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婵想着,面色有些不自然了起来,羽睫轻抬,偷眼觑了觑他的神色,问得惴惴不安:“陛下干什么…告诉臣女这些?”
从方才关乎皇太后的种种到目下提起家人子的事…无论她会不会同皇太后说,那都是跟她没关系的事,他何必告诉她呢?
皇帝似乎稍稍吸了口气,噙笑打量着她,而后给了她大安:“事情在心里憋得太多太久,闷得厉害,总想找人说出来会舒服些。”他稍一停顿,“一直没找到全然信得过的人,这回算是找到了。”
…倒不如说是全然拿捏得住吧。云婵腹诽着,心里想得十分明白,二人本就不算熟悉,哪有那么容易就“全然信得过”,左不过是她没机会为皇太后办事、他想杀她皇太后也不会拦着。
所以,若说宫中分了两股势力,众人观望着“两边倒”的话…她该算是为数不多的只能往一边倒的人了,只能站在皇帝这边。
她轻咬了两下嘴唇,似在琢磨着什么。皇帝仍凝视着她,少顷,问她:“在想什么?”
“嗯…”云婵斟酌了一下轻重,如实地缓然道,“臣女在想…‘事情在心里憋得太多太久,闷得厉害’——那陛下同臣女说完了、舒服了,臣女自己心里闷得厉害了…怎么办?”
又是这副认真寻求答案的样子,和上次一样,看上去简单善良。
于是皇帝也和她一起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末了不咸不淡地道:“那朕就管不着了。”
“…”
总之自己心里舒服了,她怎样他便不管,甩手掌柜当得到位,到位得让云婵黛眉直蹙。
他带着思量的目光恰停在了她紧锁的眉心间。
嗯…说来也是不太合适。他刚拿了她编好的宫绦,又欺负她没处跟别人说、而将让自己憋闷已久的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环顾四周,皇帝啧了啧嘴,慵慵懒懒地问她:“你宫里缺什么?”
“…什么?”云婵一愣,一时还道他在指什么特殊的东西,自己也四下看了看,满是不解,“臣女…没觉得缺什么啊…”
他听着她回话的口气也知是会错意了,轻一笑:“朕是说,你若缺什么,现在告诉朕,朕给你补上。”说着掂了掂手上的宫绦,“算还礼。”
“…”他说得诚恳,似乎多作推辞才不合适。于是云婵毫不客气地认真思量起来,左想右想,最后却是颓然摇头,“当真什么也不缺…”说及此,心念陡然一动,轻轻“啊”了一声,弄得皇帝也双目一亮:“什么?”
“臣女也想找个可以说话的人。”云婵抿笑,带着些许祈盼之意望着他,剪水双瞳清澈如溪,“家中有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婢子名唤白萱,陛下能不能…”
“可以。”他在她还未说完时便点头应了,“宣进宫来,给你当掌事女官吧。”
云婵自然心情大好。自入宫以来便没见过家人了,白萱虽则算不得家人,但能伴在身边总也是好的。
皇帝也心情大好,她提了要求、他应了这要求,心里就舒服许多。若不然总觉得自己方才欺负了个女孩子,忒不君子。
“那就这样了。”皇帝温言颔首,施施然起身离开,心满意足。
刚踏出殿门,遥遥看见潘瑜从端庆宫宫门外匆匆赶来。倏尔想起他刚才似是向皇太后报信去了,大抵是觉得自己是来问罪的。他自然是没拦着,乐得让皇太后白高兴一场。
“陛下。”潘瑜已至面前,躬身一揖,稍抬了抬眼,目光闪烁中分明带着喜悦和探究,“不知长公主…”
皇帝沉下颜色,冷着脸回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殿门,声音森冷:“传旨,锦宁长公主不敬…”
潘瑜按捺着激动垂首静听着,心想若皇帝今日发落了云氏,他在太后跟前便又是大功一件。
作者有话要说:——这也就多亏霍檀灵机一动说的是宫绦,连夜就编完了
——她要是灵机一动说“锦宁姐姐给皇兄绣了幅清明上河图”…
——锦宁长公主,年十六,猝死端庆宫中,全文完。


小惩

“锦宁长公主不敬,令其不准参元宵宫宴,回家思过。”
这话平静清淡地从皇帝口中一字字道出,惊得潘瑜半晌没说出话。待得回过神来,更是吓得面色都发白了。
…怎么跟皇太后交代。
皇帝言罢静了一会儿,薄唇紧阖,淡睇着他须臾,见他没反应,稍皱了眉头:“怎么?”
“这…陛下…”潘瑜迅速回思了一番,确信皇帝是在他明言云氏欺君之后才来的此处,定一定神,强自平心静气地禀道,“这等欺君之罪,陛下您…”
“谁说她欺君了?”皇帝眉头轻一挑,反问道。语中顿了顿,气定神闲地又道,“本该昨晚取了那两个宫绦送到长乐宫去。未能寻到,让朕和明宁长公主白等,是为不敬。不过锦宁长公主年纪也尚轻,又逢年关,朕不跟她计较这个,小惩大诫就是了。”
他口气闲闲的说完,而后甚至带着些许乏意地打了个哈欠,竟弄得潘瑜一时回不过神来。这态度,让旁人听了,都生生觉得他这是料理“家事”,当兄长的乐得不跟妹妹计较,谁都别多嘴为好。
潘瑜额上渗了点冷汗,只得应了声“诺”,随驾离开。
.
虽不知皇帝安的什么心思,与云婵而言,上元佳节能与家人一聚总是好的。
因是背的“回家思过”的旨意,自然没有长公主仪仗。正月十五一早,由两个宦官“押”着,送回家中。
云家就在长阳城东边,算起来,说不上远。
晨间的白雾仍未散尽,街边已逐渐热闹起来,叫卖声砍价声交杂着,揭开车帘便看到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在白雾萦绕间显得有些不真切,和儿时的记忆相重合着,让云婵的眼眶泛了微红。
被选入宫中那年才十一岁,已有五年了。她记得,那会儿为商的家中已不景气,所以才答应她入宫,图那笔赏钱救急。但很多时候…大约是命数天定,宫中那笔算得天价的赏钱也没能救得了这急,生意败了一次又一次,直至三年前父亲去世,族中终于决定不再去拼了,保留仅剩的家产度日。
坐吃山空。确就是这么回事,但好在,这“山”也还够吃上一阵子。
“长公主。”负责“押送”的宦官朝外头看了一看,垂首禀道,“陛下吩咐了,思过就是个说头。长公主数年没回过家,不让臣等搅扰。前头就快到了,长公主您好生跟家人聚一聚,臣等找个闲地方吃茶去,晚上来接您回宫。”
宦官的话让云婵好生怔了一阵子,少顷,木讷地应了声“好”,又回过神来,忙伸手取了支钗子下来递给他,笑道:“有劳大人。大过年的,这茶算我请了。”
各自皆心情不错,到了云府门口,两名宦官同管家交代了几句,捏腔拿调之下倒也把皇帝的实际意思暗示得明白。转身又向云婵一揖,口道告退。
.
“恍如隔世”大约就是云婵现在的感受。
家里似乎和儿时一模一样,又似乎比印象中要小一些…院中的几棵大树长得更粗壮了,虽是寒天树叶已皆尽凋零,看上去仍有顶天立地之势。
她不疾不徐地往里走着,几个仆妇很快迎了出来,齐齐福身,恭肃道:“长公主安。老太太在房里等着,请长公主移步。”
显是知道无宫人随着,家人便也随意了些。云婵反倒松了气,点了下头,随着几人往里去了。
云家的宅子是数十年前家中鼎盛之时修的,宅院错落,回廊曲折。
脚下这条路云婵熟悉得很,从记事开始,每个清早,家中的孩子们无论嫡庶,由各自的母亲带着,去向祖母问安。她母亲去世得早,兄长又不耐得这些礼数,便总是自己前去。祖母也时常多留她一刻,备些她爱吃的点心哄她,又或是寻些女孩子们喜欢的珠钗给她。
“长公主。”门边的几名婢子一福身,礼罢后便侧身为她推门。云婵不自觉地提了口气,忽然有点紧张。
心下思量着如何见礼、先说些什么为好,门已全然打开。脚下刚挪了一步,房中之人却比她先一步开了口:“小婵。”
“…奶奶。”云婵一愣,连忙迎上去。云黎氏已近古稀之年,激动之下步子不稳,她便行得快了些,在奶奶迈过门槛之前先一步迈进了门去。
扶着奶奶站稳了,云婵松了手,稳稳当当地拜了下去:“奶奶大安。小婵多年未归,这次回来…”
没等她说完,云黎氏便伸手扶了她,欢喜之意溢于言表,连道了几次“起来说”,又牵着她的手往案边走。
祖孙二人一并落了座,云黎氏手打着颤,还是执意要亲手给她倒茶。原该给奶奶敬茶的云婵拗不过,只剩了乖乖接过来喝茶的份。云黎氏笑看着她道:“没嫁就好、没嫁才好…奶奶才不管举国上下怎么议论。当时送你进宫是你叔伯长辈一同做的决定,奶奶这几年却是一直巴望着不用你去那苦地方和亲。”她说得乐呵呵的,稍一顿又道,“奶奶这几年耳朵也背了,怎的方才听管家说…是宫里让你回家思过来了?这是犯了什么错了?要让我说,若宫里规矩多活着累,你就别当这长公主了,回家来,云家虽然没落了,也不是养不起你。”
云婵听得直笑,搁下茶盏,起身行到云黎氏身侧又落了座,提了两分声道:“奶奶别担心,孙女没犯什么错。是前阵子跟陛下说起想让白萱入宫给我作伴去,陛下知我想家,寻了个由头让我回来一趟罢了。”
一来二去哄得老人高兴了,云婵自然而然地将在宫中受的种种委屈略过不提。
云黎氏着人吩咐了晚上备家宴,特意嘱咐必要备那几样云婵爱吃的菜。都隔了几年了,她还记得十分清楚,一道道说出来,听得云婵心底酸楚。
.
云婵在云黎氏房中一直留到了晚膳时分,一直陪她说着话,连自己的闺房都没得空回去看上一看。
晚宴时,各支族家人皆早早到了正厅中。因着云婵这长公主的封位,旁人暂不知她现在究竟如何、是怎样的心性,便无人敢怠慢,一个个正襟危坐着,等候这位长公主到来。
等了两刻工夫,有侍婢来禀说“长公主到、老夫人到”,众人便一并起了身,又等了一小会儿,却见云婵亲自扶着云黎氏款款而来。祖孙二人仍笑谈着,均是笑意殷殷,跨了门槛才止住话。
厅中众人不约而同地见礼,一声“长公主万安”生生弄得厅中一震。语声落后,却是云黎氏蹙眉不快道:“行了行了,什么长公主,这儿没外人。小婵难得回来一趟,拜个年罢了,都坐。”
气氛便轻松了下来,众人落了座,云婵随着云黎氏在主位上坐了,身子微侧,意在侍奉祖母、而非仗着长公主的身份有意压一众长辈一头。
开了席,云婵一面将祖母侍奉得周到,一面又知道许多菜是专为自己备的,为不让祖母白费心意便也没委屈了自己。两双筷子在手中换得勤快,看得云黎氏笑出声来:“你吃你的就是,奶奶还没老到自己夹不了菜。”
含着笑应了声“诺”,云婵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青笋来吃。云黎氏也仍笑着,目光在菜肴间一扫,笑容却淡了,提了几分的声音发着沉:“三娘,我让你给小婵备的清蒸鲈鱼呢?”
“三娘”指的是云黎氏的三儿媳云吴氏,云婵的婶婶。云婵稍一愣,抬眼便见一妇人立即起身离席,颔首一福,回说:“娘,家里的情况您清楚的。那宜膳居的鱼,一条的价都够家里吃上半个月了,实在…”
“家里的情况我清楚,云家还没穷到要克扣我孙女一条鱼!”云黎氏生怒,面色生了些红,手狠击着桌,弄得厅中无人敢言,寂静无声,“你若不肯花这钱,来跟我回个话就是了。说什么一条的价够家里吃上半个月,小婵可是五年没过回家了!”
婶婶还是如旧的“精明”。云婵心里一叹,一面是知道如今婶婶持家、让奶奶不快的地方只怕不少,一面又不想席间起争执。抿唇一笑,执著给云黎氏夹了个虾仁搁在碟中:“奶奶别气。小婵在宫里这几年,虽不是皇室所出的公主,衣食住行也是比照着正经公主来的。山珍海味早已吃腻,不差这么一条鱼。”
云黎氏淡扫儿媳一眼不再多言,云吴氏也坐回去,犹带着两分气。席间重新起了笑语,各方亲眷笑谈着,长辈们虽则因着太久没见云婵而添了客套生分,但年纪相仿的女孩们还是无所顾忌地说着话、满含好奇地向她打听宫中之事,也还算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管家匆匆地进了正厅来,在云黎氏身边一揖:“老夫人,有位公子说要见大小姐。”
云黎氏听言眉头稍皱,和云婵对望一眼,皆是不解、皆有不快。不解是何人来找她,不快则是因着难得团圆,却有外人来扰。
“他说大小姐见了这个便知他是谁,见与不见让大小姐拿主意便是。”
管家躬身上了前,手中捧着的东西让云婵周身一僵。
那墨绿色的宫绦显是刚做好不久的,颜色很正,连线上的光泽都还未褪。云婵自然知道外面是谁,但不知他为何会来。思了一思,心觉既然他未直接讲明身份,自己也还是不要多言为好。
遂颔首一笑,向云黎氏道:“是位贵客,奶奶若不介意…还是请进来一叙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o(*////▽////*)o之前答应了读者群里负能量缠身的读者妹纸“曾经给我写长评误打负分的朴大爷”,她开开心心努力奋斗~阿箫就给她加一更~~
于是来还账了…
明早七点加一更~~你们会夸我的对吧!对吧!对吧!o(*////▽////*)o
-------------------------------------------------------------------------
_(:з」∠)_给各位闹文荒于是每天抽打我加更的呆(xiong)萌(can)菇凉推荐篇文~
基友酸笋鸡皮汤的古穿轻松萌宠文~《萌宠是我哒》~
喜欢的菇凉记得戳个收藏哟~
【文案】
江凌为了救动物们丢了一条命,上天就还给她一条命,附赠一个系统。
穿成皇宫里的养兽女,她心中大喊,我哒!我哒!萌宠都是我哒!
系统让她俘虏一只只萌宠的心,她完成的不亦乐乎,只是
诶?萌宠不但会向自己卖萌,还会帮自己争宠?
等等!最后那只大型忠犬是怎么回事?


家丑

虽未挑明身份,云婵这知道来者何人的仍是起身向门口迎去。门外夜色苍苍,很快便见那高挺的身形走近了。玉冠束发广袖飘飘,在夜色中晕出一片说不清的气势。依稀能听到些许语声,似乎在笑向管家询问些什么,管家的作答声中也带着笑音,一派和睦景象。
待他走得近了,云婵福身行了个礼,却不知如何问安合适,只得颔首道了声“公子”。
“长公主。”霍洹拱手还了一礼,睇她一眼,若常解释道,“恰巧路过,听闻长公主今日回家,便来看看。”说着一颔首,有些歉意地又道,“打扰了。”
“公子请上座。”云婵朝侧旁退了半步,让出道来请霍洹入内。一众亲眷便生了些好奇,按说这云家众人里,该是有长公主封位的云婵地位最尊,但她要孝敬长辈不提这些也在情理之中,可如今来了个外人…请上座?
不知是哪一路的“高人”,众人各自揣测着。虽无人去猜是当今天子,但见来者丰神俊朗器宇不凡,也多少有人觉得是长阳正经的贵族宗亲。厅中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众位长辈思量着不敢妄言,年轻女子们莫名地生了羞赧,低着头不敢去看,又忍不住偷眼去瞧。
霍洹未加推辞,随着云婵往里走,至了正席前,朝云黎氏一揖:“老夫人。”
云黎氏打量了眼前之人,正了正身子,问得和善:“老身许久不出门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晚生姓霍。”
简短有力的四个字,让众人狠抽了一口凉气。
云婵原以为他会编个假姓应付过去,谁知这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倒也还好,这是长阳城,皇亲国戚齐聚的地方,霍家又是从大燕朝延绵下来的世家,支族众多,也不是个个都还配称“皇族”的。
是以见他报出“姓霍”,众人皆觉大抵是和皇家有些关系;但又未说有甚封位官职,可能就只是个霍家不起眼的支族吧…
云婵黛眉稍一挑,自也不做多言。
霍洹落了座,云婵从婢女手里接了茶盏过来,为他奉茶的空当压声问了句:“陛下何事?”
霍洹一笑,茶盏送到唇边,作势抿着,闷声回说:“一会儿就知道了。”
云婵见他无意多说,轻应了一声“哦”也不再多言,起身回自己席位上落座。云黎氏心下打着自己的算盘,踟蹰再三,终是犹豫着问了出来:“如今国姓为霍,不知霍公子是否和天家沾着亲?”
霍洹稍有一怔,随即笑答:“是沾些亲。”
云黎氏露了些喜色,又道:“那…公子可和宫里说得上话?”
霍洹稍皱了眉头,不解其意,答得倒尚是温和:“也算说得上话,不知老夫人何事?”
“唉…”云黎氏一声叹息悠长,沉默良久,苦笑着缓而道,“老身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别的可求,只能为子孙操心。小婵当年选进宫去,原是要送去赫契和亲。如今和亲不成,其中始末民间也能听说一些,她虽还担着长公主的封位,但想来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说起来,她在宫里也没有亲人,皇家大抵也无人在意她这号公主。”
云黎氏边是说着,边是观察着霍洹的神色,后面的话说得更加小心了些:“看样子霍公子与她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若方便,可否替她说句话…既不能和亲,便放她回家吧。”
她的话音一落,一切就归于安寂。云婵的一众叔伯长辈中,有人暗自点着头,有人皱眉不言,云婵则是惊得一颗心乱撞个不停。霍洹听罢,沉吟了一会儿,短促一笑:“老夫人为难我了。若当真是无人在意,先帝驾崩之后,新君就不会封她长公主的位子。既然特意加封了,就还是想留着她做长公主的,旁人怎好多言…”
“难道还要再送她去和亲一次不成!”云黎氏脱言而出,激动之下口气也厉了两分。云婵急唤了声“奶奶”,大有提醒她有外人在场的意思,她静了静,神色缓和了些,再度一叹,又向霍洹道,“看公子不像爱背后议论之人…老身就说句逾越的话。”
霍洹听言欠身,噙笑道:“老夫人请讲。”
“如今的皇家,乃前朝大燕名将霍宁嫡系。霍宁保家卫国,真刀真枪地把外族人赶了出去。现今他的后人得了天下,却要靠送女子和亲来换家国平安,真是…”云黎氏摇着头叹息不止,大约是碍于眼前这位到底姓霍,后面的话便未直言说出,其中意思却不言而喻。
云婵在旁听得面色惨白,只觉收在袖中的手颤抖个不停。强自静神,蕴着笑意去打圆场:“奶奶,这话…这话不是这么说的。”
“这话没错。”低沉的声音一语将她驳了回来,说话的却是霍洹。
霍洹似是无意地瞟她一眼,手中执着的调羹在碗中转着,话语悠悠:“若当真是盛世强国,就该有军队护家,岂有依靠女子和亲之理。但老夫人请放心,宫里留她做长公主决计不是要她再送她去一次。要将她削封、送还家中我说不上话,但若要再送去赫契——霍家哪个后人也不会答应。”
他的神色懒懒的,似说得漫不经心,话语却教人觉得铿锵有力,没有质疑的余地。
和厅中一众春心萌动的少女一样,云婵这知他身份的也不自觉地抬眸看过去。她比她们离得更近些,目光游荡在他的五官间,见他眉眼带笑,眉心却依稀有一丝绽不开的愁绪。轻轻淡淡的,稍微大意一点都会寻不到,可就是这隐在笑容下的一丁点不快…好像藏着千般万般的大事,绝不是为云黎氏方才的话而不悦的。
云婵的视线一时挪不开了,挪不开视线的却不止她一人。数道少女倾慕的目光让霍洹初一察觉便觉得有些别扭,轻咳嗽了一声,正了正色,意有所指地问云婵:“我来之前,宫里可有人来过?”
…什么?
云婵不解,如实摇头:“并没有…”
话音尚还未落,有家中小厮急赶而来,因走得太快在门槛处一跘,也来不及起身,就势拜了下去:“老夫人…宫、宫里来人…说是皇太后差来的,按规矩训斥长公主不敬之事…”
云婵心下一沉。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宫中犯了错禁足的,被皇帝或是太后、皇后下旨训斥都十分正常,又或是特意赶在逢年过节,便多了些有意不让她过个好年的意思。
静了一静,云婵的笑容有些僵硬,向祖母欠身道:“不扰奶奶和各位叔伯,我自己去…”
“皇太后也真是的,多打点事,不让人安心过节。”霍洹先她一步起了身,一壁埋怨着一壁往外走,“我去见见,若能打发回去便打发回去。你是对陛下‘不敬’,陛下也已罚你回来思过,哪还需旁人再训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