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微愣,稍稍松了口气,却又听他加了一句:“放心,我没看清你的背,不过你胳膊肘上还有些灰尘,再见!”说罢,他半启了大门,走出去后又缓缓阖上。
林初心里头的小火苗直冲双耳,耳根处立时变了色。大块的后背没看清,反倒看清了胳膊肘上的灰尘?林初恨恨咬牙,面红耳赤。
单位楼下人渐多了起来,市委领导和城投集团的相关人员已经离开,工作人员便从岗位上撤离,只有少数人还在各区域接待前来参观的百姓。
助手打开车门,说道:“经理,沈总刚才来电,他先回城投,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公开。”
沈仲询点点头,许是有些闷热,他解开袖扣坐进车里,手腕上被大头针刺破的小口印着一滴血,他视若无睹,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几个电话,一迭声的命令交代完,车子已经驶至民安房产。
国家住房改革后,民安房产应运而生,主要负责南江市的经济适用房和拆迁安置房的开发和建设工作,近年来项目卓越,大批量的保障性住房口碑良好,上周新一批的经适房更是赢得了媒体的一致好评,谁知不过几日,便出了大岔子。
民安总经理周达志闻讯后已经来电,他身兼城投集团副总经理之职,如今远在外省,无法赶回,事情便交由一众属下处理。
沈仲询马不停蹄,立刻安排人员接待环保部门,整个下午都处在被调查的紧绷状态。
那头林初换了衣服,同事们都已走得差不多了,她与相约的那两人一齐走至公交车站等车,恰好见到杨纯贝坐在那里打电话,脸上笑靥如春。
林初站了一会儿便开始踢腿甩胳膊,身上起了数个硕大的蚊子包。她的体质与常人相异,蚊子包总比他人的大许多,褪去后还会留下红色痕迹,过好几天才能彻底消除。
同事们好笑的看着她跳来跳去的挠痒痒,马路上突然传来“轰轰”声,震在路面格外明显,她们好奇望去,正见一辆黑色机车疾驰而来,一旁的杨纯贝立刻上前招了招手,机车手侧了头看过来,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下一秒已远远驶离,留下了一道久久不退的噪音。
杨纯贝笑对林初道:“他叫江晋,南江晚报的记者,可帅了,我刚还给他打电话呢,可惜他今天没空。”
林初笑了笑,她刚才只听见一道“轰轰”声,并未抬头,想来也猜到是上午出现在堆填区的那人。
那头江晋在南江城的马路上飚速行驶,到达报社后立刻撰写新闻稿,忙碌了一下午工作才完成,天色已经渐黑,他又跨上机车,片刻到达宁西路上的一栋旧居。
铁门里的五层小楼保持着旧时代的风格,楼道里的木地板“吱吱呀呀”的提醒旁人它的岁数,上楼时见到二楼的邻居,打了声招呼后江晋加快步伐,才跨上三楼,厚实的木门便开了。
江晋挥了挥手:“嗨,舅妈你这么早就到了?”
文佩如将他扯进来:“就你磨磨蹭蹭的,大家都等你开饭呢!”
屋子里的人已经到齐,沈洪山摘下眼镜,从沙发上起身,慢吞吞的往饭桌走去,坐到了主位。江晋立刻喊了一声“外公”,又朝沈仲贺喊了一声“舅舅”,朱阿姨将饭菜从厨房端出,摘下围裙便告辞了。
江晋问道:“沈仲询又不回来吃饭?”
文佩如拍了他一下:“没规矩!”说罢,她立刻看向沈洪山。
沈洪山沉着脸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在报社上班,成天开辆全是噪音的摩托车,穿得也不伦不类,连叫人都不会叫了?”
江晋悠哉游哉的吃了一口饭,说道:“哎,这鸡肉不错,您尝尝!”
沈洪山蹙了眉,“实习完马上辞职,还有一个月毕业,毕业以后就给我出国!”
江晋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大快朵颐。
沈家周六的晚饭在八点半结束,沈仲询只身在外忙碌,想起来时才打去一个电话,文佩如只说“无碍”,丝毫不提沈洪山板着脸的事情。
半夜回到公寓后沈仲询还没有睡意,继续呆在书房里办公,天际泛白时他才睡了两个小时,身上似乎安装了闹钟,一到点便自动醒了,洗漱过后又赶去了城投集团,在城市的北面兜兜转转两天,最后回到原点,终于睡了一场安稳觉。
同样的夜晚,林初窝在卧室内撰写简报,找资料时搜索集团官网,也不知点了哪个链接,进入了有关民安房产的一则老旧新闻,照片里的民安总经理似乎年过五十,后头跟着数人,有一人被拍得模糊不清,林初却觉得有些面熟,直到熄灯入睡时才猛然想起,后背立时泛凉,她赶紧捂紧毯子,将后背掖得密不透风。

 

☆、第 3 章


第二天林初被热醒,后背上渗了一层薄汗,她翻出电扇摆在木椅上,去卫生间里接了水后又跑回电扇前刷牙,眼睛总有些睁不开,出门后却又强迫自己清醒,工作不等人。
这周双休日终于能够回家,周五下班后林初换了三趟公交车,在六点半时到达褚钱汽车站,车站外的黑车司机一拥而上,林初视而不见,自顾自的穿了出去,物价上涨后连三轮车的价钱也高了起来,林初舍不得黑车的十元钱和三轮车的七元钱,只沿着西郊路的方向慢慢踱步。
褚钱区在十年前才划分到南江市的范围,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却因此而水涨船高,房价在十年间连翻数倍。一年前这一带大批量拆迁,搬走了大半的工厂,建起了颇具规模的新小区和酒店,越来越向南江市靠拢了。
林初家住在十六年前的旧楼,当时房价极其便宜,林父那会儿升任厂长,购房时只需支付一半的房费,自掏腰包两万元就买下了九十平米,那会儿他们家买空调买冰箱,甚至装上了在当时需要耗费两千多元的电话机,一时无限风光,可随后而来的下岗却改变了这一切,幸好林父之前投了五万元进工厂,后来工厂进行变卖,林父获得了一笔较为可观的费用,如今这些钱加上几十年的积蓄,刚好可以购买新房。
林初进屋时就听林母在抱怨,前几日落了一场暴雨,主卧屋顶又开始漏水,她催林父趁周末上楼顶修补,林初立刻插话:“请师傅来修就好了,别让爸爬上去!”
林母走到门口,关上大门后说:“这点小事情请什么师傅,家里有男人干嘛不用。”
她从冰箱里端出绿豆汤,让林初吃一点儿,又说:“新房子我和你爸已经选好了,你爸走不动,想要一楼,可是一楼太潮湿,我看来看去还是三楼最好,你说呢?”
五层的小区楼,三楼也是最贵的。林初心疼价钱,又觉得两者差别不大,说道:“其实底楼有车库,一楼也可以算二楼,不会潮湿的。”
林母说道:“那一楼晒衣服也不好,三楼太阳刚刚好!”
其实林母早已决定,根本无需征求意见,林初笑了笑,扒着勺子立刻附和,林母心满意足的点头,示威似的瞟了瞟专心看新闻的林父。
林初在家中休息两日,周日晚上又匆匆赶回市区。
单位里六月份的新计划已经开始落实,林初在台历上划上时间,开始有规律的饮食,尽量让自己长胖些。
市里有一场活动在中旬举办,城投集团将参与其中,林初的单位里到时会排演两个节目,一个大合唱,一个跳民族舞,林初不幸的又要唱歌又要跳舞。
她如今有些消瘦,林母已经批评过她,早已定做好的演出服也有些大,身无二两肉的样子总有些无精打采。林初努力吃了半个月,月中时终于长了一些肉,期间她与王明又出来见过一次,这回王明竟邀她看电影。
王明对电影院似乎全然陌生,连买票都有些生疏,林初全程旁观,左顾右盼。
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两人全无交流,反倒比吃饭时要好些。林初喜欢看电影,自然全神贯注,王明则不然,时不时的便斜着眼偷看林初,见她并不注意自己,他索性就放大了胆子,微微侧头,盯着她的侧面猛瞧。
所有的相亲对象中,林初无疑是最漂亮的。巴掌大的脸白皙精致,长发侧分,露出饱满的额头,许是瞧起来有些稚气未脱,她总往成熟里打扮,却并不尽如人意,反显得有些无知的可爱。
王明很喜欢她,只是他平日里惯做清高,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追求别人,忍了半个多月不见林初与他联络,他便有些着急,这才头一次约她出来看电影。
散场后林初想直接坐车回家,王明却拦下了她,邀她去南湖边走走。
电影院门口人来人往,夜色下的城市总有某些东西会蛊惑人心,比如凉凉的风,比如迷离的霓虹灯,无奈林初裹得紧,又有些轻微近视,屏蔽掉了一切干扰。她若有所思,笑道:“不去了,我回家还要赶一份简报。对了,你最近还有没有相亲?下次你要是带女朋友来这里看电影,我可以给你张会员卡,有优惠,今天忘记带了。”
王明一愣,讪讪的应了一声,两人慢慢的往公交站走去,林初仍在自顾自说话:“有机会我还要请你吃饭,都没怎么感谢你帮我掩护呢,我妈最近已经不唠叨了,其实我有时候真想不通,我才二十三岁,有这么着急么,反正我就这么耗下去,不到三十绝对不结婚!”
王明干巴巴的点头,到公交站时两人才分手,林初头也不回的跳上车,王明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目送车子起步远离。
这日天空阴阴沉沉,太阳东躲西藏,微风过时吹散了几片云,也不见它出现。
南湖边的演出台已经搭建完成,电视台也已架好了摄像机,另外还有零星几家新闻媒体守候在旁。林初在演出台后面临时搭建的屋子里更衣化妆,准备就绪。
前方领导的致辞冗长拖沓,换了一人又一人,轮到一个低沉的嗓音时,昏昏欲睡的林初立刻睁了眼。
那道声音适合播报晚间新闻,听在耳中,仿佛有一种磨砂纸擦在光滑的大理石面的矛盾感,沉滑中带着一丝沙哑。同事从外面偷看回来,兴奋道:“刚才那个演讲的人,你们听了没?他就是沈洪山的小儿子,三十左右,事业有成,为人沉稳,长得有男人味,最重要的是他单身!”
众人立刻起哄,纷纷出谋划策,让她把握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林初等人上台表演,一行人各就各位,划着整齐的步伐登上演出台,大合唱的曲目是歌颂祖国,服装有八十年代的老旧感,穿在这些年轻姑娘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正逢周末,南湖边游客众多,除去观众席上的一众嘉宾,划圈起来的表演场地外围堵着大批群众。林初第一次登上这种大舞台,难免有些紧张,不断安慰自己无所谓,可仍旧满脸通红,呼吸都变得紊乱,直到唱了一半她才稍稍平复下来,终于认真开嗓。
演唱完后下台休息片刻,林初又换上裙装,与另一批人上台跳舞。她的舞姿中规中矩,仔细看去还有些僵硬,跳到一半时手势与别人相反了,观众看得并不仔细,倒也无人留意,林初及时矫正,神情自若的继续舞动。
有领导问旁人:“这是你们单位新招进来的几个小姑娘?有些人去年好像没见过。”
那人笑答:“去年一月我们招了一批实习生,那会儿她们都在轮岗实习,没参加演出,今年刚好可以拿上台面。这帮实习生都挺不错的,学历好,肯吃苦耐劳,尤其是最左边那个看起来有点儿小的姑娘,那会儿冬天零下几度的时候,刚好轮岗到了垃圾堆填区,大冷天的每天早上四点去那里铲雪清垃圾,足足熬了一个月,那批实习生里头,她最能吃苦。”
沈仲询在旁听见,顺着那人的手势往台上看去,正好见到林初下弯着腰旋舞,裙摆微微拢起,脸上的笑容角度完美,就像对着镜子排练了数遍似的。
他面无表情的摸了摸腕上已经消失不见的血口,支着下巴,开始认真观看,却谁都没有留意到一个瘦瘦的矮小男人正提着一个油漆桶,猫腰往演出台走来。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音乐已近收尾,舞者们也渐渐缓了动作,只待集体摆出最后一个姿势。矮小男人猛地跳窜到了台上,舞着手中的油漆桶声嘶力竭的叫喊,保安们都在外围,尚未反应过来,那男人猛地提起油漆桶,大力的往舞者身上浇去,中间几人正好遭殃,尖叫声立时肆起,边上的几人连忙叫喊着逃窜下来,只是裙摆太长,她们又慌张无措,脚步混乱,几人来去推搡,走到台阶处,立刻便跌了下去,混乱大起。
那男人举起打火机,微弱的火苗摇摆不定,他大喊:“谁都不许走,要不然我放火烧了你们!”说着,示威似的朝几名舞者逼近几步,又威胁没被油漆浇到的人,“不许跑,我马上烧死她们!”
那些人哪里愿意听他,纷纷慌不择路的逃命,只有中间被浇得满身鲜红的几人才惊恐的聚在一起,杨纯贝也站在其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台下的观众已惊慌的往外围跑去,保安又往中间挤来,围观群众倒是叽叽喳喳的看起了热闹,记者们激动的举起身边的器材,将这段惊心动魄的画面摄录下来。
城投集团的几个负责人和市委领导坚定的站在演出台前,高声询问,那矮小男人一边恶狠狠的盯着舞者,一边转头朝他们喊:“我要你们赔钱,城投集团的人,我要你们负责,我要把你们的行为公布出来!”
他将汇田北化工厂被强拆的事情语无伦次的道出,只是周围实在吵闹,纷纷的议论声早盖过男人的嘶喊,只有临近几人才听得清。
林初刚才跑得快,此刻惊慌的站在台下。她先前被人使劲儿往下推,跌下台阶的时候似乎扭了脚,提步时抽痛难忍,大伙儿早逃窜了出去,也没人顾得上扶她一把,林初着急的噙了泪,半响才深呼了一口气,忍着痛小心翼翼的往外挪。
刚挪了两步,后头突然抵来了一具身子,林初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尖叫,嘴巴立刻被捂住,耳边的低沉声音在说:“我是民安房产的沈仲询,我们在环境集团见过,别怕!”
林初立时安下了心,心跳虽仍怦怦的,但脚上似乎有了力,变得沉稳。
沈仲询松开手,低声问:“知不知道话筒在哪里?照着我说的做。”
他说了几句,林初立刻摇头,转身就想离开,沈仲询沉着脸拉住她不放,林初咬牙切齿:“关我什么事,让我走!”
台上那人仍在叫唤,状态已近癫狂,哭声和喊声交织在一起,谁也听不清谁。沈仲询面无表情道:“上面那些人不是你的同事?你就这么自私?”
林初不由冷笑,只是这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添着这抹表情,让人看来格外怪异,并不搭调。沈仲询蹙了蹙眉,听她道:“谁才自私?这不是你们搞出来的事儿?”
沈仲询沉脸不悦,正待开口,台上那人又大喊大叫着要点火,火苗挥向了杨纯贝,杨纯贝尖叫着连连后退,却已被逼到了绝路,后面的木板牢牢的抵在那里。
沈仲询只觉得脸上被一抹长发重重的甩了一巴掌,编制在侧边的细长麻花辫击到了他的眼睛,沈仲询眯眼往后一仰,再睁眼时只见林初已跑到了舞台边的立柜上,从一个箱子后面摸出一个话筒,朝台上喊:“先生!”
沈仲询反应迅速,立刻蹿向后台,绕去舞台的另一侧。

 

☆、第 4 章

林初一边留意着后头的动静,一边举着话筒,手上用力捏紧,抵御紧张情绪:“先生,他们听不清你在讲什么的,你要不要话筒?”
音响嗡嗡轻震,林初的声音扩散到四周,围观群众和站在前方的领导们都静了下来,记者们立刻将镜头对准林初,拍了一个特写。
江晋盯了会儿镜头里的紧张小脸,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一旁南江晚报的同事已打电话去报社,争取晚上的头条新闻,消息还未传开,谁都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何状况,总编犹豫不决。江晋瞥了同事一眼,一把夺过手机,视线已转向了靠自己这边的演出台,相机举起,准备随时捕捉别人未曾察觉到的特写,他说道:“老总,我小江,今儿的事情闹的很大,城投集团对汇田北的工厂进行违章拆迁,机器和化学用品都被恶意损毁,新闻价值非常高,还有现在多了一个救人的场面,一男一女一块儿上阵,我保证给您一个惊喜!”说着,他已看见后台处露出了一道侧影,江晋匆匆撂下电话,镜头对准那边。
林初尽量拖延时间:“有话筒才听得清楚,我给你!”
矮小男人满头大汗,举着打火机的手已在颤抖:“滚,你给我滚开,你放屁!”说罢,他一把拽住杨纯贝,火苗已抵在她的鼻尖,杨纯贝失声尖叫,涕泪横流,满脸的红油漆掩盖了下层的面无血色,那男人朝她大吼,让她闭嘴。
林初盯着他,说道:“他们真的听不清,这样——”她面朝演出台前方,心底一横,豁出去了,“这位先生之前是说城投集团对汇田北的一家工厂进行强拆,他们损失严重,城投集团却不打算负责。”
城投集团的负责人均沉了脸,本已安静下来的围观群众再次议论纷纷。
矮小男人渐渐松开拽着杨纯贝的手,将视线投向了林初,林初继续:“我身为城投集团的员工,并不相信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城投集团是国有企业,向来都为民办实事,当然,假如事实像您所说,那么,请您大声说出来,还民众一个真相!”
林初循循善诱,矮小男人摇摆不定,半响才对林初喊:“你把话筒给我拿上来!”
林初已隐隐约约看到演出台的另一头有一只手挥了挥,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弯腰上了台阶,又竖了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看到他的人别吱声。
林初咬紧牙关,继续吸引矮小男人的注意力:“我也要怕你伤害我的,这样,我把话筒放在舞台上面,你自己过来拿好不好?”说罢,她走近几步,将话筒轻轻放到了演出台边沿,又立刻往后退开。
矮小男人想了想,点头同意,又举着打火机恐吓了一下那几名舞者,这才疾步往这头跑来。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矮小男人转眼就弯下腰去捞话筒,打火机仍牢牢地拽在手上。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厉风“嚯”的从他背后袭来,突如其来的撞击力狠狠冲破本就紧张的空气,连日头下的微小颗粒都仿佛处在随时爆破的边缘,所有人的呼吸都屏在了那一瞬,下一秒舞台边沿传来剧烈震动,沈仲询大喝一声,提起腿,重重袭击过去,矮小男人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腰臀处狠狠的力道将他猛地踢翻,顺势滚下了高高的舞台,打火机和话筒都在他的尖叫声中滚到了左右两边,演出台中央的舞者们立刻叫喊着往另一侧台阶跑去,围在四周的保安齐齐冲向矮小男人。
却不想矮小男人在最后那刻还发了狠,不顾疼痛的从地上爬起,冲了几步扑向一瘸一拐往人群里跑去的林初,震天响的嘶喊声从后方袭来,林初背脊一僵,直觉危险靠近,她惊惧得闭眼尖叫,在后方的那道风快贴上来的那刻,她猛地回身,提起没有受伤的腿,狠狠侧踢,裙摆划过空中,腿上立刻传来震痛,矮小男人“嘭”的一声痛苦倒地,嗷叫不止。
从舞台上急急跳下来的沈仲询怔在了半途,捏起的拳头一时无处可落,矮小男人鼻血直流,痛得满地打滚。
林初惊魂未定,保安们一拥而上,立刻制住矮小男人,记者们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摄像机和照相机齐齐对准林初,林初马上反应过来,捂住脸被过身,沈仲询见状,立刻朝她走去,一边抬臂挡住记者的镜头和追问,一边护着林初往后台走,剩下的保安和工作人员也过来挡住记者,走了几步沈仲询才发现林初的脚跛了,他一把搂住林初的腰,将她稍稍抬离地面,也不管林初惊讶的叫声,自顾自的将她带进了后台。
林初觉得她的两条腿都废了,进了后台才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沈仲询将她扶到椅子上,立刻打电话派人送林初去医院,挂断电话,他看着林初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咳了一声才严肃道:“刚才非常感谢,待会儿公司同事会送你去医院,一切医疗费和休养费公司都会承担。”
林初忿恨不已,到最后却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有同事过来接林初,几名领导也来到后台,问沈仲询具体细节。
沈仲询长话短说,领导们并不完全明白,按理这种场合应由集团总经办的人出面,只是事出突然,他们只能采取应急措施,果断决定让沈仲询斟酌措辞,面对媒体。沈仲询理了理西装,随众人迈了出去。
记者们围堵在演出台周围,见到来人后立刻拥了上去,抢占有利位置。江晋远远望去,见到沈仲询站在中央侃侃而谈,南江晚报的同事让他上前提问,江晋摇摇头,笑道:“我可不想引火烧身,你去帮帮小蔡,我看他挤不进去。”
说罢,他转身就走,跨上机车“嗖”的一下消失在混乱的南湖边。
那头林初进了医院,医生查看后只说让她休息两天,并无伤筋动骨,连脚踝也没有红肿。反倒是侧踢的那条腿因用力过度,现在仍有些麻,医生笑问她的功夫水平,林初讪讪道:“我哪里会功夫,做瑜伽拉筋比较好而已,读书的时候参加过跆拳道社,最多就会踢个腿。”
医生笑道:“我说吧,没见过会功夫的人踢一下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