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婧就连“欲言”也没有了,只觉得心里好难受。
其实她一直也知道何母妃对她挺好的、对她照顾得特别细,可她还是不喜欢。
她觉得何母妃好像什么都怕,怕她摔了怕她碰了,怕她因为生母的事情被父王讨厌——何母妃总是说她病了然后把她藏在房里,她去问奶娘为什么,奶娘给她的就是这个答案。
可是她觉得父王一点也不讨厌她呀!母妃刚离开的那时,还是父王抱着她哄了她好几次,说那是他们大人间的事情,跟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还有好多天,父王走到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呢!
和婧闷闷地想着,半晌后应了声“哦”,觑一觑何氏的神色,终于不得不应一句:“我不会了…”
何氏稍笑了笑,房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些。而后她唤了人,应声进来侍奉的婢子半句不该有的话都没有,全做不知方才生了什么变故,侧妃说让拿药就给拿药、侧妃说哄大小姐睡觉就哄大小姐睡觉。
里头恢复了母女亲密的模样,贴在窗下静听地人便躬着身避远了些,而后直起腰来。
赵成瑞向何氏身边的掌事宦官唐武拱了拱手:“得了,唐哥哥,多谢您行这方便。我就回去复命去了,改天请您去喝酒,咱便宜坊走着!今儿这事还得劳您费点儿心,甭给侧妃添堵不是?”
唐武堆着笑地先应了句“我就好这口儿焖炉出来的”,又拱手说:“您让王妃放心。她遣你过来听着,也是为后院的和睦着想,咱心里有数,不必让侧妃知道的事,没那个必要画蛇添足!”
赵成瑞就打这西院出来了。一众何侧妃院里的小宦官捧得他挺得意,进设宴的小厅前又赶忙躬了身子,一副谦卑的姿态。
.
整整一个元宵宴,谢玉引都在为方才的变故悬着心。
她看见她差去探消息的赵成瑞回来了,但是逸郡王就在旁边,她也不便问。后来何侧妃也回来了,请罪说二小姐忽然哭闹得厉害,所以她才不得不折回去哄孩子——她说得一脸紧张,谢玉引猜她是想将这事瞒下来。
于是她只能应一声:“哦,没事,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而后谢玉引就继续心不在焉了下去,眼前佳肴满目都没心情吃。一片白菜叶在口中嚼了半天都没品出味,直至吃到最后时才蓦地回了三分神,尝出点鸡汤的鲜香,方知自己刚才吃的是一口开水白菜。
待得宴席散后,玉引草草和众人道了别就匆匆往回走,只想赶紧问问赵成瑞都瞧见了什么?有什么后续的乱子没有?
小厅门口,气氛低沉得每个人都低着头。
——众人都听见逸郡王向王妃道了句“同走”,然后…
王妃仿若未闻,朝他一福身,转身就走了。
走得还特别快。
几个近前服侍的宦官的目光传来递去,最后全看向杨恩禄。杨恩禄也为眼前情状傻着眼,定定神,上前询问:“爷,您看…”
孟君淮正好笑地“目送”着那个疾步远去的身影,听言蓦然回神:“去正院。”
他言罢便提步走去,暗笑她心里藏不住事——虽然在宴上掩饰得尚算可以吧,但宴一散就这样行色匆匆,方才的掩饰都白搭了好吗?
他便没有费力去追,反将步子压得更慢了些,由着她自己先缓缓。
谢玉引回到正院进了屋,便立刻叫了赵成瑞来问话。
赵成瑞三言两语就把西院那边的事说了个明白,而后又细细说来,将二人的一言一语全都复述了一遍。
玉引懵了一阵。
她原本在想,今天这出理应跟逸郡王说一说,可听完赵成瑞禀来的话后又迷惑了…
说,该怎么说呢?
说和婧对她不恭敬、指着她说这不是她嫡母来着?似是对的,只是在说事实而已。可那么小的孩子,何氏又已经罚过她了,赵成瑞回话说“大小姐哭得嗓子都哑了”,禀给逸郡王,让他再训那孩子一顿么?
孟君淮进屋后一抬眼,就见玉引歪在榻上闭着眼叹气。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止了旁人的礼,又挥手让他们都退出去,站在榻边看会儿,她又长叹出一声来。
小尼姑唉声叹气,这是哪句佛经没琢磨明白?
他揶揄着抱臂站了会儿,见她仍不睁眼,蹲下身道:“在宴上就魂不守舍,有什么难事说来听听?”
“…!”谢玉引蓦地惊坐起身,目光一定才见他近在咫尺。
下一瞬,二人一坐一蹲,大眼瞪小眼。
孟君淮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谢玉引僵了须臾:“没什么…难事。”
她想还是先不提和婧的事了,怎么说都感觉跟告黑状一样。
结果他衔着笑问:“我听说和婧今日在你这里闹了一场,生她的气了?”
玉引望着他的笑容一怔,那抹笑却随即淡去,他偏过头吩咐道:“去叫和婧来。”
他万没想到和婧会做出这样没规没矩的事来。郭氏走后,他才挑了几个妾室里最端和温婉的何氏做侧妃——此前他是并不喜欢何氏的,选她,只是因为觉得她的性子能将和婧也教好。
谢玉引怔怔然,对此只得闭口不言。杨恩禄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片刻工夫后,听上去有点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谢玉引抬眸看过去,和婧被杨恩禄迫着不情不愿地走在前面,看见孟君淮,她低着头走过去,闷闷地道了声:“父王…”
“惯得你没规矩了。去跟你母妃道歉。”孟君淮平淡地说了两句话,谢玉引便见和婧双肩一搐。
玉引等了等,却不见和婧挪动半步。她就低着头束手站在那儿,看起来一副任人宰割但不肯认错的样子。
“和婧!”击案声一响。
和婧惊得直往后一退,谢玉引眼看着她眸中倏然多了惊恐。
孟君淮蹙眉沉了口气:“你今日若不道歉,父王明日就从宫里选个嬷嬷来教你规矩。”
“…殿下!”谢玉引终于忍不住喝止了他。
他教训和婧不要紧,这样语出威胁、让和婧心生恐惧就过头了。她虽然家里的时间不长,但也很清楚二叔家的孩子个个和他不亲,就是因为这“严父”严过了头。
母亲为此还同她感慨过,说小孩子一不能骗、二不能吓,因这两样生下的隔阂,日后是最难抚平的。
她几步上前蹲身揽住和婧,向孟君淮道:“家事罢了,殿下别这样吓她。”
和婧下意识地想从这个“陌生的母妃”怀里挣出来,听见这句话却突然一股委屈,忍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死咬着嘴唇还是发出一声“呜——”。
“和婧不哭。”谢玉引转过她的身子,抬手给她抹眼泪,“没事,乖,今日的事再不提了。”
她顿住声想了想,也没有过分去随和婧的意,只说:“你日后听你父王和何母妃的话就好,今天的事过去了。”
“王妃。”孟君淮额上青筋一跳,尽力缓和地提醒她,“现在不是你‘一心向善’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很没正经的注释】
①文里提到的“便宜坊”第一个字念bian(四声),卖焖炉烤鸭的,始于明朝…不过明朝时的味道和现在一不一样就不造了,拎过来打个酱油而已不要在意那么多→_→
[友情提示:老实说,个人觉得比全国文明的全聚德好吃…如果哪位菇凉来北京旅游想吃烤鸭,可以考虑一下这家~]
②开水白菜到底是什么做法就不科普了吧…看过《御膳房的小娘子》的菇凉都知道…
没看过的不知道也罢…大晚上的细说这个就太没人性了…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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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榻

谢玉引听言下意识地一瞪孟君淮,他却没在看她。
孟君淮平心静气:“和婧,过来。”
和婧被玉引半揽着,原就在本能地挣扎,听言不及多想就挣得更用力了些,从玉引怀里脱出去,回到孟君淮跟前,抽噎着不吭声。
孟君淮厉色不改:“我再说一次,你今天必须道歉,这责任你要自己担。”
“…殿下!”谢玉引又想制止,反被他一喝:“此事不用王妃插手!”
玉引蓦地噎住,看看孟君淮又看看和婧,仍是狠不下心冷眼旁观。
——她诚也知道绝对不能太惯着孩子,可眼下这情状,和婧抹眼泪的小手还肿着呢。由着孟君淮这样“一管到底”,也未必好。
她并不觉得被这么个严父教大的小孩能有多不懂事,和婧现在这样犟着,倒更像是小孩子特有的执拗。
小孩子在某些时候会特别的“爱面子”,越说她她就越觉得自己低头是丢人的事——这种事情她是经历过的!刚到华灵庵的时候,嘴巴馋肉,就趁一个卖肉脯的老板娘来进香的时候买肉吃。老板娘看是个小孩子又还留着发,给了她肉脯也没收钱。
她还“好心”分给别的小比丘尼吃呢!结果当然是被尼师抓到。
当时尼师问是不是她给的,她说什么也不肯承认。
其实,她不懂自己错了吗?她当然懂,只是当时那么多小伙伴看着,要认错也抹不开面子呀!
玉引觉得和婧现在大概就是这种心情。何侧妃教训她一顿不要紧,可孟君淮当着她这个她不喜欢的嫡母的面让她认错,她小脾气一上来才不乐意了。
孟君淮如果非逼着她低头,或许算不上错,但和婧伤心难过是必然的——她不喜欢这个母妃!可父王居然向着这个母妃!
——更要觉得这个母妃讨厌了!
谢玉引想到这儿,再看看眼前的僵持,也不管孟君淮如何想了,心一横,抱起和婧便往外走。
“…王妃?!”孟君淮傻眼。他还等着和婧抹完眼泪去乖乖道歉呢,王妃把人抱走了算怎么回事?!
四岁多的孩子明显不轻了,谢玉引脚下也不敢停,抱着和婧径直进了西屋,往榻上一放。
站起回身,孟君淮正铁青着脸跟进来。
“谢玉引!”他怒发冲冠。
谢玉引强自定神。
成婚一个半月,他一直很客气的叫她“王妃”,直接叫名字还是头一回…还是连名带姓。
须臾,她从容不迫地垂下眼眸:“殿下,我们回房去说可好?”
“你…”孟君淮又喝了一个字,看清她的神色后,竟突然噎住了。
他头一回意识到人的眼神如此神奇,他现下明明满腔怒火,被她清淡的目光一扫,竟再没底气对她发出来。
谢玉引适当地向前一步,逼得他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她偏头说:“珊瑚,去把膳房新送来的蜜桃脯给大小姐送来。琥珀喜欢小孩子,让她过来哄着。”
然后她又看一看孟君淮,居然就这样平平静静地从他身边绕过,回东边的卧房去了。
孟君淮看着她的背影,她步态稳稳的,一点惧色都没有,完全都不怕他的样子。
孟君淮深缓一息,再回头看看,珊瑚已端了蜜桃脯来。蜜桃脯的颜色像是琥珀,看起来晶莹可口,和婧一看到就被拽住了神思,正要伸手去拿,碰上孟君淮的目光又停住,抽噎着望着他。
他无奈一喟:“吃吧。”
和婧抽嗒嗒地目送父亲离开,直到东屋的门关上才又去拿果脯。
然后她有些惊诧地想,那个母妃好厉害,居然敢在父王生气的时候把她抱走!
何母妃在父王生气的时候,都是和父王一起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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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屋,孟君淮关上门、绕过屏风,便见玉引站得端端正正。
他不耐地皱了皱眉,直截了当:“我从未抹过王妃的面子,王妃你…”
“我也不想抹殿下的面子。”谢玉引低着头,“但凡事总要随缘的。殿下您这样逼着和婧向我道歉有什么用,逼着她认我这个嫡母又有什么用?她心里该讨厌我还是讨厌我,甚至会因为殿下的逼迫而更讨厌我。”
她垂着眼帘问他:“郭氏的事,与和婧是…没什么干系的吧?”
“自然没有。”孟君淮不解她为什么这样问,“事情出时她才三岁多。”
“那殿下又何必把恶报加到她头上呢?”谢玉引追问。
孟君淮语中一塞,遂道:“我何时…”
“本是和她没关系的事,却让她说没了生母就没了生母了。诚然,这于郭氏而言是另一番因果报偿,许不该放在一起论。”玉引的目光清凌凌的,“可是然后呢?还要说逼她认旁人就做母亲就认旁人做母亲吗?这就不是报在郭氏头上了,只在她头上。”
孟君淮被她说得发了懵,想了又想却寻不到话来反驳。
他逼和婧道歉,只是因为觉得“应该如此”,但她这般说辞听起来却比“应该如此”要深多了,让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这小尼姑…
他心下有点不服地暗暗揶揄了一句,又作如常地问她:“那你觉得该如何?现下你是当家主母,孩子不肯认你,会闹出怎样的乱子,你可想过?”
“慢慢来吧!”谢玉引深吸口气之后明快道,“她与郭氏的母女缘分是一回事,与我是另一回事。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此事强求不来,不如随缘而去。”
孟君淮淡睇着她,睇了须臾后,忽而“嗤”地一声笑。
细品下来,他忽然觉得这小尼姑很有趣。张口闭口缘分啊因果啊,听起来“老气横秋”,偏又是轻快灵动的口气。
罢了,姑且承认她是个灵秀通透的小尼姑。
他长舒了口气,再看一看她,便转身往外去。后面的声音立时变得有些焦急:“殿下…?”
谢玉引紧张地望着他,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眼前的人顿了顿脚步:“我去看看和婧,王妃先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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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君淮回到西屋后,玉引屏息凑到门边听了听那边的动静。在听到孟君淮放缓了口吻跟和婧说“不哭了”之后,她才算松了口气。
再回到卧房,玉引便吩咐琉璃备水为她盥洗——一出家宴应付下来还是很累的,何况又添了和婧这一出?
盥洗之后换了身舒服的寝衣,她便安安心心地躺下了。半抱着枕头侧躺着,隐约还能听到西屋那边传来了和婧的咯咯笑声,玉引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笑,而后闭上眼睛安睡。
俄而听到烛火被吹熄的轻微声响,她刚觉得困意涌得更厉害了一些,乍觉两只手探到了身底下将她往里推。
谢玉引:“…?”
黑暗中声音幽幽:“王妃,你睡进去些。”
孟君淮有些无奈,头一回见到明知道自己在,还睡在正中间把着床的——就算是他偶尔一时兴起自己带着孩子睡的时候,和婧和阿礼也知道给他让块地方啊?
然后孟君淮看到一双明眸在黑暗中睁开,明眸中的错愕让他一愣。
谢玉引诧异地问他:“殿下您…您要睡在这里?”
“…?”孟君淮打量着她,理所当然,“不然呢?”
他来都来了、而且都这个时辰了…她打算轰他走?!
紧接着,他就见眼前的姑娘一下子将被子裹紧了,惊异的神色反弄得他乍觉不好意思。
——好像他是个坏人,潜入姑娘家的闺房正要做什么道德沦丧的事情一样。
可他们明明是夫妻啊?这是他王府的正院!
孟君淮因为一股突然袭来的挫败而觉得无措,他放开正推她的手直起身,抱臂站了一会儿,思量怎样为好。
要不他回前头自己睡?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一划,再定睛看她时就打消掉了。
他不!这个府里没有人能轰他去别的地方!
于是,谢玉引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在黑暗中一脚瞪上了床,然后从她身上迈了过去。
“殿下?!”她大惊失色,他已理直气壮地在床榻内侧躺了下来。
然后扔给她一句:“我不动你,行不行?”
…行。
她刚一松气,他又忽地拽了被子,不及她多想,一只脚已经伸进来了。
热热的,碰得她脚面上也一热。
谢玉引脑中嗡鸣,立即胡扯了个理由:“殿下我正来月事。”
“…我不是说了不动你?”孟君淮停下拽被子的手,继而清楚地感觉谢玉引往旁边躲了躲:“那您拽被子…”
“嘶——”孟君淮气得没词,压着声吼说,“你床上不就这一床被子吗?不拽你的我等着明早被你超度?!”
嗯…?还真是!
谢玉引恍然大悟,道了句“我再去给殿下取一床”便要翻身下榻。
她探手正摸鞋在什么位置,胳膊忽被一拽,惊叫着向后跌去。
作者有话要说:孟君淮:不拽你的我等着明早被你超度啊???
玉引:哎我庵刚推出九九八十一天的超度套餐,扫码支付八折优惠啊!【递手机】
第二天,孟君淮掐了府里的WIFI。


突发

玉引全没想到他会突然伸手拽她,被他拢着缓了两息后,才惊觉自己是在他怀里。
她吓坏了,急道:“殿下?!”
孟君淮拽过被子将自己和她都盖住,声色淡淡:“我说了不动你,不必再取被子了。”
言下之意,让她放心地就这样睡。
他言罢低头觑一觑她,见她不吭声就蹙了眉头。在他的后院里,还不曾有过哪个人需要他这般哄着。偏这最清心寡欲的一个他不哄还不行,这是他的正妻,不是他可以凭喜好想冷落就冷落的,再不合他的意,他也要慢慢和她熟悉起来。
前有郭氏戕害庶子,如果后面再闹出一桩夫妻不睦来,他府里的笑话就大了。
孟君淮一边这样想,一边又十分紧张——从新婚初见开始,她就让他觉得好像一尊玉菩萨,弄得他在新婚当晚觉得自己想象一下要与她行敦伦之事都不可饶恕。
然后现在他把这尊“玉菩萨”强搂在了怀里…
孟君淮心里大喊着跟自己强调“熄了灯都一样!!!”,才能勉强不乱阵脚,时间久了不禁有些烦。他手在她后背一抚,道了声“睡吧”便不再说话,阖眼安歇。
已僵了片刻的玉引后脊一痒又回过神来,她周身一阵战栗,神思让她想挣扎,身上却惊得不听使唤。
黑暗中,玉引战战兢兢地抬眼看他,费力地凝神看了许久才确定他已然闭了眼了。
而且呼吸平稳,这是已经睡着了…?
她又缓缓,俄而小心翼翼地抽了只手出来,凑到他鼻边探了探。
孟君淮察觉到动静挑眉:为什么要试鼻息?看他死没死…?
玉引手悬在那里自顾自地尴尬起来。
她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不过没试出来——睡着时呼吸应是比醒着时平稳一些,她没多想就抬手去试了,然后才想起来平不平稳好像是靠听才更对!
至于抬手去试鼻息…
好像、好像是用来看人还有气没气的?
哎呀所以她刚才踌躇了那么半天究竟是在想什么!
一定是被他吓傻了才会这样!
孟君淮闭着眼睛听见她突然清了清嗓子,而后便感到悬在面前的手移开了。怀里的人稍微动了动,扯了扯被子,好似是在寻睡得更舒服的姿势。
谢玉引稍微离他远了一寸,再度抬眸看看、侧耳听听,觉得他…应该是…睡熟了吧?
片刻,孟君淮清楚地听到身边的一呼一吸平稳无比。
他将眼睛稍挣了条缝,揽在她身后的手轻点了点她,她也没反应。
居然真的安心地睡着了…???
他还以为她怎么也要提心吊胆到大半夜、精疲力竭了才会睡过去呢!
孟君淮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暗叹这真是个心思干净的姑娘。
直到他挨了一巴掌。
孟君淮浑身一悚,面色僵硬地揭开被子看去。眼看着她软绵绵的手不偏不倚地搭在了…那个地方。
.
谢玉引这一觉睡得特别好,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只不过醒得早了些。
还不到寅时。
不过枕边已经没人了。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不知他为何这样早起。叫来珊瑚问是不是今日有什么事,珊瑚只答说:“殿下四更刚过就醒了,在屋里品了小半盏茶,前面正好有人来禀什么事,就走了。”
四更刚过就醒了?这是睡得不踏实?
谢玉引想了想便将此事搁下,吩咐备水盥洗。年关可算彻底过去了,她今天要静下心来好好抄抄经。之前半个月都因过年的事心安理得地没碰经文,日子过得实在太懒。
前院书房里一片死寂,房中侍候的几个宦官都不敢抬头,换茶、研墨时退开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显然一点都不敢在逸郡王跟前多待,只想干完了分内之事就赶紧撤开,免得触霉头。
须臾,孟君淮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看悬在手中再一次晾干的狼毫,终还是只能扔到一边。
眼前摊开的奏章上,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写。
丑时来禀事的,是谨亲王府的人。数位皇子里,现下只有这位嫡长兄封了亲王,一众兄弟自然对他马首是瞻。孟君淮也对他敬重有加,但数算起来,二人打交道的时候其实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