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倏地收起动作,怒道:“他想打发我走!?”
寒水月却轻微的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话,“少主吩咐过,你只需随侍五年,同小公子一起拜师学艺,五年后你便回水榭。”
丝丝愕了愕,她不太懂笑无情的用意。他看来仿佛是推了她出去,又仿佛给了她一个机会。他是要打发她离开,还是要她学艺?连寒水月也无法给她答案,他跟在少主身边很多年,却没有看过他像这几天这般反常。他有意无意的不见丝丝,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女娃娃。
他看着丝丝由微愕到安然,然后绽开一道生机盎然的笑容,“没关系,去就去。”
——机会是别人给的,抓不抓得住却是决定于自己。
寒水月有一瞬间失神,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或者说谁也不能够称她为孩子,她的笑容是沧冥水榭里没有的,充满生机,也许更适合绽放在骄阳底下,而不是迷雾一片的水榭里。
丝丝干脆停了练功,拉起小娃娃,“走,看看是什么样的师父去!”
他们偷偷溜到前庭,藏身在花簇草丛中,隔着那薄薄的雾隐约看到水榭亭台上笑无情的对面坐着两个人。
——看不清楚。
靠近一些。
还是看不清楚。
这牛奶一般丝粘恼人的雾!
丝丝努力瞪大了眼睛,突然间觉得其中一个背对她而坐的人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急忙缩回头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被发现?
只听一个低沉而冷硬的声音问:“就是那两个么?”
笑无情似乎一怔,这才发现躲在远处的大小两个娃娃,黛眉一挑,“弄月,过来!”
丝丝很鸵鸟的暗想没点她的名字是不是就不用出去……咳,当然是没门的。拉着小娃娃硬着头皮走出来,蹭到亭台下。一个尖细的声音笑道:“哎哎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两个圆圆嫩嫩的娃娃,我老头儿果然是不中用了,竟然都没有发现,还是老黑的耳朵好使——”尖细而高昂的嗓音扎得丝丝耳朵里刺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里来的太监,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正在说话的一人银发银衣,留着一把银色山羊胡,却是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儿。另一个一身黑衣,面容冷峻英挺冷冷的一张脸不苟言笑,虽然是坐着,却看得出身材颀长,单只看外貌似乎四十上下年纪。
这两个人就是未来的师父?
第七回
丝丝偷看被抓包,心虚的笑了笑,唤道:“少主。”
“爹爹~~”小娃娃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儿,连丝丝看了都要心软舍不得责备,笑无情却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碍于有前辈在场,忍下没有发作。
“弄月,这就是你学到的礼仪吗,什么时候也学会偷看了?”他连看都不看丝丝,把她当做透明。
小娃娃嘴巴一扁,眼眶又红了,却没有出卖丝丝,只是又可怜又委屈的瞅着笑无情。倒是一旁的银胡老头儿看得不忍心,那尖细的声音又起,“哎哎哎~小孩子么,顽皮一点有什么,瞧瞧着小模样儿,多让人心疼~”
笑无情恢复了悠然而妖异的笑容,颔首道:“是小侄教导无方,让二老见笑了。先前说到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丝丝与弄月身上,打量了几眼。
“哎哎哎,这小娃娃就是你师姐的儿子?”
“是,他名叫弄月,还请您老多费心。”
银胡老头儿笑眯眯的点点头,嘴里念叨着“筋骨奇佳,好材料,好材料~”似乎对弄月很满意。而那黑衣人始终面无表情,看了丝丝几眼,低沉的声音问道:“既是沧冥水榭的小公子我们自然会收他为徒——但那个女娃娃又是谁?”
他那副冷硬如铁的模样,显然是无关人员一概不收,只听笑无情含笑道:“说不准,这个丫头就是沧冥水榭未来的女主人,所以还请二老通融,代为调教。”
“哦?”银胡老头一听来了精神,“这么说这女娃娃就是我们小侄孙未来的媳妇儿?”
笑无情脸上笑容未变,阴阳怪气道:“也没准儿……是小侄的。”
银胡老头儿正喝的一口茶便横喷出来,黑衣人却只是定力十足的抬眼扫了他一眼。
笑无情若无其事,吩咐丝丝二人:“这是银勾侯与黑衣侯二位老前辈,还不拜见师父?”
丝丝已经躬下身去刚要张口,却听身边的小娃娃“哇”一声惊天动地的哭了出来——“弄弄不要离开爹爹~~呜哇——”
笑无情额头青筋隐隐跳了跳,忍住,“女娃娃——”
“是。”丝丝赶忙领命,然后重重的“咳”了一声。小娃娃的眼泪如同关闸的河水,瞬间截流,把嚎啕声吞回肚里。银勾老头瞪大了眼睛唏嘘不已,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东西,盯着两个娃娃研究起来。
丝丝眼观鼻鼻观心,自当刚才什么也没做过。
黑衣侯细看她一眼,冷峻的线条中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容——这个女娃儿,有点意思。
“好,这个徒弟我们收了。”黑衣侯突然起身,声音阴冷而刻板道:“今天就让他们跟我们走。”
丝丝一愣,慌忙道:“喂,不是说住一两天才走吗——”
——喂?黑衣侯冷冷的瞥丝丝一眼,不怒自威,丝丝立刻闭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师父不好惹。
黑衣侯虽如此,但银勾侯那干瘦小老头儿就毫无威严可言,很快就跟那两个真娃娃和假小孩儿打成一片。丝丝便同弄月一起,跟着两位师父上了路,行程匆匆,甚至没有来得及跟寒水月和缺月……勉强算上的话,还有风残月他们道个别。
黑衣侯与银勾侯两人在江湖上到底什么名头丝丝自然是不晓得,所谓“隐世高人”未负她“重望”,果然住在一个鸟不拉屎的高山之上,最不缺的就是蛇鼠蚊虫。
丝丝每天的日程是这样的:天未亮,被蚊虫咬醒,起床,打蚊子。天亮,洗漱,做早饭,吃饭,然后跟黑师父练功。半晌,银勾老头接手,学些毒药暗器旁门左道。中午休息,吃完饭打打蚊子,拿弄月练练手。下午继续练功,继续拿弄月练手,傍晚时两位师父出题目检验成果,然后吃晚饭,打蚊子。继续打蚊子,还在打蚊子,最后学鲁迅先生盖住全身,拿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睡觉。半夜蹬被子,起来打蚊子,再睡觉。天未亮再蹬被子,被蚊子咬醒,然后一天继续。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五年。
之前的一两年,丝丝曾经担心如此被蚊虫叮咬下去会毁了一身皮肤,结果银勾老头给了她一堆奇奇怪怪的药膏,长期抹来竟然没留一点痕迹。直到两年后她才知道这山里的蚊子有大半竟然是银勾老头儿养的。白白浪费了她两年的感激。
自此与银勾老头形同水火势不两立。
——五年,说长不长。但已足够当年的白莲少年出落为一朵盛世白莲,想必也越发的妖异而蛊惑,然而十二岁的丝丝却依然只能算是一个孩子。
细细的手腕,细细的身量,还有额前细细的月牙儿伤。
镜子里的女孩儿已经初现了一张楚楚若水眉目纤然的脸,刘海发际间隐约还可以看得到那道伤痕。
素手轻绾,乌黑的头发便乖顺成髻,被精巧的簪子别住。
五年间,丝丝几乎已经淡忘了“卓丝丝”的脸,她学会穿繁复的罗裙,绾精巧的发髻,懂得武功,岐黄,奇门之术。她知道,回沧冥水榭的日子已经近了。
“丝丝——”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十岁男童一如当年的肤白肉嫩,小脸蛋儿如珍珠一般圆润晶莹。他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份早饭放到丝丝面前的桌子上,盛汤,布筷。
丝丝转头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从梳妆台前起身,在桌旁坐下。
“今儿早饭谁做的?”自从三年前丝丝闹了一次“师变”,便由丝丝做饭改为四人轮流下厨。
“是我。”弄月在旁边坐下来,见丝丝不动,补充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离开,不会有问题。”
“嗯。”丝丝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研究起眼前的饭菜来。
弄月拿起筷子,挑了几口塞进嘴里,嘟喃道:“丝丝你太小心了,我亲手做的饭菜,怎么会有问题……”
丝丝看完了饭菜,转头看吃的正欢的弄月——真好,年纪长了,脑子却没长,还是小孩子脾性,又单纯又可爱依然那么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她笑眯眯的伸手,捏住弄月的手腕——弄月茫然的看了一眼丝丝,下一刻便发现自己被丝丝捏住的那只手,掌心已经变得乌黑。
弄月的脸色一变,一脸不可置信,丝丝却笑得更灿烂。
“哼,我就说银勾那老头儿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做饭我一定会防着,你做饭我就会掉以轻心——他想得美!饭菜里没机会,就把毒下在筷子上,这点伎俩也就蒙蒙小孩子!”
第八回
“走,找那老头儿报仇去!”
卓丝丝捏着娃娃的手腕不放,娃娃只感到一只手酸酸麻麻的发胀,不自觉就跟着走了。这时候丝丝若一松手,毒立刻就攻上来了。虽然娃娃觉得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丝丝先给他解了毒再去“报仇”,不过若同样的事情每天都来个两三回,就是弄月也懒得说了。
一路出了石砌的小院,外面就是密密的林子,娃娃突然住了脚,皱着小鼻子用力去嗅, “有奇怪的味道。”
丝丝跟着去嗅,还没闻到什么,娃娃又道:“是生人的味道。”
这娃娃是属狗的。
这鬼地方是某个不闻不名地势险峻崎岖坎坷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只有两个过了气的高人和两个娃娃,但是丝丝已经习惯每年都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人跋山涉水而来,硬要与黑衣银勾两人“较量”。搞得好象黑师父和那个干瘦老头儿很有来头似的——这个丝丝是不信的。黑师父倒罢了,那银勾老头——哼!
“我们去瞧瞧这回来的又是找谁的茬儿。”
越走近两位师父平日里练功的地方,一股奇异的香气也越浓越重,让人感到有些飘飘然,如堕梦里。她终于寻到那香气的来源,意外的看见一个清清瘦瘦略显斯文的白面少年。
历来寻上山来的,无不是想要挑战二侯的武林高手,个个不是身材魁梧也是气度不凡,或有诡异阴险的也不奇怪,但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年轻秀气,仿佛刚从书斋里走出来的男孩子。
听不清那少年同两位师父在说什么,只见他恭敬含笑,向两位师父揖了揖。黑师父依然冷着一张脸不说不笑,银勾老头竟然也难得收起了笑容,捏着胡子微眯双眼瞧着他。
卓丝丝隐约知道两位师父在看什么——那少年虽斯文,虽恭敬,虽含笑,但是一双眼睛却连一点温度也没有。虽如此,丝丝依然觉得……这个人并不让人讨厌。
半晌之后,银勾师父点了点头,突然飞身一跃而走,那少年紧追离去。
——原来是冲着银勾老头来的。想来这么个白面少年,也不会自不量力到去招惹武功高强得如同鬼怪一般的黑衣侯。丝丝嘿嘿狞笑,转头对弄月道:“我跟去看看,你去找黑师父给你运功疗毒,不许跟来!”
娃娃张了张嘴,不情愿的闷头踩蚂蚁,可是在卓丝丝的面前他是没啥权利说“不”的。
丝丝施展轻功紧随两人离去的方向追去,还未见人影空气已经变得混浊,弥漫着瘴雾一般的毒气。
这不是那银勾老头的毒。银勾老头儿用毒向来很扭曲,让丝丝一度怀疑这老儿心理也很扭曲,不把人折磨个死去活来活来死去是不会让人断气的。而且用毒不露痕迹,却从来不用如此霸道的毒。
想不到那样斯文秀气的一个少年,下手如此狠毒。
她闭息靠近,皮肤虽然暴露在毒物之中,但长期经受各种毒虫和解毒药膏的轮流折磨,以及为了防虫而泡的药浴作用下皮肤几乎已经对这类直接而霸道的毒免疫。
待她看见了银勾与那少年,两人虽保持着对峙,却明显瞧见那少年的脸色已经发白,额上细密一层冷汗。——白痴!她在心里骂了一句,上山找事儿竟然也不事先探听好对手的情况,那银勾老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老怪物,闭息一两个时辰不成问题,这么直接的毒雾对他根本没啥用处。
少年脸上渐渐露了痛苦神色,虽然极力压抑,却遮不住越发铁青的脸色。
——痛吧?难受吧?恐怕比肠穿肚烂舒服不到哪里去。丝丝只看一眼他的脸色和指甲颜色就知道中的是银勾老头的“万蚁钻肠穿肚烂死去活来还死不了的烂肚散”。听听这名字起的,跟那老头儿人一样,忒没水准。
眼见那少年倒了下去,银勾老头儿大袖一挥解了空中毒雾,正得意的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忽然笑不出来了。银勾老头的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一种不正常的绛紫,喉咙仿佛被卡住一般咳不出,也叫不出。
他颇痛苦的扫视四周,只听银铃般一阵咯咯笑声,丝丝便从藏身的树上一跃而下,悠然的走了过来。
“老头儿,这回还怕你不着道儿?”
银勾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指着丝丝,绛红的一张脸上瞪圆了一双眼睛盯着她,却说不出话。丝丝耸耸肩,“对啊,我暗算你,怎么着?”
这世上能暗算一代毒人银勾侯的人也不多,这也是她的本事。
就知道银勾侯胜了那少年解除毒雾的一瞬间一定会松懈,她趁机从高处下毒,银勾老头在大笑中必然中着,等他发觉再要闭息也已经来不及。
她装模作样冲银勾老头抱歉的笑笑,低头去看看意识不清的少年——虽然容貌不及她的小白莲,给人的感觉却异常的舒服,就这么被老头儿荼毒了,留下个后遗症什么的多可惜。她蹲下来就要给少年解毒,发觉银勾侯瞪着她,又冲他堆了堆笑,“没错,我吃里扒外,又怎么着?”
对着老头儿作了个鬼脸,该干嘛干嘛,银勾老头儿憋着气透不过来,也只能干瞪眼。
风无忌在一阵胃肠翻绞中醒来,才刚睁开眼,一张嘴便吐了个翻天覆地。
几乎在他开始吐的一瞬间一个水桶就眼明手快的递了过来,直到吐无可吐,一条沾湿的帕子被递过来。
他从那种肠穿肚烂一般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得救,抬头想看看是谁救了自己,却看到一张圆圆脸蛋儿,白白嫩嫩如同上好的汤圆儿。
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忽闪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的十岁娃娃就是救他的人?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声线甜软,语调却如银玲一般清脆,怪异的矛盾却入耳舒畅,“吐完了?吐干净就好,死不了的。”抬头,风无忌有些意外,就见一个比那娃娃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端着碗药走过来,“呐,把这个喝了。”
“小姑娘,是你救我的?”风无忌虽然有些不相信,但是看这女孩子的言行举止,却似乎正是她救了自己。丝丝撇撇嘴,不咸不淡的低声道:“不是我难道还是林子里的小精灵吗?”
风无忌歉意的浅笑了一下,“救命之恩,无以言谢。我一定会记得的。”
丝丝无所谓的耸耸肩,她没有说就算自己不救他,他也是死不了的,最多不过伤了内脏留些后遗症下半辈子痛苦一点。不过既然救了,这个人情欠大一点也是好的。
第九回
风无忌接过丝丝递来的碗,一股古怪的味道直顶鼻腔。他只是略略一顿,便眉头也不皱的将那一碗不明液体倒入腹中。
卓丝丝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这药不要说喝,就是她在一边儿闻着都恶心,这人就这么二话不说给灌下去了?
她看,还在看,继续在看——旁边一直有个女娃娃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就算对方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也让人觉得怪怪的,风无忌有点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浅笑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没,就是我还没解过这种毒,这解药第一次做,观察一下结果。”
“……”
风无忌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开始怀疑自己的这条命才捡回来一半。
机会是难得的。丝丝和银勾老头斗毒,头一年还是丝丝吃亏比较多,常常中了老头儿的毒慌忙自救,到第二年就开始返攻,无奈第三年她既毒不着那狡猾的老头儿,那老头也难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这个鬼灵精的丫头下毒,于是弄月的身体就成了两人的战场擂台,你毒我解。碍着弄月虽然颇经得起折腾但毕竟年纪小,彼此用毒都不敢尽力,难得有机会遇上解这种毒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丝丝拉了张凳子就在床边坐下来盯着看,脸上的笑容直让人发毛。她转头摸摸娃娃的头,真好,从小被小爹爹连打带踹到了这里又被毒来毒去,还能够茁壮成长,他爹妈造人质量真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位小男生经不经得起折腾。
她总算是逮着机会好好看看这个少年,约摸十七八岁,清清瘦瘦文文秀秀,五官隽美搭配得异常和谐一眼望过去便觉得如沐春风,若只看外表完全不像是个会使毒的人。只有他唇角绝然的线条和那一双清冷的眼睛,隐约间透露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丝丝瞪着一双大眼睛装单纯,风无忌一时着道儿,当她只是个小女孩,便放松下来毫无防备,只略一犹豫道:“我叫无忌。”
……烂俗。
丝丝恶了一把,立刻又堆上一脸纯真的笑容,“无忌哥哥你为什么来找我师父?你也想向他挑战吗?”
风无忌一怔,“你师父?你们是银勾侯的弟子?”
丝丝学着弄月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两双大眼睛一齐对他忽闪,点点头。风无忌险些笑出声来,噙着一抹笑意,摇摇头,却又挂上些许沉重。
“我并非来挑战,而是求毒。”对着两个孩子,他觉得没有说假话的必要,“银勾侯的毒天下闻名,但是性情却古怪,他有个规矩,我需要向他求两味毒,就必须要挨过他的两味毒。”
这老头够阴!不用等挨过两味毒人恐怕也小命不保,老家伙明摆着不给么。
“呀……你这才只中了一种毒,我救了你,岂不是坏了你的事……?”
风无忌浅浅笑了笑,和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好心。”这条命还在,他还会继续去求银勾侯。
丝丝瞅了瞅他,嘴角突然勾起一道贼笑,问:“你要求什么毒?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咳,当然,不是白帮。
风无忌眼中闪了闪,又暗下去,虽然她是银勾侯的徒弟,但毕竟是个孩子,况且银勾侯有许多“不传之毒”,这个女孩子也未必能得到。“你有没有听过,‘虫眼’和‘虫脉’……”
卓丝丝的眼睛一点点瞪大,看怪物似的看着眼前的斯文少年——“虫眼”和“虫脉”,这种干脆利落的名字一听就不是银勾老头儿的品位,不过这种毒她是知道的——据说那是老家伙的师尊所传,非他本人调制,平日里这个人已经够吝啬,尤其对几种毒更是看得牢牢的,的确称得上“不传之毒”。
但是——
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这个清瘦秀气的少年——看不出来,这么个文文秀秀的男生,要那种丧尽天良没有人性的孽毒做什么?
风无忌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明明对方只是个小孩子,自己干嘛这么局促?
“你……知道那毒的效果?”
“知道。”
丝丝多看了他两眼,“你有血海深仇?”
风无忌身子一震,“你怎么……!?”
“你若只要一味‘虫眼’,我会认为你是个人面兽心泯灭人性合该断子绝孙的垃圾,但是加上一味‘虫脉’——你当我傻子还是白痴?”丝丝惊讶之下全然忘了装单纯,“虫眼”若是“攻”,是害人的东西,那么“虫脉”就是两败俱伤,完全是同归于尽的玩意儿。
这样一个少年实在不适合使用这种霸道阴狠的东西,但是……丝丝也很想看看那两种只听过没见过的毒——
“好,我帮你。”
风无忌一怔,就见她伸出一根手指,继续道:“但是,有条件!我保你三个月之内活着拿到那两味毒,三个月里你要住在这里,一切听我的,不,许,反,抗!”风无忌略一迟疑,丝丝便乘胜追击,“银勾老头先前给你下的毒,不过是想你吃点苦头知难而退,就算你不肯放弃再去找那吝啬老头儿,他不想给,也一样会毒死你。连命都没了,你靠什么拿毒?”
风无忌秀眉微蹙,抿了唇,无法否认丝丝所说,终于坚定的点了头。
“小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丝丝——我是卓丝丝。”跟这样一个匆匆相遇的陌生人,她毫无顾忌的说出了全名。丝丝脸上的笑容渐渐扩散,花儿一样灿烂。
嘿嘿嘿——保你活着拿到毒,拿到之后能不能活着下山偶卓丝丝可管不着~~
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的小娃娃看到丝丝的笑容,便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看床上还不知前路艰险的少年,白白的小手在胸前合十,冲疑惑的风无忌作了个拜拜,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