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宝物张太医居然也肯给自己,倒确是出乎意料。
张太医这么做所为何来,沈蕴卿一时无解。
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此举绝无可能只是出于医者父母心。
沈蕴卿想不通,便不再去计较这些,依旧将每日太医院处所煎的汤药倒入窗外蔷薇花下。
而她却不知,这一举动尽皆落入藏身暗处的陆承霭的眼中。
第12章 吾妹类卿
远远望着沈蕴卿这一系列熟稔已久的动作,陆承霭的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地笑意。
看来,这个小公主,果然不是像他想象之中的那么软弱可欺。
这几天,西齐的使者就要到来,而陆承霭则只管无所事事的四处游荡,对这些事情心安理得的忽略。
这其中的大半时间,都耗在了昭和殿…
或者准确的说,是昭和公主身上。
其实陆承霭也不是很明白,仅仅只是二面之缘,为何就能让自己对她那般关注。
大概,是这个深陷种种见不得光的争斗却有着发自骨子里的坚强倔强的小公主,让他想起久远记忆里那个明眸皓齿的可爱小丫头,那个总是喜欢跟着自己叫哥哥的小丫头。
奈何,她却是父皇宠妃的女儿,纵使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可母后却绝不允许她当真成为自己的亲妹妹。
一场腥风血雨,西齐的后宫彻底肃清沉寂,只有自己的母后和外公在炫耀着胜利的成果。
父皇不过是刚过不惑的年纪,便硬生生被自己的枕边人给逼迫的处处退让。纵使是如此,他也能懂,不过是父皇的权宜之计罢了。
荷花池里,那一大一小的鲜红色身影在摇曳飘荡的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一般,他都永远忘不了,更何况深爱那对母子的父皇。
这几年母后的身子越来越弱,外公的年纪也大了,父皇开始尝试着收回所有的权力。
而他,所谓的西齐承王爷,就像是生活在夹缝中,鲜少能见到阳光雨露的枯草,拥有的更多的会是两边的岩石不断地压迫,以及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随时随刻化为灰烬的下场。
这次来嘉和,本是为了暗中寻找日后可堪一用的助力,却意外认识了小公主沈蕴卿。
如果自己的妹妹还活着,也该是和她一般大的年纪吧…
他绝不想看到沈蕴卿也如当年的那个小丫头,成为宫斗的牺牲品。
他希望自己可以为她做点什么,权当是多少弥补些许深植心中的那份无力和愧疚。
这份解药算一次,事不过三,再帮助她两次,便可就此别过。
抬头看看天色渐黑,陆承霭算计着那个狐狸国师应该到了,翻身离开皇宫。
一身黑色袍子的陆承霭几个利落的转身便已经落入四四方方的园子里,恰好稳稳地立在一株高大的白色玉兰树下。
他的面容还是一贯来的清俊,深邃的眼眸乌黑发亮,却让人怎么也看不透。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园子门外传来,很快便伴随着一下下仓促的叩门声,“主子,属下有要事禀告。”
陆承霭眉毛一挑,沉声道:“进来。”
门外侍卫打扮的男子听到应声之后便恭敬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下禀告道:“主子,国师已经等候多时,您此刻见是不见?”
陆承霭将手拢进金色丝线缀边的袖子,点了点头,便走到屋子里面。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不着痕迹地拂去身上的几片小小的蔷薇花。
西齐国大名鼎鼎的国师是多么厉害的一个角色,不过是刚进了屋子,便已经嗅到了淡淡的百花芳香,尤其是蔷薇花的清雅味道。
一身紫色的罩纱服侍似乎让他的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层又一层的神秘之间,淡淡的光晕却始终洒在这个男人的周围,让人莫名地不敢靠近。
然而当他的脸上带着笑容时,却瞬间便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可以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如沐春风,若是没见过他凶狠样子的人,恐怕还会以为这笑起来带着浅浅梨涡的家伙只是一个无害的可爱少年。
而事实上,慕容决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年少便跟着父亲南征北战。父亲前几年战死沙场之后,他便接替西齐国的大国师之位。年纪轻轻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坊间甚至一直都有传言,说他是当今西齐皇上的私生子,所以才会如此荣宠,就连西齐的几个王爷都始终对他礼让三分,不似普通的君臣。
慕容决晃进屋,笑眯眯的抽了抽鼻子:“王爷,您可真是一刻也不闲着啊。这一屋子的女儿香,又是从哪里沾惹来的?”
陆承霭似是早已惯了他的这幅不羁模样,只问:“你有何事?”
慕容决略略端正了一下神色,声音却仍旧慵懒:“明日便是我们与嘉和国皇帝商定协议的日子了,你不会忘了吧?”
陆承霭一愣,扶额:“居然还真忘了!”
慕容决警惕:“你又想把一切都推给我?”
陆承霭再度一本正经的点了头。
“不行!”
“反正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侍卫,到不到场一点都不重要。”
“你…”
“国师慢走,不送。”
“…”
第13章 皇家宫宴
今日,是元嘉帝设宴款待群臣之日,为显圣眷隆宠,皇家之人尽数到场,连几位妃嫔都花枝招展的居于上首,只是皇后娘娘多日前旧病复发,虽不严重却也不能出席。
沈蕴卿行礼后入座,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参宴众人,最后在庆安侯庶子的身上稍稍一顿。
侍立于其后的年轻男子,依稀可辨曾经容颜,仿若永远不变的潇洒清俊,即便双手沾满鲜血的那一刻。
只一瞬,沈蕴卿便收回了视线。
而尖细的嫣红色指甲不自觉地嵌入了雪白的掌心,一点点的血丝慢慢沁了出来,沾在精心画了花型的指甲上,分不清那单寇究竟是花色还是血色。
面上则始终端庄平静,甚而还带一丝微笑。
难道是因为,当一切回到原点,爱恨也便没有想象中那样激烈?
亦或者,对他的那份恨,其实只在国仇,而没有太多的私情吧。
所以如今既然嘉和安好,她的心中反而在见到那人时,有了一份庆幸。
如今局势反转,敌明我暗,该如何下这局棋,主动权在我,不在他。
沈蕴卿唇角的笑容越发深了三分,眼波一转,却见沈曦洛也正望着方景惟,目光颇有些复杂。
手指不由得轻轻在桌面点了几点,莫非竟是在这个时候,沈曦洛就对方景惟一见钟情了么?
如此算来,倒也确是长情。
既如此,倒不如成全这份痴心。日后,也好一并掌控。
沈蕴卿的盈盈素手握着一只盛着香甜果酒的酒杯,她的唇角噙着浅笑,配着一身嫩黄的衣裙却是夺目无比。
方景惟无意间看向沈蕴卿的目光不由得顿一顿,旋即又似是意识到自己的逾矩,遂立时垂了眼帘。
而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沈曦洛,则不自禁握紧手中锦帕。
对此,正陷入沉思的沈蕴卿却是毫无所觉。
如果她没记错,今日这场酒宴,倒有贵客来访。
那就是西齐的国师慕容决。
关于慕容决的事情,沈蕴卿了解得并不多,前世也只是有所耳闻,但仅凭这一知半解,也已足够让她明白,这样的角色,无须抱有任何利用的打算。
思量间,一个尚未脱尽稚气的贵气少年在沈蕴卿身边的座位坐下,笑嘻嘻喊了声:“皇姐。”
沈蕴卿的眼睫狠狠一颤,视线瞬间模糊一片。
上一世,沈蕴卿倾尽心力只为让沈煜能坐稳皇位,成为一代明君。然而到头来,却眼睁睁看着他死于叛军的刀剑之下。
重生后,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弟弟,仍是最意气风发恣意飞扬的年华。
沈蕴卿用力眨眨眼,几乎拼了命才勉强忍住泪意,含笑将那少年细细端详。
沈煜则自顾自百般无聊地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皇姐,父皇今日大张旗鼓搞了这么一出,想必没那么简单吧?”
沈蕴卿不禁莞尔。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极是早慧,奈何无论是她还是弟弟,都遗传母亲温婉的性子,缺了治世的决断杀伐。也正是因此,方落得那般下场。
忽然,一个尖锐的男声传来:“西齐国使臣,求见。”
在场的人大多只以为这是维系嘉和国君臣情谊的宴会,听了通传,俱显惊诧。
沈煜得意的冲着沈蕴卿扬起剑眉。
而沈蕴卿则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显得胸有成竹的方景惟。
听到有使者来访,宫妃诰命纷纷退下,独留男子在堂。
沈蕴卿边退边拉住身旁的冯淑妃,附耳道:“大皇兄还好吧?只是常年在外也不是办法,您总得想办法让他回来呀。”也不等她回答,接着道:“听说皇上好久没去你那里了?”
“本宫不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冯淑妃皱着远山黛眉,柔媚的脸上显出疑惑。
“父皇不去您哪里,您怎么说动父皇把大皇兄给调回来,见面三分情,娘娘您就不急?”
冯淑妃是聪明之人,一听就明白这是沈蕴卿在和她交换利益:“你的条件是?”
“一会儿,把你的对头给支走。不要和我说不行,我可知道,父皇最近迷她迷的厉害,您可有点插不上话了。大皇兄与她谁更重要,您一定知道。”
“好吧。”冯淑妃自然知道谁更重要。她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宫女,甚至比皇上还要大上一岁,年老则爱驰。她到不打紧,总要为儿子考虑考虑。
第14章 崭露头角
当大家伙退到屏风后面,沈蕴卿便不想再走。
萧贵妃看了一眼沈蕴卿,因着今日皇后不在,她便颇有中宫的架势:“三公主不走吗?”
沈蕴卿却偏偏不理会她,只微笑着望向冯淑妃:“淑妃娘娘,听说皇上把刚得的碧云晴天镯赏给您了,我都没来的及看一眼。”
冯淑妃一愣,瞬间就感觉到萧贵妃刀锋一样的眼光,突然一笑:“瞧公主说的,皇上一时兴起也是有的。”说完,也不看任何人,快速的退出后殿。
萧贵妃一见如此,哪里还来的及管沈蕴卿怎么样,急急的就追冯淑妃去了。
跟在她身旁的沈曦洛,幽幽的望向沈蕴卿,身子半分未动。
沈蕴卿知道她不走,也不搭理她,只管自顾自的坐下来喝茶,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沈曦洛凝眉细声:“皇姐,不赶我走吗?”
纤细的手指捏着白瓷描金的茶杯,沈蕴卿缓缓的啄一口,才毫无感情的道:“爱走不走,随你。”
乍听这话,沈曦洛惊讶的同时刚想反驳,却终归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沈蕴卿很满意她的表现,透过细细密密的屏风,看向外面。
白衣飘飘的俊美男子面带笑容,两颊梨涡浅浅满是温和。慕容决就是有这般能力,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放下防备之心。
“西齐国师慕容决,拜见元嘉帝。”
元嘉帝点头示意其免礼,同时沉声,开门见山:“国师既是为了两国交好而来,不知贵国的诚意何在?”
“不知嘉和帝以为怎样才算诚意?”
“这也要看国师是否能做得了主。”
百年来,嘉和与西齐之间因为形形色色的原因而战战和和无数次,实在是不算什么友好领邦。
如今两国因各自的缘故而不得不选择暂且休战,却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兵戎相见。
所以虽是和谈,但总是一照面便是明枪暗箭,倒是彻底省了场面上的虚与委蛇。
“陛下这是…”慕容决轻扯嘴角:“瞧不起我了?”
如此狂妄不敬的态度,一时举座哗然。
沈蕴卿眉梢微微一挑,眼角扫过跃跃欲试的方景惟。
如无意外,方景惟正是在这场宫宴,因为在面对西齐国师挑衅时的寸步不让侃侃而谈,才崭露头角,继而得到嘉和帝的看重,自此平步青云的。
只可惜,如今恰恰有了一个意外。
沈蕴卿在方景惟上半身刚微微一晃,想要踏出一步的那刻,抢先一步迈出屏风,开口道:“刚要退出去,却听到有人如此狂妄自大。请父皇原谅我对西齐使者说几句话,还请父皇不要降罪。”
元嘉帝虽然对皇后不是特别的宠爱,对这个自小体弱多病的嫡女却是很好,特别是知道她很聪明的前提下。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点头道:“但说无妨。”
“刚刚西齐国师,说父皇瞧不起你,在本宫看来瞧不起倒不至于,不过心里倒真是有点好奇,现在的西齐,莫非国师已经可以代替君王了?”
沈蕴卿说完,甜甜一笑,让人仿佛那无知少女,最为天真的话语。
方景惟一愣。
沈曦洛一惊。
慕容决也颇为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这位是?”
“本宫是嘉和国的三公主。”
“殿下说笑了,只不过是西齐有西齐的规矩罢了。”
这显然是拿来搪塞的借口,但沈蕴卿知道和长袖善舞能言善道的慕容决辩论下去并无胜算,况且她的目的也只是岔开方景惟表现的机会而非争个输赢,于是不咸不淡的‘噢’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她斜刺里杀出又如此爽快的鸣金收兵,倒让慕容决有些意犹未尽,主动追问:“殿下不好奇是什么规矩?”
沈蕴卿无奈,只好半真半假的答了句:“国君主朝内,国师主外交,是这样吗?”
慕容决:“…”
这摆明了是将国君和国师放在了同等的地位,无论是哪朝哪代哪个国家,都是大忌。倘若慕容决因了这句话而当场翻脸,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沈蕴卿年纪尚小,她又常年体弱多病,于是模样越发娇娇怯怯、楚楚可怜,这种大不敬的挑衅言辞从她口中说出,倒更像是个天真的小姑娘不谙世事的无心之语。
故而慕容决自然不能当真计较,只得一笑作罢,却不免对她有了几分兴趣。
看沈蕴卿的自我介绍是嘉和的三公主。传闻这个昭和公主弱不禁风,性子温婉柔顺,自来与世无争。
如今看来…
传闻果然还是靠不住啊。
第15章 使臣中毒
翌日,沈蕴卿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
听到声响的红醉走了进来,选了衣裳给沈蕴卿换上,再用胭脂给她抹上淡淡的妆容。眉笔画眉,最后一笔落下,外面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喧闹。
在沈蕴卿的示意下,红醉走出屋前去询问,很快回来。
“怎么回事?”
“听他们说,西齐国的使者中毒了。”
“什么?”
这是前世没有发生的事情,简直打得沈蕴卿措手不及。
匆匆赶至偏殿。
想起昨日沈蕴卿的表现,元嘉帝竟然点头同意了她的求见。
沈蕴卿进到殿中,忙规规矩矩行礼,字斟句酌:“儿臣听闻…”
元嘉帝则直接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示意她不必多加解释:“你来也好,毕竟是发生在宫中的事,刑部查起来恐有诸多不便…”
“儿臣明白。”
沈蕴卿起身,看向坐在凳子上的慕容决。
不同于其他人的烦乱,此时的慕容决依然很是悠哉,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方淡淡道:“我希望,贵国能给一个解释。”
元嘉帝颔首:“这个自然。”
恰此时,诊脉的太医过来回禀情况,沈蕴卿低声问:“确诊是什么毒了么?”
“回殿下,是泻药。”
诸人:“…”
这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很常见的恶作剧,但是情况不同,所得到的结果也不同。
这里是皇宫,而被下药的是他国使者。
正相顾无言,几个小太监跑进来,为首的走到嘉和帝面前战战兢兢跪下:“启禀皇上,奴才们在朝阳公主的房内搜到了这个!”
继而摊开手,竟赫然是一包泻药。
沈曦洛?
沈蕴卿难掩讶异。
一个擅长瞒天过海的人会露出这么大的马脚?
沈蕴卿完全不信。
可若是冤枉的,又是谁陷害她?目的是什么?只是寻常的后宫争斗亦或是…
沈蕴卿正暗自思量,元嘉帝已然勃然大怒,“你有什么好说的!”
跟随太监一起前来的沈曦洛倒没有多少慌张神色,静静地站在那里,面不改色,却一言不发。
元嘉帝越发怒不可遏。
慕容决非常适时的轻咳一声,慢悠悠的放下茶盏,慢悠悠的故作为难:“啊,没想到竟会是四公主…”
沈蕴卿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尚无确切证据,国师无需着急定论。”
慕容决扬扬眉,指指太监手里的泻药:“这还不是证据?”
“这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药物,如何就能当做铁证如山?”
“那依殿下的意思,该当如何?”
“还请国师宽容三天时间…”沈蕴卿暗暗深吸一口气,话语沉沉,“三天之后,本宫定会给你们一个妥善的交代。”
慕容决屈指在桌面扣了几扣,轻笑:“拭目以待。”
说罢,洒洒然扬长而去。
沈蕴卿转身跪下:“请父皇恕儿臣善做主张之罪。”
元嘉帝伸手将她扶起,蔼声:“你做得很好。”
“谢父皇。”
元嘉帝又看一眼,始终仿若置身事外的沈曦洛少顷,蹙眉:“此事未查清前,不得出寝宫半步!”
沈曦洛仍是万般无所谓的样子:“儿臣遵旨。”
沈蕴卿若有所思,望着她意欲离去的身影,忽然道了句:“父皇,可否让我和皇妹说几句话?”
嘉和帝打量着自昨日宫宴便一反常态屡屡锋芒毕露的女儿,眸光微动,终是颔首应允。
第16章 皇妹也重生
转瞬,殿中便只余两个身量年龄皆相仿,神情气质却迥然不同的清丽少女。
“现在,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沈蕴卿开门见山。
沈曦洛略显诧异的抬眸看了她一眼,旋即便又垂下眼帘,话语寡淡无波:“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是吗?”沈蕴卿轻描淡写:“如果三天内未能找出真正的下毒之人,就只有把你推出去,反正于我并无损失。”
沈曦洛的眼睫动了一动。
沈蕴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所有的细微反应,沉默片刻,方再度缓缓道,“或许你维护的人,只是把你当做棋子罢了。否则,又如何能眼睁睁看你身陷险境,而不闻不问?”
沈曦洛的身子蓦地微微轻颤,却还是紧咬下唇,一声不吭。
沈蕴卿沉下面色,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耐性,拂袖欲走。
而几乎同时,沈曦洛终于开口,声音轻不可闻:“是,方景惟。”
如果方景惟没有在宴会上得到嘉和帝的重视,那么他就会给西奇使臣下泻药,然后再毛遂自荐抓出凶手,继而博得君主的赞赏。
这个计划,对如今的沈曦洛而言实在太过久远。
久远到她差点已经全部忘记。
只是原本…
那泻药应是藏在沈蕴卿住处的。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就只是因为昨日宴会上,沈蕴卿的那两句话便让方景惟一见钟情继而连这一点点的委屈也不忍让她承受?
所以她沈曦洛其实从这个时候开始,命运里就只剩成为弃子这一条死路了吗?…
何其讽刺。
她竟一开始还是会下意识的想要保护他,想要一力承担为他遮掩行径。
倘若不是沈蕴卿的那句话,她恐怕还会执迷不悟,自取其辱。
沈曦洛苦笑着摇摇头,抬眼直视沈蕴卿:“皇姐,你为什么要帮我?”
沈蕴卿话语淡淡:“你喊我皇姐,我自当帮你。”
沈曦洛轻嗤:“姐妹之情?你我之间何曾有过这种虚情假意?”
沈蕴卿蹙眉,勉强压下心中的怨愤,却也转瞬冷下面色,放下温婉柔顺,言辞句句含刺:“没错,我的确只是为了皇家的颜面而已。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要替一个不相干的人掩饰,甚至不惜将堂堂一国公主的尊严弃之不顾?”
沈曦洛一窒。
沈蕴卿拂袖,寒声:“你与他之间有何图谋,本宫没兴趣。本宫所要做的,只是保住我嘉和国威不丧!”
沈曦洛又是微微一震,不由自主便随着她的意思发问:“那你要我怎么做?”
“什么都别做。”
“好,我懂了。”
回到自己的寝宫,沈曦洛倒在床上,精疲力尽。
十二岁那年,春风拂面,桃花漫漫。她身着粉红襦裙,初见方景惟。
自此沉沦,万劫不复。
前世,她为了方景惟舍弃许多。
在得知方景惟想要皇位后,她非但不反对,反而全心全意地去辅佐。
长剑刺入肉体那一刻,她自以为懂得了放弃。
但当睁开眼发现自己重生时,面对方景惟,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恨,而是一如既往的倾心维护。
曾几何时,她这么对方景惟说:你知道吗?以前就是这样。我偷看你,你偷看皇姐。
昨日的宫宴,又是如此。
上辈子,二人一起谋划,下药,栽赃嫁祸,再毛遂自荐自导自演,博得父皇信任,也博得沈蕴卿好感。
后来因为他在宴会上出尽风头,一切进展顺利,这个计划自然也便搁置了。
没想到如今,竟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方景惟,却始终未曾出现。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来救她,只是为了警告。
就因为前几日,她说不想再帮他。
第17章 食物相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