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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奕入职第一天就没能和纪总碰面,也没有正式的介绍和欢迎。
叫人啼笑皆非的是,次日早上司机去酒店接他,路上塞车迟了十分钟,他不耐烦等,自己乘出租车来了。到公司却被保安挡在门外,因为没有门禁卡和胸牌,保安也不知道程奕是谁。
等我接到电话跑出去,看见程奕拎着电脑包,尴尬地站在那里,黑黑瘦瘦一个人却穿着蓝色衬衣,系深蓝领带,像上门来维修电脑的维修员,色彩搭配品位令我无言。
苏雯闻讯也迎出来,笑容灿烂,连连道歉。
程奕却比她还客气,执意让她不必陪同,自己拎了包,让我领他去办公室。
两间副总经理办公室都在25层,紧挨着纪总办公室。
他走进去看了看,向我提出一个古怪要求:“可不可以把我和营销部一起安排在26层?”
我说26层一时腾不出独立的办公室。
他说没有独立房间也不要紧,随便在大厅找张桌子,人堆里热闹更好。
我有点无语,但还是笑容满面拉开百叶窗,“这间办公室的景观采光很好,26层可找不到这么好的位置。”
他笑嘻嘻的:“工作嘛,又不是来观光旅游。”
我只好敷衍答应着看看26层有没有地方,心想,穆彦知道了多半不理不睬。
程奕随适地倚上办公桌,笑看我:“不会给你太添麻烦吧?”
我对他的笑容持有一丝警惕:“程总客气了,只要能安排出地方,我会尽快给您调整。”
他咧嘴笑:“不要程总程总的,就叫程奕。”
他拉着我聊天,问了许多琐事,包括公司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周末有没有活动之类,甚至还问我的名字有什么深意。我告诉他没深意,只是我爸翻字典取的一个偷懒名字。
他显得心情极好。
我试探地问:“对了,您是哪里人?”
他又挠了挠头,好像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应该算……广州人。”
听他口音,粤腔并不明显。
他自己解释:“我妈妈是广州人,我13岁就离开了,前几年才回国。”
原来如此,人家不是装腔作势,真是深海里浮上来的海龟。
对于他的八卦我也没有兴趣打探太多,听了一笑作罢,问他要不要去26层看看。
他很乐意,跟着我从中央旋梯上楼,走在楼梯上还东张西望。
我瞄他,他马上意识到了,放缓脚步走得规规矩矩。
在一路目光注视下,我领他到营销总监办公室。
穆彦从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起身,以主人般的热情,迎接他的新上司。
随后穆彦把程奕介绍给营销团队,领他到企划、销售、市场三个部门巡视。
营销团队对程奕的到来,表现得热情友善,一团活泼。
我站在旁边,像在欣赏一场高水准的表演,大家都有实力派的演技。
谁都知道,分管营销的副总经理一直以来就只是个摆设。
程奕的前任是个没有野心的老好人,而程奕看上去,似乎同样温和低调,不论旁人说什么,他都点头微笑,倾听的神态像个模范学生。尤其站在穆彦身旁,更像一颗不发光的行星。
毕竟恒星般的人物,只能有一个。
中午约了方云晓,在公司楼下的餐厅吃饭。
方云晓一来就唧唧咯咯讲个不停,话题是周末她和男友看房,被那些精致的样板间刺激了,恨不能马上结婚,实现她在阳光厨房里做一个美丽主妇的理想。
“美丽的主妇,要不要拖地板、洗碟子、换小孩尿布?”我闷头扒着菠萝鸡肉饭,照例泼她冷水。
她泰然回答:“那也是生活的情趣!”
我哼了声,舀一大勺饭塞进嘴里——恰在这时,落地玻璃墙外,有个穿白衬衣的修长人影走了过来,我的手一抖,勺子里菠萝饭粒掉在桌上。
定睛看去,才发现错了,那不是穆彦。
阳光下那个男人身形很像他,也有长腿宽肩,却不及他挺拔。
方云晓敲桌子:“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我端起水来喝了一口:“没什么,认错人了。”
方云晓打量我:“今天你完全不在状态嘛。”
“有吗?”我想了想,叹口气,把总部空降天外飞仙的消息告诉了她。
她第一反应就问:“穆彦岂不是被摆了一道大大的乌龙?”
我点头。
她爆出幸灾乐祸的笑声,一副看笑话的样子:“我早说了吧,别看姓穆的眼高过顶,鼻孔朝天,总有一天跌得鼻青脸肿。”
“早呢,谁鼻青脸肿,还得走着瞧。”我闷闷低头喝水。
“你帮他说话?我就知道,你色心不死,摔跟头不长记性……”
“喂!”我恶狠狠打断她,“那件事,说过不许再提!”
她被我吼了回去。
我似乎太恼羞成怒了。
本来还想将一天之内突兀降临的工作变动机会告诉她,让她帮着分析分析,穆彦和苏雯同时抛出新机会给我,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可被她一句话扯上男女之情,顿时让我无语,什么都不想说了。
那些竭力想要淡忘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事,又都涌上眼前。
方云晓或许也知自己失言,静悄悄低头喝茶。
安静了没一会儿,她果真不怕死,挑明了问我:“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穆彦?”
“没有。”我一口否认。
方云晓皱眉看我。
我低头吃饭,没敢直视她的目光。
这个星期过得无比缓慢,一天天都像在捱着日子。
叶静辞职的消息还没有公布,苏雯也没再提起调职的事。
每当身陷琐事中,总忍不住想起在营销团队中的日子,同样忙碌的琐事,却忙得充实;同样不好相处的上司,自负的穆彦却总能让人从他身上学到敬业、机变、果决……曾经让我又爱又恨的工作、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竞争、永远预料不到的变化和挑战,现在想来仍是怀念。
听见他说要调我回去,那一刻迷惘又欣喜。
虽然苏雯给出的机会,也充满诱惑,甚至更好,可心里的天平,一早就已倾斜。
总经理秘书这个岗位,离我还是太遥远,我不想在未知领域冒险。
找个适当的时机,我打算和苏雯谈一谈,设法委婉推掉。
眼下还是再看看吧,人事部推荐的人,资历比我深,也许纪总根本不会挑中我,那样是最好了,不用去讨苏雯的嫌,她一定觉得我不识抬举。
这几天纪总不在,一切都搁下来,暂时天下太平。
程奕要搬去26层的要求实在无法办到,穆彦对于在办公区给副总经理安置一张桌子的要求一笑置之,好在程奕也没有很坚持。
每天我经过程奕办公室,看见他要么埋头看东西,要么就是敲打键盘,说他清闲到门可罗雀也不夸张,恰和26层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这阵子穆彦忙着和我们的老竞争对手打广告战,销售压力也大,营销部门一个个忙得人仰马翻。业绩是穆彦永远的法宝,他是顾不上理会程奕的,只当他是个摆设。
程奕也真就像摆设一样安分老实。
工作时间不知他在办公室忙些什么,休息时会看见他在25层各个部门间流窜,不失时机地与人攀谈,看得出他很努力想融入我们。但大家早已有种默契,无形的屏障竖在他面前。大概因为我是他只身来这城市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尤其喜欢找我聊天,哪怕有时候我不太热情。
又是忙碌的一个上午,想到午餐才有了点幸福感,下楼直奔员工餐厅。
刚坐下,却见孟绮走到我桌前,对面落座,餐盘里空落落只有橙汁和一个苹果。
“你就吃这么点儿?”我把一大块红烧肉送进嘴里。
她看着我吃肉,说:“总有一天你会吃成肥婆。”
我瞧着她盘里的苹果摇头:“没肉吃太不幸了,我不和没肉吃的人一般见识。”
她嗤之以鼻,绷了绷脸,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也笑。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笑着,又不约而同一起沉默了。
我们很久没斗嘴,更没这么嘻嘻哈哈说过话了。以前总是一起吃饭,吃个午餐边吃边说笑,可以一直吃到员工餐厅打烊,最后只剩我们两个人,被大师傅忍无可忍地轰走。
我收起笑容,埋头吃肉。
孟绮也不再说什么,脆声咔嚓地啃着苹果。
“企划部的陈谦辞职了。”她突然说。
“是吗?”我没有抬眼,和这个人不熟。
“是穆彦让他走人的。”
“为什么?”
“他负责的媒体好像出了点问题,具体我倒不清楚,上午开会听穆彦的意思,已经有人接陈谦的位置了。”孟绮打量我,微笑很无害,芭比娃娃似的长睫毛十分妩媚。
原来是来试探我的消息和反应。
我还不知道陈谦辞职,对这消息多少有些意外。
那天穆彦并没提及调回企划部想让我干什么,难道是让我接这个职位?
陈谦是媒介主管,负责媒体关系维护,是个重要的位置。
我对孟绮笑笑:“我没听到风声,可能人事部更清楚些。”
她耸肩一笑。
吃完午餐照例爬楼梯减肥。
午间的消防楼道很安静,自己的脚步声听着格外清晰。
推开25层天台的那扇门,外面的风一下子扑进来,吹乱了头发。
天台上很空旷,没有人影。
自从那天之后,我每天都来这天台,却再没有遇见过他。
他不会让人看见在部门内明令禁烟的穆总自己闷闷躲在这旮旯抽烟,那天中午被我遇见纯属一次偶然,一个例外。
但那只搁在栏杆后的旧咖啡杯里,每天都会多出一两个烟头。我猜想,他是深夜加班的时候在这里抽烟,他的工作习惯与众不同,喜欢在夜晚空荡荡的公司里加班,连带着身边的人也成了标准夜间生物。
我走上小天台,把门带上。
栏杆后,那只被他充作烟灰缸的旧咖啡杯里又添了几个烟头。
这人真懒,连一只烟灰缸也懒得找,积存在咖啡杯里的烟头好久没有清理过。
我拿起咖啡杯,迎着阳光看,在手里转着玩。
想着夜里,他站在空旷的天台上,对着繁星似的灯火与喧嚣未息的城市,静静抽着一支烟。
烟燃尽,留在杯里的,只有情绪灰烬。
我面向天台外蒙蒙起伏的城市天际线,深深呼了一口气。
那天方云晓问我,是不是还喜欢穆彦。
呵,是不是。
回到办公室,我拨了穆彦的内线,问他是否有时间,我希望就工作问题和他沟通。
他像是早知我会打这个电话,一点思虑的停顿也没有:“六点钟来楼上找我。”
下班之后的25层,早已人去楼空,只有寥寥两个部门还亮着零星灯光。
26层却是截然不同光景。
每晚八点之前,这里依然灯火通明,他们好像从来没有清晰的工作时间概念,无论多晚看见这里有人忙碌都不用惊讶,人人都是穆彦那样的工作狂。
我透过会议室的玻璃墙,看见穆彦还在和企划部门开会。
他抱臂端坐,神色严肃,专注倾听正在演示的一个活动方案。
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专注投入的侧面,让我百看不厌。
他像有所感应,突然转过头来看见我,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表,朝我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这一稍等,就又是半个小时。
我回到25层的办公室,继续白天未完的工作。
总有那么多琐碎糟糕事,滚雪球般堆积,打发完一件又来一件,永远做不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苏雯那样有条不紊。她说做事要有先见,不要等事情来找你,你要主动去发现事情,把事情按你的步调安排好,才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而我总是被突发状况打乱计划,常常力不从心。
对着Excel发了一阵呆,随手拿铅笔在打印稿背后涂鸦——纸上潦草勾出一个人的脸,眉毛英气,睫毛浓长,眼睛若再画夸张点,就是漫画书里的美少年了。
我又添上几笔头发,加上领带,最后画两个尖耳朵和一条尾巴——猫人版穆彦跃然纸上。
正在自我欣赏,有片阴影挡住了光线。
一抬头,发觉穆彦早已来到桌前,我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他饶有兴味地低头看画。
“这是什么怪物?”他认真端详。
“猫人……”我支吾,想把画收起来。
他评论:“女人才像猫,男的猫人,看着好变态。”
我咬牙忍笑。
他扫了眼桌上刚打开的饼干:“可以走了吗,我们先去吃饭。”
第五章[修订版]
路上塞车半小时,我饿得半死,穿过一条又一条遍布餐馆的街道穆彦也不停车,东拐西弯的开了半天,总算把车停在了路边。
“下车。”
我迟疑:“这里?”
他径自解开安全带:“就是这里。”
这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夜市口,邻近几所大学,每晚学生们下了课,这里都是人流如织,各色小吃云集,烟火陶然,熏出市井特有的酸甜咸鲜辣。
我怎么也没想到穆彦会带我来这个地方吃饭。
他倒是轻车熟路,领我穿过一排小摊小馆,进了路边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店。小店收拾得很干净,木桌木椅,蓝白格子桌布,别有校园风情。
踩着咚咚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穆彦挑靠窗的桌子坐下来,扯下领带随手挂在椅背,像终于摆脱了“枷锁”般松了口气,懒洋洋靠上椅背。
菜单拿上来,他点了鲜虾云吞面、蜜汁叉烧、生滚鱼片粥、马蹄酥。
我点了蒸凤爪、咸骨粥、白灼凤尾、杏仁茶。
原来不只我一个人饿得够呛,他穆彦也不是铁打的。
东西送上来,轰轰烈烈摆了满桌。
两个貌似斯文人的人,毫不客气,开始埋头大吃。
如果没有亲眼看见,很难想象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吃起东西来如此风卷残云。
吃东西的过程中我们谁也没说话。
他比我先吃完,然后对我说:“你可以再来一份马蹄酥,做得不错。”
我想着减肥目标,有点犹豫:“我饱了……”
“吃饱和吃好是两回事。”他露出鼓励笑容。
于是我在美食和美色的双重诱惑面前放弃了原则。
马蹄酥送上来,他端一杯茶慢慢喝,观看我与马蹄酥的战斗。
在这么个状况外的氛围下,衣冠楚楚的护甲都卸去,我有点找不着北,想好的话不知该怎样开头,干脆直截了当问:“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调我回企划部?”
“你起初为什么不做设计?”他不答反问。
我怔了怔,说:“这个问题,你问过我的。”
穆彦笑笑,“你从没说过实话。”
我转头看窗外,回避他的目光,沉默了好一阵。
“那时看到你,总是充满斗志的样子,就觉得这一定是个让人热爱的行业,一定充满吸引力,不会让我迷茫厌倦,不会找不到方向。”
心底真话,终于说出口,似乎也没有想象中艰难尴尬。
穆彦看了我好一阵,悠悠笑了,“现在还是这么想?”
我不知怎么回答。
他看着我,“如果你对这行已经失望,已经没兴趣,那我不建议你回来。”
“不。”我脱口而出,“不是失望,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在销售部那一段狼狈的经历,几乎摧毁了我的信心。
“以前没做好,现在还是做不好吗,这么长时间的磨练,别告诉我你一点长进没有。”穆彦毫不掩饰他对我的不自信的嘲笑,“我还打算,让你接手陈谦的工作呢。”
我睁大眼睛:“陈谦?”
“陈谦离职,你应该知道了。”他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陈谦是营销团队的老人,跟了穆彦不短时间,现在说走就走,总有原由。
我忍了忍还是问,“他怎么突然辞职?”
穆彦的脸色告诉我,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可是我完全没经验。”
“没经验可以教,比有经验的仗着经验胡来好。”
“如果我没做好呢?”我试探问。
“那你也走人。”他答得干脆。
我愣住。
“所以你没有退路,必须做好。”他的笑容,看上去杀气腾腾。
我无言以对。
他却忍俊不禁:“算了,不逗你,你太老实了。”
我无法适应他这种风格转折。
他稍微正了正神色:“你调走时发给我的邮件,我一直保存着。”
那封邮件,如果他不提起,我都要忘记了——当时我冲动又负气,用了尖锐的措辞,提出对营销团队的诸多质疑。
“那时很幼稚。”我低下头,尴尬地笑。
“谁都幼稚过。”他仍是微笑。
给他发那封邮件时,我已交上辞职信,反正要走人了,一些话不吐不快,索性直言质疑穆彦的丛林逻辑,认为一个建立在弱肉强食法则上的团队,不是好团队。
穆彦从未回复那封邮件,想不到却在今天提起。
“你的邮件,我认真看过,很高兴你能站在全局做出反思,尽管你的意见并不全对。”他喝了一口茶,慢慢说:“有些话,不应该由我告诉你,你要自己去想,从历练里找答案。我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但水浑过了分,就得有人承担后果。陈谦的错误,超出我的底线,非走不可。企划部现在是一滩浑水,在整顿之前,调一个没瓜葛的人接手,省得抢破头。”
原来是这样的信任。
公司里的灰色利益,我多少知道,企划部和合作方关系密切,媒体手脚大方,要说陈谦捞过头,栽在上头,也不奇怪。广告份额给哪家媒体多一点,少一点,他是说得上话的,这位置确实是个肥缺——也是一个接近火山口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夜色飞掠后退,长街流光溢彩。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簌簌打落车窗,水痕蜿蜒,路面泛起水光,行人匆匆奔走避雨。
车里两人都没什么话说,开始还有一句无一句说着,后来他就沉默开车,我盯着一摆一摆的雨刮出神。脑子里努力在回想之前谈论的工作,把注意力挽留在公事上,可是那摆动的雨刮像催眠师的道具,一直在引诱我,引诱思绪漂浮,一次次飘向记忆的暗处。
我怎么能泰然自若,在一切都似曾相识的夜晚,在同样的车上,同样的人身边。
记忆里的画面忽隐忽现,那真像一个梦。我甚至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如果是真的,怎么彼此都若无其事,或者只是我一个人的梦境——
那个周五的晚上很平常,每个繁忙工作周的最后一天,都是同样的如释重负又若有所失。
但对我而言,是工作以来最失意的一天,比毕业后与男友分手更失意——孟绮用不光明的手段,抢去我的客户,在背后给了我一刀,踩着我顺利升职,成了我所在销售组的主管。
我失去客户,失去升职机会,更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失去了对身边人的信任。
部门里同事安排了活动,给孟绮庆祝升职。
我不能不到场,不能不欢笑,不能不疯闹。
孟绮来敬我,那晚上她已和我喝了好几次,看上去已喝高了。
我推开杯子说别喝了,她却笑嘻嘻,拉着我跳舞。
她醉了,站得不稳,踉跄里被我扶了一把,顺势张臂将我抱住,抱得紧紧的。
也不知为什么,她竟哭了。
我僵硬地站着,任由她抱住我,僵了好一阵,直到有人过来分开我们,将醉得软绵绵的孟绮扶到一边,很多人围着安慰她,劝她,给她拿纸巾……只有一个人,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
是穆彦。
K房摇曳暧昧的光线下,他的脸,如此温柔。
气氛很快恢复,该笑的笑,该喝的喝,摇骰盅的哗哗声响亮刺耳,有个女孩晃悠悠站上桌去跳舞,长发纷乱飞扬,丝袜上湿了一大片酒渍,尖叫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她跳着跳着,突然跳下桌子,来到穆彦面前,大胆火辣地对着他跳舞,长腿踢起时几乎擦过他膝盖。在场的人被这一幕刺激得High翻了天,穆彦笑着,在狂热期待的起哄声里,非常配合地动了动身体,显然是跳舞的高手高高手,只肩腰那么微微一动,已是杀死人的性感。
场面顿时火爆到要燃起来,女人们的尖叫盖过音乐,其中也有我的一份。
我在这热辣氛围里忘了郁闷,混在人堆中,宣泄般尖叫。
那女孩越来越狂放,一个转身之后,紧贴上去,与穆彦贴面又贴胸。
癫狂的尖叫声里,穆彦勾了女孩的腰,将她往外一送,笑着退了两步。
刚好退在我面前,身后的人唯恐天下不乱,顺势推了我一把。
灯光下我和他打了个照面。
新的尖叫和口哨又掀起。
穆彦的脸在变幻灯光里掠过微笑,自如地带着我跳舞,我却手脚僵硬得没处放。
喝得醉醺醺的销售部经理康杰手里拎一瓶百威,口哨吹得最响,抽风一样高高举起双手摇晃,手里的酒瓶顿时冲出一股泡沫,花洒一样喷向正中间的我和穆彦……大家尖叫着闪避,笑骂康杰这个疯子。
我和穆彦都被浇湿了衣服,连头发也沾上了泡沫,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