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说:“有。”
“那你还哭得多么冤屈似的?”
徐克说:“不是冤屈,是……是……我把购菜证弄丢了!”
他哭得更难过了,更绝望了……
大人孩子们,包括母亲,顿时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待他了……
晚上。
母亲手拿一只鸡蛋,摩挲着,遗憾地说:“可惜现在不是春天,如果是春天,这几个蛋中,兴许能孵出一只小母鸡呢。有一只母鸡的话,我们就会常有鸡蛋吃了……”
王小嵩和弟弟妹妹们趴在被窝,都双手捧着下额,向往地听着……
母亲将鸡蛋凑近灯光--它显得半透明了,内中似乎有生命蠕动着似的……
王小嵩和弟弟妹妹入睡了……
王小嵩做梦了,梦见满炕的小鸡……
在梦里他和母亲及弟弟妹妹置身于小鸡中,喜笑颜开,无数小鸡变成无数大鸡,生出了满炕蛋,捡也捡不过来……
王小嵩向人们分送鸡蛋,人们中有他的老师和同学们--吴振庆、徐克、郝梅、张萌、韩德宝等……

第二天早晨。
王小嵩离开家走在上学的路上,他的书包里装着要送给老师的鸡蛋。
王小嵩在徐克家门前站住。徐克的爸爸正在给自行车打气。
王小嵩:“大叔,徐克在屋吗?”
徐父说:“他早走了,和振庆一块儿走的,说是今天卫生值日……”
王小嵩满脸困惑地离开了……
他心里高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喊:“小孩儿,东西从书包里掉出来啦!”
他站住,回头看。走过的路上,有一个手绢包儿,他傻眼了,因为手绢里包的就是鸡蛋……
他往回跑去捡……
有辆泔水车停在路边。拉车的老马瘦骨嶙峋,老马比他离手绢包近,于是马拉动车,伸长脖子,在他跑到之前,竟将那手绢包一口叼起,吞下去了……
王小嵩瞪着老马呆住了……
赶车的老头儿从一幢房后转出来高喊:“倒泔水罗!倒泔水罗!倒……”
王小嵩一下子冲到老头儿跟前,哭嚷:“你还我鸡蛋!还我鸡蛋!还我鸡蛋!”
老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鸡蛋?我干嘛要还你鸡蛋?”
“我的鸡蛋掉在地上,被你的马吃了,一共四个!你今天不还我就不行!”
老头望望老马──老马若无其事。
老头说:“一匹拉泔水车的老马,都快饿死了,你怎么能往它头上栽赃呢!孩子,冤枉不会开口说话的牲口,是罪孽呀!就算是它吃了,那也是你倒霉。我都忘了鸡蛋是圆的还是方的了,这年头让我上哪儿找四个鸡蛋还你?”
一个倒泔水的青年说:“是你自己太想鸡蛋吃了,编出来的故事吧?”
老头儿转身走了,又敲起梆子:“倒泔水罗!倒泔水罗!……”
趁没人看着,王小嵩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仇恨地瞪着老马,高高举起…
老马望着他──它的目光似乎很善良,也很忧郁…
梆声……
王小嵩的手臂垂落了,将石头扔了……
他沮丧地走了,不是抹眼泪,不时回头望那老马……
梆声……梆声……梆声……
王小嵩无精打采地来到学校,他走在走廊── 一间教室的门打开,正要拥入教室的学生们却被一张课桌从里面挡住了……
另一个班的一名学生说:“我们班教室门打开时,也是这样的!”
“看,通风窗开了!哎呀,老师的粉笔怎么就剩这么几支了?!”
“准是有人从上面爬进去,又蹬着课桌爬出来!”
“那除了小偷,还能是什么人呢?”
“报告校长去!”
学生们议论纷纷。

在王小嵩他们班的教室里,老师的讲课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一棵菜啦、两可胡萝卜啦、几个土豆啦、一个饼子了什么的。当然,还有一大块豆饼,不消说,是韩德宝给老师带来的……
粉笔盒里,粉笔满了出来,都是整根的,还有彩色的。
张萌说:“咦,怎么变出来这么多粉笔?”
有几个同学将目光望向吴振庆和徐克……
他们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在认认真真地看课文……
王小嵩一走入教室,几个同学立刻围住他,七言八语发问:
“王小嵩,你给我老师带来点儿什么?”
“怎么不说话?他肯定什么也没带!”
“这家伙,老师辛辛苦苦教了你五年,换不来你一点点感情么?你有良心没有?”
郝梅说:“你们别乱嚷嚷,王小嵩生病的时候,老师几乎天天晚上到他家去给他补课,他才不会像你们说的那么没有良心呐!”
她说完,注视着王小嵩,期待着他拿出什么比别人更好的东西……
王小嵩低声说:“我带了四个鸡蛋!”
同学们一片惊讶:
“哇!真的呀?”
“王小嵩,你真了不起!”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鸡蛋了,都快忘了世界上还有鸡蛋!”
“王小嵩,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别生气啊!”
“要是有谁再带来点儿‘人造肉’,老师回家和鸡蛋一炒,那可多香啊!”
同学们都被这句话说得吞咽口水来……
张萌说:“王小嵩,那你快拿出来吧!”
王小嵩说:“让马吃了……”
顿时一片沉静。同学们面面相觑,接着,都盯住他的脸看他,显然没一个人相信他的话……
韩德宝突然说:“你骗人!”
王小嵩说:“我没骗人!我掉在路上,被拉泔水车的老马吃了,连包鸡蛋的手绢一块儿吃了……”
一个男同学哈哈大笑:“哈,哈,闹了半天,他还是两手空空啊!被马吃了!”他转动的头问周围的同学:“马吃鸡蛋么?你们听说过马吃鸡蛋的事儿么?”
郝梅生气地说:“王小嵩,我总以为你很诚实。原来你这么会撒谎!今后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
她感到自己对他的信任被捉弄了,气呼呼地一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张萌说:“王小嵩,你没带就没带,那也没什么,反正大家都是自愿的。可你编瞎话,撒谎捉弄大家可不对。”
王小嵩干张了几下嘴,不知说什么好……
吴振庆离开座位走了过去……
他说:“我作证,他没骗人。”
张萌不满地望着他──那意思是,你们总是互相包庇。但她也敢怒不敢言……
吴振庆作证:“他妈妈昨天让他捎四个鸡蛋给咱们老师,当时我在他家。”
那个男同学说:“可你能作证不是被他在路上自己喝了么?我喝过生鸡蛋,好喝着呐!”
吴振庆张了张嘴,也语塞了。他目不转睛地瞪着王小嵩,仿佛在问──小嵩,你不会吧?
王小嵩突然扑向那男同学,两人扭打起来……
上课铃响了……

上课了同学们都坐好了。
王小嵩鼻子被打破了用纸塞着,唇上有少许血……
教室门开了……
张萌喊:“立!”
同学们全体站起……
走入教室的却不是班主任曲老师──而是一位男老师。就是昨天将曲老师背入到教员室的那位男老师……
张萌的声音变低了:“礼……”
没有同学行礼……
“坐……”
也没有同学坐下,他们仍呆呆得站着,愣愣地望着那男老师……
男老师说:“同学们都坐下……”
大家终于先后坐下。
男老师说:“同学们,将课桌上这些东西,说明你们非常关心你们曲老师,正如……你们曲老师,非常喜爱你们一样,这,使我很受感动……”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竟说出了什么充满孩子气的话:“真的……”
教室里很静,很静……
他继续说:“从今天起,由我来作你们的班主任,昨天,有些同学已经认识我了。让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赵……是的……我姓赵……”
“哪,我们曲老师呢?” ──郝梅轻轻发问。
“她……调走了……”
韩德宝说:“这不可能!”他望着左右的同学,又说:“这太不可能了!大家说是不是?”
众同学呼应:
“不可能!”
“不可能!”
张萌说:“我们曲老师要真是调走了,一定会和我们告别的。她怎么会不和我们告别呢?”
赵老师说:“是啊是啊,她怎么会不和你们告别呢……”他搓着双手,吞吞吐吐地:“让我怎么和你们讲呢?野菜中毒……常常是有生命危险的……我们老师们,都很难过……但是……但是……我们都得面对现实,是不是?”
韩德宝问:“我们老师她……她……她死了么?”
他的问话,越说越轻。最后几个字,勉强听得到。
赵老师注视着他,点了一下头……
一片异样的肃静──远处似有梆声传来……
梆声来自王小嵩的主观幻觉……
他眼中渐渐涌满了眼泪……
“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赵老师拿起了一支粉笔……
“不许你动!”
她吃惊地抬起头。并且,不由得放下了粉笔……
徐克离开座位,跑到前边,双手捧起粉笔盒,又跑回座位,将粉笔盒放在他课桌上,双手护着,仿佛怕被人抢去……
他忽然双手护着粉笔盒,伏在桌上哭了……
于是许多同学都哭了起来……
赵老师迈下讲台,背靠窗子、面向同学们,非常理解地望着大家……
默默流泪不止的王小嵩……
哭声渐弱,渐渐消失……
梆声……来自王小嵩脑子里的梆声。
尽管周围的同学们都在哭,但王小嵩听到的似乎仅只是梆声……

3
王小嵩家母亲坐在炕上补衣服。
王小嵩伏在小炕桌上写作业。
弟弟妹妹在炕的另一角互相逗闹。
王小嵩皱眉扫他们一眼……
母亲说:“你们别闹了,没见哥哥在写作业么?”
“小嵩!小嵩!” ──外面传来三奶的声音。
母亲对小嵩说:“你三奶来了,快去迎她进来!”
王小嵩放下笔,去开了门。
三奶搂抱着一个旧枕套进来:“小嵩,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母亲说:“他三奶,谁家口粮都不够吃,您可别有点儿什么东西就忘不了我们……”一边说一边让出地方请三奶坐下。
弟弟妹妹像小狗嗅到骨头似的凑过来……
三奶挥手:“去去,没你们的事儿!”她又对母亲说:“这次不是吃的,我哪有这么多吃得送来呀!……”
王小嵩问:“那是什么?”
“你猜!”
“地瓜干!”
三奶说:“这孩子!我明明说了不是吃的,还偏偏往吃得方向猜,让三奶多不自在!”
母亲笑:“他心里成天光想着吃的东西!”
王小嵩有几分索然:“不是吃的东西,我就猜不着了!”
三奶说:“谅你也猜不着。”──她将旧枕套的东西往炕上一倒,原来是一些小人书……
王小嵩喜出望外,顿时眉开眼笑……
弟弟妹妹又凑过来……
王小嵩说:“别动,等你们上学了再让你们看!” ──赶快又将书收入枕套里,坐到箱子盖上,一人翻看去了……
母亲说:“还不谢谢三奶!”
三奶说:“这可是他广义哥的财宝呢!都不愿借给同学看。广义明年不是要上高中了么?在班里学习又一直挺拔尖的,自己个儿发奋一定要考上一所名牌大学,所有就不敢看闲书了。让我给萧嵩送来……当时他那样儿还万分的舍不得呢。小嵩,你广义哥让我嘱咐你,一定要爱惜地看。这可都是他从小一分钱一分钱攒钱买的啊!”
母亲冲王小嵩说:“你听到你三奶的话没有?”
王小嵩仍头也不抬:“嗯……”
母亲说:“你看这孩子,拿起来就放不下了!”
三奶笑了:“我们广义小学时也这样儿,他老师说,他一准能考上一所名牌大学,你看呢?”
母亲说:“三奶您放心吧!广义那么聪明,又那么知道用功的孩子如果都考不上,那谁家的孩子还能考上呢?您就等着得您那大孙子的济吧!”
三奶内心充满喜悦:“那我就借你的吉言啦!”

晚上。
母亲和弟弟妹妹都酣然入睡了……
王小嵩仰躺在床上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像放电影一样,王小嵩看书时,脑子里闪过一个个的镜头!
奔腾的马蹄,挥舞的军刀,军旗猎猎,杀声阵阵……
马背上勇猛冲锋陷阵的保尔……
马蹄、军刀、军旗、保尔……一切一切和定格一般。
“乌啦”声、喊杀声逐渐隐去。
他睡着了,手中还拿着书……
当年,在这样一些孩子中,有十本小人书的,就可以算得上“富农”了,有十几本的,则不啻是“资本家”了。尽管是那样的年代,他们哪一个没有过积累这种财富的奢望呢?……
第二天,王小嵩背着他的全部小人书,来到火车站,他在地上铺一块白布,把书摆在布上,身旁还放着一个瓶子,他要出租小人书,那瓶子是用来收取钢蹦的。
王小嵩招徕:“谁看小人书?谁看小人书?厚的两分钱看一本,薄的一分钱看一本。要上火车没看完的不收钱呀!……”
他周围,蹲着一些候车人……
王小嵩喊:“《野火春风斗古城》、《狼牙山五壮士》,《苦菜花》、《红旗谱》、《十二把椅子》、《印度王冠上的钻石》……”
他脚上仍穿着那双露出大脚趾的鞋……
一双黑色的皮鞋来到他面前。
他缓缓抬起头——是一位年轻的警察,警帽略斜的扣在头上,一副权利无限的神气……
警察抓住布的四角,将小人书全部兜着拎了起来,接着从那些看小人书的手中——一夺下小人书,转身便走。
王小嵩喊着:“你干什么呀你!”——一起身就追……
警察将布包背在身后说:“干什么?谁允许你在这儿租小人书?还大喊大叫的!小小孩儿,不好好上学,赚钱的头脑倒挺活!你妨碍公共秩序知道不知道?没收了!”
王小嵩无言可答,就去夺布包,警察转着身子,使他夺不成。
他急了,抓住警察的手便咬……
警察“哎哟”一声,一掌推得他向后趔趄数步,低头看着手背已经留下几个深深的牙印,他怒了,举起巴掌,却没打,缓缓地垂下了……
警察说:“你属狗的呀?我要不是人民警察,非……”他正了正警帽,悻悻而去……
王小嵩呆呆站在原地,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那些没看完的小人书的人,正从他摆在地上的一阔口瓶子里去走自己的钢蹦儿……
最后一个人的手大,伸进了瓶子里,却怎么也拿不出来了……
王小嵩呆呆地望着他……
那人将被瓶子“含”住的手对他举了举,无可奈何地说:“对不起了啊小孩儿,不是我想占你的便宜,我该上火车了!”
他连瓶子也带走了——当然包括瓶子里的钱……
王小嵩回到家后,号啕大哭,用头撞墙。痛不欲生地哭着说:“他全部都没收拉!四十多本呐!我的小人书啊……”
母亲问怒地训斥:“谁叫你去租小人书的!”
王小嵩可怜兮兮地乞求:“妈,妈呀,你去给我要回来吧!我再也不去租了呀……”

母亲答应了。
于是王小嵩低着头,搀扶着母亲,踏上火车站派出所的台阶……
没收他小人书的警察正巧走出来。
王小嵩一指,怯怯地说:“同志,还他吧!我再不许他租小人书了。”
警察说:“你当妈的让我还,我就得还?”
母亲一笑,平心静气地说:“我是在请求你啊!家里生活困难,没钱给他买,是别人家送的……”
警察说:“说什么也没用,不给就不给!”
母亲正色道:“你不给,我可不走。”
“谁管你!”
警察转身进了派出所,并嘭地关上门。
母亲怔怔地望着门。
王小嵩仰着母亲,呐呐地说:“妈,我不要了……”
母亲拉着他的手,转过了身,他以为母亲要拉着他走。没想到母亲在台阶上坐下了,也将他轻轻拉坐下,坚定地说:“妈一定给你要回来……”
派出所的门又开了,走出两位警察,将门推开一道缝,探出头看看他们又缩了回去……
车站大楼挡住了夕阳。
母亲搂着王小嵩的肩膀在台阶上坐着。
天黑了。派出所门顶的红灯亮了,台阶将王小嵩和母亲的影子折成三段,变形的印在地上……
没收他小人书的警察终于跨出来,站在他们身后,搭讪地说:“还坐这儿?”
母亲不动,不吭声。
王小嵩也不动,也不吭声。
“嘿,静坐示威……”警察反而感到没趣了,嘟囔着又进去了……
火车站报时的大钟敲了八下……
警察复又走出,一手背后,一手摸下巴,有些不知所措的等着他们:“哎,我说你们想住在这儿啊?”
母亲仍不动,仍不吭声,将王小嵩搂得更紧了……
王小嵩也仍不动,仍不吭声……
警察将背在身后的手移到身前,手中拎着包小人书的布包,“给你!”布包落在王小嵩怀里。
母亲低声说:“数数。”
王小嵩解开布包,快速地点数:“少三本儿。”
母亲扯着他站起来,直视着警察:“少三本儿。”
警察不情愿的分别从两个兜里掏出了三本小人书还给王小嵩,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自言自语:“嘿,跟我来这套!”
母亲说:“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母亲说:“走吧。”
王小嵩一手拎着不布包,一手搀扶着母亲,走下台阶……
警察站在台阶上望着他们的背影——母亲的腿显然尚未痊愈,走得缓慢而跛……
警察突然喊了一声:“站住!”
王小嵩和母亲站住,回过头来,只见警察快步他下台阶:“想就这么走了?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别动!”——说完匆匆走开,不知干什么去了……
王小嵩不安地仰起脸望母亲,母亲镇定地说:“别怕……”
一辆“上海”牌小汽车驶到他们跟前停下,警察从车中钻出,吩咐司机:“送他们回家,不许收他们钱!”
司机问:“往哪儿送啊?”
警察说:“我怎么知道?问他们!”走了几步,回头又说:“你可要对我负责,把他们送到家门口!”
王小嵩和母亲,包括司机,望着警察的背影
警察一边走一边正了正警帽,还吹起了口哨,吹的是《喀秋莎》……

回到学校,吴振庆和徐克听了王小嵩讲了“出租小人书”事件后,都不以为然。
徐克说:“租小人书每天能收……”他忘记了这个新名词了问吴振庆:“收什么来着?”
“收入,最后一次告诉你,别再忘了啊!”
“对对,收入。那每天能收入多少钱啊?我俩有更好的打算,每人每天下午至少能挣两三毛钱!”
王小嵩赶忙问:“什么打算?”
徐克掉他的胃口:“你想想,每天下午至少两三毛钱,一个月就会使多少钱?别说一双白胶鞋了,咱们三个的钱要是凑一起,买‘三大件’,全套的队服也买下来了!”
王小嵩问:“到底怎么挣啊?”
徐克站住,看看吴振庆说:“拿出来让他看吧?”
吴振庆从书包里掏出了三条带铁钩子的绳子。
王小嵩明白了:“拉小套?”——就是帮助大人来拉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