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母子三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接下来问题似乎解决了,于浩洋回于家住,于静涵则嘟着嘴搬进了小书房。其实郝靓觉得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住也无所谓,不过李冰坚决不答应,说要有先来后到,而且于静涵人小就得住小房间,任她如何哭闹都不松口。至此,郝靓发现温柔的继母其实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也因此对她更添了几分敬重。
继母给大家带来的惊喜还有很多。后来郝靓总结,李冰其实是一个继承了我们中华民族很多传统美德的人,工作之外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样样都很拿得出手。
李冰做得一手好菜,并且十分注重健康和生活品质。早上亲自榨豆浆熬粥蒸包子,定期买鱼虾,常常煲靓汤,一日三餐有荤有素合理搭配还每天换花样,把一家四口养得面色红润精力充沛,充分显示了社会主义国家人民的优质生活水平。
并且她还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也很有品味,她一步步改进了郝家的生活。先是从居住环境开始,她从花卉市场买来了各类盆栽,把阳台装点的花团锦簇,又把郝家用了好几年几乎被忽略的灰色窗帘全都换成了暖色调,且分成两层,当郝靓在自己房间看到里面那层蕾丝白纱窗帘被风吹起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变成了公主,正在城堡里等待王子到来。
单调的白墙被贴上个性化的壁纸,整套房子的家具摆放也都被更合理地安排了,冰箱和电视穿上了李冰亲手制作的新装——手钩拉花冰箱罩和电视罩。另外还有沙发套,靠垫,地毯,统统换了新的,连鞋柜卫生间储物柜等细节处也都进行了改造。
由于这些改造是循序渐进而非一天完成的,因此大家都没有感到不适,只是觉得似乎屋子亮堂了,空间富余了,生活方便了,也更有家的感觉了。
郝敬是个男人,平时工作忙,心思也不算细腻,享受了这些改变所带来的便利,却没有去深思,郝靓则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从记事起,家对于他们一家三口似乎就是个吃饭休息的地方,最多再加上看书写作业。她的房间也从来都是只放必要物品,简洁堪比军营,从来不曾感受过这么浓厚的女性风情。郝靓对继母给予的改变感觉既欣喜,又忐忑,似乎住在粉色系童话风格房间里的自己,也会悄悄地发生某种变化。
同样发生变化的,远不止郝靓一个。也许是同行的缘故,加上性格都属于比较温和的类型,郝敬和李冰的婚姻很快就过了磨合期进入琴瑟和鸣的状态。郝靓发现,父亲再婚后不再熬夜了,头发不脱了,眼睑下的乌青不见了,脸上也有光泽了,就连李冰也精神焕发好似年轻了几岁,真是应了一句广告词:“他好,我也好。”
为此,郝靓衷心感谢自己的继母,因着这份感激,于静涵再多的挑衅找茬,她都不着痕迹地化解了,并尽量让小姑娘开心。
天气转凉时,当郝靓收到自己这辈子第一件纯手工织就的毛衣时,这种感激达到了沸点,另外还要加上一份受宠若惊,要不是长这么大没撒过娇,她都想抱着李冰蹭一蹭再喊声“妈”了,天道酬勤,不枉她煞费苦心帮老爹寻找第二春。
同样收到毛衣的于静涵就比她淡定多了,拿过来做了个招牌动作——撇嘴,还嘟囔了声:“这毛衣太厚了,穿上鼓鼓囊囊难看死了,哪有外面买的漂亮。”
不止是衣服,于静涵对李冰做的饭菜也是颇多微词,加上手头富裕,经常和同学去外面吃饭,小孩子喜欢新奇食物,她们吃的东西以刚刚出现在本城的洋快餐为主。李冰为此十分头疼,曾经试图控制女儿的零用钱,可于家那边出手阔绰,李冰就是一分不给,于静涵也不会没钱花。
见于静涵随手将毛衣扔进柜子,连叠都不叠,郝靓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心里却腹诽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她的毛衣自己穿上太短,还真想说一句:“你不要给我好了。”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以她这段时间对于美眉的了解,她扔了毁了也不会把东西白送给自己。
晚上躺在床上捧着毛衣摩挲着,迟迟不能入睡,郝靓想着另外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于家兄妹的父亲于自强,他脑子进了多少水才会放弃李冰这样的妻子啊。
郝靓对于家父亲的好奇心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得到了满足。
那天她被学校选作代表参加演讲比赛,地点就在李冰任职的实验中学的初中部。郝靓吐字清晰,台风稳健,加上外形上的优势,虽然年龄在参赛选手中是最小,却得了不错的名次,是仅次于特等奖的一等奖。比赛完后是颁奖和合影,耽误了好大一会儿功夫,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郝靓和带队老师打过招呼之后,就去隔壁找李冰一起回家,下班前李冰都会去菜市场买菜,她买菜回家,自己也可以帮忙提些东西。
一路打听,来到李冰所在的语文教研室,门没关,郝靓在门口一眼就看到李冰坐在窗前的桌子上埋头收拾东西,刚要张口叫,发觉后面有人要进屋,立刻侧身让开路,来人是个带着眼镜的四十多岁的女教师,郝靓立刻微笑着行礼:“老师好。”
女教师却没有立刻进屋,抬起手扶了扶眼睛,有些惊讶地道:“咦,你不是刚刚比赛得了一等奖的小姑娘吗?我记得你读初一,怎么来这边了?”
刚才比赛的评委和观众很多都是本校的师生,这个老师既然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教语文的,看了刚才的比赛也不奇怪,郝靓刚要解释,李冰却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赶紧笑着过来说道:“ 她是来找我的,靓靓这是我们语文教研组组长王老师,王老师,这是我女儿郝靓。”
“女儿?”王老师恍然大悟,“难怪,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很压得住场子,原来有你这个高手在后面指点,就是长得不太像,可是比你还漂亮。”说完乐呵呵地看着郝靓笑,很感兴趣地继续问:“你是C大附中的吧,高中呢,考不考虑来我们学校,跟妈妈一起上学?其实初中转学也是可以的,反正你才初一……”实验中学和C大附中是这个城市最好的两所中学,是争抢优秀生源的老对头,王老师身为领导干部,自然身体力行地贯彻学校里的方针政策。
李冰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郝靓,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解释,见王老师兀自说的兴奋,而郝靓笑眯眯地听着没有丝毫不悦的样子,才有些放心,委婉地向王老师道:“她爸爸是C大的教授,现在住C大家属楼,在附中上学更方便。”
王老师一愣,这才记起来李冰离婚后又再婚了,她原来的丈夫姓于,是个富商,还曾经给学校捐过钱,看来这个“女儿”不是她想的那一个。她本是十分机灵的人,立刻不着痕迹地顺着说下去:“也是,离家近也有好处,不过我们实验中学高中部在全市的中学里,马上要率先开设微机课程,也是很有优势的,反正还早,回头再好好考虑下报考哪个学校吧。”
郝靓从小到大生活在教师堆里,自然知道如何和女老师相处,怎样说话表达能让她们更开心,于是当李冰收拾好东西招呼她走的时候,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已经有直接升至忘年交的趋势。不由笑道:“王老师平时很严厉,学生都怕她,想不到跟你这么投缘。她这人强势,口才又好,你小心被她磨得最后不得不报实验中学。”
郝靓毫不担心:“实验中学也不错啊,校园大,环境也好,连操场都大我们学校一倍,升学率近年也比C大附差不了太多。”C大附中享誉已久,但由于地处市中心,占地面积无法再扩,硬件设施如图书馆体育场等等都要比实验中学差上一截。
“到实验中学来可是要住校的,你舍得你爸?”两父女关系很好,可能是早年相依为命的原因,李冰虽不至于吃味,却也忍不住打趣她。
郝靓嘴角翘起,眼睛眯成半月型,很自然很大人地接了句:“把他交给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打趣的人反被打趣,李冰发现自己很没用,居然被十二岁的孩子弄了个大红脸,不过心情仍是愉悦的。
这份愉悦保持到学校大门口瞬间消失。看着便道上的黑色高级轿车,还有车旁靠站着的中年男子,李冰浑身僵硬。
此时郝靓正挽着李冰的手臂,自然察觉了这份僵硬,顺着李冰的目光看向那个男人,深刻粗犷的五官,魁梧的身材,以前从未见过,可莫名又有一种熟悉感,郝靓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来者的身份,于是在李冰向他走过去的时候也紧跟在后面。_
“你来这里干什么?”李冰态度冷淡,又微微带些怒意。
男人先是沉默,然后瞥了郝靓一眼才慢慢开口:“我们单独谈谈。”他的眼神十分不善,语气不像请求,更像是命令,郝靓努力保持镇定地看着他,往李冰身后又靠近了一些。
李冰一下子显得很疲惫,肩膀微微垮下,半天才带些烦躁地说:“我们有什么话,离婚前都说清楚了,便是没有说清楚,后来也各有各的生活了,这样纠缠还有什么意思?”说完察觉到胳膊一紧,连忙扭头看,似乎这才发觉郝靓也跟了过来,仍然抱着她的手臂。
李冰有些狼狈地冲郝靓笑了笑,下意识地避开她乌黑清亮的眼睛,但再次面对男人的时候语气表情都正常了不少:“我们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完带着郝靓就走。
男人微微一个侧身,高大的身躯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态度强硬:“要么你跟我走,咱们找地方聊聊,要么,”说着环视了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此刻正是放学时间,不少认识李冰的师生已经开始侧目向这边打量,男人扯了扯嘴角才继续道:“或者你更愿意在这里谈?”
李冰也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更加狼狈恼怒,无奈地扭头看着继女,偏偏向来机灵无比惯会察言观色的郝靓此刻很无辜天真地看着她,丝毫没有自觉回避的意思,而李冰又实在是没有勇气开口撵她,一时场面僵持了下来。
郝靓无辜的眼神又看向这个男人,很礼貌地说:“叔叔,您找我妈妈有事吗?可是我们学校的车已经走了,我只能跟着妈妈坐实验中学的班车,您要有事情谈的话,我们就连实验中学的回城班车也要错过了。”
李冰得到提醒立刻点头:“对啊,赶不上班车怎么回去?我们改天有空再聊吧。”也顾不上思索平常都喊她阿姨的郝靓,为什么忽然改口叫了妈妈。
李冰的提议让场面再次诡异地安静了下来,男人似乎极力忍住怒意,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你妈妈?”面对着李冰,话却是对郝靓说的,不过他冷哼了一声之后倒也没有继续针对郝靓,还是看着李冰:“上车吧,我们找个地方谈谈。”说完打开了车门。.
郝靓不理会刻意忽视她的男人,继续无辜地看着继母,李冰叹了口气向她介绍:“这是你静涵妹妹的父亲,于自强,你叫于叔叔吧,他找我可能有事要说,你要没什么别的事就陪我一起去吧。”顿了顿又道“恐怕你爸爸和妹妹今天要吃食堂了。”说完她忽然转身看着于自强:“借你的大哥大用一下,我得打个电话回家。”
见于自强恶狠狠地瞪着她,李冰瑟缩了一下,随即察觉到手上一暖,是郝靓的手顺着胳膊滑了下来,握住她的,手很小,却很温暖,让她立刻精神一振,挺直了背回瞪过去。
李冰打电话报了平安,一行三人来到一个咖啡厅的包间。咖啡厅在本城也是个新兴的事物,不是摩登又有钱的人一般不会来,郝靓第一次光临,不过她的心理年龄比实际成熟,对内里富丽堂皇的装潢只淡淡瞥了一眼,面对殷勤周到的服务人员,态度也自然的很,惹得本来尽量忽视她的于自强也连着看了她几眼。
一切就绪,郝靓自动自发地窝在一角吃东西喝饮料,把自己当成摆设——显然那两人也更愿意她是个真的摆设,不过没办法,她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

第四章

“我没有娶别人。”于自强专注地盯着李冰,神情十分复杂。
李冰温婉地笑笑:“你岁数还不算大,事业又那么成功,自然可以慢慢等,总有更好的出现。”
“我跟你说过我没想娶别人!”于自强的话里已经带出几分怒意。
“何必呢,女人的青春都有限,不说别人,林倩跟了你没有八年也有五年了吧,她就算现在年轻,又有几个五年可以耗呢?”
“我跟你说过那是她主动贴上来的!”于自强眼神更加凌厉,鼻子出气的声音也粗了起来,“我是男人,男人在外面难免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想过要娶她。”
李冰有些不安地看了郝靓一眼,发现她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地在吃一客冰激淋,从表情上看那冰激淋十分美味。李冰踟躇了一下才开口:“自强,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不管过去如何,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我也有了新的家庭,不管你娶不娶,娶谁,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我。”
于自强冷笑:“难道你不关心谁会成为你儿子的继母?”
对这个问题李冰倒十分坦然:“当时我给过他选择机,他可以跟着我生活,是他自己不愿意,那孩子性格倔强,男孩子小时候多经历些挫折磨磨性子也好,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家老太太吗,他毕竟是你于家的长孙。”当年两人闹离婚大战,关系最恶劣的时候,于自强的母亲也没亏待过自己孙子,虽然她重男轻女,对孙女也还说的过去,毕竟都是他于家的后代。
于自强眼睛里闪着了然:“你还在怪我妈?我说过我妈没文化,你别跟她计较,她也不是诚心跟你做对,就是觉得儿媳妇太出色给她压力了,老人嘛,哄哄就行了,她也是当年受了我奶奶不少气……”
“然后呢?她受了别人的气,就要在无辜的人身上报复过来吗?你奶奶当年有没有往她被子里放老鼠?有没有拿她的牙刷刷马桶?有没有在她怀着你的时候鼓励你爸出轨,还不惜亲自动手拉皮条?”李冰大声打断于自强的话,情绪十分激动,郝靓被吓了一跳,抬眼看过去,只见李冰双手抓住桌子的边缘,指尖泛白,显见是用了大力气的。
于自强从出现开始就阴冷愤怒的脸终于动容,带出一丝惭愧,他放缓了声音劝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委屈,我都说过她了,她现在也后悔,对浩洋也很好。再说以后我们绝对不和她一起住,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看看两位老人好不好?”听见这话,郝靓瞬间觉得嘴里的冰激淋没了滋味,紧张地看着一脸爱怜宠溺的于自强,又看向李冰。
李冰闻言先是从愤怒转向错愕,然后表情就很奇特,像是感到匪夷所思,她十分艰难地开口:“你说什么?以后?”
于自强双手撑着桌子,气势沉稳面容笃定,深邃的眼睛流露出遮不住的情意:“冰冰,我一直都只爱你一个人,别耍性子了好不好?乖,跟我回去,我保证以后对你更好。”
李冰“哈”了一声转向窗外,半天才调整好情绪面对于自强:“于自强,我想你误会了,我刚才说那些并不是想博取你的同情怜爱,那只是一个被恶意对待过的人,激动之下发泄的不满罢了,现在都过去了,那个人再也没有机会那么对我,我现在也很幸福,所以对不起,我们没有你说的以后。”
于自强眼睛微微眯起,一种惯于发号施令者凌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他的话还是恳求,却已经带出了一丝不耐:“冰冰,别闹了啊,我都已经低声下气求你回来了,我妈也做了保证,我还答应你再不去林倩刘萍那里,你还要怎样?要我去电视台公开致歉?”最后一句话已经带出了调侃的意味。
李冰怒极反笑:“于总,我说过我已经又结婚了,您耳朵没毛病吧!”
于自强也板起了脸,一掌拍在桌子上,咖啡都洒了出来,他魁梧厚实的胸膛也随着他的怒气一起一伏:“不过是个没用的教书匠,自己老婆都看不上他跟别人跑了,他凭什么跟我争你?敢动我老婆,我跟你说我不找人废了他都便宜他!”最后一句,则是对着郝靓的方向在吼。
于自强这一侧脸不当紧,却发现原本惬意品尝冰激淋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旁,正面如寒霜地看着他。于自强一脸厌恶,刚要再开口训斥,眼前银光一闪,张大的嘴巴被塞进一个小拳头,闪电般地又退了回去,他还来不及思考,只觉喉咙一痛,已经克制不住地流下眼泪,继而又捧着脖子嘴巴一阵惊天动地地狂咳,当他怀疑自己胆汁都要咳出来的时候,伸手一看,咳出来的不是胆汁,而是鲜血,而此刻他的喉咙还火辣辣地疼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始作俑者的少女,则一个轻巧地转身来到包间门口,打开门笑嘻嘻地看着他道:“于叔叔,您火气太大了,吃点冰激淋败败火。”随即一个隔空投物,精致的不锈钢小勺又稳稳当当地扎回尚未融化的冰激淋盘里。
那天的会面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闹剧。于自强强忍疼痛扑过来要打郝靓,被李冰死死拉住,郝靓则赶紧找来服务员,让他们联系医生,说于总不小心卡了嗓子。服务员诚惶诚恐地找来了经理,他们忙活了半天也不明白为什么客人没点鱼,连带骨头的食物都没点,拿什么卡了嗓子,可最后看客人实在难受,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得派车将人送到医院。李冰有些害怕,不过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却被郝靓拉着回了家。后来李冰很是为郝靓担心了一阵子,多年夫妻下来,她了解于自强,那绝对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尤其是这么一个大亏。为此她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每天亲自接送郝靓上下学,惹得于静涵又大闹了几场,这是后话不提。
然而直到一个学期过去,也没发现于自强那边有什么动静,李冰才算是慢慢放下心来。
李冰不知道的是,这件事之所以最后不了了之,并不是于自强突然转了性变宽厚了,而是他虽然气急,倒也不能真拿郝靓怎么样。首先郝靓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传出去他被这么个丫头伤了,他脸面也就扫地了,所以这件事不能明面上来。另一方面,他甚至不能像面对前妻逞强时说的那样,去找郝敬的晦气。于自强早年有黑道背景,后来经商致富之后着力洗白,而且他本人做事极有魄力,能屈能伸,也舍得花钱,因此黑白两道都还算吃得开,行事就带了几分霸气。但于自强自父母以上都是郊县农民,在C城毕竟根基尚浅,一些有头有脸的地头蛇他都要卖几分面子,更何况郝家这样的C城第一世家。
对付郝家,当年混黑道的“强哥”可能会明的不行来暗的,没事儿给他们添些恶心也行,但如今家大业大的“于总”却不敢贸然行事。郝家人员众多,各个行业部门盘根错节,几乎都有他们家人。并且郝家子弟们十分团结,尽管由于门风严谨,家训严格,一般不会无故与人为难,但若有人不长眼真的惹上他们,那就基本上别想在本城乃至本省混下去了。 别的不说,就说娶了郝敬前妻的单勇,身为C城副市长主持工作已经一整年了,却迟迟不能转正,据说郝家人就在里面功不可没。单勇这人他知道,京城太子党出身,家里的老爷子早年战功赫赫,现在在军委还有一席之地,是个树大根深的主儿。这样的人都拿郝家没有办法,他一个平头商人又能如何?
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用费尽心机截住李冰劝她回头了,直接上郝家踢馆,顺便掳人回去都是有可能的。
郝靓不知道于自强后来是否还找过李冰,但继母没表现出什么,一切按部就班,对他们的生活仍是照顾的无微不至,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那眼里的满足和偶尔流露的娇羞,都不是能装得出来的,郝靓也就把那天的事情埋在心里,尽管没有事先商量,两人面对郝敬的时候都绝口不提。
从回忆里醒过神来,发现于静涵已经远远的把她甩在后面,郝靓赶紧快走几步跟上去,不管于家发生什么事,对这个相处两年多的妹妹,郝靓都想尽己所能地对她好一些,大人之间的事情太复杂,而小孩子为他们承担的已经太多。
“哎呀,你是谁?”抢先上楼的于静涵忽然惊呼一声,郝靓赶紧三步做两步地爬上楼梯来到自己家门口,发现随着声控灯的打开,埋头蹲在他家门口的少年慢慢抬起头来。"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于静涵急急忙忙地发问,尾音都在颤抖,郝靓瞟了她一眼,也许是灯光的缘故,于静涵原本红扑扑的脸蛋变得惨白。
少年于浩洋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侧过身来靠在墙上,似乎在等着有人开门。
郝靓发现当年身高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小男孩已经变了模样,他眉眼开阔,带些于自强的张狂和霸气,脸庞却不似他父亲的粗犷,反而颇为秀气,加上皮肤白皙,看起来是个俊秀的少年。除了个子已经高过郝靓大半头外,这个少年的精神状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当年一身闪亮名牌桀骜暴躁的样子。他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脏的有些离谱,整个人显得很消沉,他安静地沉默着,偏偏眼底波涛汹涌,似乎有万千的情绪找不到决口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