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意绪抽离,木然地起身拨打饭店内线的客房服务:「麻烦帮我送医药箱过来。」

亲自处理完她额上的伤口,他坐在床边检视手机里的资料,将照片一张、一张删除,删了几张后,耐性顿失,索性整个资料匣全删了。

回看更早之前的讯息,这局布得出乎他意料的早,从赵之恒丧礼时就开始,以她亡夫故友的身分接触,偶尔传来讯息,分享赵之恒年少时的旧事与照片,让她没有过多的防备。

真讽刺,她慎防赵家每一个,对外却反而没那么深的戒心。

他们以赵之恒为饵,难怪她会中招,扯到丈夫,她怎么可能不掉坑?

傻女人。

他始终坐在一旁,静静注视着她,时间过去多久,他没有留意,等着她,由黑暗中走出来,睁开眼眸——

第一眼,看见他。

但他想,那对她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好事,现实有时比梦境更可怕,他看着她,眼底从空茫、到迎入他的影像、而后凝聚恐慌——

「走开!」肢体本能地发颤,而后抗拒。「走开……」

「江晚照!」他没多想,出手压制。「你冷——」

「走开、走开、走开……」残留在脑海里的最后一抹意识,让她发了疯的反抗、挣扎,因为她知道,一旦放弃,等待她的就是万丈深渊,会将她撕得粉身碎骨。

「江晚照!」制不住她的拳打脚踢,他倾身压住她躁动的肢体。

啪!

她一巴掌挥了过去。「你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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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动,静静凝视他。

「你浑蛋……」又一巴掌赏去,这一次,力道弱了些,只余下更多的无助与绝望。

赵之寒躲都没躲,任她打。

「够了吗?」不够,就继续打,打到她能冷静下来为止。

她软下手,泪水从那双大大的眼眸,滑落。

「冷静一点没有?」赵之寒一瞬也不瞬地俯视她。

「为什么……会是你……」轻弱的嗓,颤颤地吐出。

她想过会是赵家任何一个人,却没想到,第一个对她下狠手的人,居然会是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赵之寒一静,回视她凝泪的眸,神色漠然。「不为什么。」

「为什么?」她执拗地,要讨个答案。

「我不做,别人也会做。」谁做的,有差吗?

「那也不该是你。之恒、之恒说过,你不坏,你只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而已……」是之憧错看他,还是她高估了他的良知?

似是被触动了什么,赵之寒松开手,起身退开。

江晚照抓紧丝被,迅速蜷缩到床角,远离他。

「如果他知道,我曾经对你做过什么,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他淡嘲,无所谓被她当成一只会晈死人的毒蠍,因为他的确是。

她曾经,被晈过一口,至今伤仍在。

江晚照哑着声,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发出声音。「我、我没说……我已经忘记了……」

「是吗如果真的淡忘了,不会一见到他就浑身不自在、不会怕他怕到发抖、不会一睁开眼,就认定是他……

「我就是一个会强暴女人的禽兽,这种事八年前我做过,八年后再做一次也不奇怪——」「够了!」伪装,像是一层薄如蝉翼的纸窗,被他直言不讳地捅破,撕开曾经狼狈而不堪的伤痛。

他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

十七岁,她甚至还来不及,编织层于少女瑰丽浪漫的爱情梦想,就因那个意外产生交集的夜晚而幻灭,而她甚至无法怪他,理直气壮以受害者自居。

「你希望我怎么做?」

那时,他曾经这样问过她。

他不是有意的,她知道。

那一夜,她清清楚楚看见他眼中,浓浓的厌世意味。

一个想自焚的人,她不自量力凑上去救火,引火上身烧着了,也只能怪自己活该。

她主动提出了金钱上的补偿。

那一刻,看见他眼中浮现的愕然,她羞愦得几乎无地自容。

是她自己让这一切,成为一场低俗的桃色交易,从那时起,他就完全不欠她了。

当时,她实际地知道,追究责任她的人生也已经回不去,这笔钱,至少换来了她五年的幸福……

这道疮疤,她曾经试围埋葬,让人生继绩前进。

她刻意地不去回想、选择性忘却,曰子久了,那破碎的疼痛与伤痕,恍惚得像是一场梦。

只是作了一场噩梦。她不断地告诉自己,然后从梦中走出来。

「我那么努力想忘掉……」真的、真的很努力,却还是绕了一圏,又遇上他。

看见他,就像在提醒自己,她只是个有价码的女人,曾经将尊严踩在脚底下,蒋自己秤斤论两地贩售,难堪而羞耻。

今晚的一切,与八年前那一夜重暨,勾起她满满的愦怒。「我并不欠你什么,你凭什么这样伤害我?!」

「算你倒楣吧。」遇上他们这帮姓赵的混蛋。

一个又一个、一次又一次,好好的人生因他们而一再崩毁。

他面无表情,不痛不痒地说着,撩动她内心的屈辱与痛楚。

「滚出去!」理智崩毁,她气得拿枕头砸他,挫折失控地无声痛哭。

王八蛋……

好痛……都是这个王八蛋害的,她心好痛、手好痛、头也好痛……

闷着声音哭得头翬目眩,阵阵疼痛袭来,她迷迷糊糊地抚上额际,以为会像那一夜,触着一片黏腻血渎,却意外摸到洁净纱布。

那道伤,被严严实实地里覆住,形成保护屏障。

她怔怔地仰眸,望向他。

那个人,仍旧不发一语地静立一旁,没离开,却也没再试图上前。

他似乎,总是如此。隔着一段距离,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她的一切。

但那样的距离,是她要的,他很清楚,她怕他。

与赵之恒的这两年婚姻当中,见到这个人的次数并不多,他不像虚伪的赵之鸿夫妻,笑里藏刀;也不像矫情的赵之驿,曲意关怀;他姿态冷漠,但——

除了那一夜,他其实不曾真正伤害过她。

这个男人很危险,只要他想,连赵恭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她从一开始就避他避得远远的,不去与他正面交锋,但潜意识里,总觉得非到必要,他不会对她出手,也没必要对她出手……

赵之寒见她情绪渐渐稳定,泪水止住了,只剩下浅浅的抽息声,眼神也恢复清明。能冷静思考,看来应该是没事了。

他拎起外套,转身正欲离去,尚未移动脚步,衣角被人轻轻捏住。

低头,顺着那只苍白的柔荑,移向她无助的神情。

饶是镇定如他,也不免一丝错愕。

这是她头一回,主动靠近他——虽然是因为别无选择,必须攀附于他。

「你……」她开不了口,微慌的眸,带着一抹不确定。

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但她想赌,赌赵之恒没有看错,赌他今晚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伤害她。

他静止不动,并未挥手挣开。

她仰望他,也执拗地不肯动。

寂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语言。

她的眼神,在问他: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知道,盲目的信任,叫作愚蠢。他应该要这样告诉她。

太习惯被质疑、被否定,就像方才她醒来时,一秒就决定了他的人格,他从来都无所请,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是——

这样的眼神,他不习惯。

最后,是他僵硬地先移开目光。

「……十分钟。除了我,谁来都别开门。」

罪之四·保你一生安稳

他真的只花了十分钟就回来,在楼下的购物街买回适合她尺寸的衣服。

一同走出饭店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起。

他送她去了医院。

这家医院是赵夫人娘家的产业,现任院长是赵之恒的亲舅。

说来,吕静玢也是名门千金出身,标缴端秀、气质高雅,要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没有?偏偏瞎了眼看上赵恭,出钱出力帮着他白手起家,事业建立起来了,丈夫的心也野了。

因此,吕家对赵恭观感自然不会太好,总骂他不是个东西,对赵家那群小崽子也没什么好脸色,赵之寒还算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好歹是养在赵夫人名下,孩子又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事主没了,火气也就上不来,把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有失厚道,更何况名义上,人家也是喊上一声舅舅。

倒是好一阵子不见,在这时看到他,不免意外。

「你怎么会跟小晚一起?」

赵之寒倚着墙面,手伸进口袋捞了捞,想起医院不能抽菸,遂又放弃。「我家那点破事,你还不清楚吗?」吕丰年蹙眉,随便起个头,就知尾了。「一群小畜生!」

赵之寒朝病房门的方向望了望。「她还好吧?」

「轻微脑震荡、右手脱臼、身上几处外伤、血液里有药物反应……除此之外,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

「那就好。」这句话,不只是对吕丰年说,也是对他自己说。

他赶上了,那就好。

八年前,他毁掉她,八年后,他至少阻止了别人再毁掉她第二次。

「开张验伤单给我,回头我跟大哥联络联络感情。」加上手机里的对话纪录,足够掐牢赵之鸿,确保他短时间不会再干蠢事。

吕丰年审视他,眼神里有探索、也带些许玩味。「我很意外,你会插手管这件事。」

赵之寒自嘲:「我自己都意外。」话锋一转,风马牛不相及地冒出一句:「听说,她想做人工受孕?」

吕丰年挑眉。「你哪听来的?」他不认为小晚会拿这事四处说嘴。

「小畜生偶尔也会做点人事,您堂堂的人类,就别跟我们混一块了吧,『舅舅』。」他直起身,往病房走去。

吕丰年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笑骂:畜生!」好好讲话会死吗?分明是拐着弯在刺他「你日日挂在嘴边的畜生都会做人事了,你好好的人不要犯贱去当畜生。

是说——

他玩味地打量那道消失在病房内的身影。

这个一向不管旁人死活的小混蛋,什么时候,也懂得替别人着想了?

房门开启,细微的动静,立刻让她自浅眠中惊醒。

是他。

那人的身影落入眸心,他就站在门口,没再试图走近。

「我想喝水……」轻弱的嗓,逸出声。她头好晕,没力气动。

赵之寒这才移步,走到床前倒水,插上吸管凑近她唇边。「舅舅有替你安排看护,晚一点会过来。」

江晚照点点头,喝完水,又闭上眼。

他蒋杯子搁回床头。「没事的话,我走了。」

她很快地又睁开眼,喊住他:「赵之寒!」

他停步,回眸。

「你……为什么不说?」明明不是他,他为什么不解释?

「没差。」他同样也是她认定的那些败类之流,这种事他不是没对她做过,只不过差在这一次不是他而已,做一次与做两次,有何差别?

「有。」她坚定地,望住他。「只要你没做,就有差。」

「……没有。」静默良久,他吐声。「这次不是我。」

他只是不以为,解释有用,不以为她会信。

「嗯。」她松了一口气。所以她真的赌赢了,对吧?

「谢谢。」这声谢,是真心的,至少这一晚,他守护了她,没让她遭遇更不堪的事。

他别开脸,不自在地道:「不必谢,这是我欠你的。」

今天他还了,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再多,他还不起。

「往后,你自求多福。」

然而,江晚照却听出话中深意。

所以当年的事,他其实一直都心怀愧疚吧——即便他自己不承认。

在他离去前,江晚照及时喊住他:「赵之寒,你会跟他们一起欺负我吗?」

他沉默了下,没立刻回答。「我说了,你会信吗?」

「你说我就信。」

「……不会。」而后,拉开门把,头也不回地离去。

「好。」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我信你一次。」

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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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河,依然潺潺流动,而他的仍像死海,日复一日,死寂无声,没有生物能存活。

在那之后,约莫过了一个多月,江晚照回医院做检查,从院长室出来后遇到他。

这段时间,从吕丰年口中,打探到不少关于他的事。

他说,这孩子其实也是可怜,说穿了还不都是大人造的孽,小孩何辜?

但明白是一回事,情感上哪能如此理智?没有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能容忍丈夫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还得寸进尺,将孩子塞给她,要她认。

静玢不甘心,埋怨这孩子,冷待他。

当年,喊来还有几分童稚的一声「舅舅」,随着岁月,渐渐只剩下三分讽味、七分虚假的空泛形式,一如他人格的转变。

赵恭这老混蛋根本不会养孩子,长在那种没有人味的地方,不是逼疯自己,就是把自己变成同类,而他成了后者,抽空自己,然后一日日麻木,在人生丛林里,迷失。

有一回,他突然说:我就是个神经病,现在不是,早晚也会是。

不知为何,乍听之下,竟有几分不舍,头一回惊觉到自己的残忍。

只是一点点温情,他们却谁也没有给,他不是没有伸出过手,可是没有人握住,他们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

他们把一个没有做错任何事的孩子,逼到觉得自己早晚会精神失常。

他从十五岁就开始看精神科。

吕丰年不止一次告诉他:「你没有病,你很正常。」

但他还是来,不靠药物,他没有办法睡。

领完药,他们在医院大厅相遇。

江晚照瞄了瞄他手中的药包。「你今天回诊?」

赵之寒漫应了声,举步欲走。

「不上楼跟舅舅打声招呼?」

「不用。」没那个情分,装模作样给谁看?

江晚照快步追上他。「可是他刚刚才问到你——」

他停步,她在后头险些撞上他,踉跄地退了两步,才接续道:「我跟他说我没遇到你,不太清楚。你要不要自己上去跟他讲?」

讲什么?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应该没什么可让人说嘴的,倒是赵家这出日日上演、剧本十数年不重复的好戏,吕丰年可能比较感兴趣。

他继续往外走。

看来是不要。她叹气,跟了上去。「你这么怕看到舅舅啊?」

「他很烦。」去了少不得又是那些:「你当这是维他命,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吗?就是有你们这种人,台湾才会药物泛滥……」之类的无聊话。

几颗药而已,是在小器什么?拒绝给药的防备姿态,像是他一个没节制,会整瓶往肚子里倒似的。

「我不会像个疯子一样,吞药自杀。」

当他这么说时,吕丰年斜睨他,一副就是——你会。而且还是个有自戕前科的疯子,我不想因为药物管制不当被抓去关。

赵之寒懒得跟他废话,如果不是习惯了他的精神科医师,早换间医院了。

「干么这样说,舅舅是关心你。」

关心?是医务人员无聊的使命感吧?

相较于吕丰年近几年来益发诡异的态度,让他有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外,江晚照今天更反常。

「你想干么?」以前是能有多远避多远,今天一直跟着他,说这其中没鬼,谁信?

他一停步,她赶忙跟着刹住。「那个……是有点事想跟你谈。你现在有空吗?」

「是不差一顿饭的时间。」

「那,我知道前面有一间不错的餐厅,我请你吃饭?」

赵之寒不置可否。他也想知道,她要跟他谈什么。

她说的那家店,是一间台式餐厅。虽然名义上是一家人,但同桌共食的机会并不多,赵家用餐习惯偏西式,几乎不吃合菜,个人管好自己的餐盘,不必看别人碗里的菜。

他们没有熟到知晓对方的饮食喜好,但又觉得找简餐店各吃各的太过疏离。赵之寒倒是没说什么,全程让她作主点菜,他只要求一瓶啤酒。

「我点了五菜一汤,他们的蒽爆牛肉很多人推荐,你试试看合不合口味,不够再加点。」

等候上菜的空档,她想起什么,由包包里取出一物,推向他。

「听舅舅说,你晚上不好入睡,我帮你调了一瓶舒眠精油,这几次回去都没遇到你,就一直带在身上。」

赵之寒瞥了一眼。「违反职业道德,任意透露患者病历,不知道可以判多重?」吕丰年愈老愈嘴碎了。

「如果是透露给家人,应该不严重。」她浅笑回应。「舅舅也是为你好,老是靠药物或酒精入眠,很伤身体。」

家人?

赵之寒没回嘴,默默地收下精油瓶。

侍者陆续上完菜,江晚照先替他舀上一小碗炒饭,然后自己才动筷。

期间,她会留意他吃什么、不吃什么,离他较远的菜,会主动替他布菜,体贴而细心,就像一般家人会做的那些事。

「你吃鱼吗?」

「原本吃。」慢悠悠补充:「进赵家后,就不吃了。」

她好奇。「为什么?」

「刺太多。」七岁的孩子,还不懂如何挑刺,一个不留神,会鲠死自己。

「那你放心,这一餐没有刺,尽管吃。」她剔掉鱼刺鱼骨,拨了一筷子鱼肉到他碗里。

赵之寒动手斟了半杯酒,发现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样。「你真的应该改改酗酒的坏毛病……」

声音很轻很轻,碎语等级那种,他索性搁了杯子,然后有人将汤碗推到他面前。「喝喝山药排骨汤,这个比较补。要酒还不简单,下次我煮一桌全酒料理,米酒花雕绍兴高粱随你挑。」

最好还有下次。

赵之寒不予置评,用完餐,侍者撤了菜,他径直切入话题。「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一路铺陈到这里,也够了。

他想知道,这一餐的代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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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知道,这一餐的代价是什么?

「现、现在吗?」他好直接。

「放心,我一滴酒都没沾,脑子很清醒。」现在不说,她温情戏码是还要演多久?

「其实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但是想来想去,还是你最适合……」

「什么事?」

「我想授权给你,全权代理公司的股东事务。」

赵之寒挑眉,不能说不意外。「你知道你在讲什么吗?」

「我知道,我同样一滴酒都没沾。公司的事,我不懂,你们男人世界里的权力角逐,我也不想掺和其中,成为你们欲望斗争的祭品,只要这件事情尘埃落定,断了其他人的念想,日子才会平静些。」而她,也能保自身平安。

这叫什么?请鬼拿药单?她脑子被门夹了吗?

「赵家每一个人,都很乐意答应你这件事。」尤其赵之鸿,为了这张授权书,什么肮脏手段都使出来了,听到这句话,半夜爬都会爬过去。

「可是我不想。一个对我不怀好意的人,遂了他的意,也无法担保他不会回过头来,将我生吞活剥。」

「我也不是什么善类。」只是顺手帮过她一回,就以为他是善良老百姓了?要论生吞活剥,无论心理素质抑或技术层面,他都不会输给赵之鸿。

「但是你说你不会欺负我。」她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这句话是骗我的吗?」

「……不是。」

「嗯。」她舒了口气,展眉微笑。「所以我相信你。」

「……」

「当然,还是要问问你同不同意,我什么都不会过问,你可以全权作主,我只要求,让我安安稳稳过日子,这样就可以了。」

听起来很公平。

误入狼群的小白兔,看似惊慌,其实也一直在观察周遭生态,她明白自己是一块多肥美的肉块,只要她一天不表态,势必被争相撕咬,永无宁日。

既然注定要当一颗被摆弄的棋子,那她至少可以选择一个下棋高手,而非猪队友。她知道他能保她,所以选择向他示好投诚,寻求庇护。

小兔子也不是那么没心机,要在狼群里生存,没点手段如何存活。

赵之寒敛眸,把玩手中的精油瓶。

早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这根刺不大,他吞得下。

「好,我保你平安。无论是赵之鸿还是赵之骅,再也动不了你。」

赵之鸿要是知道,自己忙和了半天,只是在为他作嫁,不知会不会气得吐上一缸血?

「嗯,那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再约个时间去胡律师那里签署相关文件。」

「不急。倒是有件事——」他沉吟了下。「你还是想生孩子?」

「当然。」她今天回医院检查身体,就是为了这件事,但舅舅说,她目前的健康状态不是很理想,需要再调养一段时间。

养胎十个月,耗的是女人的精血,她也想在最好的状态下,生养一个健康的孩子,不要再受之恒受过的苦。

「你想生谁的孩子,我管不着,但是既然现在你的安危归我管,那么我有义务提醒你,我保得了一个,保不了两个,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晚照静默了下。

言下之意,她自己就是一个活标靶了,再来一个,无异于添个小标靶。赵之恒刚过世时,遗产继承的问题就闹腾过一阵子,至今台面下仍余波荡漾,钻着法律漏洞寻求解套,而孩子完全能稳固她继承的正当性,那些人可不会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