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假!”我喊了出来,昭泊却道:“未必,这个时候就算程修偐略有不愿,但看在孩子的份上,择吉日完婚这话不一定是在骗她——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
我继续往下看,程修偐的父母亲自来看纪云翟了。看得出,他们是真心的欢喜,拉着纪云翟嘘寒问暖。在这样的喜悦之下,他们已无所谓纪云翟未婚先孕的不光彩。再加上两家之前的交情,纪云翟早就是他们认定的儿媳了。
选定的日子,在一个月以后。因为纪云翟父母双亡,此事只能是程修偐的父母全权做主。
如果故事照此发展下去,必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一个和睦的家庭。
变故来得很快。
几天之后,程修偐又来找纪云翟,送给她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吉祥的图案,纪云翟凑近一闻就称赞好香。同时,我也闻到了这个味道,可见这个香气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只是一闪而过的香气,却让我一震,目瞪口呆。昭泊看向我:“懂了?”
我笑得艰难:“可怜纪云翟不识香…”
“所幸她不识香,否则心死得更快。”
纪云翟不识香,那股香气我却再熟悉不过,所有的调香师都再熟悉不过,那是上等的红麝!
这是孕妇极避讳的东西,接触多了必致小产。从锁香楼创始人余氏的手札里,其功效可见一斑——那是四百年前,大晋后宫嫔妃便常用此香去处理对手的腹中胎儿,用起来见效很快,得心应手。
但没想到,程修偐他…竟会亲手给季云翟红麝!
那是他的未婚妻,他的琴瑟之友!
不过短短几天,纪云翟就小产了。程修偐悉心照料,耐心安慰,在我看来何其恶心。
终有一日,仍卧床休息的纪云翟唤了程修偐两声,没有回应。也许是病中太需要人照顾,也许是她察觉到了什么,总之她起身下了床,到院子里去寻程修偐。
内院里,没有他的身影,只有一树树初绽的桃花开得正好。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我凄然道,“可她却还以为等着自己的会是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怅然一哂:“都说各花有各命,可同一种花,命运也可以是截然不同的。”
昭泊听着我的话,思虑了一会儿,道:“那取决于它们一开始入了谁的眼。”
各花入各眼,各花有各命。不过是取决于养花人罢了。
我转而笑道:“入了我锁香楼的花匠眼的,最后便是香气永留。”
细一想,其实,也都是骨肉消弭留下一缕香而已。
纪云翟颤颤巍巍地从后院到了前院,她看到了另一个女子。容貌姣好,语声婉转如莺,就如一年多前初及笄的她。
而在那女子身边为她云鬓簪上一朵绽放的桃花的,也是一年多前站在纪云翟身边的他。当年,他可以为了早见她一刻而翻墙入院。如今,却如此毫无遮掩的在她院中与另一女子相会。
纪云翟木然,就这样看着。
她看到那女子打落了程修偐手中的桃花,不悦道:“公子如是根本没打算娶我,就不要再假惺惺地去找我了。我渤城姜氏虽只是姜氏一族里极不起眼的一支,但毕竟也是姜氏,我不能做出这般败坏家族名声的事。”
我咋舌:“啊!竟是延绵百年的旺族家的女儿!也来拆人姻缘!还口口声声说不能做败坏家族名声的事!要是传到锦都族长那儿去,非把她就地正法!”
程修偐面对美人质问,不愠不恼:“怎不想娶你?只是她现在刚小产,于情于理我总该照顾一阵子。到时候叫我爹娘退了婚,才好跟你提亲。”他一笑,眼中似有狠戾,“你那香可真是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耶…渣男本质显露


云鬓乱·终章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这是《云鬓乱》的终章…不是全文的终章哈…
明儿开始第二个故事~《满庭芳》~~
嗯- -《云鬓乱》只是个小小的预热…
姜氏得意道:“当然,那是枫宁蕴香馆的红麝,大燕最好的。我花了大价钱去办这事,你可不许负了我。”
我登时轻笑出声,但不是因为她称赞蕴香馆的香:“纪小姐与他那样默契的琴箫合鸣,说负就负了,姜氏居然还信他。”
画面一转,这边程修偐端着一盘瓜子磕了起来。我瞪昭泊一眼,他赔笑道:“看得实在乏味,磕着瓜子心情还好点…”
昭泊看出不对之后,估计也就万分不舍地把瓜子又放下了,画面再一转,程修偐手里已经没了那盘瓜子。
纪云翟听到此处,再无力支撑,脚下一个趔趄,没哭没闹,开了口,语气生冷:“程修偐!你简直…禽兽不如!”
程修偐和姜氏同时回过头,姜氏先莞然笑道:“纪小姐,两年不见,变化不小啊!”
我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问昭泊:“这姜氏和纪小姐原本就是认识的么?”
昭泊道:“具体不清楚,但旺族之间互相有来往也正常。”
纪云翟指着程修偐,眼中毫无光彩,语声的颤抖中透着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下得去手…这也是你的孩子…”
我还以为程修偐会假意安慰几句,好歹敷衍一下,可眼前的他却只是淡淡一笑,看着姜氏的双眸温柔如水:“纪小姐,我和你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我所爱之人,一直是阿珑。”
他语中已称纪云翟为“纪小姐”,却称姜氏闺名“阿珑”,泾渭分明。当初的琴箫之和,现在成了他讨好新欢的垫脚石。从前的万般甜蜜都被他轻巧地化作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着只是气恼,却见纪云翟支撑不过,晕厥过去,画面一黑。
之后,画面又模模糊糊地亮了,似是初醒时看到的微光。耳畔声音响起,是程修偐母亲的声音,浓浓的无奈与笃定交杂:“阿翟,你放心,我们定是要让修偐与你完婚的。”
画面忽然清晰,纪云翟听到此话猛然睁开了眼,记忆中的景象就续上了。我们看到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声音却极是有力,带着切齿地恨意道:“我!不!嫁!”
程母正要给她喂药的手一颤:“阿翟…你听我一句,你爹娘都走了,你得有人照顾。男人终归是免不了纳妾的,但妻只能是你一个,我和你程伯伯不会再容他干出出格的事儿来!”
纪云翟躺在床上,一再摇头,语气平缓:“如果他只是负我,如果他只是另有新欢,我绝不会不肯嫁。可是…他竟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如此狠心怎能让我托付终身…”她如死灰的双目此时填满了坚定,“我便是就此死了,也绝不可能嫁给他。”
纪云翟的坚持让程母无计可施,终了只能重重一叹,在桌上放了一沓银票,离开了。
我们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纪云翟起身收拾行装。她洁白的中衣裙外披了一件褙子,淡蓝色的领缘上绣着宝蓝的兰花。
那是她与程修偐初见时的着装。
那一沓银票,她看也没看一眼,抱着琴出了门。
她走到了崖边,那天的风很大,吹得她鬓发散乱,画面之外的昭泊和我也感觉到了阵阵凉风。她抱着琴,刚要跳下去,被人拉回,是锁香楼的灵探。
这一拽猝不及防,手中的琴陡然掉落,落入崖底,无法再寻。她看着灵探的眼神,还是如死灰。
然后,她被灵探打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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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变故连生,想来那时,程公子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到最后,却是他狠狠地给了她致命一击。
无怪她会想跳崖。
一时间,我想去渤城找姜氏算账,无奈这个姓氏背后的庞大势力实是我不能惹的,甚至连碰触也不能。
我心中五味杂陈:“竟还是我锁香楼的红麝害她小产,缘分太奇妙,孽缘更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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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到了她房里,第一次这样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这本该是一张多么姣好的面容,现在却憔悴得难寻血色。
我对她,把锁香楼的秘密业务全盘托出,细细介绍,问她:“我可以帮你提走你不想要的记忆,你愿意吗?”
她默然沉思片刻,道:“我没钱。”
我一笑:“我知道。锁香楼名下蕴香馆所售的香皆是上佳之品,件件价值不菲,唯独炼忆香,不要钱。”看着她的讶异,我解释道,“世间之香众多,有些让人闻时喜欢,过后便忘了;有些则让人久久回味,引人思绪万千。纪小姐觉得,锁香楼的香是哪种?”
“自然是第二种。”她不假思索道。
我点头:“对。锁香楼的香之所以能如此,便是因为有忆香来做引子,只要少少一点加在香里,不会乱人心智,又能令人神往。小姐明白了?”
她神情淡漠:“各取所需,这样很好。”
“那,小姐想忘了什么?”我问道。其实我明知她的答案会是什么,不过就是想忘了与那负心人的一切过往罢了。
但实际上,她给我的答案并不是。她说:“那么,就麻烦姑娘帮我忘了琴技吧。”
我一怔:“什么?”
“我不想忘了他。”她抬头看着我,一片死寂的眼中泛起了光泽,“与他的一点一滴,我都不想忘。我想忘了琴技,不过是想了断这份情罢了。”
我愣了良久,才颓然道:“我帮不了你…所谓忆香,是用记忆炼香,无论是长是短,总要是一段或几段完整的独立的记忆才行——你的琴技,不是完整的独立的记忆啊!”
她的眼睛便恢复了死寂:“我知道了。”
当晚,纪云翟悄悄离开了锁香楼,没有惊动任何人。我听说后,追悔莫及,我还没有洗去她对于锁香楼的这一段记忆,如果她把这些秘密说出去,锁香楼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我在屋里急得直转,两个灵探在一旁看着我发愣。昭泊推门进来:“别担心了,她不会说出去的。”
我脚下一滞:“啊?”
“她死了。”他道,吩咐灵探退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我定睛一看,是一只红色的瓷瓶,心中猜到八九分,蹙眉看着他。
“她跳崖了,途中被灵探看到,迅速来告诉了我。”他又喝了口茶,“我赶到时,她刚从崖上摔下,思绪未尽,时间刚好。”
明明是在述说一个人的生死,昭泊却神色平淡,我听着这些,神色亦是如常。
这样的事情,我们都见得太多了,早已麻木了。麻木到面对魂魄尚未完全飘散的纪小姐,昭泊仍能泰然自若的炼出这瓶子香,哪怕在这个过程中,纪小姐的身体在逐渐变凉。
仅仅是片刻的怅然若失,我轻道:“白费了这么多周折,最后还是一死,也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昭泊脸上是他最常见的风轻云淡的神色:“心思好解,程公子伤透了她,却不等于她就此不爱程公子。她不过是想逼自己终了这份情,忘了琴技,没了初相识便有的那份默契,她便能强告诉自己配不上了。留下那份记忆,在余生慢慢回忆,挺好。”他执起那个瓶子,在手里把玩着,笑道:“再过几日,渤城有一场婚事。程、姜两家可都是大家,现成的贺礼,你且给命个名吧。”
我没有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瓶子,扭过头一声轻哼:“又逗我,现在明明对姜氏避之不及!”这话说起来很是无奈,明明心中不爽程修偐与姜氏,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他们大婚,没有人会多想已然魂归的纪云翟的。
我也只能暗道一句:报应,迟早会来的。已做心理安慰。
而相较于此,我心中更为无奈的是,看的记忆多了,现在常常看到开头就大体能猜到结尾,却还是要一步步地看着她走完这场悲剧。
昭泊把香放回了桌上“不送就不送,收起来也好。不过这可是上等的好香,耗了我四块羊脂玉,还有纪小姐那一缕香魂,还是起个名字吧。”
我撇嘴:“你制的香,你取名字啊!这种难题总扔给我!”
昭泊沉吟片刻,望着窗外,缓缓道:“她跳崖那一瞬,我是看着的。面如死灰,鬓发散乱。纪云翟…云翟…”默了片刻,我和他几乎同时说出了那个名字:“云鬓乱!”
几日后,我才有勇气打开瓶塞,轻晃着闻了一闻。一股极凄清悠长的香气,有一缕淡淡的桃花香。随着这香气,我又一次看到那一年的桃花盛开,她与他院中初见。他在她鬓边簪了一朵桃花,说了一句:“真好看。”
那是她这一生中听过的最好听的赞美。
部分香气散去,那一缕桃花香更为凸显。又是一年桃花盛开的时节,她满院的桃花飘香,她眼看着他为另一个女子簪上了一朵桃花,她忽然想起了他为她念的那首《桃夭》…
桃花香末,是一味淡淡的苦涩。
我看到她站在崖边,毫无留恋。她伸手取下鬓边的一朵桃花,在手中用力的揉碎…
松手,花瓣随风而逝。
她在崖边站了许久,回忆着他们的所有过往。他的端然长揖、他的温润一笑、他的无礼提问、他的不离不弃,以及,他在她心上狠狠刺下的那一刀。
最终,她纵身一跳…
正好起了一阵凉风,拂过正从崖上掉落的她的脸颊,吹乱了她曾经簪着桃花的鬓发。耳边的风声,是对她痴心的嘲笑。
云鬓乱。
那个名唤云翟的女子,在这样一个秋天为那负心人乱了云鬓。我曾心下为她不值,后来想想,值与不值,岂是我有权评说的?她若真觉不值,便会舍得让我提走那一段记忆了。
既然不舍,在她心里,便是值得的。


满庭芳·凌莲

活下去的那一个,究竟是谁?
——序言
离中秋不远了,阖家团圆的日子,却有人通过灵探找到我,说有生意要做,灵探问我见不见。
锁香楼所有需要经由灵探的业务都属机密,多是灵探们去找生意,鲜少有人能直接知晓这些来找灵探。但我爽快应下:“见!送上门的生意干嘛不做?要是发现什么问题,左不过就是提了她对锁香楼的记忆。”
翌日,我就见到了这个要和我做生意的人,凌莲。
能主动找上门,可见她对锁香楼的业务是有了解的,我也没多废话,直接问她:“姑娘想忘了什么?”
她的答案,让我和昭泊都瞠目结舌:“杀我全家。”
我看昭泊放在桌上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茶杯,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伸手在他臂上一按,问凌莲:“为什么?”
凌莲的答案再次让我们瞠目结舌:“荣华富贵。”
昭泊手上动作骤停,杯身与杯盖相蹭一响,拂袖离去,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发怒。因为锁香楼的规矩,当事人自己提出炼忆香,不是亏心的生意,免费去炼,各取所需,不得拒绝;如果遇到了亏心的生意,例如杀人越货,但凡价格合适,也不得拒绝。
虽是冷血,也有道理。谁也不会平白想取别人性命,其间终究是有利益纠葛的。锁香楼到底是商家,我们没有闲心去管别人了利益纠葛,只与顾客有利益纠葛。换句话说,事件万般皆浮云,满足顾客需求才是正道。
在这方面,昭泊的心理承受度反倒比我低了。我如此淡定估计是因为血液里流传下来的冷漠。
话虽这么说,我还真没做过什么正经的亏心生意,谁知遇到的头一桩就是这么…完全的违背伦理纲常!
也难怪昭泊不悦,要是凌莲提出的是“杀了竞争对手”“杀了负心人”或者“杀了我没人性的婆婆”这类要求,估计我们都能表示理解坦然接受…
但她说“杀我全家”,我们就不能理解了…
我有点不知道如何继续,她脸上笑意凌厉:“杀我全家,再给我一段新的记忆,让我忘记是我杀了他们。”
我更不能理解了…
她又说:“你也可以只做后一半——给我一段新的记忆,让我忘记是我杀了他们。”这意味着她可以找别人杀她全家。
纵使我不该问原因,但我还是问了:“为何…”
“荣华富贵。”还是这个答案。
我深吸了口气,再问:“是怎样的荣华富贵值得你赔上全家性命…”
她不答。不答就不答,我想知道总能知道的。
我告诉她这生意太大,我要同昭泊商量,请她在锁香楼小住两日,她欣然应允。
面对昭泊阴沉的面色,我只能说:“如果我们不做,她也会找别人做。还不如先拖住她,兴许还有转机呢?”
我在给凌莲准备的晚饭里下了药。十足的分量,起码能睡上两日。
饭菜端上桌,凌莲夹了一片桂花糯米藕送到嘴边,停住,笑颜艳丽:“姑娘想看清是怎么回事就直说,这样的手段太下三滥了。”
我阴谋失败,正尴尬,昭泊衣袂飘飘地走进房中道,语中有丝丝寒意:“杀自己的全家谋得荣华富贵,凌姑娘的手段岂止下三滥!”
凌莲不以为意,语中略有懒意:“两位要看便看吧,怎么看?”
她既然自己愿意,还省得放倒她了,她醒着,还多个人加以讲解。
我在她手上系上红绳,在平安扣中间点燃引忆香,自觉地系上白绳——如果让当事人看到我们在以她的视角看记忆,有点奇怪。
景象开始,是六七岁的凌莲,我不禁扯了扯嘴角:这得多长啊!
凌莲的爹是香料贩,她娘是锦都姝香楼的调香师。怪不得迷药这么容易被她识破…
所谓同行是冤家!
咦不对…怎么又一个凌莲…
凌莲双眼空洞地开了口:“那是我的孪生姐姐,凌菡。”虽然我们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在看,但她仍是自己的视角,全然把自己投进当初的记忆中。这种情况下,周围的真实景物是看不真切的,双眼也往往会失神,这是正常反应…
那好像是元宵灯会上吧,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穿着一模一样的粉嫩嫩的齐胸襦裙跟着父母看花灯猜灯谜,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灯会上不仅仅有各色花灯可看,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摊子。包括算命的摊子。
凌莲的爹走到近前,问那算命先生:“先生,帮我算一卦。”
那算命先生摇头晃脑:“要算什么卦啊…”
她爹说:“算算财运。”
算命先生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问了他的八字、他妻子的八字,最后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算命先生最会看人心思,一问一答间已明了他是急于发财,捻着胡须,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句:“六道轮回,邪物作祟。”凌氏夫妇皆是不解,急问他:“先生何意?”
算命先生闭目不言,右手手指不住拈着,似是在算,实是要钱。凌父忙不迭地掏了钱塞在算命先生手里。
算命先生睁开了眼,目光又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发问:“可是双生女?”
凌父连声应道:“是,是!”
算命先生“嗯”了一声:“她们两个,只有一个是你的女儿。”
凌父大惊,与妻子茫然相视,又问:“先生何意?”
算命先生遂又微阖双目,摇头晃脑:“可是有一人额角有胎记?”
我闻言向凌菡凌莲看去,果然其中一人额角有块红斑,但看不出是凌菡还是凌莲。与我相对而坐的凌莲忽抬头看向我,似是竭力地拨开眼前的回忆要与我说话又寻不到我,我忙道:“姑娘说吧,我在。”
凌莲抬手拨起了留海,额角一块红斑。
画面里,凌父也撩开其中一个女儿额前的留海,问算命先生:“先生说的是这个?”
算命先生徐徐点头:“嗯…”
凌母继道:“可这不是胎记,是小时候不小心磕的。”
算命先生好似愣了一瞬,又道:“若是胎记,便是恶灵所化;若是后添不消,便是恶灵附身。”
这是什么谬论…
凌母慌乱地搂住凌莲,眼中尽是焦灼担忧:“那…那怎么办…”
“恶灵若在,你家昌盛不了。”
“这…这…”凌父瞪着眼睛,“你是要我…杀了自己的女儿?”
算命先生似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深信不疑,又愣了一瞬,摇头:“不可。她终究是你女儿,你若亲手杀她,必遭天谴。”
凌父凌母都松一口气,又问他:“那该如何?”
算命先生又摆出看似掐指而算、实则要钱的收拾,凌父有掏了钱给他,他却仍是这个动作。
最后夫妇二人将浑身的钱尽数掏出给他,为求一解。
算命先生方叹一口气,慢慢道:“实则无解,只能力求平安。”
“先生请讲!”
“今后,对外你们只有一个女儿;对内…”算命先生看着凌莲,狠意顿生,好像真的在看厉鬼一般,“对内,不得叫她真死了,却要用狠手段将恶灵逼走。”
凌母犹自搂着凌莲,问他:“先生,怎么知道恶灵有没有离开我女儿?”
“那疤痕愈合,便是走了。”算命先生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