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雪雯,就跟你说她很刁钻了,还跟她说什么!”春卉在一旁咬牙切切,其他丫头也一同附和着。
她们其实都在等着同一个结果,能聚集在这院子里的人其实没人想看着她好端端着平安走出这里的。她们不过是需要一个人来带头而已。
汐瞳忽然就很感慨,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她一直愕然在这魔教里却没见到江湖,没想到居然在魔教的一群丫头中就看到了江湖。古人诚不欺我……
雪雯盯着她,起初或许有些下不定决心,她们一面只是丫头一面却又是魔教的丫头。耳濡目染的事情不少,自己却未必真做过。
终究还是私心占了上风,开口道:“按住她。”
几个较常干粗活力气大的丫头就要上前去抓汐瞳,她如何不知这要是真被抓住了凭她的力气恐怕是挣脱不掉,这张脸就不保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妹!
汐瞳堪称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转身拔腿跑,可门口却早有两个人等在那里把了门。
眼见她们就要抓到她,忽然一阵风沙凭空四起阴风恻恻,汐瞳只觉得隐约间听到风力的叫嚣在嗷叫着:“只有我们能欺负她——”转瞬便随着那短暂的阴风散了,微弱得几乎让她以为是幻觉。
艳阳之下,那阵阴风很快散去,虽是微不足道却也让那些女子们被风里的沙子迷了眼,严重的已是满眼盈泪心生忌惮。
“刚刚那是什么……”
“一阵风而已,怕什么?”
“但那风好像……”
好像,是从她周围发出来的一般呐!
离汐瞳近的几个丫头看得真切,想不清楚怎么会如此诡异,不禁心里忐忑。看她的眼神也越发怪异,连她雪肤樱唇的容貌此刻看起来也添了几分妖异。
——长成这样,本来也就跟个狐狸精似的……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抓她!”
诡异归诡异,终究只是一阵风并没有发生什么,也有丫头不信邪,就要来抓。汐瞳已经趁把门的两个丫头迟疑的功夫撞开她们开了门就要往外跑——分明是青天白日,一瞬间她的余光却好像看到无数狰狞的脸挥舞着长长的手臂和利爪向她扑来,漆黑而纠缠。
魔教的煞气压得住死灵却压不住生灵,她信了,活人果真比死人更可怕!
她头也不回的跑,一头扎出洗衣房的大门,却忽而一愣,只见前面也有一团黑气带着无数生灵妒恨的脸迎面而来,那些雾气一般扭曲的黑色庞大得将对面走来的人整个包裹其中根本已不见头脚。那就是一团移动的生灵聚集体——汐瞳不用想都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她躲他都来不及,顿时刹住,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木鸢真是对她这个表情很不满。
想他木左使白衣翩翩风/流无双,多少丫头婆子拜倒在他的白衣裤下——他一来就瞧见那丫头夺门而出,跟在他身后的管事一眼便看出这是什么情况,顿时吓出一身白毛汗。
——这姑娘可伤不得!这群丫头别惹了祸了!
——木左使,管事。
汐瞳在两人中迅速做了判断,直奔向管事躲在他身后。追出来的丫头们一出门便吓傻了。
结果木鸢竟是输给了一个年过半百头发已现花白的老头子了么……这个丫头当真用得着一见他便是这张见鬼的表情?害他大爷的差点要以为自己毁容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众丫头没想到居然会被发现不禁有些心慌,她们都看向雪雯,挑事的春卉更是往旁人身后缩。她们一面在希望雪雯拿个主意,一面或许只是希望事情蒙混不过去的话能有个替罪羊扛起一切。
雪雯也很慌,可是这种状况下只能强作镇定,上前来回管事:“真是冲撞了左使和管事,那丫头不过是活儿有点多就偷懒想跑,实在不值得惊动二位的。”
其他丫头一时也回过神来纷纷附和,一面为自己开脱一面在左使面前败坏汐瞳的形象,“是啊,她很懒呢!才做一点点活就想偷懒——”
管事的眉头不禁拧起来,却道:“那就不要让她做那么多!难道还差这么一个人手吗?”
丫头们又傻眼了,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是负责内务人事的总管事,平日对下人最是严格,怎么会——于是她们也只能理解为,左使当真已经看上她了!莫不是此番左使便是来要人的,那她自然便不再是个丫头从此飞上枝头身份再不同往日——
焦点人物木鸢面上笑得悠然其实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等着管事事后给他解释呢。
只有汐瞳压力好大——四周憎恨指数爆棚!
妒恨从四面八方涌来恨不能把她撕碎嚼烂,那一张张散发着黑色气息的狰狞的脸几乎要凑到了她的鼻尖上,她却因为有人在而不能表现出太怪异的举动只得努力告诉自己就当视而不见——
视而不见。
谁视而不见一个给她看看??
那张扭曲的酷似春卉的脸几乎已经咬上她的鼻子了好不好!她伸出两根指头突然往前一戳——
“啊呀!!”
“春卉你怎么了!?”
数丈之外春卉突然捂着眼睛呼痛,然而拿下手来双眼却又无恙,只觉莫名难受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管事无心看她们闹妖,毕竟左使在此让他看见这些个事情倒是自己失职,也不说破,只厉色对她们道:“还不都赶紧回去干活,以后汐瞳的活计你们自己分了,别一多了帮手都使心思偷懒!”他也暗示提醒着她们,汐瞳本就是来帮忙的,什么活多,活多还不是她们给添的。
众丫头只得怏怏闭口作罢,当着木左使的面自然不肯失态。
待人三两散去,汐瞳方松下一口气,却想到问题的根源还在这里——她偷偷去瞧木鸢,却见木鸢一直盯着她,妖娆含笑,似有几分探寻的意味。
方才的事,他可是都看了个清楚。嗯,木左使的眼睛不好。她是这么听说的——可现在那双据说不好使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个穿心通透——眼睛不好和眼神不好可是两回事,木鸢勾着嘴角,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刚刚她的举动,意味着什么呢?结果还是山猫精么?
汐瞳被他看得头大,虽说她也不怕被人知道什么,那些事情不算秘密。若在家里时,十里八街都知道她家里出了这么个不详的闺女,谁家愿意沾了秽气,任她再长几个花容月貌也嫁不出去。
所以出门只会被人指指点点在家里爹娘看着她就叹气的女子,对自己的容貌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只是她着实不想与左使有什么牵扯,生灵的凶猛,她可是已经见识过了。
“左使和管事若无事,我先告退了——”
“不妨,慢些。”木鸢浅浅笑着拦住,对掌事道:“她可是尚无所属,不如分派来伺候我吧。”
管事顿觉为难,忙对他道:“左使大人,不是属下违命,这汐瞳姑娘着实是不便——”
木鸢挑眉,“如何说?”
这个,当着汐瞳的面,可叫管事怎么好说?只得稍稍低了声音,“汐瞳姑娘虽是在教里帮忙,但她是——暝之大人的表妹啊。所以这事,还得暝之大人……”
木鸢原本见他吞吞吐吐已知有缘故,可就算他怎么想,也还是被这个“缘故”听得怔愣——暝之?
右使暝之?
幽冥教里教主一人之下,虽同为左右使却与他这个闲人不同掌握全教上下大小事务实权在手的右使暝之?
就算他这个人平时就很呆了,用不用呆到这份上他堂堂右使如花似玉的表妹来教里当一个打杂丫头??要是他木鸢有表妹在幽冥教里都能横着走,看哪个不顺眼趴下给她当脚垫子踩着过去。暝之这呆头鹅居然叫他表妹在幽冥教里给一班丫头欺负?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管事很难开口了。当着汐瞳的面,自己的表哥是这样的大人物她却在打杂干粗活,会让人家姑娘有些难堪的吧?
管事也很为难,右使大人叫他安排汐瞳去帮忙他就安排了,他其实也是疏忽,没想到汐瞳居然被人欺负干了这许多粗活的。
可是反观汐瞳,作为当事人居然好像丝毫没有觉得难堪的样子……
“喂,小瞳瞳,你都不觉得委屈吗?”木鸢悠悠靠近连称呼都改了,暝之的妹妹嘛就是大家的妹妹他很自觉的自来熟了客气什么。
汐瞳退后一步保持距离——人家的妹妹就是人家的妹妹你还是客气一点好伐。
“没什么委屈……爹娘叫我不要给表哥添麻烦,我既然在这里白吃白住了干点活自然是应该……”
“——真是个好姑娘。”木鸢一挑她的下巴,靠近了细细看清楚些——上次天太暗,他也只看了个月朦胧鸟朦胧的,这会儿才能把她的脸看个真切。啧啧,当真是个美人胚。
汐瞳大气不敢出,两人靠得太近,他虽言语轻浮却没有调戏之意,当真只是“看看”而已——原来木左使眼睛不好是真的。可他微微眯起的一双桃花眼,如千载深泓要吸了人进去,汐瞳头一回看清,推又不好推只能用力往后仰,再往后仰——
木鸢轻轻一笑,“不怕跌了么?”
微囧之。
木鸢却终于放开,一拍她的肩,“放心吧,你那表哥既是不知变通的呆头鹅,日后便由我罩你!看哪个还会欺负你。”
大囧加三尺黑线……||||
——您老人家就是她被欺负的根源!拜托您离远点就行好伐!
自此日后,木左使便一纸告书发给暝之,日日和汐瞳厮混一处,抢了人家的妹子。

第三章 怨女恨

有句话说,一旦习惯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无所谓。
汐瞳用人生的前二十年习惯了死灵,二十岁之后却在习惯生灵。这都是托木鸢的福。
天气晴好的日子她是必不会呆在屋子里的,因为过去她从没有机会好好享受这样美好的阳光。
那些家伙,就算自己不能来到阳光下,也会藏在每一个阴影下注视追逐着她。对于汐瞳的儿时来说,那些午后阳光下的阴影就是最可怕的妖魔,无论她怎么逃,怎么逃……
看着艳阳高照和只是影子的影子,那一小团黑暗安静着,在这里不会有东西从里面狞生出来对她张牙舞爪。很安静,也许还有些空荡。
“那里有什么吗?”
木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如平常的世界。
汐瞳瞅他一眼,看不见的人真幸福——弯腰洗净抹布继续擦门窗上的灰尘。管事开口她已经不必去给其他丫头打杂帮忙,可既然身为丫头,又不好一直闲着无所事事。管事稍作思量给她一间仓房院子平日做做扫洒,也不限她时间,无非找点事做而已。
木鸢就斜靠在廊上,嗑把瓜子儿,嚼把话梅跟她闲话。
她既是右使表妹,他自不拿她当丫头,自顾自的熟络。不过显然汐瞳不这么想。
转身时瞥见地上落下的瓜子壳,她眉头微微抽了抽,耐着性子拿过一旁扫帚扫起。
“左使大人可否抬抬脚——”
“何必客气?喊我木鸢便好了,不然叫声木哥哥也是不错。”朱唇含香吐着妖娆的气息,不是勾引也如勾引,只是他一低头靠近,周身生灵便朝汐瞳露出凶相。汐瞳无奈,无心欣赏美人,只能退后拿扫帚挡开。
她从扫帚上方露出一双稍显无奈的眼,“木左使是很闲么?”
“自然是闲的。”没想到他倒很干脆,悠悠一笑也是倾城妖孽,汐瞳却觉得他的笑容很空,有种空荡荡的寂寥,却只当自己看错了罢。
“便是太闲了,才会努力想找些有趣的事不是么?”
汐瞳动作自然地拿扫帚挥开靠近的生灵,“那要让左使失望了,我只是个无趣女子,怕担不起左使厚望。”
木鸢却只是笑吟吟地瞧着她那些有时显得莫名其妙的动作,“纵是你无趣,既然是暝之的妹妹,他教务繁忙没有时间来照顾你,我照顾那是应当的。”
汐瞳诽腹,不就是因为他这么闲,暝之表哥才忙的么?
“何况——”他唇边笑意未退,“我不觉得你会无趣。”
——多谢赏识……可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材料,实在不比其他丫头那般有激情又风情……
“你都在看些什么?”
“哎?”
木鸢倒很喜欢看她瞪大了一双杏眼的模样,微微茫然而漆黑,当真像个山猫。
“你这双漂亮的眼睛在看的,是什么地方,什么东西?”
汐瞳微微有些怔然,他当真看得出么……原来自己看起来这么古怪= =
“我……”
“左使大人!”
清冷却又妩媚的声音打断他们,汐瞳看到雪雯走进来,那姿态美好得也不像一个丫头,十指那样纤纤而白净,提着食盒走进来。
“大人怎么在这里,让人好找。”
木鸢只做寻常,“雪雯找我有事?”
“今天一早起炖了雪梨羹,想请左使尝尝,也不知合不合口味……”
“嗯,甜的我是不讨厌——何必麻烦呢,一早起该是很辛苦了,下次便不需这样了。”
“嗯。”雪雯甜甜的羞着应了,声音很轻,很乖驯,不过很显然最后一句是不会听的。
汐瞳很光荣地被无视掉,便在一旁用扫帚支着观摩这“世间儿女情”。可是,她怎么都觉得,木鸢虽然在笑,虽然笑得很媚很妖娆,但那媚和妖娆只是骨子里带着的,不是对雪雯的吧?她的那般娇羞和喜悦,在汐瞳这个局外人看来竟像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她真心想告诉她——喂喂人那句话的意思真的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体贴她的意味在吧?
男女之情,真是不好琢磨,跟以前想的不太一样呐……
她扭头叹气,丝毫未觉雪雯微微蹙眉看向她这里——左使大人整日跟她在一起,自然只有来这里寻,真真让人恨。偏生不能在左使面前失了仪态,或乱说话留下个搬弄是非的印象,她只能无视汐瞳的存在,却无视不掉心里的嫉妒。
她比不上汐瞳容貌,却事事都比她做的好,懂得伺候好人,却比不过笨手笨脚的她吗?
汐瞳忽而瞪大了眼睛,竟然看到雪雯专注而深情凝视着木鸢的目光中,丝丝缕缕,宛若蚕丝织起,要将他捆牢——那似乎本应是温柔光景,为何看起来这般心惊而恐怖——
“好了,羹也喝过,雪雯不必回去做事么?早些做完才好早些休息,莫耽搁了自己休息的时间才好。”
“是,有左使关心,雪雯就足够了。”她纵然恋恋不舍,却不愿留下个渎职偷懒的印象,随着她恋恋离开,那些丝也哀怨而纠缠,不甘地从木鸢身上抽走。
汐瞳越发羡慕那些看不见的人了——看来她过去的生活太单纯,每日里翻来覆去都是家里那么几个人,实在没见过这一边的人间百态——
真真的,怵目惊心。
木鸢一回头便看到汐瞳微微扭曲的表情,戏谑道,“怎么?可不要爱上爷,吃这个没味儿的醋啊——”
汐瞳挤出个笑容回他,只是笑得越发扭曲。看着他身上还挂着的几根长丝,仿佛是白色里有着氲氲的红,像极了厨房里新鲜鲜肉的颜色。几经犹豫,伸了手去替他扯下来,随风散了。她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咽咽口水决定今晚不吃肉了。
木鸢可没有忘记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刚要开口继续询问,门口又传来一声“左使大人”——对汐瞳一笑请她稍后,转身去应。
汐瞳突然发现,跟木鸢在一起也还是有好处的。只他一人身上,就足以观摩百样人的百样单恋之情。
将来,若还算有幸能找人嫁了,她必不寻一场单恋。
一日下来各种汗颜,她却觉得以前对于木鸢的印象许是错误的。
——风/流妖孽,左使木鸢。
他的风/流却只是一种态度,与生而来。只是旁人读错了这风/流与温柔,粘黏上来,他便不曾推却。
汐瞳将这种行为解读为两个字——寂/寞。
他风/流妖孽,左使木鸢,也会寂/寞么?
寂/寞到就连那日日把自己画的红眉毛绿眼睛的二丫也来者不拒?于是汐瞳想到,说不定木鸢也是有用处的,与其让二丫那般日日让人背后嘲笑却不自知,木鸢的话她应是会听的吧——
她趁准备收工收拾东西时一说,却不料木鸢反倒不知,“二丫么?她的妆怎么了?”
汐瞳惊悚了一下,看木鸢衣着不俗把自己打扮得那般品味,怎么看也不该眼光有问题吧——随即才想到,眼光可以没有问题,眼神却是可以有的。
“左使你的眼睛……当真不好么?”
“这何必假得?”
真让人叹他这样一个风/流人物,实在暴殄天物了。他自己竟是不在意一般,只是笑意盈盈的继续闲话,“我又不是登徒子凑到她脸上去瞧,哪儿知道她画了什么妆?”
……可是你却凑到汐瞳脸上瞧了……登徒子大人。--
汐瞳忍不住去问,“为何眼睛会不好的?”
“当年一时大意,中了歹人的毒而已。虽说有些不便,却也没什么大碍。”
越相处汐瞳越觉得不解他是怎样一个人,眼睛对一个人何等重要,也可以如此不在乎么?——难道就连所谓的不方便也只是看美人不方便不成……(→_→)
木鸢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嬉笑反问,“若是想不到想看的人,其他美人看不看有什么关系呢?”
汐瞳心里突了一下,愣愣转头看他,却不见他脸上有什么悲伤,好似说笑一般。
“再说——就凭爷的风姿,这点儿小缺陷还怕爷嫁不出去么?果然太完美了遭天妒啊……”
——汐瞳越发确定那一定是说笑了!
等等,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太和谐的东西……是有哪里不对劲?
汐瞳惊疑的思索着,连东西都忘了收拾,居然还是木鸢帮她收拾妥当,抹布刷子归置桶内,她都没有发觉。
“那么,现在是不是该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了?”
“哎?”汐瞳又瞪大了眼睛,方想起他们被丫头们打断的谈话。这个……要怎么说明才好呢——汐瞳在思考。
木鸢很有耐心地笑看她烦恼的样子,于是,他刚要提醒她,她已经烦恼了很久是该给他答案的时候,刚“嗯~?”地发出一声询问,眼前的女孩子就突然间……凭空地消失在他眼前……
“……”
所以他脸上那很有耐心的笑容该怎么处理……
——她真的不是山猫精的哈?
“——这样就行了吧?”
春卉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手上一个布偶小人,肚子里缝着从汐瞳换洗衣服上摘来的头发,脖子上缠着汐瞳常用的丝带,身上扎了七根不知被什么泡得发黑的针。她的脸映着一丛火光,看起来有些阴影明灭。
“那卖花粉的牙婆是这么教的……当牙婆的路子野,懂的事也杂,不会错的!只要再烧了这娃娃……就算那女人不一睡不醒也会重病缠身,不会再缠着左使的了!”
“那……谁来?”
春卉突然没有勇气最后这一丢,反正牙婆也说,这种事虽要隐秘,但这一方子却是参手的人越多,恨意越大,越会有效果。
她们每人扎了一两针,只差最后。
雪雯突然从春卉手里拿了娃娃去,面无表情地一把丢进火里。
一时无人说话,春卉忍不住偷偷瞧着雪雯,咽了咽口水。
“怎么?”
“不,没没什么……”她不敢说这一刻的雪雯虽然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有点可怕……不禁升起一个念头,倘若,木左使看上的不是汐瞳,是她们中的一个,她是不是也……
——这是一个流传在婆子妒妇间的古法子——烧魂。
她们的目标会被妒火烧了魂永远封闭在黑暗中受苦,身体上却不会查出问题。
将信将疑间,她们谁都没有想到,被带走的不是汐瞳的魂,而是汐瞳的人。在汐瞳正要开了口回答木鸢时,她的人在一瞬间便被吞没,消失不见。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汐瞳一愣,微默……然后很想骂街。
天都还没黑呢!!
这种事,不是来幽冥教以后已经越来越少发生了吗?
沮丧过后,她却发觉这里不是平时熟悉的阴魂道——这里没有路,四周仿佛有很多气息的存在,全都盯着她,黑暗里却什么都看不清。
她心里也忐忑了少许,和尚说的没错,可怕的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未知。
就如她小时候很怕的东西,长大了它们还是它们,她不怕了只是因为习惯了。可是这种情况她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她不知这黑暗里有什么。
她静立许久,只有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分外清晰——绵绵的,带着恨。刺骨的,带着恨。那是许多双,眼睛,许多种恨,却共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