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挑我队列的毛病,动不动让我站一步一栋,一站就起码半小时,站废了为止。接着就是各种匍匐,把我的胳膊肘子膝盖彻底干出骨碴的感觉为止。然后就是各种单杠练习,中间不让休息,意思就是我动作不过关。
最神的,也是最让我佩服老炮的,是他不肯骂我一句、打我一下。
我周末从来就没有休息过,老炮总是能找出各种名目来让我松动松动筋骨。譬如400米障碍,我原先是不行,大概是2分多到3分才下来,他就狠练我,我从各种障碍上摔下来的次数不计其数,不过我身体底子还可以,加上就是不肯认输,他再老练我,我最后居然跑到了1分25,不仅在新兵连是纪录,在全团也得是第一第二的意思了。
老炮见这个不行,就增加科目。美其名曰培养新兵尖子,拉倒吧,就我那个内务成绩,不是倒数第一第二才怪。各种训练搞了一个遍,我在老炮的亲自督导下军事素质的提高不是一点半点的,加上脑子虽然拧但是还是比较活的,掌握起来不慢,他再练我就属于巩固提高了。
新兵连第一次考核,军事成绩我第一,内务成绩和政治等全部倒数第一。
此事惊动了主管训练的副团长,我参军本身在团领导就是很关心的一件事情。他专门来新兵连了解情况,没人敢说。副团长何等人物?在部队泡出来的老油子,眼睛一眯缝兵想什么基本上都清楚。他跟我谈话,我直言不讳,把老炮跟我的事儿说个底儿掉。副团长想了半天,也没有找老炮,而是直接给我们连长下了个命令,把我调到我的老乡那个班。
这下子我才找到点部队是大家庭的感觉,班长跟我是老乡,其他的弟兄都看班长的眼色行事。渐渐的关系就融洽了。而且我在老炮的锤炼下军事素质技术高了一大节子,所以威望渐渐就高起来了。
老炮锤我锤惯了,我也挨锤惯了。结果每次休息的时候,我就闲不住了,就去训练场跑跑障碍练练单双杠什么的,不然我受不了。团领导的家属楼就在训练场后边,阳台都正对着操场,都看得见,自然好评如潮。
我受到的表扬越来越多,很有点成为标兵的意思了。我还是每天见得到老炮,他每次见我都不说话,我还是叫他班长。这是规矩,否则我就不理他过去了。
在我以为一切都过去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一夜我正在睡觉,班里的门被一脚踹开。几个人冲进来拿被子一捂我就开捶,我还在梦里就被暴打一顿,是疼醒的。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来人已经和来时一样迅速撤退了。
灯一亮,干部都来了。全班弟兄都大眼瞪小眼,什么都不敢说。干部看看我的伤口,叫我们班长带我去医务室看看就得了。说实话外面真没啥的,他们没有打头,直接打肚子。我受的就是内伤,估计不重,他们下手还是有分寸的,但是疼啊!
我咬着牙,在班长的搀扶下去医务室。路过我们团在修的花园子工地,我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根铁锹。我一把推开班长,拿起铁锹就往回猛跑。班长急忙在后面追。
我跟疯子一样跑向新兵连,站岗的兵都傻眼了。正好我们排长巡哨,上来一下子把我踢翻在地,夺了我的铁锹。我在他按我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他叫一声放开了。我爬起来冲向兵房,准确无误地冲到老炮的门前,一脚踢开门:"老炮!我操你妈!"显然是装睡的老炮一下子爬起来,他们屋里的几个班长也都起来了,都没睡觉。
我抡起凳子上去就砸:"老炮!我操你妈!"
老炮头一闪,砸在胳膊上。其他几个人上来按我,我抡凳子逼开他们:"没你们的事儿啊!都给我让开!"
一个班长上来抢我的凳子,另一个从后面抱我。接着我就挨打了,拳脚交加。我像一个发狂的小兽一样连踢带咬,连踹带打,还是冲到捂着胳膊的老炮跟前,揪住他的头发(部队的老兵都喜欢把下面剃短,上面留着,这样戴上帽子不违反条例又留了头发)死死地打。我记不清为什么别人都傻眼了,可能是因为我的叫声,也可能是看出来我不要命了。不怕死的人人人都怕,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我当时就是血流满面反复狂骂一句:
"老炮!我操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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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老炮我意想不到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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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老炮的臭揍绝对发泄了我2个半月以来受到的那种让你没脾气的玻璃小鞋的待遇的一肚子无处诉说的恶气。老炮聚众打我绝对是个严重的错误,在这以前我没有打过架,我说过我是个喜欢写诗的内向的小男孩。但是这不是说我不敢打,是我压根就没有过这根神经。其实没打过架的人你才惹不起,因为一旦动手不知道轻重,我后来会打架了,这个自己总结的经验就一直记着。
这回老炮是把我惹毛了,兔子急了还要咬人的,何况我还是个17岁的小伙子。老炮住院了,轻度脑震荡,加上一些鸡零狗碎的外伤。我住了禁闭室的小单间,等待团里的处理。
在我被关进禁闭室的10多天里面,每天都有老炮的山西老乡们聚在外面叫唤,磨刀霍霍等羊出来的意思。警通连的兵不敢管他们,都是老兵油子,哪儿惹得起?我倒不在乎这些,我那时候已经知道了会咬的狗不叫唤的道理。而且人已经打了,顶多的顶多是把我退回原来的武装部,不当这个兵而已。况且说句实在话,野战部队的兵们对殴是太正常的事情,关在山沟里面精力过剩,都是青春期的大小伙子多余的力气往哪儿使?打架算是干部觉得最好办的事情了,火力壮打打泻火。我在里面吃得香睡得饱,警通连的兵对我也不错,连几个连排长没事的时候都来这儿转悠转悠,看看我何许人也。我还每天做做俯卧撑,或者倒立,要不扒着门框子引体向上,反正闲下来难受。习惯是很难养成的,但是一旦养成你想改也难。每天不活动活动你就受不了,觉得痒痒,甚至是肌肉要抽搐…后来又学了点文化,知道是长身体的缘故。
住到第5还是第6天的头上,团领导把我叫去了。
进了办公室发现除了团部三巨头还有我们新兵连的连长,还有一个瘦高瘦高的上尉,黑的要命,我估计是师部来的参谋或者干事,专门来宣布对我的处理意见的。先问我反省的怎么样,我说我没错。团长就说你打人怎么没错?我梗着脖子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要不先打我我吃饱撑的?政委就乐了,说你这个学的倒挺快的。陪审的新兵连长是个小个子湖南干部,急得要命。他给我使眼色,我看见了没理他。副团长一直就没有说话,最后说宣布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决定。
我就听着,准备打包袱回家。
三个团头儿对视对视,好像是说谁说。最后团长咳嗽咳嗽说,给你一次警告处分。我一怔,这么轻?政委就拿出一个公文包,黑皮革的那种,上面还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某政治学院",政委原先是副政委,去学院进修了一次就提正团了,所以这个包就老带着。
他哗啦啦拿出一把信,哗啦啦又拿出一把。我傻眼了,问这是什么?政委就说这都是新兵们的信,有的有名字,有的没名字,不管有名字没名字说的都是一件事情,就是老炮同志对你的各种不公平待遇;也有一个新兵指证老炮同志和那几个山西班长怎么密谋的,他们开小会的时候有个兵被他们用来倒水扫烟头清理杂物,还是他们的山西小老乡,这个来自老炮老家的新兵愿意出来作证。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
政委没有让我看信,我就看见了一大堆封皮,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团长、政委收",各种信皮,各种字体,圆珠笔钢笔签字笔甚至还有铅笔。
我的农民兵兄弟!
我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忍了忍才没有掉下来,只是在打转。
新兵连长也傻眼了,这么大的情况他居然不知道。显然是他这个连长不受到新兵弟兄的信任,他本来就是老炮所在的连队的副连长,虽然跟老炮尿不到一个壶子里面去但是也轻易不敢招惹老炮。大家对他不信任是理所当然的。
我虽然只当了三个月没有领花肩章的兵,但是有一点我是明白的-越级报告是军队的大忌。所以现在我看电视剧里一个小少校动不动找中将反应情况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简直是没有一点当兵的常识。
但是我可爱的农民兵兄弟,好多和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农民兵兄弟…我至今回忆起来,仍然眼角发湿。
最后副团长说这事到此为止,老炮那边他们营里出面做工作,让他不要打击报复。你就回去吧,等待新兵连最后的考核。
我转身要走,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尉说话了,你站住。
我转身立正:"首长!"
上尉说你叫那什么什么?…我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自己该在这个小说里面叫什么,想想就叫小庄吧。
我说是。
他看我半天,一挥手,走吧。
我跟我们连长出去了,我们连长还直擦汗。部队办事一出是一出,我的事情完了,团部就等着收拾他的管理不严了。他也不敢说我什么,知道我是个刺头。
不过我倒是想问他,那个上尉是谁,但是后来还是没有问。
我回到新兵连,看见那些农民兵,我本来想冲过去拥抱他们,后来发现他们还是冷冷的连看我都不看一眼。我当时就明白过来了,老炮的山西老乡们都在,就是不在新兵连这个步兵团有多大地方?招呼一声就过来,谁敢答理我啊。
我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愣了半天。
至今我不愿意别人说农民兵不好的原因,除了后面的逐渐认识,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我们朴实的农民兄弟,用他们的汗水生产粮食蔬菜,养活了全国的人,又用他们的廉价的劳动力盖起一座座立交桥和高楼大厦,我们生活在城里却鄙夷这些默默劳动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
而我们的8亿农民,又把自己的子弟送到部队,构成了国防力量的坚实基石。在几百万解放军中,农民出身的干部和战士占了多少比重,我没有统计过,但是起码应该在70%还强。
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要鄙视我们的农民兵,他们的文化程度低不是他们的错,为什么要嘲笑他们?
而他们的朴实、善良的心,是我们这些在都市里自己觉得很小资的人比得了的吗?
转眼到了新兵连的考核,我还是军事成绩第一,综合评比应该也在前10名吧,我记不清了。
发领花、军衔、帽徽的时候我真是感到激动了,那种庄严和神圣是没有挺过新兵连的人难以想象的。我含着眼泪把自己的领花、帽徽、军衔装到了我新发的陆军冬季常服上,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激动,是自己成功了?还是别的什么?反正面向军旗宣誓的时候,每一个字都是我心里的声音。还是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
然后开始把刚刚出壳的新兵蛋子往基层连队划拉,有的去了步兵连,有的去了炮兵连,有的去了炊事班,有的去了警通连…顺便提一下,那个愿意为我作证的山西农民兵提前被分到了很远的一个弹药库,我想是团头儿怕老炮出院以后打击报复。再说一下老炮,实际上我后来再没有跟他打过交道,还是在团里的时候见过那么几面,谁也没理谁-这是事实,但是小说要是这么写的话就浪费了一个主要人物了,前面白废了那么多笔墨。但是事实是我无法改变的,我也只能这样写了。
我去哪儿了呢?不会没人敢要我吧?
我正在屋里合计着,外面有人喊我,我答声到急忙跑出去。一见是那个瘦高瘦高的黑上尉,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收拾你的东西,跟我走。"
我一怔,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上尉看我半天:"怎么还不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我看着他:"您是?"
"是侦察连的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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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的力量是无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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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把我打进了侦察连,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我的光荣事迹在全团都有影响,结果到了侦察连以后哪个排都不敢收我。谁都愿意要听话的兵,侦察连也不例外。
最后没办法,苗连长说你就当我的文书吧。老文书是个老资格的士官,苗连长一直惦记着把他再扔下去当班长,好好带带兵。各位别以为文书就是打打字帮连长整理内务什么的,远远不是那么简单。我开始也这么觉得,结果到老文书给我交接工作的时候,我才知道事情的复杂性。
我一直不是很了解别的部队,反正在我们团侦察连能够当文书的,都是最优秀的士官。不光是文化程度高一点,最关键的是军事素质要相当过硬,怎么说呢?说白了就是文武双全,文书的文咱们就不用说了吧?但是文书的武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
文书首先要对全年的训练计划了如指掌,要根据总参的训练大纲和本团全年的训练计划拟出相当成熟的计划表供连长参考。各种侦察兵要练的科目,从个人到连级规模的最后到合成化演练的都要了如指掌,你不会不精不懂怎么可能做这个呢?头脑灵活都在其次了。
其次是连队武器弹药的保养情况、检查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我的老天爷!我在新兵连就拆装过打过81,这会进了枪库见了那么多种枪,我差点没疯了。要是不熟悉这些枪支,你行吗?光那些侦察器材-不用说什么东东了吧?你们也听不懂,我也不愿意说。我前任的老文书是从士兵到班长干起来的,以前号称侦察连的"枪王",你可想而知他的军事素质了。
然后是协助连首长编写本连的训练计划和教学方法,我哪儿懂啊?说句实在话我不是什么军迷,当兵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在我当兵以前对军事的理解远远逊于诸位。甚至现在也不行,我对很多军事爱好者都很精通的那些海空军的知识就知道的不多。这些我都没学过,我还帮连排长总结编写训练教案?这不是逼我跳楼吗?
最后还有,文书并不是意味着就不参加各项考核。侦察连在哪个部队都是全训连队,合格率的要求在百分之百,炊事班的还得轮流下战斗班训练呢,何况在任何人眼里都很轻闲的文书-就是在部队内部,也都觉得文书轻闲-也就是说侦察连的科目我一个也跑不了!
还有更多的乱七八糟的东东,我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老文书交了差,就走了,丢给我一堆事儿。这下子我是真的抓瞎了,苗连长可不管这个啊,每天都要喊:"小庄!这什么那什么的!"我后来跟苗连长开玩笑说,那会我是你点击率最高的网站。结果他眨巴眨巴眼,什么叫点击率?唉…孺子不可教也。
我开始跟个陀螺一样打转。
谁让哪个排长都不愿意要我呢?
每天早上我5点钟就赶紧起床,先是自己出去赶紧跑个10000米,省得自己的筋骨废了。然后回来连长大人就起床了,我就要伺候热水牙膏毛巾等等劳什子。紧接着上午的训练开始,我就得跟着一排训练,一排长不是怎么待见我,但是我顾不上那么多,本来就是新兵要再不跟着训练不就只会跑路和步兵基本科目吗?好在他也不好意思撵我。一排的三个班长和几十号兵对我倒是挺热情的,也许是因为我收拾了老炮的缘故-我那个时候开始懂得什么叫群众基础:你帮群众出了气就是群众基础,老炮在我们团是上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手,哪个连的班长都不敢惹他-我前面说得其实都是客气的,因为不想大家对老炮的印象太坏,但是写着写着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然后赶在炊事班开饭前跑回食堂准备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副指导员的饭菜碗筷桌椅板凳还要配合炊事班切好连首长的饭后水果做个果盘…紧接着连首长吃饭我得一桌吃,不敢自己狂吃,眼睛得机灵,哪个碗空了马上过去盛饭,哪种菜连首长爱吃就赶紧下去叫炊事班再盛一盘上来…完了赶紧把小板凳在食堂门口一一摆好,连首长要饭后侃山…等到连首长午休了我就赶紧偷偷去枪库,自己摸索几种枪支的拆卸保养什么劳什子的…下午又是这一套,训练没完就赶紧回去准备晚饭…等到连首长休息了,我又进了枪库,彻夜钻研枪支和各种侦察器材…
我当时在偶然走神的时候突然想,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环境改变人的力量是无穷的。你在部队呆着,再拧的性子,天天都是这一套军令如山倒,潜移默化也够你转变的了…
至于诗集呢?不翻了,没工夫。
我现在翻的都是各种军事器材的说明书和训练大纲还有一堆参考书目…
我在侦察连的最初时光,既是文书,又是一排不挂名的侦察兵。每天都撑着大运动量训练之后的疲惫身躯再钻研文书的业务。现在想想当时怎么挺过来的?真是不堪回首。
由此我得出一条真理-人没有没办法的时候,人说没办法,是逼得还不够。逼到份上了,就有办法了。
我在早上痛苦地起床的时候,总会想,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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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我们的苗连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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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在侦察连呆的时间不长,也就呆了几个月吧。但是里面我遇到的有意思的人和发生的故事挺多的,我要是讲的话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的。那就说说我们的苗连座吧。按照恩格斯的说法,就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是现实主义文艺作品创作的圭臬。其实我真是不愿意揭穿好多所谓军旅题材电视剧的弊病-太假。我们当年看的时候就笑,部队的基层干部要这个样子,我们能把房子给拆了干部都没啥脾气,你们信不?点到为止,不然伤害的人太多了。
苗连长不姓苗,我叫他苗连长是因为他是苗族。
苗连长不光个子高,军龄也是我们团连级军官里面最长的-那时候大多数的连级干部都已经是军校毕业的了,剩下的就是当兵后考的军校,好像只有苗连长还是战士提干的。所以后来一直就没有提起来,连座转业了,在老家那个城市的公安局当了防暴队长,扔在边境对付武装贩毒贩枪的,我以为地方公安的领导真是知人善任-他什么时候当的兵啊?14岁,小学都没有读完。那会儿比他们老家更南的山里在打仗,这跟他没关系,他就成天遛狗打鸟打兔子打山鸡,14岁大人还没把他当正经猎户使用,属于储存的,过得单纯快乐。
千不该万不该那天小苗走的有点远,离自己的寨子有几十公里了,那天天气好,小苗没有回去的意思,掂着猎枪跟着狗满山转悠,看能不能碰见野猪什么的打回去,省得大人总说自己还小组织出去打野猪山豹老虎之类的不带自己。(要注意这是80年代中期,南边仗还没有打完,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宣传者和执行者都没有能够进山,军队根本就不让,怕特工队混进来,山民打这个打了几百年都有了,也不会有谁是天然的动物保护者啊,后来我们去云南训练的时候倒是发现只要有偷猎这些动物的,山民追这帮孙子追得比谁都积极,武警全靠他们-不是猎户为了那几个赏钱,而是一旦你把道理跟他们说清楚,他们执行起来毫不含糊,而且就要收拾违反国家法律的劳什子,淳朴的民风可见如此,思想单纯的人往往是很可爱的。)结果走到一个山谷,看见一帮子穿的花花绿绿的衣服的人在爬悬崖,头上带个钢锅子,腰里还系着绳子,动作奇丑奇慢无比,底下还有个腰里挎个皮盒子的在喊骂,小苗上过几天小学,老师是留下的知青所以听得懂普通话就是说的不是很好。他哈哈笑着就过去了,底下几个站岗的都很警惕,哗啦啦拉开枪的保险(后来小苗知道这叫56冲锋枪)对着他,小苗吓了一跳,傻子也知道是枪啊!那个挎皮盒子的看见了,打量打量他挥手叫他过来,几个站岗的就把他的猎枪收了让他过去,狗也就过去了。挎皮盒子的就问他笑什么。
小苗的脑子转悠半天组织那几个可怜的普通话的词汇才磕磕巴巴地说:"你们的,不行的,笨。"
挎皮盒子的就说你行啊?
小苗:"我不行的,我们寨子的都行,我不行。"
挎皮盒子的就没理会他。小苗就说:"我比他们行的。"他指悬崖上那些花花绿绿衣服的人。
挎皮盒子的就说我看看,你怎么爬,让他们也学学。上面的就都停了,看小苗爬。小苗把草鞋一脱,往手心里吐吐唾沫磨磨,有个人过来给小苗系绳子,小苗系上了,又解开了:"不行不行。"
还没问怎么不行,小苗噌噌噌几米就已经出去了!只见他光着脚身体紧贴在悬崖上上得很快-如果当时有摄影机高速拍下来就知道是国际上凡是学攀岩的人都要学习的"三点固定"徒手攀岩,只是苗人不知道这些名词罢了,完全是实践出真知。
小苗上去以后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长大了嘴,狗在下面看得很奇怪,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不知道人类在琢磨什么,这在它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小苗还不算高手。于是它得出结论:人类真是少见多怪。就一狗趴旁边睡觉去了,懒得答理人类。
挎皮盒子的当即就问了一句话:"你想当兵不?!"
小苗当兵是最好的选择了-我不得不自豪地指出,小苗就是属于那种只有阿妈的山寨浪漫传说中的一个结晶。他寨子里没有人歧视他,都很喜欢他,就是因为他个子天生高,大家都不爱带他打猎,觉得动静大。他不打猎在寨子里以后也是无所事事,不如当兵。阿妈是绝对支持的,孩子当解放军在寨子里看来是了不得的事情,挎皮盒子的和他那些花花绿绿的兵一进寨子大家都想把孩子送去当兵-结果挎皮盒子的就看上小苗了,不是什么第一印象,苗连长告诉我是因为他的眼睛里面有种灵气-我以为是他在吹嘘自己,我看了那么久也没看出啥子灵气,倒是很多霸气。苗连长在训练场一走全体侦察连的弟兄都要玩命训练,不要说喊,他连看都不用多看一眼。
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结果就是小苗当兵了,还是侦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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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我们的苗连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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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穿花花绿绿衣服的就是来前线轮战的一个军区的侦察大队,就是我们军区的,挎皮盒子的姓何,是下面的一个中队长。后来这个何中队长和我还打过交道,留下后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