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少年在窗外急呼,窗户随即打开,少年跃窗而入,抓住房内戴银面具的人的手腕便往外拽:“公子快走,锦衣卫来了!”
“什么?”对方定身未动,只面具下的声音沉了一些,“怎么回事?”
少年不得不定住脚:“我也不知道。只看到他们往这边来,打头的几个手里拿着公子的画像,有千人之多!”
…他们竟然找到这儿了?
看来这位背叛师门的萧山派大弟子有点儿真本事嘛!
银面具下的人腹诽着,暗自吐了吐舌头。提起佩剑,夺门而出。
一场厮杀在黑夜里就此展开。一千人打两个,实力过度悬殊,几乎没有胜算。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二人在奔逃躲藏,锦衣卫在追。偶尔在街角巷头碰个照面便过上几招,接着再飞檐走壁走为上。
直至奔入一条极偏的小巷时,银面具忽地一喝:“不栖!”
“怎么?”少年急奔两步,下一瞬,却见银面具伸手一抓,一把擒住他的衣领,运气跃起落至墙头,转而松手将他抛入脚下院落。
沈不栖一愕,然则未及他起身,银面具便喊一句“在这儿藏着,别吭声!”接着踏瓦逃远。
“公子?!”沈不栖一个打挺窜了起来,刚要登上屋檐,耳闻一墙之隔的街上追兵呼喝着追去。
怎么办?
沈不栖心下焦灼,但又不敢贸然追赶,毕竟他和那位公子是不能比的。虽然他连那位公子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会千斤指的,势必是白鹿怪杰奚先生的门下高徒,他却没有那样的本事。
可贪生怕死又为江湖人所不齿。
沈不栖只得咬牙静等着,待得外面的人马远去,方施展轻功纵身跃起,朝那银面具的公子方才离开的方向追去。
半个时辰后,银面具终于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他背后十余丈外是紧闭的皇城围墙,面前是几百号锦衣卫。
两方对视片刻,接着,在无人下令的一刹那间,喊杀四起,羽箭齐射。
上百支箭皆射向同一目标,若从高空看去,便是一迅速收拢的圆弧。处于弧心的那个目标,在一弹指里就会被射成一只刺猬。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那弧心目标长剑悍然出鞘,剑花舞起,银光四溅!
无数箭矢在利剑的锋刃下被劈裂落地,铁质部分落在皇城门前铺着青石板的地上,玎珰作响。
他精妙的招式中没有分毫缺陷,每一支呼啸而至的箭都犹如纤草般断于剑下,很快,第一波箭袭就此终了。
然而锦衣卫迅速变幻列阵,已搭好弓的第二波即刻上前。
银面具下眸光微凛,心知自己内力再深也终究有限,这样一波接一波的迎击终究不是办法。
“嗖——”
又一波羽箭裹挟疾风凌空而至,圆弧中长剑再度舞起,三两招后,忽闻对面几声惨叫接连响起。
他不禁怔讼,在他静神应付完这一茬后,锦衣卫也有人喊了起来:“他有帮手!追!”
只这一刹的间隙,银面具抓准机会挥剑迎上,下一茬箭不及射出,排于最前的锦衣卫已在四溅的鲜血中倒下一片。
与此同时,伏在屋檐后施放暗器的人一跃而下,拔剑迎战!
银面具顿时怒喝:“你怎么来了!”
“公子自己如何应付!”沈不栖顶道。然则这等局面下,二人都明白得很,他不来是死一个,他来了是死一双。
兵戈相碰,火花四溅。火把照映下,刀剑反出的银光在地上铺出一片璀璨,仿佛在和天上的繁星遥相呼应。
这样不行。
银面具下的神色不觉间变了好几番。对方人数太多,单是硬耗,也能将他二人内力耗尽。
他思绪中斗转星移般过了许多办法,却没有哪个是真正可用的。
“铛!”几柄绣春刀同时劈来,他悍然提剑挡去,兵戈相撞擦出的橙红火花一跳又灭。
几人未就此收刀,反而前刺而去。他只得疾步后退,转瞬间,已被逼至墙边。
“咔——”一柄刀擦着剑刃倏然向前一滑,他忙一转剑柄,再度将刀格住。
刀尖已触至颈部,较量造成的轻颤间,他感受到了热流的溢出。
命悬一线的感觉令面具下的眼眸蓦然缩紧。
混乱中,一声厚重的吱呀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紧接着,随着马蹄声迅速远去的声音却猛然扯住了每个人的心弦。
“曹钦反!曹钦反——”相邻的街巷上,皇城厚重的朱红大门倏然打开,有侍卫策马而出,绝尘而去。
所有人都不禁一愕。银面具下目光一亮,当即抓准时机,内力哗然逼出。
抵在面前的几人惊呼着摔向四方,沈不栖扬剑将一人割喉,转头疑道:“曹钦?”
“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吉祥的义子!”银面具回着话,脚下敏捷飞转,接连放到七八人后越墙冲向未及关闭的皇城大门。
“不栖,扛一下!”他扬声喊道。
打斗中的不栖一愣,转头见他身形已远,几乎崩溃:“你去哪儿!”
“求生!”那声音被内力遥遥传至,不知是不是离得远了的关系,尾音竟有点宛若女声的轻曼。
然后他又说:“扛不住就束手就擒!别怕!”
“追!”一众怔讼的锦衣卫中腾起一喝,众人悚然回神,一并望去,只见千户杨川已率先追出,忙纷纷拔腿跟上。
接近皇城门口时,杨川跃身一扑,同时嗖嗖嗖三箭自弩机射出,却无一箭射中,最近的一箭也离那身影足足两尺有余。
于是,便见那身影在皇城大门关合前,敏捷滑入门内。
杨川爬起身,扬声愤然怒骂“竟还是跑了!”,同时心下暗松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①【曹钦&曹吉祥造反】这个是真事,造反过程特别扯也是真的。历史上好多真实事件的槽点,真是比小说要多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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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返(四)

夜色之下,皇宫周围的两簇熊熊烈火尤为显眼。
银面具下的眼眸微微眯起,判断着方位——似是长安门和东安门。
他便想到刚才那少年说曹钦带人攻的是长安门,眼下东安门也起火,很可能是曹钦发觉长安门难攻,转变了方向。
他于是朝东安门赶去,尚余几十丈时,横尸路上的几具尸体令他一震。
他停住脚,翻过唯一锦衣华服的一具,倏尔眼眶一酸:“吴大人…”接着,却闻身后有大队人马齐至。
他纵身跃上枝头,屏息静看。片刻后,人马行至眼前,有几人脱列而出,小心地搬开了路上的尸体,才又继续前行。
藏于枝叶后的那双眼睛细作判断,一马当先领路的那个,正是片刻前去军营调兵的怀宁伯孙镗。
看来找到救兵了?
那双明眸一转,气恼一叹,仍是跃身而下。
他连翻两个筋斗横到孙镗跟前,瞬间激起一片拔刀声。
“什么人!”孙镗大喝。
银面具下传来温润到有些纤弱的男声:“江湖人,想来救个场。曹钦手下人不少,在下不想看孙大人和吴大人一样送命。”
孙镗一滞,心头有喜悦一划而过。但他到底也是官场沉浮多年、经历过土木堡之变和夺门之变的人,旋即又疑道:“你有什么企图!”
“哎呀。”银面具下遮挡的情绪好似很欣喜,挺拔却有些纤瘦的身影踱了两步,“就爱跟孙大人这样的直爽人打交道。那在下便也不兜圈子了,来,孙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他说着伸手一引,孙镗面色微白自不敢去,便听银面具下一声笑:“大人,在下要是想要您的命,您身后这帮人离得再近也救不了您,好么?”
“…”孙镗喉中一噎,忖度片刻,终是豁出去一摆手,“你们在这儿等着,不许近前!”
漫漫长夜便在厮杀中过了去。皇城里,刀光剑影从半夜一直持续到天明都还没停。反贼在城外拥着,早朝自然就免了,文武百官在家紧闭着大门等着听动向。
指挥使门达倒是胆子很大,明知皇城之中打斗未停,还是策马入了城。但他一眼都没多看宫门处的混乱,抄小道直奔北镇抚司。一进大堂,便有手下堆着笑上来给他奉茶,他接过来,反手便把茶盏砸了:“一群废物!”
景德镇出来的青花瓷在地上摔作粉碎,瓷片迸得到处都是。大堂里十几个锦衣卫立刻全低了头,谁也不敢吭声,但门达的火气显然还没消。
他抬手遥遥点着众人:“废物!一群废物!一整个千户所出去,抓不到一个人!都围到皇城墙下了,愣还能教人跑了!”
此时曾培和杨川恰好都在他背后的角落里,翻看架子上的典籍。曾培一瞧门达这兴师问罪的架势,立刻挤挤眼睛想让杨川溜出去避避,但门达转瞬已看了过来:“杨川,这镇抚使的位子你到底想不想要!”
“…大人。”杨川赶忙抱拳,小心地解释,“那贼人功夫极高,下官…”
“大人!!!”突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截了进来。众人齐齐看去,是个小旗正跌跌撞撞地从二道门处往这边跑。
他跑入大厅时被门槛一绊,也顾不上站稳,就势就跪了下去:“大人!那那那那…那人杀到门口来了!”
门达悚然一惊,强定面色:“什么人!”
“银面具!!!”小旗声音中满是恐惧。
门达提脚便踹:“慌什么慌!还不给我拿下!”
那小旗没敢躲,颤抖着指向外面,声嘶道:“有…有圣旨!”
“?!”厅中众人皆尽一愕。
很快,便见那带着银面具的贼人左手按着腰间佩剑,右手端着明黄圣旨,不急不缓地从二道门走了进来。
在他四周,一众锦衣卫手持锋刀,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想砍不敢,想拦也不敢,可让他就这么进去,他们也不敢。
可教他们这样一围,从厅中遥遥望去,走在正当中面带银面具的那位愣是被反衬得气宇轩昂。门达心里这个憋屈,待得他走到了厅门处,终是喝道:“你这贼人!究竟想如何!”
那人颠了颠手里的圣旨,从容地啧了声嘴:“位在镇抚使以上的大人,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说这旨;镇抚使以下的,在外候着吧。”
嚯,气势倒很足。
屋内和镇抚使只差半品的各位千户不无别扭地互递了个眼色,门达等几位官位够高的,更是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见他们一时没人动,银面具就率先向里走了进去,随便挑了个位于大厅后面的空屋子,信手推开门:“就这儿吧,各位大人请。”
锦衣卫里,镇抚使往上的,一共七位。自上而下共是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两人、指挥佥事两人、镇抚使两人。眼下镇抚使被这戴银面具的了结了一个,随他进屋的便只剩六名。
关上门,他步入正当中站定,展开那明黄的卷轴,六人面对圣旨只得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咳…”却听他清了声嗓子,转而又将卷轴阖上了,“我不擅长宣读,就不读了罢!反正圣旨里的意思呢,一是那三十几条人命揭过不提,二是我平叛有功,你们锦衣卫北镇抚司空下来的镇抚使的位子,打今儿起归我了!”
一语既出,犹如惊雷劈下。
六位高官都傻在了那儿,表情异彩纷呈地怔了好半晌,才勉强回了两分神。
然后,南司的镇抚使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喏,大人您自己看。”银面具一个轻快的转身,坐到了旁边的红木椅上,将旨意放在了椅边的案头。
几人面面相觑。
其实,对这圣旨,他们不看也知道他没说谎。毕竟假造圣旨这种事,不止是死罪,而且难度也不小。
于是当下更令几人心惊的,是对此人身份的猜测。
千斤指,是奚风的绝技;前前后后死的那三十二个锦衣卫,都是当初奉门达之命去杀奚风的。
而奚风,死未见尸。
倘若他是奚风…
门达佯作镇定:“少侠自有圣旨在,我等自当奉旨行事。只是日后既要一同办差,少侠您…是不是先把面具摘了,让我等一瞻真容才是?”
“此事不太方便,我也向圣上禀明了这一点,圣上许我戴着面具办差。”银面具心平气和,手又一指旁边的圣旨,“大人请自己看。”
这一回,门达终于迟疑地拿起了他手边的圣旨。
明黄的卷轴打开,门达的呼吸骤然凝滞:“奚越?!”
他杀意毕现的眼风凌然划去:“你姓奚?”
“是。”银面具从容道,“从前在锦衣卫任职过的千户奚风是我兄长。兄长在任时偶尔会与我通信,没想到两年多前,他突遭毒手,最后一封信里写明了欲对他下手的人,还交待说希望我能代他继续为朝廷效命。”
他说着站起身,朝门达抱拳:“我本该直接投到门大人麾下,可又实在想为兄长报仇,只好出此下策。还请大人体谅我。”
他这番话,把门达说糊涂了。
照他的话,他显然知道奚风的死并不正常,但又似乎并不知是他主使?
门达不动声色地一笑:“体谅,自然体谅。不过这个…”他顿了顿,作轻松状问,“我是第一回听说奚风竟是死于毒手。阁下要寻仇的人可都找着了?若还有没找着的,我着人抓来审,一定还奚千户一个公道!”
“都找着了。”年轻的笑意轻松地一转,门达重重地松下口气。
奚越仿佛对他的气息变化毫无察觉:“我想着,若进了锦衣卫再报仇,必会给大人惹麻烦。所以先寻完仇,再想法子请旨进来,方能不让大人牵涉其中。”
“哦…”门达审视着那双清亮的眼眸缓缓点头,“少侠缜密,少侠缜密!”
一道门外,候在大厅中的众千户面面相觑。于是在一个百户趴到门边听门缝的时候,众人都默契地假装没看见了。
然后,当那个百户折回来时,千户们不约而同地围了过去。只见那百户拇指指了指后头:“杨大人,您的镇抚使好像没了——那位是谕旨钦定的新镇抚使。”
“嘿你真倒霉!”曾培幸灾乐祸地拍着杨川肩头。
众人还没来得及跟着起哄,那百户压低了三分音,又说:“好像是从前那位奚大人的本家…”
“啊?!”
惊讶声刚出,几尺外的房门吱呀打开。
众人悚然回头,便见那人和几位大人又一道走了出来。他仍旧银面具覆面,看不到面容。
厅中的每一双眼睛,都在难忍好奇地打量他。
“咳咳!”门达清了声嗓子,伸手一引,“这位,是圣上钦定的新任北镇抚司镇抚使,奚大人。”
这姓氏令好几人容色一震。
门达又说:“他是两年前因公殉职的千户奚风的…”
银面具下朱唇挑起:“幼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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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这章里孙镗和惨死的吴大人是历史上有的。
吴大人叫吴瑾,在这场叛乱中救兵来前,带少量人马先去阻拦叛军,寡不敌众但是没有退缩,于是战死。
孙镗一直活到了成化七年
这里把孙镗写得稍微有点怂,应该也不算黑吧,在我的理解里,靠夺门之功加官进爵的那波人都有点投机的成分…但是他这里敢带人去硬刚确实还是有魄力的
《国朝献征录》里对他的评价也是“镗伯以夺门功封,然灭曹贼功大”
此处顺便哀悼一下夺门之变之后枉死的于公…

门达:卧槽圣旨要你当镇抚使?
女主:嗯,我平叛有功。
门达:卧槽你暗杀了三十多个锦衣卫好吗
女主:我平叛有功。
门达:你来路不明老子很瘆得慌啊!
女主:我平叛有功。
门达:你连面具都不摘?!
女主:我平叛有功。
门达:你能说点儿别的吗?
女主:我姓奚。
门达:Σ( ° △ °|||)︴

杀返(五)

打从这天起,锦衣卫上下就都在议论这位新任镇抚使。
说起来,这位镇抚使是真有本事——单是杀了三十多个锦衣卫官员,还能让圣上亲自下旨给他官位这一条,便足以证明他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大。
可是,不服的、或者反对的声音,到底还是会有。
锦衣卫这衙门,人员关系纷杂,势力盘根错节。新人进来,若从末位的力士一级级往上混,自会在日常相处间建立自己的人脉关系;而若是从别处凭空调来的官员,除却向杨川这样买官的,众人会看在卖官的上司的面子上默契地给个面子之外,旁人要站住脚,总归要费些心思。
是以第二天,奚越拎着给遭了一夜重刑的沈不栖买的药走进那方颇有气势的大厅时,就听后头吵嚷了起来:“我大哥奚风的死,大半锦衣卫心里头都有数,左不过为了差事为了脑袋不敢多提!如今可好,他自家亲弟弟为了谋官连这血仇也不报了,真他妈替我大哥心寒。”
奚越转头,眸光清凌凌地扫了过去。
原正跟曾培说话的两个总旗登时脸都白了:“大、大人…”
但曾培明摆着就要说给他听:“都说江湖人不似官场中人瞻前顾后重财轻义!我瞧也差不多!”
话音未落,只见那新镇抚使足下一转,踏着黑靴稳稳走向了他。
“…你干什么!”曾培知他武功甚好,心下发虚,但强撑着没往后退。
弹指一息间,稳步走来的身影突然逼至眼前,曾培气息一凝扬手出招,却被他先一步探手攥住后领,整个身子被一把提起!
旁人皆尽一惊,目瞪口呆中,只见这瞧着说不上健壮的新镇抚使提着曾千户踏地而起,身轻如燕地越过镇抚司院墙,施展轻功向南疾行而去。
“快跟上!”过了半晌才有人如梦初醒地大喊出来,众人连忙破门而出,急追而上。他们一直追到皇宫之外的护城河,才遥遥看见奚大镇抚使的身形在半空一顿,继而一个空翻,将提在手里的曾培踹入河中。
“…”所有人倒吸着凉气僵立在那儿。
奚越稳稳落地,一脚踏上岸边石砌的台子,上身微微前倾,眯着双眼清朗而悠缓地道:“我数二十个数,你叫声大哥我就捞你上来。”
数尺外那一众不敢上前的锦衣卫中有四成老资历的,都因这话陡然窒息。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三载以前,奚风被当时的指挥使袁彬请至锦衣卫,上任便位在千户。而那个千户的位子,原本是该由副千户曾培升任的。
于是曾培不服,屡屡出言不逊。三日后,奚风拍案而起,拎起曾培便奔向护城河。一路上,在锦衣卫□□夫属中上成的曾培竟毫无逃脱之力,被奚风轻而易举地扔进了护城河里。
当时也有很多人像今日这样追出来。追至河边,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奚风踏着如今被奚越踏在脚下的这块大石,风轻云淡地说:“我数二十个数,你叫声大哥我就捞你上来。”
曾培不会水,扑腾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大约是觉得为这么点事丧命不值得,到底声嘶力竭地叫了大哥。
然后,只消一弹指的工夫,奚风便将他拉了上来。
此举令曾培和许多其他锦衣卫都不敢再惹奚风,至于曾培对奚风慢慢地心服口服、发自肺腑地尊其一声大哥,那是后话。
当下昔日场景重现眼前,众人都不禁一震,暗暗打量起这个奚越来。
他究竟是什么人?
是,他自称是奚风的弟弟,也知道奚风在锦衣卫的一些事。可是,连兄长治下的细节他都这么清楚,这正常吗?
他又始终不肯以真容示人,他…
曾培在短暂的怔讼后喜极而泣,扑腾着大呼:“大哥?大哥你回来了?我就知道那帮孙子弄不死你!!!”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冷声说着,在众人看不到的面具下,红菱般漂亮的薄唇勾起了一抹轻笑。
他接着便想跃下救他上来,突然间,却有一股疾风逼来!
奚越悚然一惊,即刻出手迎击。来者却没与她过招,飞身一踏旁边的树干,跃向河面提起曾培,转瞬又几个空翻回到岸上。
“咳——”呛了水的曾培在旁边倒着气,施救之人抱拳见礼:“奚大人。”
“杨千户。”泛着冷光的面具下漫出笑意,“千户大人好快的伸手,吓我一跳。”
“镇抚使大人见笑了。”杨川说着伸手去扶曾培,却听奚越扬音又道:“早闻指挥使大人许你千两黄金取我项上人头,现在千两黄金站在这里,大人不试试?”
“大人的千斤指在下领教过了,不敢千两搏千斤。”杨川说罢欲走,背后一股凭空逼来的内力却令他即刻止步。
他惊然转头,那张银色面具已逼至眼前,他两指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他的手腕,面具下一双明眸杀意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