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乱世动荡。
大概是尹澄的辟邪物法力强大,阮瑶这一路竟没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偶遇恶霸也能化险为夷,只是长途漫漫,翻山越岭,待到终于走到东南边的灵霄镇附近,已是大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赶了整天路的阮瑶,抬头看到远处云雾缭绕的从山紫气东升,灵光四溢,又加之身边的树林里生满了奇花异草,薄雾蔓延,便晓得离目的地不远了。
他在清澈的溪边喝了几口水,嘟囔道:“臭道士,骗我去修仙,结果走了这么远,鞋都走烂了。”
的确,当初妙君缝制的结实布鞋,底子只剩薄薄的一层,还破了洞、露出脚趾,倒是和阮瑶穿的破衣烂衫相得益彰。
他疲惫地坐在溪边,用水洗着擦伤流血的地方。
正歇息的时候,安静的树林里猛地传拉几声尖锐的鸣叫,惊得栖息的鸟群呼啦啦的飞到了天上。
阮瑶奇怪,闻声寻去,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个从树丛中猛飞出来到小孩儿撞了个满怀。
“小乞丐!走开!”小孩只有三四岁的模样,圆圆的脸上嵌着乌亮的大眼睛,卷卷的短发又黑又软,有缕俏皮的垂在额前,可爱极了,可惜讲出来的话实在是不好听:“脏死了!”
讲完还用胖胖的小手拍了拍身上丝帛所制的短衣短裤。
阮瑶见他像个娃娃似的飘在空中,又粉雕玉琢,便以为是哪个仙童,赶紧退到一边:“对不起,你认不认识一位道长…”
话还没来及讲完,就又听得那刺耳的鸣叫忽而逼近。
竟是只青色的羽翼的怪鸟从林中,全身布满赤纹,独有一只的红爪强而有力,白色的喙猛的张开便喷出及丈长的烈火。
“别怕!”阮瑶赶快把小孩拉至身后,拿出那个桃木人:“走开!”
可惜没有效果,怪鸟越蹦越近,看起来分外愤怒。
真是个傻瓜…
小男孩儿嗤笑了声。
阮瑶又慌忙拿出尹澄留下的符咒:“妖怪!看!”
刚刚才在嘲笑他的小男孩儿立即欲言又止,瞅着符咒上用仙血留下的咒语浮出金光,灼伤了怪鸟犀利的眼睛,痛得它落荒而逃。
“真烫,嘿嘿,我厉害吧?”阮瑶感觉甩掉灵符,回头嘻嘻笑。
“混账!那是我的毕方兽!好不容易才孵出来的!”小男孩大怒,毫不手软的抽了他一巴掌,表情盛气凌人的飞到天空中不见了。
本以为自己行侠仗义的阮瑶被打得莫名其妙,生气的抬头朝着朗朗青天大喊:“你才是混账!小混账!”

本来找到了仙山心情颇好,不料竟然遇到这种倒霉事。
红着半张脸的阮瑶垂头丧气的趁着天黑之前赶到了灵霄镇,这里有仙山庇佑,人们安居乐业,到处都盈溢着平静的幸福感。
他大大咧咧的走到了镇上唯一的客栈,在柜台前说:“我要住店。”
因为模样实在狼狈,难免引人侧目。
“哎,客官,这两日灵虚山收徒,您没看四都挤满了人,实在没有地方住。”小二为难道。
阮瑶握着尹澄给的钱袋,讪讪的说:“这样啊,好吧。”
而后便打算在外面凑活下算了。
刚琢磨着,旁边就传来问话声:“你也是来拜师的吗,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
阮瑶侧首,见是一高一矮两个少年,高的阳光健康,矮的玲珑可爱,于是连忙回答:“好啊,那你们的房费就算我的吧。”
说着拍出些碎银。
尹澄给的钱袋不大,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不够用,过了段时间才发现,钱袋里的钱根本拿不完,好在阮瑶除了喜欢吃,其他方面并无欲望,才搞得看起来如此落魄。
“好哇。”矮个子少年笑了。
“陈宝!这怎么行?”高个子的那个义正严辞的把银子拿回来塞进阮瑶手上:“我叫王阳,大家认识了就是朋友,不能占朋友便宜。”
阮瑶被他的正直对比得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
王阳开朗一笑:“没事儿,你吃饭了吗,没吃就和我们一起去吃吧。”

旅途中的寂寞好象很快就随着新朋友的结识而烟消云散。
阮瑶本来糊里糊涂的,听他们议论才晓得灵虚山选徒极为严格,不合格的就算从再远的地方投奔来,也只能被拒之门外,而且没人知道考核的内容是什么。
其实不修仙也没那么大不了,反正来到这里多半还是答应了人家尹道长的缘故。
可少年好胜心情作祟,阮瑶又觉得选不进挺丢脸,进不去和新朋友分开又很可惜,不由得暗自担心了起来,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祈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滴答。滴答。
清晰的水声缓缓的传入耳膜,让沉睡的阮瑶醒了过来。
他睁眼一看,身边的王阳和陈宝都不见了,慌张下床找折子点灯。
但手还没摸到东西,就被个滑腻腻的胳膊拦住了脖子,鼻息间幽香弥漫,耳边声音极甜:“相公,你找奴家呢吗?”
阮瑶还小,感觉后背贴着女人软软的胸部,脸腾地就通红起来,甩开来者气道:“你是谁,我哥们哪儿去了?”
那花容月貌的姑娘不气不恼,又像蛇一样缠上来:“相公,这里只有我啊。”
说着他就开始拉阮瑶脏兮兮的腰带。
“滚开,恶心死了!”阮瑶这可吓的不轻,把她推倒后退了几步,拿起娘亲留下来的桃木剑怒道:“看你就不像什么好人,再过来我不客气了。”
姑娘靠在床边吃吃的笑,忽然一撩长发,满脸是血的朝她冲了过来。
“妖怪!我哥们呢!你把他们怎么了?”阮瑶没有逃开,反而迎上去没头没脑的一阵乱砍。
可是木剑触到她的刹那,这鬼物就不见了。
阮瑶累的气喘吁吁,跑出门大喊:“王阳!陈宝!你们在哪儿?”
所有的房间都空荡荡的没有人,只剩下大家的包裹。
阮瑶失望的翻了一阵,又下了楼打算到街上一探究竟,不料刚刚走到楼梯,就闻到股食物的异香:楼下的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香气四溢的美食。
他肚子咕噜一声就叫了出来。
阮瑶没别的毛病,就是从小就爱吃鸡肉,此时此刻他瞅着好象会发光似的烧鸡,眼睛都直了。
“别看,快离开。”
轻轻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好熟悉。
阮瑶回神四处乱找:“尹道长?尹道长?你在哪儿呢?”
但这次并未有任何回应。
他不解的挠挠头,又想起那两个新朋友还下落不明,赶快跑出了客栈打算即使寻找。
不料脚刚刚踏出客栈大门,眼前就闪过一道白光,好象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竟然是梦。
阮瑶茫然的睁开眼睛,发现一位穿着蓝色道服的男子正站在床边淡淡的瞅着自己,长发一丝不苟的束起,清秀的眉眼不带半点亲切:“醒了?跟我走。”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是谁,王阳和陈宝呢?”阮瑶糊里糊涂的追问。
白衣男子带着他大步离开客栈,声音清晰的回答:“我是灵虚山弟子天枢,他们都在等你。”
真严肃…
阮瑶没敢再答话,跟着此人自己好象也是脚下生风,没多久就到了仙雾弥漫的山下,他看到那两位熟悉的少年忙高兴的跑过去说:“你们没没事!差点担心死我。”
王阳笑容灿烂:“小瑶,你也来了,太好了。”
周围各色少男少女,皆是窃窃私语之声。
天枢冷漠的走过他们,握着剑说:“安静!”
气势十足,让大家立刻闭了嘴。
“想要上灵虚山,第一个要求就是守规矩。”他两眼平视前方:“你们猜的没错,昨夜所做的梦境,就是我们的入门测试,不拒绝与异性淫乱,就是淫色丧身,害怕鬼怪要物,就是心抱阴贼,拿了别人行囊,就是贪婪失节,坐在桌边饕餮,就是臭气充于腑脏,这样的人,灵虚山是不欢迎的!”
他眼神里飘过淡淡的鄙夷。
阮瑶羞红了脸,尴尬的抬不起头来。
天枢继续道:“从今天起,你们十人就是我灵虚山的新弟子,今日先随我入山,其余事情,以后自有安排。”
“他是掌门的大弟子,已经修成真人,要是我能当他徒弟就好了”。陈宝小声解释道。
阮瑶即刻想起什么似的,走过去鼓起勇气问:“大、大哥。”
天枢皱眉:“叫师兄。”
“师兄…你认不认识个道士叫尹澄啊…”阮瑶被他训斥得很尴尬。
天枢冷看他一眼:“打听掌门做什么,安分守己一点。”
“啊?”阮瑶大吃一惊,呆呆的瞅着他。
天枢不再废话,抬手持剑招来祥云,便带着这些颇有奇骨的孩子们朝山顶飞去了。

微凉的空气拂过脸颊,从未俯瞰过景色的阮瑶从紧张到兴奋,他抓着王阳的袖子探头向下看云雾中的巍峨群宫,粼粼碧湖,全心都迷失在了这陌生的世界。
久在灵虚的天枢习以为常,扬起长长的薄袖指向建筑中隐隐闪着金光的主殿说:“那是三清殿,非掌门召唤不可随意进入,左为东华殿,是上早晚课的地方,右为抱朴道庭,藏有上千部典籍,你们住的地方在云麓宫的后院,一会儿就先去休息吧。”
其余的新弟子都循规蹈矩,但阮瑶根本没用心听,在他眼里这些神迹无非好玩的新鲜事物,足够参观一阵子的了。
因而几朵云影忽然碎在脸上,又招来他的笑声。
天枢垂眸侧视,目光复杂。

灵虚山以寡欲克俭为教义,弟子的内室并无太多装饰,多以干净大方为主。
但从没有过好日子的瑶光分到属于自己的小屋,仍被里面大大的床铺和精雕的古木家具所震撼,左摸摸右摸摸,看够了才到了柜子前整理自己单薄的行囊。
正忙着,背后轻轻响起微凉的声音:“你怎么搞成这个狼狈样子?”
他忽的回首,见尹澄静立门边,九霄所泻的清透阳光从他的黑发间流过,淌在云纹霞帔上成了蒙蒙的柔亮。

第四章

“是你…”阮瑶跑到他面前抬起脏脏的小脸,大眼睛里倒映着尹澄身后的浮光:“你是掌门吗?在梦里的时候,是不是你帮我?”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恩情,或许是因为道长本就并不可怕,他没有显露出任何畏惧,反而像遇见亲切的人一般高兴。
尹澄将修长的食指压在淡色的唇上,示意他闭嘴:“去沐浴。”
阮瑶扁了扁嘴巴:“嫌我脏?你只告诉我来灵虚山,我哪知道灵虚山这么远,一路上餐风饮露的,不知在野外遇到过多少危险。”
尹澄淡笑了下:“辛苦了。”
只这么三个字,又让阮瑶觉得自己的抱怨好傻,立即转身拿起天枢发下的道服说:“那我去换啦,肚子好饿,道长你快给我们发晚饭好不好?”
真是个简单又普通的孩子。
尹澄靠在门边微微失神:明知小瑶不适合这里,可天下之大,又能让他去哪儿呢?
除了自己,再没人可以保护他。

带着荷香的水冲去了一身污浊,阮瑶在木桶里玩了好一会儿,才湿哒哒的爬出来擦干净,穿上崭新崭新的衣服。
铜镜中身着淡蓝短袍的小少年,虽然矮了些,星眸雪肤的看上去倒也不错。
他满意的系上腰带,出了浴室见尹澄静静坐于桌边读书,便过去道:“你怎么还在?”
尹澄抬眸,见他邋里邋遢,不禁微微叹息,亲自将阮瑶的道袍整理好,又拿起绣着蓝莲花纹的南华巾为其束发。
阮瑶别扭道:“这衣服好肥。”
尹澄说:“这才有包藏乾坤、隔断尘凡之意。”
阮瑶不解:“隔断什么尘凡?”
尹澄只是回答:“你明日便知。”
“怎么神神秘秘的。”阮瑶忍不住再次说:“晚饭到底吃什么?”
尹澄沉默片刻,道出实情:“修仙之人,不可进食五谷。”
阮瑶瞪大了眼睛:“啊!那我不得饿死,我不干了!”
说着就想往外溜。
“站住!”尹澄抬高声音,起身一脸严肃的问:“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阮瑶气势渐虚,不敢再闹。
尹澄摔下手中书,大步出门消隐在了金光之中。

经过整夜肚子生痛的饥饿折磨,阮瑶才知道掌门并没有开玩笑,次日清晨被天枢从被窝里揪起来后看到兴致冲冲的大家,更是虚弱不堪。
除却阮瑶,其余的孩子们都自小随道者修行,斋戒辟谷乃是家常便饭,自然不会因这一夜无食而不适。
王阳瞅见他,走过来说:“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阮瑶四肢无力:“我饿…”
非常健气的王阳拍了下他的肩:“打起精神来,习惯就好。”
小脸抽搐了片刻,阮瑶还没机会再讲什么,天枢便严肃道:“一会儿便是拜师会,灵虚山所有得到师尊都会前来,你们要遵守礼仪,见机行事,切不可鲁莽,明白吗?”
“明白!”孩子们声音清脆的回答。
只有阮瑶,眼圈乌黑,大有逃跑之意。

悠悠笛音扰起三清殿前小憩的白鹭,道女们身姿优雅的站在广场两侧,歌声如若莺啼绕梁,华光染透了在风中飘荡的旗帜,似雨如丝。
这庄严而盛大的场景,让尾随天枢而来的新弟子们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此次招徒只有十人入选,阮瑶本想灵虚山也不会太热闹,所以待到行至此地、见到数不清白衣盛雪的神仙道人,不禁疑惑,忍不住吐出心中所惑:“怎么这么隆重啊?”
陈宝小声道:“灵虚山有千年之久,盛极之时入门者年有百余,弟子大部分获得长生之身,如今当然门徒众多,是天下仙山之首。”
阮瑶在旁边微微点头,忽听天枢说:“你们就候在这里吧。”
而后便轻盈的飞至殿前,单膝下跪朗声道:“新弟子已到,有请掌门!”
话音落下,洋洋盈耳的《三清胜境》立即停住。
阮瑶恍然觉得太安静,就连风声都听得清楚。
他忍不住抬起头来,只见身着深蓝色仙道洞衣的尹澄带着几位白衣弟子款款而出,礼服上银线绣着的星辰八卦荧荧烁烁,长发束起,比从前添了十分威严。
“掌门福寿!”众道皆跪行礼。
还在发愣的阮瑶被天宝拽的差点趴在地上,逗得王阳一阵闷笑。
尹澄执起浮尘:“今日值灵虚新弟子入教之际,恰逢春意盎然,紫气东盛,可谓大喜。但各位切莫忘怀天下逢及大难,新弟子更要谨记本教门规,恪尽职守,以斩妖除魔、赏善惩恶、思维定志为本。”
“谨遵掌门教诲。”大家齐声响应,声音震耳欲聋回荡不休。
阮瑶卑微的跪着,感觉尹澄变得那么遥远,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天枢身为执事大弟子又半步上前:“现在向师弟师妹宣读灵虚教规,务必谨记在心,本教弟子不可带真行伪,不可嫉贤妒能,不可饮酒昏醉、不可心忿口争、不可身履污秽、不可啖食畜肉、不可淫秽失节…”
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词汇从阮瑶的耳朵里跑进跑出,他几乎前胸贴着后背,被太阳晒得微微发晕。
天枢合上教规,又背手道:“经掌门及各位师叔深思熟虑,现公布各位师弟师妹师从所归,此后要倾心聆听师父教诲,攻伐师尊者即视为叛教逆门。”
“我想吃饭…”阮瑶此时此刻已经极度后悔,自己为何答应了来仙山这件蠢事,明明没有修道之心,明明就连入门考验都不合格,还要跪在这里忍受着这些条条框框。
天枢面无表情的宣读:“…陈宝师从天玑,王阳师从玉衡,阮瑶师从、尹澄。”
他别扭的顿了一下,引得所有目光都落到正在默默抱怨的阮瑶身上。
阮瑶早知如此,冷汗直流。
天枢又回身跪道:“请掌门赐新人道号,自此各位师弟师妹即斩断往昔尘缘,属我灵虚之信徒。”
两位面容可爱机灵的小道姑携来卷轴笔墨。
尹澄刚要提字,就被晴空万里之上的脆响童音打断:“上仙且慢!”
阮瑶和大家一同好奇的抬起脑袋。

透蓝的苍穹忽然现出数道金光,啼声长鸣的仙鸟挥动着赤红的羽翼破光而出,在两队穿着银缕碧衣的金童玉女的护送中,优雅的盘桓在三清殿上,拖着辆精雕玉琢的銮驾,散下无数风华。
王阳激动的说:“是凤凰!”
“还请太微上仙见谅,帝君夜观紫微斗数,觉今日灵虚日月并明,恰逢贵教收徒,故亲来赐号于新升道童。”刚刚那童音来自个圆脸的小仙,他虎头虎脑的落地禀告,姿态逗人。
闻言尹澄笑了一下:“不胜荣幸。”
阮瑶偷偷问:“这是谁,是神仙吗?”
此刻大家都在窃窃私语,陈宝趁机喜道:“称帝君者应是东海仙岛的东华君,乃是众男仙之神,如若修成仙身需先拜他再拜王母,而后才能登拜三清,他能来说明我们有人能成上仙,当初掌门入教他就现身来着,我们走运了。”
阮瑶忍不住回答:“我娘说东王公自恋幼稚,不管人间疾苦。”
“不要乱讲!”陈宝紧张的训斥,赶快闭了嘴。
天枢瞅到门人失态,立刻喊道:“肃静!”
这下才止住议论之声。
尽管在妙君讲的床前故事中神仙都很蠢笨,但阮瑶对那金銮车里的本尊还是很好奇,可惜东华君并未现身,只让那小童取了个白玉托盘,送到尹澄面前。
尹澄拾起个看了看,修长的手微颤了下,才抬袖将道牌送至他们面前。
一个雕着道莲的红木牌子落于阮瑶面前,他捡入手中茫然道:“写的啥?”
“你不识云篆?”王阳惊愕,见阮瑶表情尴尬,才赶紧道:“陈宝道号天宝,我是开阳,你叫…瑶光。”
天枢即刻宣布:“此后还请师弟妹以道号相称,俗世之名与你们再无关系,违者必受教规惩处!”
“瑶光,瑶光,嘿嘿,挺好听的。”王阳笑了。

拜师会之后,大家便各自随新师父走掉。
几乎迈不开步的阮瑶被尹澄待到云麓正宫,完全无力去看那美丽的飞鸾走凤,垂个脑袋半声不吭,在宏伟的殿堂中渺小宛若尘埃。
尹澄在天枢的服侍下脱下华贵而沉重的霞帔,轻声问:“你怎么了?”
阮瑶说:“我肚子饿…”
闻言尹澄脸色微变:“你这孩子怎么没完没了,现在我就教你辟谷坐忘之法!”
“我才不学呢,我就是饿,我要吃东西!我不要修炼!”阮瑶虽然没过过富裕日子,可妙君对他是有求必应,现在想起娘亲的好,终于没出息的大哭出来:“你骗我,你没告诉我来这还有这么多规矩!”
声嘶力竭的哭声响彻殿里殿外。
尹澄从未见过这等尴尬场面,无措的说:“瑶光,你别哭了。”
阮瑶哭喊:“我不叫瑶光!”
尹澄蹲在他面前咬着牙说:“你就叫瑶光,从今天起你就是灵虚弟子瑶光!我是你师父,叫师父!”
阮瑶委屈的泪流满面:“我不!我娘从来没让我饿肚子!”
尹澄渐渐沉默,终于从神台前取了个桃子,拿到他面前说:“这是最后一次。”
一天一夜没吃饭没喝水,阮瑶饿的赶忙伸手抢。
尹澄不给他,只道:“叫师父。”
阮瑶说:“师父…”
尹澄这才缓和了面色:“你叫什么?”
阮瑶识时务:“瑶光。”
说完就接过大大的桃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完全不知自已已走上条再无法回头的漫长的路途。
收好礼物的天枢回来见到此奇景,不禁目瞪口呆的说:“掌门,这…”
“你先教他如何布气绝谷,我还有事情,明日酉时回来。”尹澄摆摆手,拿着自己的长剑便飞出了宫门。

第五章

恐怕这奇峰连绵的灵虚山上,阮瑶撒娇耍赖能产生效果的对象只有掌门师父,其余的师叔师兄全都对新徒凶的要死,特别是执事的天枢。
他不会背《太清调气经》,就被训到整夜不眠,终于背会之后令辟谷稍见成效,又因无意提起自己的俗姓,而被逼着抄了整整千遍“瑶光”,行走不许谈笑,早课瞌睡则跪上整天,活活把这从小淘气到如今的孩子折磨个半死,却也渐渐适应了修行的清苦生活。

此天夜色未退,星斗仍明,十位新弟子就被唤到空旷的复真台集合。
一位柳眉杏目的潇洒师姐站在那里,见人到齐了便拱手说:“在下天璇,从即日起便来传授各位师弟师妹法术,我灵虚山修炼虽以吐纳行气的内功为主,但御剑攻击的能力也必不可少,希望大家能够用心练习,早日掌握其中要领。”
腹中空空又昏昏欲睡的瑶光闻言来了精神:“我们都能学会吗,我从来没学过。”
天璇平静的看着他:“《云笈七签》有云:道者虚无之至真也,术者变化之玄伎也,道无形,因术以济人,人有灵,因修而会道。”
瑶光呆滞:“什么意思?”
开阳在旁轻咳了下:“能。”
对于瑶光的存在恐怕并非天枢一人不满,天璇没再理睬,只举平自己的宝剑说:“御剑是一切道家法术的基础,我们就从御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