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妈的声音很快就从厨房里传出来:“吃过了吗?”
简墨把鞋子放进鞋柜:“吃过了,不过还想吃一点。”那点啤酒和卤菜怎么能饱肚子。
过一会,简爸从卧室里走出来,坐到他身边,打开电视看新闻:“今天怎么样?”
简墨嘴里还在嚼菜:“别提了,被盯上,东西都进池塘了。还好之前出手了几支笔,不然今天就白去了。”
简爸也习以为常,只摇摇头:“丢了就丢了吧,明天再去进材料。”
简墨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夏尔的反常举动描述了一遍,然后盯着他爸的脸问:“爸,你说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简爸果然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这时简妈端了一碟切好的水果过来,把牙签递给简墨,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多吃点水果,在外面一天了,嘴皮都吹干了。”
简爸心里似有了定论,转头向简墨:“今天晚上把家里的剩下的货全部清理掉,材料残余也都丢掉。夏尔不会做无的放矢的事情,只怕又是要清街的前兆。”
简妈不信:“这才隔了两年——”
简爸推了推眼镜,沉声打断老婆的话:“凡事谨慎小心为上。虽然还现在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但是上次清街,六街的人也不是每个都被打到招呼了。被捉住的现在还在监狱里,少一个月收入没什么。反正现在家里也不缺钱。”
简墨有些不爽,嘟囔道:“要停一个月啊——”
简爸看见儿子忿忿不满的摸样,不由得笑了:“一个月也不是很长时间,不是一直抱怨没时间好好写小说么,这段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啊。再过半年,你就十六岁的,进了工厂可没有现在这样自在了。”
简墨翻了个白眼,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站起来回自己房间了。
打开台灯,他拉开自己的抽屉,里面是满满一抽屉的硬皮本,旁边还有一只柜子,里面也塞满了各式封面的硬皮本——一共六十七本。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简墨手写的。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习惯手拿笔长时间伏案的酸痛,现在却已经练出了一手好字。
摸着光滑的封皮,简墨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随意翻了几本,简墨把抽屉又锁上,打起精神开始清理家里与造纸有关的东西。
能拆的拆,能烧的烧,不能烧的冲进厕所下水道,不能冲下水道的,碾碎了扔到远处的垃圾箱里…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为了保险,简爸简妈也加入进来一起检查了两遍,直到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了,一家人才安心的上了床。
六街的凌晨与往常一样,夜色空茫,了无人迹。昏黄色的街灯立在路的两边,兀自相对,寂寞忧伤。
连狗都睡了。
夏尔站在自己二十层楼高的高级公寓的落地窗前,冷眼俯视黑暗中爬出来的那一群小蚂蚁——一会汇聚,一会散开,分工合作,行动迅捷。
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有趣,只是傲然地眯起漂亮狭长的眼睛,扔掉烟头:“麻了隔壁的,跟老子抢!”
第3章 清街了
第二天,简墨习惯性早起,但等他吃完妈妈做好的早餐后,才意识到今天不用去出摊了,于是就开始发呆: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简妈给简爸整理好衣领,目送他出门,回头看见儿子坐在桌子边两眼发直,不由得莞尔:“你要没事,就出去逛逛,下午回来帮我带点菜回来。”
简墨点头,穿上外套出门。
天气很好,太阳的颜色开始由夏天刺目的白变成了秋天的金黄,照在建筑物上十分漂亮。这个季节温度适宜,晴好的时候很适合在户外游荡。
简墨在一家面馆吃了午餐,然后慢吞吞地散步去了街心公园,坐在人造湖边的木椅上对着湖水发了一会呆,最后在不知不觉舒服地睡着了。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简墨被一阵杂乱的噪音吵醒的。他侧头从木椅缝里看去:一个高大的男人正被两巡警扑到在地上。他拼命额挣扎,蹬腿扬起沙土向巡警的脸:“我X你妈的,每个月都给你们这些王八蛋交了钱,凭什么来抓我们!拿了钱就不认人了,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蛋,老子跟你们拼了——”
“你交的那点钱老子喝茶都不够!还不老实点,不然吃亏还在后头!”两名巡警一边从腰间抽出电棍,向高大男子身上毫不留情地抽下,狞笑着说:“你以为跑得掉吗?”
男子无法躲避,被电得全身抽搐,惨声高叫。脸在地上被碎石划出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然而他似乎都没有感觉,只是不停地喘气和打滚。
两个巡警睨视着地上狼狈的男子,目光如同看一只死狗一般轻蔑。他们悠哉悠哉地将电棍收回腰间,慢慢掏出手铐,吹着口哨将已经瘫软成一团泥的男子铐了起来,一路拖上警车,然后缓缓驶离公园。
过了好久,简墨才用手扶着椅子背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他此刻才感觉到僵硬的脊椎上满是潮湿冰凉——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内衣,贴在他的身上,非常不舒服。这个时节的风还是夹着一丝初秋的燥热,但他却感觉自己刚刚从冰窖里出来了一样。
被抓的男人,是他出摊的对面店里的老板。昨天,简墨还和他说过话。但现在简墨知道,也许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清街了!
为什么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上一次清街不过是两年前,夏尔为什么要做这种涸泽而渔的事情?
夏尔纵容下属放任六街私货泛滥并从中大肆渔利已经是许多年的事情了,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几年一次的清街,也不过是历任木桶区的国王们在适当的时机冲冲政绩保住这个肥缺的手段,是六街约定俗成的惯例。可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墨实在是无法理解:六街的人清空了对夏尔有什么好处。如果贩私的人都被抓走了,再想恢复生气,只怕没有几年根本不成。
又捱了好久,似乎再没有什么人会跑进公园里了,摸着脖子上的银链,简墨慢慢冷静下来。还好昨天他爸让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清干净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不然此刻他还要担心家里会不会被人查出东西来。
简墨假装放松,实则警惕地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形。
从公园到家与从他摆摊的地方到家是两条路,巡警们应多半是在那边抓人,刚刚那个只怕是意外跑脱的。不敢去看那边是什么情形,简墨决定尽快回家。
路过超市,简墨随便买了点鸡蛋番茄之类的小菜,然后飞快地结了账。
这个时候只有回到家里才会让他感觉安全一些。
爸爸应该还没有回来,妈妈大概正在准备晚餐。晚上的饭菜要给三儿送去一些,免得三儿自己做糟蹋材料。他脑子里乱起八糟地想些无关的事情,让自己还有些慌乱的情绪平静下来。直到快到家了,简墨的心跳才完全恢复正常。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让他再次对父亲的谨慎感觉到钦佩和认同。在木桶区的六街生活,记住这两个字才能活得长久和安稳。
只是,回想起刚刚公园那血迹斑斑的一幕,简墨不禁有些物伤其类,松快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他不由得从塑料袋子里摸出一个西红柿,一边啃一边走,仿佛酸甜的汁水能够让压抑的感觉稍微释放一些。
然而下一步刚刚抬起,仿佛有一道闪电从他后颈掠过,一种强烈的被人盯住的感觉猛得窜上心头,全身的汗毛都突兀地竖起来了。
——是谁!?
这种类似警告的感觉只有以前被巡警盯上时偶尔会出现,可却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如芒在背的被注视感随着简墨越来越接近巷子变得越发的明晰,他感觉这简直就像是用强光灯直接照在背上一样,皮肤都快要被灼伤了。
——到底是谁在看他,谁在那儿?
简墨头一个答案就是:“难道是巡警埋伏到家门口了?”莫非没有抓到现行的,想要强套罪名给他们吗?毕竟自己在六街也算是小有名气,是巡警们的重点“照顾”对象了。
如果走进这条巷子的话,肯定会有非常糟糕的事情要发生。简墨立刻改变主意,控制自己的步伐速度不变,尽量悠哉悠哉的“路过”通往自己家门的巷口,向三儿家踱去,从口袋里摸出封玲每次离家都会留下的钥匙,随意地开门、关门。
很好。那种注视,消失了。
靠在门板上,简墨感觉到心在胸膛里跳得砰砰响:家里的东西都清干净了,今天他又没有出去摆摊,不会被人盯梢。除非巡警们已经不满足于清理私货一条街的店铺,要是把所有卖私货的都清理干净——可六街住着的人,除了少数几个如同三儿家的,那个手上没有沾过私货?这是要把六街清空吗?
他忧虑地向窗户看了一眼:妈妈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那些人没搜到东西的话会不会对她不利?握了握拳,简墨忍不住想查探下情况。
从三儿家客厅的窗帘缝,可以看到那条巷子到他家的门口的情形。
简墨没有看见妈妈,但他看见三儿了。
三儿正吊儿郎当地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巷子,向自己家踱去。他肯定以为简墨已经在家了。
一种不祥的感觉提上心头。
简墨伸手唰得一把拉开窗帘,砰得一掌推开窗户,正要警告“三儿快走!”
然而已经晚了。
三儿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只是脚再没有迈出一步,上身随着前行的惯性,悄然无声地向前扑下了。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简墨的呼吸一窒,眼睛直直地看着三儿黑色的后脑勺,体温却在温暖的初秋冷到了寒冷的深冬。
巷子静静的,除了封三倒下发出轻微的扑地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实际上除了一直关注巷子的简墨,那点轻微的声音也没有吸引来任何关注的人。没有枪声,没有任何慌乱嘈杂的声音,哪怕连喘气都没有,就仿佛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停在电线上的鸟左顾右盼,弹弹跳跳,没有察觉任何不妥。
安静极了。
简墨猛得翻身躲在窗棂边,握着窗帘的手瑟瑟发抖,一种说不出的恐惧袭上心头。
六街极少发生过杀人事件,贩卖私货最多就是牢底坐穿,而巡警们是不会费力杀人的。
可是,它却发生了。而且正好在他家门口。
这已经超出清街的范畴了。
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清街!
简墨脑海里浮现一个极端诡异的想法:这起谋杀或许和六街并无关系,专是冲着他家来的!如果刚刚不是他警惕性高,现在就应该轮到三儿给他收尸,或者两人一起下黄泉作伴了。
古旧的楼梯发出轻微的一声咯吱呀。
简墨猛回神来。他看见自己手中的窗帘,心中一跳,连忙放手,退了几步,手下意识握住领口的银链——这是妈妈送给他的开过光的银链。
窗户可以看到他家门口的巷子,巷子自然也可以看到这里的窗户。
他刚刚拉开窗帘的举动——会不会被那个杀手看见了?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从脚底窜上脑门,将他团团包围起来,激得简墨全身血液都烫了起来。就算加上上辈子,他没有经历过这等生死系于一刻的阵仗。平常和三儿在六街与人打架和这种暗杀根本就不再一个层级!
然而也许是因为压力大大超过平常的指数,简墨心里明明怕得很,脑子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没有同平常做事一样反复考虑各种因素和后果,他甚至没有好奇一下:暗藏在他家巷子口杀死三儿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三儿或者说为什么要杀进入他家巷子的人以及刚刚他愚蠢得在窗户面前发了多长时间呆,他的相貌有没有被人看见,他没有足够的时间逃走等等纷繁复杂的问题…
他只是迅速走进三儿的房间,关上门,利落地打开窗户,扫了一眼,翻出去,顺着下水管轻巧滑了下去——他就像一匹闯进猎人设下无数陷阱的孤狼,一一绕过企图夺取它性命的暗箭,机灵而狡黠。
这是他和三儿从封玲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玩时必走的路线,在外人看来是一条死路。木桶区不存在城市规划这种东西。拆东墙补西墙的结果就是经常出现死路和天井。木桶区的居民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并且对这种地方善加利用,搁置一些杂物。
简墨落脚的这条巷子里也放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上去根本就没有出路——只有他和三儿知道,其中一堆杂物后有一个洞,足够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钻过去。
他以前所未有过的轻柔快速移开杂物,逃了出去,头也不回。
远处传来一声咒骂,伴随着愤怒响起的玻璃破裂声。
第4章 插班
“这是石山中学的插班通知书。”连蔚把一张折叠的卡片和表格递给简墨,“从明天开始,你就在高二一班上课。课本已经准备好放在卧室了。早上8点上课,下午5点下课。我给你订了食堂的午餐,你带饭盒去吃。”
简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虽然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想去上学,但是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连蔚大概是瞧见他脸上虽然有感激之色却对上学缺乏热情,皱了皱眉头道:“还有五个月就是造纸师天赋测试了。你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要抓紧时间好好赶上进度。”
简墨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嗯”了一声。
“你家人的事不要太担心。等事情平静些了,再回去看看。若是被抓了,你也帮不了什么。若是没有被抓,你更不必担心。”连蔚皱了皱眉头,一向冷肃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劝慰之色,大概是因为鲜少劝人的缘故。
已经不是被抓不被抓的问题了,简墨捏着插班卡并不乐观地想。
连蔚见他沉默,也不再罗嗦。他本来也不是习惯罗嗦的人。
等连蔚离开,简墨仔细地又打量手中卡片上烫金的文字一番。
“兹接受谢首同学插班高一一班(三年制)就读。凭此件于夏历五七七五年十一月十日上午八时来我校学务处报到。W市石山高级中学招生办。”
他盯着卡片良久,忍不住骂了一句:“靠。”
六街乱了。
木桶区史无前例的大清街,波及了一到六所有街区。但是这次损失的最惨重的,是谁都想不到的六街。
一百三十多名六街居民被逮捕,这几乎是六街贩私店铺数的两倍,也就是说,几乎每家铺面都有人被抓,甚至包括像他这样的流动摊贩。许多人的家也被查抄了,凡是家中搜出私货或相关物品的,也上了拘捕名单。好在开始抄家的时候,动静已经太大了。不少人闻风逃走,使得这个数字没有再上升。
这些都是连蔚告诉他的。
让他疑惑不解的是,连蔚告诉了他有多少人被抓,有多少人在逃跑或者拒捕的过程中受伤,但是却没提及有人死了。
是夏尔对外掩盖了木桶区的死亡人数?还是…他当时看错了,三儿根本还活着,没有死?
简墨摇摇头,他亲眼看见三儿死被一枪贯头,难道还有活路吗?
三儿的遗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
那天逃出去后,他在木桶区的各处废墟残垣中东躲西藏了两日,想要离开又担心爸妈回来找他。但一靠近家附近,就看见成队的巡警巡逻,根本无法弄清楚家里的情况。最后是已经饿得不行了,他才不得不翻进临区,偷偷潜入一处看起来很普通的住宅,准备弄点吃的,结果一进去就被推门而入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发现了。
这人就是连蔚。
连蔚也许那两日已经听闻六街人外逃的消息,并不惊慌于他的闯入,只是沉声问他到底想做什么。简墨有胆逃命却还没勇气杀人灭口,正犹豫是操家伙把人打昏还是赶快逃走时,连蔚开口:“你是六街的?”
简墨转身就要从窗户再翻出去,结果反被连蔚冲上来拉住:“你一个小孩子三更半夜去哪里?”
无处可去,他就这样别无选择地留下来了。
接连几天下来,总有巡警在附近转悠。好在这里已经属于石山区管辖的范畴,木桶区的巡警也并没有那么勤勉,简墨暂时算是安全了。
当连蔚问起他的名字时,简墨想了想,回答:“谢首。”
爸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简墨摸了摸缠在手腕上的银链,在逃跑这段日子中不小心勾断了,只好用红绳缠在手腕上。
纸人只有造师,没有父母。妈妈说过,这银链是捡到他的时候就挂在他脖子上的,也许与他的天赋有关,又或者是他的造师将他弃在六街的时候心生恻隐,随手将自己的项链放了进来,以酬谢将他捡回去的人,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木桶区的弃纸很多。隔不了几天,就会有被旧衣服、破毯子裹着的,甚至全身赤裸的弃纸儿在清晨的街头被人发现。如果有人想要收留,就必须在七点前去捡回来。否则七点钟的垃圾车路过的时候,会把这些呼吸尚存或者已经冻死的孩子铲进垃圾车,带去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然而木桶区的弃儿并非只有弃纸儿,还有不少原人类的孩子,从二三岁到十二三岁的都有,多是家中贫困养不起孩子的家庭所弃,比如封玲和三儿。原人家庭遗弃初生婴儿的极少,他们遗弃孩子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因为中途失去了工作,实在负担不起。而在木桶区被遗弃的弃纸儿长大后虽然可以找到伴侣,因为无法繁衍后代,往往会乐意收养一个孩子作为精神寄托。木桶区的纸人和原人比例大约是三七开,远远高于其他区。
连蔚显然把简墨当成了原人的弃儿,才对他这样照顾。因为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接触中,简墨明显感觉到连蔚对纸人的厌恶和不屑。可奇怪的是,他是怎么会笃定从木桶区出来的自己一定是原人而不是纸人呢?
当然,简墨不会主动提醒他搞错了。
连蔚此刻正在书房里打电话。
他拿着话筒听了几句,立刻打断对方:“我知道一班是重点,我也知道这个孩子在木桶区没有受过正式的教育…你别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你给我把这事批了…什么?私生子?”
连蔚黑着一张老脸看了看话筒,啪的摔了。
连蔚的家离石山中学有半个小时的步程。
第一天,连蔚亲自带他去见了校长。
校长是个与连蔚年纪相仿的男人,胖胖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这个孩子就是谢首?”胖校长指着简墨问连蔚。
连蔚指着简墨:“就是这个孩子。”
胖校长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这个除了一开始瞄了自己一眼之后就一直默默都望着窗外的黑发少年,问道:“你之前一点学都没有上过。”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是明知顾问。
简墨点了个头,算是回答。心想,看来不管在那里,升学率都是学校的硬指标。
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跟他的推荐人一样。胖校长转头看向连蔚,“呵呵”假笑两声,搓搓两只肥手,委婉地说:“老连,按理说,这么多年你第一次找我帮忙我肯定是没话说。只是石山好歹是W市重点,升学率向来都是排前三的,一班还是重点。我安排一个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孩子进去,影响不好不说,这孩子他也跟不上进度不是?”
连蔚对胖校长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毫不动容:“别的都不管,只要他的天赋测试过了就行。”
胖校长张了张嘴,盯着连蔚看了半晌,又看了貌似有自闭倾向的简墨一眼,终于还是点了头。
第5章 幼稚的写造课
二次战争前,已经有专门教授造纸的专科学校出现。二次战争后,社会对纸人的需求逐步扩大,逐渐呈现井喷的趋势。
为了规范培养造纸人才,造纸已经成为政府承认并鼓励发展的教育专业学科。而作为造纸核心和灵魂的造纸师越来越受到重视和尊敬,收入和社会地位一路飙升。有造纸天赋的孩子成为所有家庭和学校一致看好的培养对象。一个能够通过天赋测试的孩子哪怕其他的学科一塌糊涂在家庭和学校的眼中完全可以与一个考上名牌学府的孩子可以相提并论。
很简单,哪怕是一个普级造纸师一生也可以创造几十几百甚至上千纸人,这些纸人就能够维持一个工厂的劳动力需要,也就是说一个老板就只要请到一个普级造纸师就拥有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由此可见该职业受欢迎的程度。但即便是普级造纸师,也并不算多。有造纸天赋的人占原人的50%,但能够通过考核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造纸师只有其中的20%左右,也就是说每十个人中间只有一个可能成为造纸师。而在所有造纸师中,普级造纸师占到了95%以上。
木桶区的消息再闭塞,简墨也能从电视上获取一些大多数都知道的常识。比如原人最迟满十六周岁可以显示造纸天赋,如果此时还没有任何表现,那就说明你终身无望成为造纸师。因此原人满十六周岁都可以免费参加教育部统一的造纸天赋测试,以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成为造纸师。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也可以提前参加测试。简墨所知道的最小的测试通过年龄是十岁。
只是简墨绝对不在其中,因为他是一个纸人。
虽然各大造纸研究所对造纸的原理各有解说,但从夏历5713年世界上第一个纸人诞生起,纸人无法造纸,就已经是公认的事实。
面对连蔚明显的胡说八道,他却没有任何否认。毕竟离最后的天赋测试还有半年,足够他躲过风声最紧的这段时间了。为此哪怕让他从新体验一次填鸭式的高中生活,简墨咬牙切齿地想,他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