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狗命,不要脸,不许骂我爹!”
一直没说话的绮罗大力挣扎起来,雩羽瞅了冷笑:“他没告诉你他干了什么好事吗?”
“别说了!”韩年突叫,脸上的长疤扭曲起来。
吓的绮罗怔在那里。
赫连雩羽收住了笑意,一字一句的:“你这般无耻下流之辈,倒有对这般金童玉女,他们,还真是可怜。”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韩年技不如人,认命了,只是没想到,狂放一世,竟死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
他摇着头,用长剑支住身体,脸色清白如同死人。
“宫主自是不屑杀你,不然,你早死了千回百回,派我,也是看在旧日情分,给足了面子,你以为你韩惊鸿还是当日的韩惊鸿吗?”
夏笙望向绮罗,绮罗对着夏笙。
韩惊鸿,“惊鸿浮影”须臾十里,秦城那翩翩公子,风流倜傥,一掷千金,家中美婢如云,食客无数,吴醒说过的无数武林旧史中那如夏花般的一笔,竟是这毁了容,伤了身,隐匿村野的韩年韩村长,竟是他们十六年来不苟言笑古板沉默的爹爹?
“启禀左使,是无生山的人,属下已将其全部剿灭。”
小院里正是一片寂静,刚刚出去的三位宫女便飞跳了进来,她们的服饰于其他人的相似,水蓝的罗衫水裙,但领口袖口都绣了银边,想必地位要高些,不过高不到哪里去,所以夏笙吃了一惊也便不奇怪了。
“无生山?来干什么?”雩羽瘦长的眼睛斜瞟一眼,脸颊的曼陀罗在夜里熠熠生辉。
“说是来找一把剑,一把绿色的剑。”
赫连雩羽不屑的扭头:“无耻匪类,整日只知偷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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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山,武林第一邪地。
传说山上毒虫怪蛇与美人珠宝的数量同样骇人,弱肉强食,杀戮抢夺甚于禽兽。
无生山顶,叫不周地,怪石嶙峋,荒凉凄楚,却生着上古神龙,得见者寥寥。
教主季无行练就食人邪功,殒命无数。
二小姐季蓝,手段残忍,淫乱武林,几年前下得山来到处搜罗美男少年,更是如妖似魔。
江湖人,恨他们,唾弃他们,也怕他们。
能够对无生山如此轻视,也只剩下倾城龙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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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姑娘,只让人觉得狂,却不妄,她又把目光转向韩年:“看在你儿女在此,我便给你个尊严…自行了断吧。宫主只让你死,并未说要你怎么死。”
韩年伤疤又抽动了一下,缓缓的举起剑,飞快的看了看绮罗和夏笙。
“我不会杀他们,也不会用他们威胁你,你若不自杀,我便杀了你,这是一样的。”
雩羽又道。
韩年的剑再次往上提了提。
“爹,不要听这个臭女人胡说!”
“爹!”
见绮罗夏笙如此,他竟扯出一抹笑来,他们从未见过他笑,如今笑了,竟是无比的扭曲与凄凉。
“我对不起楼月和倾城,多活这许多年,也不过在等今日,终于来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哈哈哈哈!”他还在笑,笑声颤抖,脸上,簌簌划下一道清泪,他们亦从未见过他哭,如今哭了,却是难言的痛苦和抑郁。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他轻声念着。
韩年,韩念,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你们也长大了,该出去了,包裹我已替你们收好,出寨吧,江南江北,烟雨蒙蒙,那里才是你们的世界。我们缘分一场,就此…别过了!”
话音未落地,寒光一挑。
“爹——!”夏笙见了喷出的鲜血,两眼通红,口中一甜,竟也呕出血来。
鲜血飞速的溅落,溅到绮罗秀静的脸上,她早已昏了过去。
赫连雩羽漠然的看着一切,此刻,她的表情才是与身后宫女相同的,那般的麻木与不动声色。
“走。”她道。
鱼灯幽蓝的光齐齐熄灭了。
小院,貘寨,又是一片漆黑。
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血气。
那一片蓝,浩渺生风,夹着殷红的异色,离开,与到来一般轻易的突然。
夏笙不由自主的寻着蓝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脚下,是韩惊鸿苦心教受的步履。
果然翩若惊鸿。
从前夏笙从来找不到爹爹所言的那种如风似雾之感。
但现在郁结着一口气,反倒运行的自如了许多。
自己,只是要拦住她们。
眼看出了村口,夏笙点着瓦片纵身一跃,竟踩过花枝,几步飘渺,抽剑,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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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雩羽站在树下,墨色油亮的长发随着抬头而倾泻下去。
黑水晶的眼瞳在眯起的眼中只露了一半。
看着那个少年,立于桃花树上,细白的脸上有些汗珠,一身白衣,拿着剑跃下。
夜色中入画至极。
他很劲瘦,个子高挑修长,所以姿态潇洒美好,竟然让自己一时间,想起了宫主。
雩羽摇摇头,无人能与宫主相提并论,一定是累得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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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什么雨!”夏笙见那臭丫头停下,赶紧挡在她前面,着急又想不出她的名字,只好随口一唤。
赫连雩羽微怔,琢磨几遍才知道是在叫自己,不禁愕然。
自己虽不是数一数二,但在江湖上也算上有头有脸的人,何时受过这等待遇。
她缓缓神,挥手:“你们先走,我随后便到。”
蓝衣宫女们随即起步,几下轻跃,就远去了。
“你是要报仇?”
夏笙没说出话来。
雩羽道:“你爹爹死了,你自然是要怪我的。”
话虽如此,但都叫她说出来,自己还要说什么,夏笙后退一步举起剑来:“你这个臭三八,少说废话,拿命来!”
啪——
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听见声清脆的响,然后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赫连雩羽手指缠着鞭子,鞭子在月光下舒快的游弋,倒像是在把玩。
“你!”夏笙捂住脸:“打便打,你为何抽我的脸。”
“我不是三八,从未干过一件多余的事情。”
“你千里迢迢毁了我的村子,逼死我爹,还敢说不是三八。”
“毁你村子的是无生山的贱人,与我何干,至于你爹…这是他与宫主的约定,但总算是被我逼死的。”
夏笙空举了半天剑,赫连雩羽也不动换,搞得他进退两难。
“我不会束手就擒,你也打不过我,不如,就这么算了。”
算了?夏笙一时气结,提剑砍了出去,没想雩羽不躲,收手是来不及了,结结实实的直入了左肩。
她趔趄了半步,剑尖出了骨肉,忙抬手锁了穴道。
本就无色的唇,更加苍白。
血还是涌了出来,把红衣染暗了一片。
夏笙看着她深渊似的眼睛,竟然失了神。
“我的父母也是被恶人所杀,自然知道丧亲之痛,韩惊鸿虽罪有应得,但我确实欠你和那位姑娘。”
“我…”夏笙看看剑上的血迹,再看看脸白唇白的雩羽。
“我还你们三件事,今日受你一剑,算是解气,别的,日后再说。”
赫连雩羽又深深吐纳了几次,一提身,依旧飞跃了出去,只是身形不够往日轻盈,惊散了朵朵桃花。
夏笙跪倒在地上。
爹爹死了,仇人走了。
他睁大眼睛。
眼里,是比夜的最深处还要郁郁的极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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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林外,却遍地萋萋芳草无情。
夏笙手腕一倾,往土上倒了一杯清酒。
清冽的酒,醉人的香。
“爹,孩儿无用,让那恶婆娘逼死了您,您若泉下有知,还请原谅夏笙不孝。”
绮罗跪在他身边,只是嘤嘤的哭泣,眼睛红肿得可怜。
一片桃花瓣悄然落于坟茔之上。
如往日稚嫩无暇。
谁知,竟也是花开花落两重天。
想起从小韩惊鸿便不苟言笑,却对他们极好,手把手的教着写字习武,桃花开了,便带着两个小鬼到山里玩耍。
摘果子,游泳,爬树,捉知了。
开开心心的长大。
他告诉他们江湖险恶,却叫他们做一个好人。
他的脸吓人,用起轻功来,却比仙人还美。
每当村里有了新人,他都会讨些外面的小玩意回家,让两个孩子围着又叫又跳。
也许他当年富贵,莫说家事,就连饭也做不熟一碗。
十年后,却比村里的厨子还要厉害。
他要绮罗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却让夏笙学会钟情。
他说世间绮丽无数,最好的,只有家中一展灯火。
失去了,才知道他的好。
他这样好,却被说为无耻之徒,逼的自缢家中。
什么叫无耻,惹了你一人,就是全天下的无耻吗。
从前做梦都想看看龙宫水中晶幻奇景,现在,心里只剩下不服与厌恶。
夏笙眨了眨眼,含住眼泪没落,鼻尖却已经发凉:“你想报仇吗?”
绮罗哽咽:“我不知道。”
“不管他是好人坏人,是韩年还是韩惊鸿,他都是我们的爹爹,是他养大了我们。”
“所以,去杀赫连雩羽,去杀游倾城?”绮罗苦笑。
夏笙摇头:“至少,应该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绮罗点头,擦了下脸:“离开吧,我们。”
“到爹爹生活的地方?”
“嗯。”绮罗看着夏笙:“你说,我们会分开吗?会改变吗?”
“失去了爹爹和貘寨,我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怎么舍得分开,又怎么会改变?”夏笙摇头。
“毕竟,你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你还会有合意的姑娘。”绮罗叹气:“而我,只想留在村里,守着爹爹和你。”
“那我就不娶媳妇。”夏笙梗梗脖子。
“傻瓜,你这么俊俏,定会伤了许多姑娘的心,若是不娶一个两个,姑娘们还不把我恨死。”绮罗笑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见绮罗笑了,他也翘起嘴角。
两只手,紧紧的握着。
竟是说不出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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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坏,总是比创造与守护要容易得多。
如今的貘寨,已经在江湖上烟消云散。
那夜,花树折倒了一半,村里的人,死了两成。
剩下的,都知形迹败露,本就是老江湖,连夜便逃了。
等到夏笙走回小巷。
村内已只剩他们两人。
破败的房屋更加破败。
火燃着未灭,到处都充盈着烧焦的气味。
还有尸体。
貘寨人的尸体,无生山教徒的尸体。
惨烈而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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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血迹斑斑的大街上,打开那封信,是韩年俊逸的字体,信封上只留了夏笙二字。
信里写,绮罗是他捡来的没错,而他,却是旧交的遗孤,他爹给他起名夏笙,还留了只白玉的笙给他。
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皆是旧时恩怨,不要心怀报复而成了心胸狭小之人。
江南气暖,去江南吧。
顺便找机会把一个剑匣送到玉宇城中。
伺机而动,明哲保身。
不好奇。
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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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教自己的原是惊鸿浮影,蓝田剑术。
还当作村野小技来学。
可惜了学艺不精,被一群女人制住,眼生生的看爹在面前自刎。
仇人就在眼前,却连打都不屑于与自己打。
还让她演出了大恩大义的一幕。
好生窝囊,好生无用。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不能每日因此期期艾艾,想到绮罗,他坚定了些。
毕竟还有要去保护的人,不能总胡闹着生活下去了。
立于街口的少年,身高早已窜起,站得笔直,顶天立地的,目光决绝而灼热。

第3章

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教自己的原是惊鸿浮影,蓝田剑术。
还当作村野小技来学。
可惜了学艺不精,被一群女人制住,眼生生的看爹在面前自刎。
仇人就在眼前,却连打都不屑于与自己打。
还让她演出了大恩大义的一幕。
好生窝囊,好生无用。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不能每日因此期期艾艾,想到绮罗,他坚定了些。
毕竟还有要去保护的人,不能总胡闹着生活下去了。
立于街口的少年,身高早已窜起,站得笔直,顶天立地的,目光决绝而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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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城是近些年才兴起的南方城市,在淮水南岸,如一枝灿然盛开的奇葩,妖娆妩媚。
特别是到了晚上,水岸灯火幢幢,船桨一划,碎了琼浆。
四处歌舞升平,莺莺燕燕一朵一朵的美丽忧愁。
商人,官宦,贩夫走卒,把这里点缀的热闹,也点缀得鱼龙混杂。
还有些许江湖人,不留声迹的,在酒楼,在客栈,在赌坊,在熙熙攘攘的大街。
来了停,停了走,让秦城增倍的热闹,也增了倍的神秘。
人间天堂,谁人不向往之?
更何况,迎面而来的两位少年,清秀的眉眼间还有稚气,东瞧西看,这水榭楼台,飞阁流丹,那擦肩而过的执扇公子,牵巾佳人。华美而盛大。
夏笙一身青,腰间系着白玉笙,身后背着剑匣,绮罗一身绿,手持长剑,挎着包裹。
水嫩的花颜,手牵手的兴致勃勃,难免要被那些游走市井的人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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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说这位小哥。”
一个黑衣瞎子拦住两人去路,眼眶里都是留白,脸褶的像个包子。
绮罗拉了拉夏笙,示意他绕步过去,夏笙却贼兮兮的了,而后正形道:“先生何事?”
“昨夜老身连夜占卜,挂相上说今日秦城有异客将至,果叫我等到了。”
“哦?何异之有?”夏笙眨眨眼。
老瞎子故作犹豫,扭捏了一会,悄声说:“不妨借一步说话。”
绮罗一脸无奈,被夏笙拖到算命摊前坐下。
“还请小哥告知生辰八字,老身好做进一步推测。”
夏笙胡诌个日子,瞪着俩眼睛对着瞎子。
半晌,两人都“啊!”的一声大叫。
瞎子平日叫惯了,何曾听见客人叫过,不由一问:“小哥大叫所为何事?”
一问,就倒了霉,这夏笙自小触的人哪个不比他道行深,那些异术怪物恐怕瞎子见都没见过。
“不瞒您说,我二人乃天山玉虚宫的道人。”
“天山玉虚宫?”瞎子傻了,何时又有了这个门派?
“本宫以修仙为目的,平日不与外界联络,先生不知也不奇怪,其实本道已八十载有余,近日天象诡异,恐有大祸降世。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贫道才与师姐下山来这江南一遭。刚才见先生印堂满是煞气,恐有大祸!这次祸端非比寻常,乃以火水金木土为基准,变化无穷,防不胜防啊!”
瞎子也是久经历练之人,他一席话说得天花乱坠,哪里肯信:“不知这火水金木土所指为何?天下哪有这等事情,老身觉得…”
话到了半截,忽然肩上火热异常,伸手触之,竟然着了起来,脸忽得就变了颜色。
绮罗知道夏笙多半是偷撒了磷粉,这秦城气候炎热…瞎子又穿了黑衣,日头晒了半天不着才奇怪。
“先生莫慌!”
只见夏笙站了起来,捧着临摊的馄饨锅就倒,烧了一会的热水把瞎子烫的哇哇大叫,夏笙又故意猛地转身放回锅子,后背的铁质剑匣狠狠的打在瞎子脑袋上,他一个没站稳,直接倒在卦摊的木桌边,木桌本就腐旧,禁不起一压,把瞎子摔在地上,吃了一头一脸的浮土。
绮罗看的心惊肉跳,夏笙点点头:“这就是火水金木土,贫道说了防不胜防,先生不信,这回上天怪罪了下来,贫道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瞎子头磕破流着血,疼的满地呻吟,哪还有力气回答他的调侃。
夏笙肩膀抽动了一下,拉着绮罗便走,没走出五步,就哈哈大笑起来,引得满街侧目。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你这个家伙,吓坏我了,小心闹出人命。”绮罗落了座,连连抱怨。
夏笙不以为然:“多行不义必自毙,谁让他想骗我们。”
“哎,你呀。”绮罗长发简单的挽起,别了朵水绿的绢花,衬着乌黑的青丝,随着摇头摆摆晃晃,煞是可爱,她又问:“你是从哪里知道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夏笙眨眨眼,左顾右盼了一下,才从怀里摸出几本书。
绮罗定睛一看,《修仙善本》《隋末四侠演义》《两朵小金花》。
前两本还能理解,这最后一本…绮罗拿起来。
“哈哈。”夏笙抢回去干笑:“拿错了,拿错了。”
“你…净干那不学好的事儿!”绮罗聪明,顿时羞红了脸,纤手拍了他头一下。
“我说…二位客官,这菜点是不点?”
夏笙抬头,店小二哭笑不得的瞅着他俩,想必等了半天。
“有什么好菜拿上来嘛,点什么,说不定你们的破菜老子还吃不惯。”他大手一摆。
小儿顿时绿了脸,还好平时接待贵人接待惯了,使劲憋出点修养来:“您稍等。”
“喂…”绮罗拉了拉他。
夏笙无所谓的摇摇头,满脸坏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没错,他们正坐在秦城最大的酒楼,也便是传说中的携月楼里。
八扇门的楼口,高堂大殿。
雕花的窗,红木的桌。
绵软华丽的地毯。
大厅的客人也是那般规矩,似乎只剩下夏笙在嚷嚷。
绮罗的是被他硬拉来的,她不喜奢侈,但携月楼却是夏笙的梦,是他从小到大不断叨念的梦,她不知他为何如此,然而她疼他,总是由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客官,淮安茶馓,蟹黄汤包,红玉列兵,嫦娥善舞,给您上齐了。”
夏笙美滋滋的点头,拿起筷子便吃。
一口虾子还没咽下,只觉耳畔全是静寂,抬头,愣是咽不下去了。
他突然确实相信茫茫天山有个玉虚宫,玉虚宫里飞着修真的仙。
是两个人。
前面的身型高而健硕,穿着藏青的长袍,面如冠玉,翩翩然的迈进店来,手握着一把深绿雕金的长剑,气宇不凡。
另一位,个子更高些,修长而优雅,腰束着暗银的宽带,极细的腰,却是极挺,倾泻而下的月白华服,微微动着,就泛起滟涟的水纹,他的手,纤长美丽,白细到透明,指甲却泛着但而柔的血色,轻巧的拿着一支玉箫。
夏笙的目光长到他的手上似的,许久才上移,不禁大为疑惑,他竟然带着面具,碎银镶成的面具,璀璨清雅,额处嵌着冰蓝的宝石,而后,他又不觉遗憾,因为面具下,透出两只湖水似的双眼,似乎再不能有第二双眼有这般透彻又这般分明的黑白,流光琼彩,在密而纤长的睫毛下勾魂摄魄。
待那位青衣公子坐定,对着夏笙恶狼似的光明正大的偷窥投来甚为诡异的一眼,夏笙才记得擦一下口水,观音大士啊,他俩这一身得值多少钱。
绮罗自然知道这小子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玉足狠狠地踩了一下。
夏笙惨叫。
这下俩位公子都回过头来,白衣的漠然又扭过去,青衣倒是一笑,他笑时嘴是微微撇向一旁的,因此,显得特别意味深长。
“不要乱看。”绮罗又拉他一下。
“哦。”夏笙也知道这两个主非富即贵不好惹,闷头吃起了东西。
不吃则已,一吃在貘村一筷子拔三口的毛病又出来了,外加上携月楼果然名不虚传,做的菜清淡可口,鲜香诱人。
吃的夏笙恩恩恩的连连头,绮罗看了好笑,明明早晨才吃过的,现在又一幅饿死鬼投胎相。
但他们乐意有人不乐意,邻桌商人模样的老头砰的把茶杯锤到桌上,气呼呼的瞪着夏笙。
响的满厅都是的吃饭声停了下来。
夏笙鼓着嘴,四处传来隐隐的窃笑。
绮罗皱了眉头,她脾气极好,就是看不得别人笑话韩夏笙,一抬手,极小的铁花就飞了出去,准打在那老头的茶杯上,茶杯应声而裂,奇的是,竟也均匀的从中间分了五瓣,齐齐散开,茶水哗就流了下来。
知是遇上了武林人士,商人自然精明,没说话,招手结了帐就气势汹汹的走出了大厅。
夏笙又嚼了嚼,瞥见那白衣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摆弄玉箫,手缓慢的动着,优美之极,他不脱面具,也不吃东西,夏笙困惑:他不馋么。
但韩惊鸿的多年教育还是有用的,夏笙很快收回了视线,更奋力得吃了起来。
好奇,总是麻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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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饱了。”
筷子啪的放在桌上,夏笙伸了个懒腰。
绮罗早就坐在那喝茶等候,见他吃完,伸手想拿银子结账。
“不急。”夏笙按住她的手,又开始乐。
“喂——”绮罗教育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只苍蝇撇进盘子,内里微震,盘里的汤水热了,那小虫不一会就蜷缩起来。
只见他拿着筷子,信手拍桌:“小二,过来!”
“来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