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某个年纪，似乎过的每一天，都是曾经想都想不到的遥远日子。
时间越发匆匆，心境不再悠闲，总让我们追着赶着朝前奔跑不能停。
结婚六年的林亦霖正是如此，他优秀的履历和期待中的成功都在不知不觉搁置入浅滩，虽然事业谈起来比同龄人强的多，但站在王子殿下身边，却又仍旧平凡的过去没有两样，正是这样讲不清的压力，让他根本无法休息，无法停步，无法享受舒适的生活。
所以刚刚到新设计所报道的第一天，林亦霖便加班到半夜，倒也不显得奇怪了。
“林，早点回家吧。”所里的负责人Andrew很看重小林子这位设计界的新秀，还特地端了咖啡来办公室问候。
林亦霖看到外面仍旧通明的灯光，明白一些同事也在伏案工作，便笑了笑：“没关系的，晚上反而思路比较清晰。”
Andrew弯起眼睛，只是道：“和我一样。”
林亦霖放下手中的资料问说：“这些已经都看完了，白天也熟悉了这里的工作流程，请问最近有什么案子可以安排给我？”
“明早来找我谈这件事，我建议你还是先下班的好。”Andrew道：“有位客人已经在楼下咖啡厅等你很久了。”
林亦霖在这里完全人生地不熟，满脸雾水：“谁？”
Andrew也不是与世隔绝的老古板，说不知道林亦霖的婚姻关系绝对是骗人的，此刻他甚至露出了同情的眼神，敲敲桌面上的电子台历。
林亦霖目光随之移过去，瞬时石化。
跑车在公路上风一样的飞驰而过，充分表达了开车之人的悲愤心境。
“对不起，我真的是忘记了，你怎么不提醒我呢？”小林子坐在里面忐忑不安，试图用道歉加责备来蒙混过去，说完又心虚道：“至少晚上告诉你加班的时候该跟我说啊…”
陈路靠在那扶着方向盘，俊脸在明明灭灭的灯影中也显得阴晴不定：“没什么好提醒的，你吃饭了没？”
林亦霖郁闷的瞅着车内提示屏上的2月14号，完全搞不懂自己为何会不记得准备礼物，甚至连节日都抛之脑后。
“没吃就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吧。”陈路又道，并不像会发脾气的样子。
“我真不是故意的…”林亦霖小声说：“我还好，不如回家做宵夜给你…”
陈路故意叹气：“哎，想以前情人节还能收到礼物，如今问候都没有了，果然你把人家骗到手就不在乎了。”
“并没有。”林亦霖立刻解释了句：“明天补偿你还不行吗？”
“本来都订好了餐厅，你打电话说加班，十秒钟就挂了，我倒是想提醒你。”陈路笑了笑，拐了个弯把车停下，然后侧身认真的问道：“宝贝，你最近怎么了？”
林亦霖松开安全带，神色茫然。
“我没生气，就是觉得你好像有很多心事，心不在焉的休息了几天就又给自己找了个这么辛苦的工作。”陈路问：“就算有理想，也是欲速而不达啊。”
林亦霖见大少爷真的没有埋怨自己的大意，才想了想，低头说：“是想…早点成功吧，离开导师的光环，总觉得自己又什么都不是了。”
“谁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陈路皱眉，拍了下他的头道：“下车。”
夜色中路边的建筑十分陌生，又有点熟悉，被安全带围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气质。
林亦霖跟着走了过去，直到尽在咫尺才惊讶的张大眼睛：“这不是…”
“我没怪你粗心大意，你也别怪我自作主张。”陈路拉着他的手走进去，两人瞬间就被迷人的蓝色灯光所笼罩，灯光是透过头顶的水射进来的，而水中游荡的影子，是一条条色彩斑斓的鱼。
“这个水族馆的设计图作废了啊…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开始建的，为何不告诉我？”林亦霖惊讶的扶着玻璃壁，看向头顶那曾只存在于想象中的蔚蓝世界。
这里的设计稿是他两年前刚刚读博士时的作品，后来因为造价和实用性等原因并未被选中，早该压在小林子的箱底不见天日才对。
“告诉你哪有惊喜？”陈路不容质疑的说：“谁都没资格否定你。”
林亦霖收到过的惊喜已经多到不符合惊喜这件事的稀缺性了，他呆呆的看了很久，才说：“何必呢，你也知道我的设计上是有很多问题的吧。”
陈路道：“我找大师修改过，就算还有问题，我也愿意给你买单。”
林亦霖侧头看向他。
陈路弯弯嘴角：“其实我明白你的心情，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累得半死，忙到颠三倒四…但你也要学着明白我，既然我们已经是不同的人，既然我有这份能力，我就愿意一直替你的错误和不完美负责，直到你不需要的那一天，所以别再担心了，只做你想做的事就够了。”
“陈路，你这样我更愧疚了。”林亦霖不算开心的拉住他温暖的手：“我连束玫瑰花都不记得给你买。”
“你就是我的玫瑰花。”陈路顺势拥抱住小林子，嗅着他发间熟悉的淡香，轻声道：“在一起这么久，其实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别再给自己那么多压力，求你别再在意别人的评价和眼光，只看着我就好，行吗？”
“干吗说求，不喜欢你说这个字。”林亦霖轻声嗯了声，约是表达答应。
他从来都觉得这份感情奢侈，奢侈到有些罪恶。
不知残酷的上帝为何如此厚待卑微的自己，难道是要他先拥有、再失去？
想到这里，林亦霖也用力拥住陈路，再也想象不到如没有这个人，这辈子还能怎么艰难渡过。
☆、第八章
曾经对这个世界有过抱怨，有过敌意，消极的愤怒着，没快乐也没梦想。
但后来，谢谢你，让一切都改变。
——2016年2月20日
“听说你最近在Andrew的设计所工作，不错，那也是全纽约数一数二的地方了。”颜清薇周末的时候难得会来儿子的家，假装无事似的与林亦霖喝茶聊天。
她当然不会无事，从来任何行为都有目的。
林亦霖没有主动多问，只是温和的回答：“是的，我会好好努力。”
颜清薇妆容精致的脸庞流露出笑意：“知道你不喜欢被别人干涉，我也没有去帮你打任何招呼，但有麻烦直接给我电话，任何时候。”
无论她是真的对自己好，还是仅仅为了陈路，林亦霖都会觉得感恩：“谢谢，但工作上的东西我应付得来。”
“你一向自立，受得了委屈，耐得住寂寞，比路路坚强许多。”颜清薇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上一口：“他这几年虽不任性的像孩子了，但毕竟还是骄傲，因为从没受过生活上的苦，遇见什么总喜欢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林亦霖之所以从来都对颜清薇客气，归根结底是因为两个人有着大少爷这个“共同利益”，现在闻言也立刻表态道：“保持本性很好，陈路的直来直去是他可恨又可爱的地方，我从不想看他受苦受委屈。”
“所以总要有人替他去承担。”颜清薇微笑。
林亦霖安静的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回话。
颜清薇铺垫够了，放下杯子道：“春节撞车的事你还记得吗，那个车主想必你也知道是什么来头了。”
林亦霖点头。
颜清薇接着说：“虽然陈路和那孩子有些过节，但Leo毕竟已经负责了很多家族事务，与我在资金周转上也有很多合作，商场上是不交朋友也不树敌人的，你性格好，也懂事，希望能帮我劝劝路路，早些缓和他们的关系才好。”
“嗯。”林亦霖没有纠结，前因后果也基本上明白，答应道：“放心吧。”
颜清薇此时眼底的无奈倒是真情流露：“本不想用这些琐事麻烦你，但路路只愿意听你的话，我实在没多余的办法。”
林亦霖笑笑：“怎么会，他永远只听自己的想法，脾气和您一模一样。”
以前总听女同学八卦，找老公千万不能找家里只剩妈妈的，那样等于两人分享一个男人，最终难有好结果，这话绝非没有道理，现在的林亦霖也体会至深，但他同样没有忘记当初陈路是怎么对自己母子，所以偶尔小小的不痛快，也只会放在心底待它烟消云散罢了。
又是一个和往常一样平静的夜晚。
为了少加班让人担心，林亦霖在正常时间就回家吃了饭，故作轻松的抱着本子半躺在床上写写画画。
倒是陈路事情多，在书房和卧室间来回来去打过好几个电话才将公司的事情忙完，见林亦霖低头很入神，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突然倒在床边，故意枕在他的腿上捣乱：“宝贝，灯开这么暗对眼睛不好。”
林亦霖把本子放下，弹了下他的额头：“知道了。”
“今天杜威打电话说他家狗生小狗了，问我要不要，血统很好的。”陈路又开始提养狗的事情，他中学时就牵着只叫马克杯的哈士奇，后来给了表弟，便总惦记搞只新的。
林亦霖说：“我们那么忙哪有时间呀，再说小狗从北京运来是不是太危险了…”
陈路爱好并不多，听出他仍旧不愿意也便算了。
林亦霖不忍心：“你若是喜欢，我送你只吧，杜威的就算了。”
陈路见有希望，立刻坐起来说：“为什么，运不是问题，那狗很可爱很像你。”
哈士奇是有名的智商低，林亦霖满脸黑线：“是像你吧。”
陈路在旁边笑起来，明显刚刚是故意逗他的：“不养了，随便说说的，你又不喜欢，我自己养起来没意思。”
林亦霖说：“不是不喜欢，只不过我很害怕动物的寿命短，到时候太伤心了。”
“寿命长才可怕，主人死了狗才可怜。”陈路说：“比如我就希望以后…是你先离开。”
林亦霖没想到他会扯到这个上面去，愣了许久，才垂下睫毛笑了下，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呀，你觉得你是我的主人吗？”
陈路解释道：“我是说我自己伤心就够了。”
他虽在人生的道路上被娇生惯养，面对感情却很坚强，敢去拥有、勇于担当，任何事都想得很清楚，也能一往无前的坚持。
相比之下，林亦霖似乎善于逃避很多。
“那些事我不敢去想象…”小林子最后果然小声道：“大概你要是先走了，我就跟你去了吧，反正这世上我什么都没有了，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喂，只是跟你随便聊天，干吗胡思乱想。”陈路紧张起来，摸住他的脸安慰道：“别这样。”
林亦霖轻声说：“还是不敢养小狗了吧。”
陈路很喜欢他的敏感的内心世界，有时又被那敏感搞得无可奈何：“当然不养了，我连你都照顾不过来，刚才看你不理我，才没话找话说。”
林亦霖心里难以形容的不舒服被大少爷一贯的宠溺和顺从渐渐平复，本打算聊一聊Leo的事，却又忽然打算亲自出面解决，不愿意提及了。
就像今晚这样，陈路从来不会勉强小林子改变自己，所以，小林子也会想尽办法，让王子殿下的骄傲永远的保持下去。
☆、第九章
已不知多少次艰难如鲠在心头，但每每想到你，就总敢向前走，永远不回首。
——2016年2月23日
Andrew交给林亦霖第一份工作并非盈利项目，却竖口碑，是帮纽约的社保组织修建几个服务流浪者的中心，虽不复杂却也符合他的心境，做起来自然是一如既往的认真。
虽然自小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但到纽约之后的小林子却始终在非常不错的物质环境里生活，这日也是为了实地考察，便顺便委托颜清薇的助理约Leo在一个很偏僻简陋的流浪汉之家见面。
人就是这样，有目的时刀山火海都不会在话下，林亦霖丝毫不担心那位贵公子会不买账。
结果Leo果然来了，来的时候还面带微笑，风度翩翩。
林亦霖忙过整天，正边看这里的资料边吃简单的晚餐，还顺带给他准备了一份。
Leo瞅了瞅桌子上的面包和土豆泥，脱下风衣优雅落座：“多谢款待，这是我这几年吃过的最别致的晚餐。”
还好今日救助点没有开放，否则估计明日所有网站的头条都是他。
林亦霖抬头，合上资料也笑了下：“请不了你吃最好的，至少请你吃顿最差的，总比留不下印象的无聊要好得多。”
Leo拿起面包，那粗糙的触感大概是让他不得不犹豫起来，半晌都入不得口，只好道：“林先生真是个特别的人，因为懂这些心思所以才能打动陈路吗？”
“没什么特别的，我当然没你们活的精致，小时候家里很苦，只剩妈妈照顾我，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林亦霖淡淡的说：“认识陈路的时候也过得很不好，在学校大部分时间都买了馒头躲起来边看书边吃，为了省时间，也怕被同学发现时自己心里不好过。”
Leo似乎听得很认真，又也许是理解汉语的意思仍旧需要花时间，所以静了几秒才回答：“在杂志上读过关于你们的文章，现实版的《灰姑娘》。”
说灰姑娘的时候，还用手指勾了两个引号。
林亦霖笑笑：“说了也没人信，除了他在节日送我的礼物，我不会花他的钱，包括我们的房子，也是一人一半共同负担的，等陈路每天回家拿下他的王冠，我才会爱他这个人，仅此而已。”
Leo的眼睛很漂亮，碧绿色的瞳仁深处似乎藏着很多秘密，他微微动了下睫毛，语气不痛不痒：“真是感人的爱情啊。”
“抱歉，讲了些无关的话浪费你的时间。”林亦霖弯起嘴角：“但还是想继续讲一些：十年前的陈路，说起来有些糟糕，又自大又霸道，没理由的欺负我，在众人面前羞辱我，不经大脑的伤害我，还毁了我付出那么多青春才实现的梦想…他给我的痛苦，可能多过给你的十倍百倍吧，但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没做错过事的，后来他还是改了，付出了代价，也变成了更好的人，现在的陈路已经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了。”
“给我的痛苦…你知道他给我了什么痛苦？”Leo平静的反问。
林亦霖说：“他在你喜欢的女孩面前极其过分的伤害了你的自尊。”
Leo道：“他是这么说的？”
林亦霖反问：“不然呢？”
Leo淡笑：“没什么不然，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相信你的中文是和极精通中国文化的人学的，想必你也知道韩信受辱的故事。”林亦霖道：“很多伟大的人都经历过类似的痛苦，这不是你的错，是陈路的错，该纠结的也不是你，而是他啊…我今天讲这么多，是希望你能原谅他，是希望你告诉我一个让你愿意原谅他的办法。”
“在你眼里，那只是一件小事吧？”Leo问：“忙里抽闲，想推心置腹的开导我？”
“你必须承认那不是大事。”林亦霖并不受他话里的敌意所影响，声音仍旧非常平静。
Leo沉默过半分钟，忽然把桌子上一碗飘着几个菜叶的汤推到他面前：“既然是小事，那你亲自感受一次也不会很难。”
林亦霖瞅着汤上的油花，问道：“学过一言九鼎这个词么？”
Leo抱着手微笑。
林亦霖慢条斯理的把桌上的文件装回包里，然后动作极其自然的把那碗汤直接倒在了头顶上，狼狈的汤水瞬时间冲过他精心打理的发丝，流的全身都是污渍。
不远处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位即秀气又温柔的设计师的奇怪举动，拿着抹布惊呆在厨房门口。
淡定的Leo表情也僵硬片刻，眼睛微微张大，什么都讲不出来。
林亦霖看着他的眼睛，既没有一丝傲慢，也没有一丝乞求，每个字都像发自内心那般清晰的说：“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为陈路曾经的幼稚向你道歉，希望这么愚蠢的道歉的方式可以令你们冰释前嫌，能够在商场上成为明智的合作者，而不是为了孩子气而浪费自己的光阴，上次对你不礼貌，是我不理智。”
说完他便起身，鞠了个躬，而后拎起公文包说：“好了，我下班了，看你也没有胃口吃这个饭，不如改日再聚。”
在外忙碌了整日的陈路当然不知道林亦霖在外面做了什么，想必颜清薇也没让人告诉他小林子约见了谁，所以一回家看到心爱的老婆一如既往、安然无恙的在花园里摆弄园丁刚送来的花花草草时，还很心情不错的过来亲了亲。
“嗯，身上什么味道？”大少爷松开他时很敏感的问道。
“什么？”林亦霖已经刻意好好洗过澡，又莫名又紧张。
陈路轻轻嗅了嗅他的脸，肯定道：“你换了香水。”
“哦…圣诞节时杜威送的啊，原来的没了就拿出来用了…”林亦霖松了口气。
“他的破东西，别影响智力就成。”陈路笑着进到半开放向花园的厨房，抬高声音说：“还做了饭，今天怎么这么好？”
“说的好像平时对你不好一样。”林亦霖哼了声，又蹲下身搭理他刚刚亲手种的玫瑰苗。
房内灯光微暖，屋外月光稍寒。
只是这样能听见陈路的声音，听见他走来走去的熟悉动静，林亦霖就感觉到一种有家的幸福，为了这幸福，那总是波涛暗涌的内心真是令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第十章
不忘初心是件多难做到的事啊。
当我们的身体随着岁月渐渐远行，该如何让心留在原地？
——2016年3月1日
好好生活谁不愿意呢，努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乐观简单的渡过生命中的每一天，听起来多美好。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简单的机会，他们甚至没有所谓喜欢、也不能努力，唯有无力的看着痛苦积累的越来越多，自己随波逐流得越来越远。
Leo很小就看清了这种命运，因此早就不会去挣扎了，他之所以能熬到最后，大概就是可以淡然看淡自己的心如死灰。
天色渐渐染上了微红的墨黑，那是纽约的夕阳能够留下的最后一点色泽。
单薄的微光映照着古老的宅院，让周围的气氛阴沉沉的可怕，仿佛是书中随时会出现鬼怪的可怖之地。
刚刚从车内走出的Leo，抬眼就看到张满是皱纹的脸，美丽的绿眸顿时蒙上暗影。
“今天没有按时回家，听说你去了流浪汉收容所，怎么，为内心的愧疚寻找发泄的出口吗？”老人冷声问道。
任哪个外人也想不到这是Leo爷爷Mayer，那个传说中叱咤风云的老财阀，至今也只剩轮椅中的一把枯骨罢了。
Leo对他的嘲讽习以为常，平静的回答道：“去见了谁你也‘听说’了吧？何必讲这种话，我又有什么值得愧疚？”
Mayer咳嗽起来，最后艰难的发声：“中国这头沉睡的狮子快要醒来了，就算你没本事成为他们的朋友，至少别树敌，若是让我听到你做了不理智的事，休怪我…”
“怎么可能，咱们家的人谁会和钱过不去？”Leo笑笑，示意仆人走开，亲自推着轮椅进屋：“我已经准备和颜清薇做进一步合作了，当然还要听听你的意见。”
无论他讲的话是真是假，Mayer也都没力气再去争辩了，到了这把风烛残年，真不知道是该和周围这些如狼似虎的子孙作斗争，还是和藏在身体里的病魔作斗争，Leo能走上今天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包括做决定的老Mayer，仔细想想，这孩子往上爬时所遇到的“好运气，”实在没有一件可以完全归结为运气，不过这样也好，比起把家族大业交给优柔寡断的儿子，不如就交给这个没心没肝的恶狼——如果Leo的母亲不是那样不堪的话。
生意上的事总归还是纯粹的交换，剪不断理还乱的永远是令人头痛的家庭关系，Mayer在晚餐时又不止一次的提起道：“今年你该完婚了，继续维持无用的花花公子形象对谁都没好处，你的未婚妻，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年底吧。”Leo随口拖延了句，他只期望这老头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心里冷笑，抿了口苏打水，忽又想起林亦霖在谈话时对着自己的那说也说不清的坚定眼神，莫名问道：“如果我遇到我爱的人怎么办？”
“你会爱人？”Mayer反问。
Leo像听到好笑的事情，顿时呵呵的笑起来，苍白的英俊的脸在烛光中显得扭曲又孤寂。
Mayer吃了没多少也就饱了，颤巍巍的拿下餐巾说：“不是谁都有资格谈爱，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还是你父亲提起你的母亲，结果呢？爱就是那么可悲的东西。”
说完他便摆摆手让佣人推着自己的轮椅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Leo双手发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忍住不将刀叉戳进那老头的身体里。
想起颠沛流离的童年，想起来到这个家所受的羞辱，想起妈妈不明不白的死亡，他那淡定的面具就会不争气的出现裂痕。
但转念去想，为什么要愤怒呢，愤怒了这么多年又有什么好结果？
人能放下内心的躁动，才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不会放过你们…”Leo独自喃喃低语，闭上眼睛轻声道：“一个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