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四十八…我就出去了一会儿…”广播操已经接近尾声了,林亦霖想到一会就该去教务处交款,心里乱得不行。
他不怀疑这个大少爷,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太有钱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要怀疑。
“嗨。”陈路从书桌里拿出他昂贵的薄皮夹,抽出张信用卡:“我先借你呗。”
林亦霖上雅礼是不交学费的,而且学校还会给他每个月四百元的补助,如果节省一点,两个月就可以还给他了…
软软的笑露了出来,林亦霖伸手去接:“谢谢…”
银色的卡又被猛地抽了回去,陈路挑挑眉毛微笑:“我又没说白借给你。”
“那你要什么…”
暗蓝的眼睛微眯起来,陈路转过好看的脸,轻声说:“让我亲一下。”
没有想像中的困惑与惊慌失措,林亦霖总是表情淡淡的脸蓦然间竟然被一种夹杂着恐惧与厌恶的表情填满了,他很瘦,身子很直,所以表情突兀而又光明正大。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陈路看着他修美的温和的双眸,很不舒服。
原本只是想吓吓他,可是现在他真的想伤害他,让他害怕,让他痛苦,让他狼狈的从自己面前迫不及待的滚开。
猛然间陈路忽然把林亦霖扯了过来,扶住他的后颈,激烈的挣扎中,他把他压在了课桌上,书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嘴唇触到了冰凉的脸颊。
走廊里传来了嘈杂的人群涌上的声音,林亦霖像是溺水过后的呼吸显得格外微薄。
直到陈路松开禁锢的手,他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是一种从心底泛出的极端的恐惧。
原本平整的校服有些零乱了,林亦霖颤抖的缓慢整理,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进来坐到座位上说说笑笑。
“天啊,打架了?”
不知刚从哪抽完烟回来的杜威口吻戏谑的从地上捡起一本书,大大咧咧的坐到了陈路的后面。
“他傻冒自己摔了一跤。”陈路不知何时又坐了回去,修长的手指在空无一物的书桌上轻轻一敲。
“得了,一定是你欺负人家小林林了吧,坏人。”杜威呵呵的坏笑。
陈路也跟着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
看着他那么美丽的外表,林亦霖竟也失力似的淡笑了出来,而后蹲下去默默地捡起所有的书本文具,一言不发便走出了教室。
课堂上静得连呼吸声都那么明显。
肖言轻轻把教案扔在上面,换来了巨大的震动声响。
“现在是班长自己把钱给垫上了,究竟谁拿了这笔钱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追究这件事情,但你最好回去认真考虑清楚,这是道德问题。”他朗声说完,微微扶了下眼镜。
“老师你看着我干吗?”陈路突然说。
全班的目光唰的一下都转回去看着后排的男生们中间最显眼的那个。
林亦霖一直低头看着单词,照旧云淡风轻的表情,衣领洁净,书桌整齐,所有细节都很模范。
陈路在旁边泡夜店似的悠闲的样子要多不合适就有多不合适。
“你想说什么?”原本打算开始上课的肖言扶着讲台若有所思地微笑。
“我想说…”陈路拖长了语调:“你们若是怀疑我就来翻翻好了,事先声明,我才看不上那点小钱呢,翻不出来就给我道歉。”
“第一,没有人有权利搜查你,你尽管放心好了,第二,一个一分钱不赚的人看不起六百元的资格在哪?第三,我看你是希望你最好尽快穿上校服,再把教科书带到教室来。”肖言利落的翻开教案:“好了,大家先把上节课的内容复习一下。”
瞅见肖言认真地听着别人回答问题,杜威狠踹了前面的椅子一脚。
陈路回头。
杜威抱着包哭笑不得的说:“你…”
“我怎么?”蓝眼睛眨了眨。
“算了,没事,下午别上课了吧,咱们出去玩,忒无聊啊这学校。”
“去哪?”
肖言忽然转身看着他们:“杜威!”
“在!”他嘴贫地站起身。
“Now,please tell me…”肖言拖起了留学带回来的美国腔。
陈路幸灾乐祸的笑起来,他打小就在国外生活,中午反倒要人好好教,所以老师从来不拿英语折磨自己,倒霉的总是杜威。
班级依旧热热闹闹,嘻嘻哈哈,可林亦霖就好像认为所有的事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一样,一笔一划的在笔记本上写着字,他凉凉的侧脸让陈路很快就收起了笑容。

第4章

他真的很美丽,毫无缺憾的那种美丽。
湖泊似的暗蓝双眼,鼻梁高的恰到好处,个子是西方人的修长高大,皮肤属于东方的细致白皙,微微笑,或者淡淡悲伤,都像是一幅优美的画卷。
真正的美丽,并没有让人嫉妒,也没有让人觊觎。
而是毫无疑问的卑微。
我就是如此。
一看到他。
自卑就渗到牙髓中去,隐隐作痛。
——2004年9月17日
林亦霖深吸了口气,定定神,而后才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肖老师,作业还差三本,收上来的先给您放这了。”微笑地面对正和同事聊天的肖言,他一如既往的乖巧。
“嗯。”肖言随手拿起老婆从欧洲寄来的一盒巧克力递给他:“给,拿去吃吧。”
“我不要…”林亦霖摇头。
“快得了,放我这也浪费,我一个大男人吃它干吗,都是孩子喜欢。”肖言撇撇嘴,随手打开一本作业。
孩子,我还是孩子…
闻言林亦霖愣愣地接过,看着肖言比他高大的多的身躯,心底忽然有些温暖的感觉。
除了母亲带着神经质的笨拙的关怀,他已经很少得到长辈的爱护了。
肖言微笑。
其实他对这个极度听话却又爱耍小聪明的学生无可奈何。
每个老师都喜欢学生努力,但每个人都知道,绷得太紧的弦迟早是要断的。
开学不久,林亦霖几近透明的眼底就已经泛起了淡淡的倦青。
“今天周五放假了,下午去干什么?”肖言轻松地问。
“到图书馆看书…”
“拜托,”肖言故意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还有两天休息呢,什么时候看书不行啊,怎么不去和同学玩,我看你人缘挺好的。”
“我…”林亦霖结巴,说实在的,叫他去玩他都不晓得要玩些什么,更何况在北京这个大城市做什么都要花钱。
“这样吧,今天你也别学习了,我给你个任务,你给我完成。”肖言托着下巴弯起眼睛。
“好的。”模范林无条件答应。
“让陈路和杜威把校服穿上,学校规定要穿,就他俩特殊,不像样子。”
听了这话林亦霖为难地看着肖言。
“知道困难才让你去的,老师相信你!”肖言大手在他肩上一拍,怡然自得的便夹着教案走出门去。
“我不穿,傻死了,怎么着,能为这事儿给我开除啊?”杜威拿起包,嘲笑林亦霖:“小林林怎么管起校服来了,难道你觉得它很好看?”
好多女生说他长得像陈冠希,估计就是因为那总挂在嘴角的坏笑。
林亦霖堵在门口:“可、可是你们总不穿,学校会给咱们班扣分的,肖老师不高兴了怎么办?”
“他不高兴我才高兴呢。”杜威哼了声往前迈步,见林亦霖还是不让开,他才无奈的说:“班长,我要回家,你挡着道了。”
“你要答应回来时穿着校服。”林亦霖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不放行。
“成,成,他穿我就穿,可以了吧?像女人一样烦!”杜威指了指在笔记本前看电影的陈路,猛地推开林亦霖扬长而去。
陈路抬了下蓝眼睛,特疏离的又垂了下去,继续看他的《天堂电影院》。
自从丢钱的事发生以后林亦霖就再没主动和他讲过话,虽然一开始看这个穷光蛋在食堂干吃馒头是有点内疚,但时间长了,内疚就成了对自己的恼怒:为什么非要稀罕这种人的搭理?
“你不回家吗?”林亦霖留校是心疼车费,他不明白大少爷干吗也蹲在学校耗时间。
“嗯,我妈去深圳了,回家也是自己呆着。”陈路憋了两秒,还是选择回答“那,那…”林亦霖想问那么多人约他出去他怎么不去,又一想陈路那种谁都看不起的样子,便住了口。
电脑屏幕上正演到结局,男主角功成名就之后,独自坐在影院里看着小时候从老放映员那里捡来的胶片连播,是一幕幕旧电影的吻戏,黑暗中竟有些沧海桑田的尘意。
背景音乐很优美,林亦霖静静的围观了会儿,说:“你喜欢看电影?”
陈路觉得他不和他说话挺别扭的,没想到林亦霖乖乖的被肖言派来说话让他心里觉得更别扭,索性一键关掉电脑,沉默的走进浴室摔上门。
很快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林亦霖傻站在那里,倔劲又上来了,不屈不挠的走到浴室门口隔着门大声说:“陈路,上回我没有和肖老师说你的坏话,他也没怀疑你,你不要往心里去,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还是把校服穿上吧,为了这些小事把你妈妈找来多不好啊…”
浴室门猛地被打开了,陈路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话这么多。”
林亦霖闭了嘴,水亮的眼睛默默地陈路,皮肤苍白而脆弱,像是无害的兔子。
然而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么优秀并且功利的兔子呢?陈路眼神一转,直接从浴室里走出来,说道:“好啊,不就是校服吗,你给我穿上。”
头一回见到裸体的陌生人,林亦霖只觉得那发丝粘在脸庞上的湿嗒嗒的陈路让他头晕目眩,看都没敢看,径直用手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
陈路嗤笑:“怕什么,你是女扮男装啊?”
“不,不是。”林亦霖犹犹豫豫地放下手来。
“嗯。”陈路尖下巴一挑,对着被林亦霖翻出来的校服。
小林子慢腾腾的走过去拎起衬衫,走向已经抬起手的陈大少爷,很老实的给他套上袖子。
还有些少年的修美,但陈路比起同龄人要成熟得多,白皙结实的肌理上还沾着水滴,真的比电影里的人都要好看。
不知多少个人说他金玉其外,的确,此时此刻陈路正在顶着一头凌乱的湿发,很入神的琢磨如何进一步折磨这个已经抖得不成人形的伪善鬼。
说起来,林亦霖并不矮,一米七八的个子在男生中已经算很高了,但他总是在陈路面前低着头,加上那张中性的惨白的脸,显得要多渺小就有多渺小。
“穿好了。”两分钟后林亦霖一身冷汗,系完最后一颗纽扣。
“裤子。”陈路说的理所当然。
“可是…”林亦霖根本不敢往下看。
陈路故意微笑:“我不喜欢穿内裤,你不知道吗?”
林亦霖猛得摇摇头:“我不和你闹了,我要去上自习。”话必猛然转身向门口走去。
陈路眯起暗蓝的眼睛,睫毛还粘着水气。
转而他一下子拉住林亦霖,轻而易举地把他压在门板上,道:“你到底怕什么,我和你开玩笑而已,你以为我真的想亲你?拜托,我又不是死gay。”
林亦霖闻言脸又白了几分,皮肤薄的几乎透明,下面细小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他动了动淡色的薄唇,没说出话来。
一个人远看和近看是不一样的,陈路觉得这样的林亦霖很陌生,却又忍不住低下头去离得更近。
几乎相触的距离,空气有些压缩。
就在此刻,门的另一面却适时传来敲击声。
“林亦霖,陈路?在吗?”
是肖言。
也许他们和他仅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林亦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恳求似的看着陈路。
无声的骂了句脏话,陈路转身拿起裤子走进浴室,薄薄的衬衫下赤裸的一双修长的腿,让人想起希腊神话中水边顾影而沉醉的少年。
一扇门重重地关上了,另一扇门轻轻的打开了。
“老师?”
林亦霖微笑,侧身给肖言让出路。
不穿教师制服的肖言像是邻家的大哥哥,他走进来问:“陈路呢?”
“他…呃,他在洗澡。”
可是地上满是刚刚流下的水渍
肖言似乎没有看见似的说:“哦,我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呃…”林亦霖结巴。
正在尴尬的时刻,陈路一脸平静的从浴室里出来,照旧他和肖言独特的打招呼方式:“哟,你来了啊。”
长辈们总喜欢教育孩子,不要想买明星们代言的昂贵服装,他们和我们的气质是不一样的,即使穿相同的衣服也变不成相同的人。
林亦霖此时觉得这句话也可以套用在校服上面了。
同样的黑色长裤,雪白衬衫,松松地系着的暗蓝领带在他身上就显出清新完美的样子,让每一个人都能想起那青春时犹如雨后梧桐般干净的回忆。
“这不是挺好吗?看你嫌这嫌那的,多不成熟。”肖言笑着拍了拍林亦霖的肩膀:“还是我们班长有办法。”
“要你管。”陈路躲开他们的注视,转身对着镜子随便抓了抓半干的头发:“您又来干什么,我妈差遣的?”
“说对了。”肖言挑挑眉毛:“她让我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没,我想干脆就带你出去吃顿饭逛逛街,看看缺什么买什么,成吧?林亦霖一起来。”
“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想西餐了吗?”肖言问。
“不爱吃,我不去。”陈路走到桌前拿起古龙水,像是想到什么,回头问:“傻瓜,你不会,没吃过吧?”
林亦霖摇摇头。
大少爷沉默的喷了两下,继而立刻向门外走去。
屋里的两个人不解的对视。
陈路片刻又在门口转过身,对着肖言不耐烦地说:“还不动换?亲爱的表哥,我晚上还有事呢。”

第5章

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不好的人了。
我憎恨过,但更多的是原谅。
对于一个不晓得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少年,原谅是唯一的馈赠。
——2004年10月7日
北京雅礼属于管理严格的住宿学校,除了每个周末能回家,国家级的长假是学生们最期盼的了,尤其对于刚刚入学的高一学生来说,能有七天不在学校,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梦境。
所以到了九月三十号的中午,学校已经基本人去楼空。
但林亦霖除外,他回趟县城来回得花五十多块钱,本来就因为书费的事欠下肖言的债来,再有更多花费真的是难以承受了。
给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余下的六七天,就在一片寂静中做了图书馆的两本习题集。
他早习惯了这种布满寂寞和疲劳的日子,比起在家中还要照顾琐事,反倒轻松不少。
无事时,听一听王菲的卡带。
仿佛听到那美妙的音乐,自己便什么痛苦都不曾有过。
“妈?”
长假最后一天的清晨,林亦霖奇异的听见敲门声,打开一看,竟然是本该在家弹弹琴看看书的母亲。
她变得更消瘦了,穿的还是那几件简朴而黯淡的衣服中的一件,头发却盘的很整齐,多半是打起了精神。
“妈,你怎么来了?”林亦霖摸摸刚洗好的短发,边侧身边微笑。
“你王叔来城里拉货,妈跟着搭了个便车。”
女人淡淡的说着,拎着个大包便进了屋,环顾房间感叹道:“你这儿真不错”。
她当然也看到儿子空荡简朴的书桌和另外两个桌子上的电脑与杂乱摆放的奢侈物品,心里微痛,却什么都没有说。
从县城到这儿起码四个小时,看来母亲是半夜出发奔波才到的,林亦霖咬咬嘴唇,没吭声。
“傻孩子,还不过来让妈看看,等一会你王叔拉完货,妈就得跟着走了。”
林亦霖朝着女人伸出的依旧纤细却已然粗糙的手走过去,站到了她面前,却是笑着叫了声:“妈…”
“好孩子,瘦了,学习累的吧?”
“还行,也不是很累。”
“努力学啊,你们肖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考个重点没问题,孩子加把劲,再给妈争个光!”
“您放心吧,到时候清华北大随便挑,还怕咱看不上呢。”林亦霖笑嘻嘻的眯起眼睛。
“出来两天倒学会耍贫嘴了,来,尝尝妈给你做的桂花羮,前几天刚晒的桂花,新鲜。”女人递过一个样式过时的银色饭盒,叹了口气:“哎,早该买个保温桶的,都凉了。”
“凉了才好喝。”
送走突然而至的母亲,林亦霖心情却沉重了许多。
他始终觉得自己欠她的,这辈子还不起,下辈子也还不起。
默默地收拾好一些从县城带来的日用品,林亦霖有些强迫的站在镜前一遍一遍的打着领带,直到比商店里的还要整齐也不停下。
他只是想做些事情,让自己忘掉不断涌现出脑海的那些久远却残忍的记忆。
门忽而被无声的推开,林亦霖侧头,看到陈路带着茶色的太阳镜一身新衣,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你回来啦?”他打招呼。
“嗯。”
“十一去哪玩了?”
“香港。”
“哦…”林亦霖摸摸头:“好玩吗?听说那里有迪斯尼乐园。”
“没意思。”陈路放下行李箱坐在椅子上长吸了口气,他想起母亲边逛街边打商务电话的样子,自己随便把个香港女孩搞到酒店她也不生气,永远是包容,宠爱,却又有距离,就像她对待每个陌生人一样。
林亦霖见这个大少爷又开始闷闷不乐,就打开饭盒的盖子,把已经凉透的桂花羹递了过去:“你吃吗?我妈妈刚给我送来的。”
陈路半摘着太阳镜用蓝眼睛瞅了瞅,皱起眉头:“什么东西?”
“桂花羹,就是用扫下树的桂花和莲子冰糖之类的东西煮的,挺好吃的,小时候我妈总给我做。”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陈路开口就说了句很难听的话:“我才不喝,你妈怎么和你一样尽喜欢又穷又脏的东西。”
林亦霖闻言僵在那里,两三秒后,又默默地转身把盖子盖好放回自己的桌子。
陈路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转移话题:“出去吃饭吧?我请你。”
林亦霖还是不吱声,把几本教科书放进书包才道:“如果因为你富有而我贫穷你俯视我没有关系,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但你因为富有而侮辱我家人的关爱…我就不再想理睬你了,你不配我对你友好。”
陈路一愣,瞅着他拿起书包出了门,愣是没说出半句话来。
没想到这个无耻的家伙会突然爆发出自尊来,还真是个别扭的人,不像杜威怎么说都会嬉皮笑脸的反驳。
也许…戳到他的痛处了吧。
终于能让林亦霖离自己远远的了。
陈路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那个八十年代才有的铁质饭盒,用指尖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淡淡的,凉凉的,带着植物的气味。
果然就是穷人的味道,不可理喻。
陈路没有想到的是,林亦霖这回是真的不再理睬自己了,上课沉默,下课沉默,回了宿舍也沉默,即便在走廊对面碰上,也没有半句招呼。
就连那回丢钱的事情,林亦霖都没这么生气过。
傻冒生气后的寂静还真的是很无聊。
这日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一打,林亦霖照旧拿起书包就走了。
陈路想了想,把杂志往桌上一合,跟后面还狂打PSP的杜威说:“喂,我先走了啊。”
“急什么,等我把这关打完。”
“自己慢慢玩吧,我有事,拜拜。”陈路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头也不回的出了教室。
杜威头都不抬的哼道:“又追哪个丫头去了,死性不改。”
九点的时候夜已然深了,秋天的空气有着微微的冷,天空繁星如雪。
陈路站在花坛边上远远一看,尽管有那么多情侣和彼此嬉笑的女孩,还是能片刻就在人群里找到那个别扭的家伙。
背影消瘦,身子挺得很直。
显眼也许是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吧。
有种随时防范的感觉。
陈路收起目光,头疼的走了过去。
“林亦霖!”知道他这两天爱搭不理,陈路故意抬高声音叫了一声。
果然林亦霖顶不住别人目光的压力停了下来,转身表情淡淡的瞅着他。
陈路微笑:“一起回去嘛。”
长了张天使的脸,心却那么恶毒,看到这个大少爷林亦霖便全身都觉得不舒服,立刻又扭头继续走。
陈路追到他旁边,说道:“我从香港买了几盒巧克力,放你桌上了,你拿去吃吧。”
虽然不知道这些腻人的甜食有什么好,但看肖言每次拿它们给他时他都特别开心,只好效仿效仿。
没想到林亦霖冷冰冰地拒绝说:“谢谢,我吃不起。”
说完就疾步离开了是非地。
陈路顿时满脸恼怒。
当然,这恼怒远不及他回到宿舍看到自己满床的巧克力来的猛烈。

第6章

人们都说占有是一种消极的霸道的情感反应。
可是我有时会想,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人起了占有心呢?
其实说到底,是那些很纯粹、不自知、丝毫不懂得长远利益的干干净净的幼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