒儿尝过了,十分可口。师傅喝下罢。”

我私以为仙药都是可口的,尝没尝过都一样。我这么说也是想宽慰宽慰师傅,让他敞开心胸放心大胆喝。

师傅挑起眼梢看了我一眼,随即淡笑着拈起碗沿就将仙药给喂进了嘴里。

看着师傅嘴角漏出一丝黑色药渍,我砸吧了下嘴,酸掉了一口老牙。

见全部喝光了,我才松下气来,安安心心在师傅的书桌边跪下。

师傅幽幽道:“弦儿,起来。”

眼见师傅好了起来,自然是该责罚我了。我对师傅一番以下冒上,不被师傅乱棍打死已属幸运。

我道:“徒儿行为不端,不敢起来。”

师傅叹了口气,道:“弦儿担心为师,情急之中做出大胆行为来,也在情理之中,为师不与弦儿计较。”

师傅叹的那口气倒像是钻进了我的心口一般,郁结得很。怎么师傅才好就又开始叹气了,我听着就觉得幽怨。

只听师傅又道:“明日,为师将会闭关数日。为师不在,弦儿与师兄们也要好好修习,不得偷懒。若是为师出关,知晓弦儿犯下错了,那便连着这次的一起罚。”

师傅要闭关了?我心下一沉,上次师傅闭关是什么时候来着?大概是千八年前罢。

我忙作了个揖道:“师傅放心闭关,徒儿一定好好管束自己,勤加修炼。”

“那弦儿还不快起来。”

“是,师傅。”我爬起来,颇有些劫后重生的曼妙感。

还记得千八年前师傅闭关那一次,昆仑山被众师兄与我一起打理,掐架得差点天翻地覆了去。倒还真真有点怀念那如儿时一般童真的感觉了。

章三

(一)

果然第二天,师傅就闭关去了。

眼下师傅的身体已好不用我操心,我觉得心胸一下就开阔起来了,开始渐渐体会到将将升为小神仙的愉悦。

然我还是保守的,很矜持很美丽。

纵然是现在本神仙已位列仙班,看待任何事物都生出一种俯览众生、心临其境的顿悟感,万事十分圆满;但这也未能让本神仙得意忘形。

我依旧是在众师兄的眼皮底下摸爬滚打,越挫越勇。

师傅闭关后,难得有一次,众师兄们有闲情都来祝贺我修成正果。更难得的是,十一师兄沛衣也来了。

从大师兄一直到十师兄,说话都十分动听,我很受用。可轮到十一师兄时,我就不大高兴了。

十一师兄沛衣的毒舌在昆仑山向来是出类拔萃的,他眼神看着我犀利无比,看了半晌他才道:“小师妹七万年才只能修得一个小仙,那要修成上神,不知七十万年够不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当时,笑得最欢的,莫过于大师兄了。

沛衣师兄让我觉得很没面子,但越是在这种时候,我越要注意修养。于是我深呼吸了好几回,方能淡定地回了他一句:“沛衣,粪球。”

当下沛衣师兄的脸色变得相当有神韵。还真真与粪球二字相得益彰。

继这以后,大师兄因嘲笑我遭了报应,被闪电劈了。

有段时间,这昆仑山的天气是不太好的,电闪雷鸣,稀里哗啦的。

大师兄坐在屋檐下,遥看着远方,大抵是在很深沉地思考人生。

我坐在他旁边,跟着遥望远方,甚忧伤。一遇上雨天,我腿就有点抽;平时溜达惯了,一下闲不下来。

好巧不巧,彼时我看见天幕上三三两两美丽的闪电并驾齐驱而来,恰逢我腿又抽了一下,不小心踹上了大师兄的屁股。

这一踹,大师兄蹲雨里了。

当大师兄从呆傻中抽回过心神来时,头顶响起了“刷刷刷”的跐溜声,煞是动听。

闪电将大师兄绽开成了一朵奇葩,一朵冒着黑烟的奇葩。

见大师兄不明所以地瞪着我,我正了正声,慢悠悠地念道:“大师兄上天入地惊艳绝伦,举世无双。”

大师兄生性风骚摇摆,听了当然很受用,迷茫的眼神继而变得柔情蜜意。他风情万种地挑了挑乌漆抹黑的老脸,冲我笑:“小师妹,你是明白人。”

大抵他未来得及细想,为何会突然到了雨里。既然我是明白人,自不会说。

(二)

没多久,天就放晴了。我又去找大师兄闲磕牙。

放眼整个昆仑山,我不论是出门游荡还是买卖八卦,都喜欢找大师兄。

这都是大师兄的生性所致,他喜欢风骚摇摆,谁说点好听的他就最没招架力,刚好我又最喜欢说点好听的。

因此我觉得大师兄是十一位师兄中最好哄骗的。但大师兄比我大个一两万年,说我哄骗他着实有点没修养,我一直理解为那是大师兄大人大量不跟我计较。

我去到大师兄的卧房时,见他正坐在卧房前的门槛上,手里拿着照妖镜对着照,罢了还满意地咧嘴,露出一排相当洁白的牙齿。

只听大师兄啧啧叹道:“我怎么如此俊逸。”

当下,我拨下欢快翻上去的眼皮,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指了指大师兄手里的照妖镜,附和两声道:“这照妖镜撂在大师兄手里,真是美丽又实用。”

我心下暗叹,还好大师兄是神仙,若是妖怪的话,这照妖镜一照他定是笑不出来了,里面指不定有多么惨不忍睹。

大师兄沉吟了下,才幽幽道:“小师妹你说的是事实。”

对于这事实我未去深究,而是深沉地抬眼望了望远方苍翠的群山,道:“大师兄你看今日天气真好。”

大师兄亦跟着看向远山点头:“天气着实好。”

“如此美丽的天气闲着光照镜子竟可惜了。你我如今已同为仙友,不如趁着这好天气…”

大师兄对着镜子边剔牙边接话道:“不妨去干点神仙应该干的事情。”

我思忖了下,这神仙应该干的事情有哪些,遂与大师兄道:“比如普渡众生,这普渡众生…”

剔完牙大师兄再呲了一下嘴,道:“自然是要去人间。”

我又道:“师傅现如今正闭关…”上次师傅闭关花了一两年,这次我料想也定是不短。

大师兄收起照妖镜,如壮士一般颇有气魄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便去。”

我扭头,甚为惊喜地看着大师兄,道:“大师兄果然菩萨心肠。”他脑子开化了,不容易啊。

后来,我与大师兄捏了一个决,腾上一朵祥云,便飘摇而去。话说这人间,我从未去过也老想着去,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三)

然而,没想到我与大师兄人间一行回来后,正好碰上师傅出关,背极了。

真要说起我们的人间经历,亦是十分坎坷。

我与大师兄皆是第一次去到人间,就做了些颇没面子的事情。用大师兄的话来说,当年大师兄就是第一次去天界也没有这般惊慌失措过。

人间新鲜得很,尤其是有一个叫钱的东西,长得不怎么好看,但凡人都喜欢得紧。

我与大师兄正是因为吃了凡人五蒸笼包子,被档主拖住非要我们拿钱,我们不知钱为何物,遂老实告诉档主说没有,结果被档主当成土匪。

凡人容易冲动,这点十分不好。档主带着一大群人追着我与大师兄跑,像是要揍我们的样子。真真是毫无风度可言。

我虽跑得不快,但比大师兄要快。

想着大师兄会被逮到一顿胖揍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我心里就十分不忍心。毕竟大师兄很爱惜他的面子。

一不忍心,我就跑得更快了些。

后来我们总算知道了钱为何物。一时大师兄竟捏诀变出许多钱来,兴冲冲地在街上大派送。

大师兄说,我们都是神仙,自然不能与凡人一般计较,凡是能扶助的都应当扶助一把。大师兄这话说得颇有仙家风范,作为也十分大方得体。

整条街上,因为大师兄,都喜气洋洋,和乐得很。

但同时我又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还好我没有加入到大师兄的行列去。因为不久之后,来了一队官方人马,说大师兄扰乱市场秩序,将大师兄给抓了。

这一抓,大师兄就蹲牢里了。还吃了好些天牢饭。

其实大师兄完全可以使仙法从牢里逃出来,但我却觉得万一大师兄使了仙法伤了凡人,亦或是乱了这凡间气数,那是万万不可的。

大师兄是个明事理的神仙,听了自然也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在牢里安安心心地住了下来。

大师兄在牢里过得安安心心,我在外面过得自然也十分舒畅。

我去茶馆里听书,凡人将故事说得很精彩;我还吃到了人间的桃花糕,着实美味。后来闲着慌,我便自个去书市弄些话本来瞧,还顺带给师傅挑了两幅画收起来。

(四)

没有大师兄看着,我独自胡混了好些日子。

待我正打算去牢里探望他时,他自个却出来了。看他容光焕发的样子,我料想这人间的牢饭应该还不算差。

后来我与大师兄掂量了一下,觉得神仙下凡本就是图个领悟,如今我们已然深刻领悟了这世态,自然该满足而归。

然就在这当口,我们撞见了一件事。

一个凡人女子被人推下河了。而且还是当着我们两个神仙的仙面。

凡人落水,我们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大师兄却比我勇敢,还不待我说用仙法救那女子,他便兴冲冲地跳下河了。

狗急跳河也及不上他那样的。

原来大师兄救上来的那女子,叫陌辛梓。听她说,她的未婚夫前不久与她退了婚要另娶她人,而那个她人就是将将推她落水的人。

那陌辛梓看起来倒是个淡淡然然的女子,很让人舒心。

我却是忍不住唏嘘一番,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男人要与她退婚而另娶她人啊,还有那个她人非得将人家往死里弄么。

大师兄将凡人女子带走了,说是要将人家送回家去。这一去就撂下我又是好些日子。

依我看,那女子是引了一头大灰狼进门而不自知。也不晓得大师兄携人家姑娘闭门深谈了几回。

回昆仑山时,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师兄,河里救上来的那个小姐,你可是携了人家共赴了巫山?”

大师兄面色有些不自然,嗔斥我道,休要污了人家清白。

污了人家清白的还指不定还就是他呢。

章四

(一)

我与大师兄将将回到昆仑山就被二师兄尚瑱给逮了个正着。

看得出来二师兄是特意来逮我们的。

这让我心里不大舒爽,回自个家还要被抓。但转念一想,一回家就有人上前迎接,就像话本里的皇帝每每一回寝宫必会有个太监出来伺候一样,说不出的有面子。

一将二师兄当成是伺候我的太监,我心情又渐渐美丽起来了。

此时二师兄对我道:“师傅出关了,在书房等了小师妹许久。”

不行了,眼下整个昆仑山都已经无法阻止我的无耻了,身边有太监伺候不说,寝宫里还有个妃子等着我玩乐。想想真是太美好了。

然,话本里都是美好的,现实里都是乱搞的。

师傅是在等着我,但我不是皇帝,师傅亦不是妃子。师傅他老人家定是知晓我下凡间了,不然何故需劳得二师兄专门在这里候着。

无悬念的,等着挨抽吧。只是想不到,这次师傅居然出关如此早!千八年难得一见呐!

可能是我的神情表现得太为壮烈,大师兄与二师兄向我齐刷刷投来十分爱怜的眼神。大抵是在说,倚弦小师妹老毛病又犯,病入膏肓了。

此番,若师傅只疼爱我一个而冷落了大师兄的话,我会为大师兄深深感到不公平。

遂我问二师兄:“师傅真的只是在等我一个吗?”

二师兄如若无事般道:“哦,师傅说了,如果小师妹为大师兄抱不平的话,姑且让大师兄去后山打理一个月的桃林。”

听了一席话,我差点跪了。后山的桃林本就是大师兄在打理,师傅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么。

我真是应该为我自己感到委屈的,让大师兄去打理桃林总比我打理茅房要来得美妙得多。

后山桃林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它与茅房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香,一个臭。

若要说起我打理的茅房,真真是让我老泪纵横。

初初在昆仑山修炼之时,我与众师兄将昆仑山大大小小角落的打扫之务细细交流分担了一遍。

那时我想打扫的就是像桃林那样清雅飘香的地方,可桃林却是一直由大师兄照顾着。

除却桃林,就只有师傅的地方才配得上清雅飘香四个字了。我觉得即便是打扫师傅的地方也是很享受的。

可我却偏偏迟了一步。师傅的书房被抢了,师傅的卧房被抢了,连师傅卧房的床底下也被师兄们无耻地分割开来抢了。总之是除了师傅他人以外,其他的都被师兄们以和谐交流的方式给分光了。

最后轮到我的时候,师兄们一至要求我在他们的卧房与茅房之间做选择。

我选择了茅房。至此我与茅房已有了几万年深厚的交情。

而这几万年来,我却是一次都没去过桃林。据说那是师傅专门休憩用的地方。

大抵是十一位师兄故意与我作对,每每我一靠近桃林就会被他们逮回来,说是师傅不愿有人进去打扰。

现今,大师兄又被师傅派去照顾桃林一个月,我心头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我心里哇凉,觉着师傅他老人家应该不会这般打压我而纵容大师兄。遂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二师兄:“二师兄,师傅近来口齿可还清晰?头脑可还清醒?”

二师兄十分凄楚同情地看了我一眼,道:“师傅还说了,若小师妹问起这个问题来,就让小师妹去…”

我当下惊喝一声:“停!师傅神机妙算,自然头脑四·清八楚!”我想,二师兄接下来的话定是凶险异常。

二师兄沉吟了下,看向我道:“小师妹你是聪明人。”

大师兄轻快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后哼着小调捏了个决往后山桃林里去了。

“西厢姑娘想才郎,东墙豺狼直入房,啷个里个啷…”

我一听,周身血气汹涌澎湃,估计是许久不曾揍人了。

(二)

我缩着脖子去了师傅的书房。

此番我去定是凶多吉少。虽然师傅看起来这么年轻又绝顶俊美,但他对我这个小徒弟却是很严厉的。我从不敢在师傅面前造次,一举一动都乖顺得很。

师傅不如其他师兄那般狼心狗肺,他对我每一次教诲,皆是用心良苦的。尽管这几万年来,师傅他也是看着我被师兄欺负、看着我刷茅房过来的。

我想师傅定是要严格历练我。我修得如今这般铜皮铁骨屹立难倒,也全凭师傅教导有方。

站在师傅的书房门前,我恭敬地弯身道:“师傅,徒儿来看您了。”

在师傅面前,我一向是有板有眼的,每一个礼节皆不能落下,这样才能表现出我对师傅的敬爱。只要我不说师傅他也定是闻不出里面的马屁味道,大抵他还会觉得很享受。

里面师傅的声音传来:“弦儿,进来吧。”

我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看见师傅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毛笔,不知在画个什么东西。

师傅喜欢穿黑色衣裳,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协调,他长长的头发垂至了腰际。

我偷偷看了眼师傅,他似乎心情不错,嘴角浸了一抹笑,颇有韵味。

师傅抬起头来,看着我似笑非笑道:“为师一出关就不见弦儿人,这又是上哪儿去胡作非为了?闭关前为师不是交代了要在昆仑山好生修习么。”

我忙低下头,作沉痛状。此番我下凡没有经过师傅的允许,我以为等我回来时他还未出关,也就蒙混过去了。

没想到,失算了。

我想我应该趁现下师傅心情婉转,赶紧说点儿好听的,遂道:“师傅出关,忒早。”

此话一出,我却是咬到了舌头。天杀的,本来我是想说师傅厉害,闭关时间越来越短了,恭喜贺喜的。

奈何我说话总是很精辟,这样十分不好。

神思之间,我脚边忽然出现了一双黑色脚靴,好惊悚。

只听师傅分不清是喜是怒,问我道:“弦儿,此次去人间可还顺利?是不是次次都将为师的话当耳边风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我忍下想跪下去抱住师傅大腿求饶的冲动,面上沉着应道:“回师傅,顺得很,徒儿还专门为师傅带了东西回来。徒儿不敢将师傅的话当耳边风。”这马屁拍得有些过响了。

师傅安静了半晌。

我纳闷,不禁抬头向他看去,却猛然发现师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书桌边坐下,美丽细长的眼睛正微眯定定看着我。

(三)

当下我埋着头,心寒成一片一片的。师傅他定是在思量要怎么处罚我。

我立马腿一曲,给跪了下去,道:“师傅,徒儿知错了。”我觉得我主动认错的话,师傅会罚得轻些。

我听见师傅手有一下没一下扣着书桌,他问:“弦儿哪里错了?”

“回师傅,徒儿不应该听信大师兄谗言,随他一起去人间残害苍生。”我思索了下,如实回答。

师傅又道:“那弦儿告诉师傅,大师兄如何谗言你了?此番又怎么残害苍生了?”

我唯恐师傅听了大师兄的行径心里会承受不住,师傅辛辛苦苦栽培的大师兄其实是个专挑仙家面子丢的神仙。于是我便安抚师傅道:“师傅莫要生气,此番大师兄去人间遭了报应了,没有太丢师傅的脸。”

“哦?如何遭了报应?”

“大师兄在人间引起了骚乱,被抓了,还蹲在大牢里吃了好些天牢饭。”我觉得自己一说起大师兄的凄惨遭遇,嘴巴就比平时顺溜。

师傅思忖了一会儿,才道:“你大师兄不是会仙法吗,就甘心呆在大牢里那么多天?”

我道:“回师傅,是我将大师兄好好安抚了,让他切莫要用仙法伤了凡人,那样有损仙家修养。大师兄还是很有风度的神仙,听了我的话,好好呆在牢里了。”

师傅不再问我话,我料想师傅应该是听了我如此说,对大师兄很失望。我又道:“师傅,切莫为大师兄而气伤了身子,如今大师兄已被师傅罚去打理桃林一个月,将将他临走之前还对徒儿哼着小调说定会在里面好好思过的。徒儿相信大师兄,一定会在里面好好思过的。”

师傅还是不说话。

我跪了好一阵了,师傅也不让我起来,他一定是非常生大师兄的气,而忘记让我起来了。于是我小声提醒了一下师傅:“师傅,徒儿跪着腿疼。”

师傅慢悠悠道:“弦儿说得很顺畅,去了人间一遭,现在才知道腿疼了?”

我觉得师傅没理解我的意思,又解释了一下,道:“师傅,徒儿是跪着疼。”

师傅又不说话了。师傅一向很疼我,但这次似乎他不怎么疼了。倒是我疼。

我又跪了许久,才听师傅道:“不经为师允许就私下凡间,弦儿可知罪?”

我心里颤了两颤,师傅终于要罚我了。我道:“知,徒儿知罪。”我多么希望师傅也能罚我去打理桃林一个月。

“那弦儿想让师傅如何罚你?”

师傅这话一出,我逃不掉了。但既然师傅想让我自己想该怎么罚,我思索了半天,才稳下心神道:“师傅,昆仑山的茅房定是脏了,徒儿想去刷刷。”

一向大师兄的任务是打理桃林,我的任务是刷茅房。但既然大师兄能被师傅罚去打理桃林,我想我也可以被师傅罚去刷茅房。所以我才斗胆在师傅面前提起。

果然,师傅很大量,他让我起来去刷茅房了。

虽然我心情为此有些灰蒙蒙,但想想这总比去山崖面壁几个月强多了。遂心宽了些。

临走前,我犹豫了下,还是捏了个决将我从人间为师傅带回来的两幅画给了师傅。怎么说,这也是我这个做徒儿的一片心意。

不想我这孝敬师傅的善举竟得到了师傅的认可和回报。师傅将他先前还在勾勾画画的卷轴递给了我。

我受宠若惊地打开一看,上面画了一只兔子,模样甚为可爱。

于是我便将画轴欢欢喜喜地抱了回去,挂在卧房里,天天供着。这可是师傅赠与徒弟的第一幅墨宝,别的师兄定是没有。

然倒是我会错意了。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十一师兄卧房里挂着的虎啊,马啊,龙啊啥的,均是出自师傅手笔,气势十分磅礴。

而我,只有一只兔子,委实凄楚了些。

(四)

我刚刷完茅房没多久,昆仑山就传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使得我先前的郁结一下烟消云散了。

天界五千年一次的蟠桃大会将近,老天君专门遣了神使来昆仑山给师傅送了请柬,邀我们昆仑山上天入会。

听说天界的老天君格外施恩,此次蟠桃大会只要是个神仙不论阶位均可参加。

也就是说,这昆仑山阶位最低的我也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