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问呕吐物,还有那灰色砂子……”“我只不过是想看一下从她的呕吐物里能不能发现学校食堂里最常见的饭菜,没想到走运,竟真的有。”“啊?你是说灰色砂砾?”“是啊。”林凤冲还是搞不太明白:“灰色砂砾怎么就能确定她的学生身份?”“你想一想,什么食物里可能有砂子,而在吃的时候又不容易咯到牙?而且,无论是妓女、低端职业者和待业者,吃到的几率都比大学生低得多?”林凤冲恍然大悟:“粥!你说的是粥!”“尤其是绿豆粥,天气越来越热了,各个大学食堂都免费供应……”透过楼道的窗户,刘思缈看到一片白花花的光芒,“咱们得抓紧时间,学校很快就要放暑假了,过几天学生一回家,咱们再想找出什么线索,可就难了。”“思缈。”蕾蓉说,“其实你也挺幸运的。”“何以见得?”刘思缈停下脚步,盯着蕾蓉问。“本来她的呕吐物是不会出现那些‘证据’的。”蕾蓉微笑着说,“一个人吃进的食物通常在两个小时之内就可以从胃部排空到小肠……陈丹胃内的食物没有消化净尽,我认为是因为过分强烈的精神刺激和激烈的身体对抗,导致她的消化功能停止活动。”“你的意思是,我的推断正确,纯属撞大运喽?”刘思缈目光如冰。蕾蓉摇摇头:“你想多了。”走出市局办公楼,迎面一阵热浪袭来,三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时,一辆“巡洋舰”停在了他们面前,车窗落下,林香茗坐在驾驶位置上微笑着向他们招手,思缈把头一偏,不看他。“你们是去华文大学吗?我也去,一起走吧。”香茗说。蕾蓉回法医鉴定中心,不同路。林凤冲拉着刘思缈上了车,问:“你去那里做什么?”香茗笑了笑,没有回答。林凤冲心里有了数,知道许局长肯定授予了他参与调查的特权,所以多言无益。思缈有心事,香茗向来深沉,所以向华文大学驶去的一路上,车厢里异常安静,cd机里传出一个中年男人忧郁的吟唱——

“每个人可以活着,每个人也可以死去,你好,我的爱,再见,我的爱……”歌声宛如午后天边悄然浮起的阴霾,茶色车窗外的世界,似乎阴暗了下来。“谁的歌?”林凤冲感到一种分外的孤寂。“leonardcohen……加利福尼亚修道院里的老男人,我在美国时就特别爱听他的歌,谁都无法回避的爱与残酷。”香茗歉意地一笑,“是不是有点太伤感了?”林凤冲的余光一瞟,惊讶地发现:身边的思缈紧紧咬着嘴唇,霜枫般的眼角竟凝着一滴亮晶晶的东西……她怎么了?!林凤冲不敢问。“巡洋舰”停在校门外。香茗锁车的一瞬,思缈经过他身边,两个人都有意无意地看了对方一眼,目光恰好碰撞到一起,都立刻闪躲开,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三个人一起往里面走,他们都穿着便装,没有穿警服,所以不少男生直勾勾地盯着刘思缈看,朝她抛媚眼做鬼脸,有个骑黑色山地车的,还在一驶而过的瞬间伏身朝她打了个呼哨。思缈视若无睹。走进乳白色的教师办公楼,他们在传达室先亮明身份,然后问保卫科在哪里,传达室的老头说:“4楼,405办公室……哎,刚才不是已经来过一个女警察了吗?现在可能还在保卫科呢。”三个人都是一愣,然后不约而同地拔腿向4楼冲了上去。保卫科的门是关着的,林香茗一把将门推开,看见几个老师模样的人正神情紧张地跟一个背朝着门而坐的“女警”说话。听见响动,背对着门的“女警”回过头来,乌云一般的秀发仿佛被风吹过般妩媚地一拂……“郭小芬?”林香茗不禁叫了出来!

第三章白色布娃娃

雪白而纤细的手指,仿佛弹钢琴一般在那排cd盒上拨弄了很久,才不经意地从中抽出了一盒。黑的底色上,一张死去的女人苍白的脸,浮在一架同样苍白的钢琴上,二者都像是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浸泡了很久。“blacksunday。”林香茗轻轻地念着cd的名字。“《黑色星期天》?”从他的肩膀上探出了郭小芬可爱的脸庞,“这可是导致100多人自杀的世界禁曲,陈丹她是怎么搞到的啊?”“什么世界禁曲,sarabrightman开演唱会的时候,我还听她唱过呢。”刘思缈冷笑一声说。郭小芬寸步不让:“sarabrightman唱的那个是改编后的,原版是长达43分钟的钢琴曲,这个你知道吗……”“郭小芬。”林香茗低声说,“你给我安静点。”郭小芬调皮地吐吐舌头。就在刚才,林香茗向学校保卫科的同志解释,这个“便衣女警”是分局的,来调查前没有和市局打招呼,因此才发生了撞车。“你胆子也太大了!”从保卫科出来,前往女生宿舍楼的路上,林香茗忍不住批评郭小芬。郭小芬满不在乎:“这是我做记者的天职,为了抢新闻冒充警察,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啊!”“哼”!旁边刘思缈轻蔑地一嗤。现在,他们就在陈丹居住的202宿舍里。宿舍是北向的,所以十分阴暗。宿舍里的两个女生在他们刚刚进来时,都显得十分紧张,尤其是保卫科老师严肃地说“市公安局的同志向你们了解一些情况,你们必须好好配合”之后,她们几乎不约而同地畏缩在靠窗的一张床边坐下。但是不久她们就放松了起来,主要是因为林香茗。“她们看你的眼神都带着钩子呢!”郭小芬一脸坏笑地跟林香茗耳语。香茗懒得理她。问清楚哪张床位是陈丹的,就走了过去仔细地查看。宿舍里一共四张床位,都是棕色的木制品,上面是床,下面是柜子和带抽屉的桌子。香茗把目光落在桌子上,上面除了几本《瑞丽》、《伊人风尚》、《bazaar》之类的时尚杂志,就是放满了光碟的架子、白色塑料饭盒。简易书架上胡乱堆放着m.a.c的粉底、dior的五色眼影,娇兰的kisskiss唇彩等化妆品。一个小小的白边镜框里有张略微发旧的照片:一个小女孩依偎在妈妈的怀抱里……

“这是陈丹和她妈妈吗?”香茗根据那小女孩的脸型辨识道。“嗯。”一个名字叫孙悦的女生说,“她妈妈早就死了,她就把这张照片搁在这里。”“哦?”香茗眉毛一动,“那她现在跟谁住在一起?”“她有个继父……”孙悦接着说,“不过,她几乎从来不回家。”“为什么?”孙悦突然反问:“陈丹……她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认为她可能出什么事情?”香茗问。“她是不是被人给杀了?”孙悦扬起头问。香茗说:“你凭什么认为她会被人给杀了?”“不是凶杀案,你们市局才不会一下子出动这么多的警察呢!”孙悦的眼睛里放射出狡黠的光芒。“出动这么多警察是吗?也有可能是她杀了别人啊!可你却直接认定她是被人杀。”香茗盯住孙悦的眼睛,温和但又犀利地说,“小同学,咱们最好都别兜圈子,好吗?”哇塞!他的眼神真真迷死个人啊!孙悦娇媚地一笑:“好啊……不过,我有什么奖励吗?”“好好说话!”保卫科的老师实在看不过去,呵斥道。孙悦耸耸肩膀,对林香茗说:“陈丹属于那种换男人比换内衣还勤的主儿,保不齐玩儿大发了,被谁给捅上一刀……”“看得出,你跟她的关系不太好。”刘思缈插了一句。“谁稀罕和这种人关系的好坏。”孙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喂,你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吧?”“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说她发生了什么事啊。”香茗说,“假如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比如像你说的那样被人给杀了,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呢?”“我没法说。”孙悦摇摇头说,“这种事情怎么好瞎猜……不过,习宁前一段时间和陈丹打架时,扬言要找人来把她宰了。”“习宁?是不是你们宿舍现在除了陈丹外的另一位缺席者?”郭小芬说,她见香茗瞪着自己,指了一下四张床,又指了一下眼前这俩学生,最后从旁边一张床位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饭盒,上面贴的胶布上写着“习宁”两个字。

“对。”孙悦说,“她们俩上个礼拜吵架,差点动起手来。”“因为什么?”林香茗问。“是不是为了抽烟的事情?”郭小芬插了一句。刘思缈可气坏了,这个郭小芬也太不象话了,冒充警察获救连个“谢”字都没有,可以先不计较。办案子的时候她老插嘴算怎么回事?!正要发火,孙悦一句“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让她吃了一惊。郭小芬指了指陈丹桌底角落里的一堆烟头,又指了指房间天花板上崭新的烟感器,最后指尖定位于贴在墙壁的一块塑料板上,上面有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室长-习宁”。“呵呵……”林凤冲不禁发出赞叹的笑声。孙悦也对郭小芬投以佩服的目光:“她俩的确是为抽烟的事打起来的。陈丹烟瘾太大,一不留神就会弄响烟感器,宿管老太太骂陈丹时,少不得牵连到室长习宁。所以上个礼拜三……要不就是礼拜四,陈丹一根接一根地吸烟时,习宁批评她,俩人就吵起来了,特别凶。”“为了抽烟,习宁就至于要找人宰陈丹?”郭小芬眯起一只眼睛,“恐怕还有别的原因吧?”孙悦犹豫了片刻说:“习宁怀疑陈丹撬她男朋友。”“怎么回事?”林香茗说,“你详细谈谈。”“习宁有个男朋友,交往半年多了。有一次来找习宁,习宁不在,陈丹就下楼去和他搭讪……后来是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要我说,陈丹这个人是做得出来的,她天生好像就喜欢勾搭男人。”郭小芬对这个似乎兴趣不大,她打开陈丹的柜子,花花绿绿的许多衣服,柜底的各种皮凉鞋、拖鞋堆了膝盖高,高跟的居多。衣服发腻的香味和鞋子的胶皮味搀杂在一起,散发出一种格外呛鼻的怪气味。“陈丹平时用什么香水?”郭小芬皱着眉头问。“一般用channelno.5,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她很喜欢迪奥的‘毒药’。”孙悦说。“这几天她一直没回宿舍,穿的什么衣服?”郭小芬问。

孙悦翻检了一下柜子,肯定地说:“应该是她最喜欢的一身打扮,戴着tiffany的项链,上身是白色t恤,下身是锥裤。”“能不能再仔细地描述一下。”刘思缈狠狠地瞪了郭小芬一眼。孙悦说:“t恤是白色的,前面用水钻缀着angel的字样,后面是用尼龙拉扣粘的一对小翅膀。”“翅膀是什么颜色的?”“也是白色的……”“锥裤是什么裤子?”林香茗不是很懂。孙悦说:“牛仔裤的一种,小腿地方的裤脚比膝盖宽的叫微喇,比膝盖窄的叫锥裤。锥裤比较紧,有小腿塑形的作用。”“皮带呢?”郭小芬问。“宽的银白色的时装带。”孙悦回答。“上面有什么装饰吗?”郭小芬又问。“也缀着一溜水钻。”刘思缈轻蔑地哼了一声:“喜欢水钻……庸俗的小女生。”“我倒觉得她是个矛盾的女孩。”郭小芬说,“别忘了,t恤上的水钻缀着的字样是angel。”林香茗知道这俩美女的世纪大斗法才刚刚开始,他一向不是很善于处理和女性的关系,索性自顾自地继续观察陈丹的桌面,确认没有什么新发现之后,拉了一下抽屉,上着锁。“这个抽屉平时就上着锁吗?”林香茗问。“是。”孙悦说,“她看得很严的。”“这也就是自欺欺人,一拽不就打开了。”郭小芬笑嘻嘻地说。林香茗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把抽屉拽开,冷冷地说:“我是警察,不是强盗;我们来这里是调查,不是搜查。”郭小芬做了个鬼脸,她抬起头,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怎么你们挂的都是蚊帐,只有陈丹挂的是布帘?她也不嫌热?”林香茗这时才注意到郭小芬说的现象。的确,其他三个女生的床上挂的都是白色蚊帐,唯独陈丹的床上挂的是黑白点相间的布帐子。布帐子显得很厚,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些什么。“这屋里有空调。”孙悦轻蔑地说,“她秘密多嘛!晚上回来,很少和我们说话,躲在里面不知道搞什么东东。”

“看一眼不就全都知道了。”郭小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鞋一脱,踩着床梯就攀了上去。刚刚把布帐子掀起看了一眼,就惊叫一声,叽里咕噜地滚了下来,好在林香茗反应快,一把将她抱住。思缈蔑视地瞟了她一眼,踩着床梯攀了上去,一望之下,不禁也脸色惨白:阴暗的布帐子里面,贴着枕头边的床上摆着一个雪白的大布娃娃,但格外骇人的是,布娃娃的胸口部分被挖了一个又黑又圆的大窟窿,一如陈丹被害的惨况。郭小芬玉面溅朱,显然是又气又恨,她咬咬牙,一把将陈丹上了锁的抽屉“咔啦啦”拽开!锁口处的木头被锛出了一个口子,仿佛是门牙被打掉了一般。令人震惊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锁得严严实实的抽屉里竟空无一物!林香茗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没有来得及训斥郭小芬,严厉地问孙悦:“抽屉里的东西呢?”“我……我不知道。”孙悦结巴起来。另一个女孩更是胆小,吓得浑身像筛糠一样发抖,直摆手:“我……我也不知道。”“这个娃娃是怎么回事?”刘思缈把布娃娃从布帐子里拿了出来,举在手里,眼神像冰刀般寒冷。“我不知道……”孙悦说,“也许……也许是陈丹自己挖的?”“自己挖的?”刘思缈冷笑一下,“那她可真是挖得恰到好处!说——到底是谁挖的?!”“我真的不知道啊!”孙悦都快要哭出来了,“要不是她自己挖的,就……就一定是习宁干的,一定是!”“习宁现在在哪里?”刘思缈一面问,一面扫视了一遍习宁的床铺,没有发现任何逃跑的迹象。“她昨天晚上没有回宿舍。”孙悦说,“可能是到她男朋友那里过夜去了。”正在这时,突然从外面匆匆走进一个人来,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白净的面庞,戴着眼镜,气质十分儒雅,一望即知是位教师。他扫视了一眼宿舍里的情状,马上判断出林香茗是领导,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握了握:“您是市局的同志吧?我叫吴佳,是陈丹的班主任。”言罢指指孙悦和另一个女生:“她们也是我的学生……您的调查结束了吗?如果结束了,就到我办公室去坐坐吧,这两天没有陈丹的消息,我也非常着急。”

林香茗点点头,把手机号留给孙悦说:“习宁一回来,马上和我们联系……记住,无论任何人来问我们刚才调查的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能泄露!”从幽暗的学生宿舍走出,乍然来到阳光明媚的校园,林香茗他们的眼睛都有些不适应,只觉得一切都有些迷眩,惟有风卷树叶的“哗哗”声和篮球击打在篮板上的“哐哐”声,清晰可闻,花草的香味也与别处不同,带着几许纯真和淡雅。这份毫无车马喧哗、独属校园的静谧,对他们而言那样熟悉,又仿佛已经陌生了很久。“刚刚大学毕业的那段日子,白天晚上,脑子里全是教室、宿舍、图书馆、树林,连最讨厌的同学也盼着再见一面,那时总想有朝一日干出点模样再回到学校看看……”林凤冲感慨道,“可是渐渐地,工作一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再说也一直就没什么出息。最近几年倒是动不动就到大学里串游,每次都是办案,跳楼自杀的,铊投毒的、群体卖淫的……每次都感觉校园这块净土越来越他妈不干净,特别心灰意冷。”“相比之下,这里比外面的世界还是要干净许多。”吴佳微笑道,“好些大学毕业后混得不好的,经常回来,把这里当精神家园。”“哦。”林香茗怔了一怔,仰起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上那一朵悠闲浮荡着的白云,不禁微笑起来。“你笑什么?”郭小芬好奇地问。“想起一个人来,我的高中同班同学。”林香茗说,“他就是这所大学中文系的学生,那个家伙很喜欢看推理小说,特别狂妄,总自称是推理的天才。”“呵呵!”刘思缈用余光一瞟郭小芬,冷笑道,“倒让我想起了某个人。”郭小芬正要反唇相讥,可惜已经到了吴佳的办公室门口,这才把涌到喉头的一口气咽下。“陈丹出什么事了?”吴佳请他们坐下后,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水,问。“您是她的班主任,我们想了解一下陈丹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越全面越好。”林香茗说。

据吴佳介绍,陈丹的母亲在她上初中二年级那年,在家中不慎滑倒,后脑撞在暖气片上死去。后来她就和继父生活在一起,不过上大学后——包括周末和假期在内——她很少回家。“至于学习,你们也知道,现在大学生,除了打网游、炒股票就是搞对象,哪里还有什么学习可言,每年期末考试前突击一下混个及格就算完事,陈丹也不例外。”吴佳苦笑着说。陈丹是全校有名的美女,私生活非常随便,除了在校内频繁更换男朋友之外,在校外也经常用自己的姿色“谋生”,所以尽管花钱大手大脚,但似乎从来没有经济上窘困的时候。”“陈丹有个很古怪的习惯,别看她经常在外面混到很晚很晚,但一定要回宿舍过夜。宿舍锁门时间是晚上11点,她总是超时返回,为此宿管老师对她意见很大,经常找我告状。赶上假期,她也不回家,就在学校住。”“哦?”郭小芬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您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吴佳摇摇头:“现在的大学生,每一个的心上都关着无数扇的门,每一扇门上都上着无数道的锁,每一道锁的锁眼都浇铸了铁水死死封住,任谁也解不开……”郭小芬突然站了起来,在书架前边浏览边说:“您这里的英文期刊很多啊!而且都蛮时尚的。”“大多数都是我自己订阅的,带到课堂上给学生们看,一方面提高他们的英语阅读能力,一方面拓展他们的视野。”吴佳说,“你要看上哪本可以拿去……”衣角倏然一动,郭小芬的身影已到门前,攥住把手一拧,“呼啦”将门拉开——一张惨白的、略施胭脂的瓜子脸,一双惊惶失措的眼睛,一张唇彩涂抹得过重,因而显得异常鲜红的嘴唇……却是个年轻的男人,就站在门口,显然是一直在听里面的动静。“白天羽?!”吴佳惊讶地说,“你……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我来找您借杂志,原来您屋里有人,那……那我等一会儿再来吧!”白天羽嚅嗫完这几句,转身匆匆走掉了,屁股一扭一扭的,活像一只鸭子。

“这不男不女的妖怪是做什么的?”郭小芬一脸厌恶地问,“居然偷听我们说话。”“学生会主席,我们班的学生。”吴佳叹了口气说,“曾经是陈丹的男朋友,后来分手了,但一直对她紧追不舍,陈丹拿他耍着玩儿,时间一长就弄得有点神经兮兮的——其实他学习还是蛮不错的。”“怎么?现在大学的学生会都是这号人当主席?”林凤冲皱着眉头说。“花样男人嘛!他是学生们选举上去的。”吴佳苦笑道,“这个时代,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郭小芬半个身子在门里,半个身子在门外,明亮的办公室,阴暗的楼道……白天羽以及他那扭来扭去的瘦屁股渐渐消失。郭小芬感到头脑正如视野,也是净浊交糅、明暗参半。短短的时间,她仿佛已经触摸到了什么线索,但这些线索太细太轻,犹如蜘蛛丝一般,一阵风——甚至一口气,就令其飘然而逝。手机响了,短信提示音——林香茗一看,起身就走:“孙悦发来的,习宁回来了!”几个人迅速往女生宿舍楼赶去,快到楼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一手夹着根香烟,一手拎着笔记本电脑包迎面走来,他的双眼无神,神情像被502胶水黏住了一样呆滞,也许是两条腿太短、而上半身又太僵硬的缘故,走起路来直打晃,仿佛是飘在水面上的一块木头。擦肩而过之后,林香茗向这男人轻轻一指,林凤冲是办老了案子的,立刻跟踪了上去。刘思缈和郭小芬心知肚明,刚才在宿舍里,习宁的桌上摆着的小相框里,正是她和这个男人亲密无间地搂抱在一起的照片。再次走进宿舍的一瞬,林香茗感觉里面比刚才更加阴暗了,时过下午,太阳西斜,一个又瘦又高的女生坐在角落里,穿了一身黑衣服,苍白的脸上惟有鼻子是红的,嘴巴有点往外凸,两道眉毛拧在一起,眼睛里放射出狭隘而又凶狠的光芒,怒气冲冲但又无可奈何,活像一只争宠失利的母猴子。

林香茗摆摆手,让孙悦和另外一个女生离开了宿舍,向穿黑衣服的女生表明自己的身份后问:“你叫习宁?”穿黑衣服的女生很惊惶,不由得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林香茗觉得她情绪很不稳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发问才好。到底是刘思缈狠,直截了当地问:“陈丹出事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啊?她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习宁满眼都是迷茫,“我……我高兴什么?”“你不是一直挺想找人把她给宰了吗?”刘思缈冷笑着说,“这回你如愿以偿了……她死了。”香茗知道,思缈突然抛出这个假信息,目的是想看一下习宁的应激反应是什么样子。“陈丹,她……她死了吗?”习宁呆呆地看着刘思缈,半晌,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接着狞笑起来,满脸的肉碎了一样颤抖着。笑声越来越大,在狭小的、阴暗的宿舍里显得十分可怖,仿佛一只手在将一块布撕成一条条的,撕的速度越来越快。郭小芬有点害怕,后背靠在了门上。“看得出,你很高兴。”刘思缈很镇静,“同班同学,她死了,你至于这么欢喜吗?”“我就是高兴,就是高兴,那又怎么样?”习宁嘴角喷着白沫,“那个妖精、烂货!活该活该活该活该!老天有眼,哈哈哈哈!”空气中有一些被扭曲的东西——郭小芬觉得。“女人之间的仇恨,除了为孩子,就是为男人……”刘思缈拿起她桌子上的那张合影,“你是为了他?”习宁盯着那张照片,目光像正在调整焦距的镜头,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嘴里念叨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玩我?玩我?玩死你个王八蛋,玩死你个王八蛋!”“习宁同学!”林香茗突然大叫一声,习宁电击一般打了个哆嗦,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两注责备而又带着同情的目光。“习宁同学,无论怎样,陈丹——你的同学,现在出事了,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都可以了结了,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好好回答。”林香茗严肃而又真诚地说,“第一个,陈丹出事,你此前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