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不是个溺爱孩子的母亲,她说到做到,第二天开始就叫关秀秀拿起了针线,关秀秀想起以前为了贴补家用,没日没夜的做着绣活,十个指头上全是针眼,又是丝线勒出的血痕,一想到还要摸针线,她就觉得十指打怵。
关秀秀把两只手向着身后一背,小脑袋一昂:“姆妈,我不要学针线。”
吴氏气得牙齿打颤,指着关秀秀厉声道:“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次!”
关秀秀撅着嘴巴,小眼睛睁得圆滚滚的,一字一顿地道:“我,不,要,学,针,线!”
吴氏左右看看,奔到了墙角,抓起笤帚就来追打关秀秀,母女二人又玩了一出猫捉老鼠,最后以关秀秀趾高气昂地爬上院子里枝桠茂密的大枣树而告终。
吴氏把手里的笤帚一丢,看着树上的关秀秀,突然捂住脸,哽咽道:“昨天还说大妮儿乖了许多,今天就和姆妈对着干,我好命苦啊,养了这么个不孝女…”
关秀秀坐在枝桠上,怔怔地看着姆妈,娘在哭么?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憋屈。
关秀秀缓缓的从树上爬下来,凑到了吴氏身边,拉着吴氏的衣襟,低声道:“姆妈,你不要哭了,我学就是了。”
吴氏抬起脸,哪里有半分眼泪?关秀秀登时有了上当受骗的感觉,吴氏一把将关秀秀夹在了胳膊下面,抱着她就进了屋,向炕上一丢。
卸掉了关秀秀的鞋袜,吴氏慢条斯理地道:“你要是不好生学针线,就不许吃饭。”
关秀秀愤怒地看着吴氏,头一次感觉回到小时候也未必是件好事,小孩子实在是太无助了。
她又怀念起郭志彬来,若是还和那个臭小子混在一起,姆妈就不会叫自己学东西了吧,关秀秀猛地摇了摇脑袋,不能让这么邪恶的思想占据她的大脑。
关秀秀认命的拿起针线,算了算了,随便弄点东西出来给姆妈交工好了,吴氏在一旁说了些要点,关秀秀左耳进右耳出,这些老生常谈有什么要记的?
吴氏讲完后,便把针线丢给关秀秀,叫她自己琢磨,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做,鸡鸭要喂,猪也要管,关秀秀比这些可次要多了。
关秀秀随意绣了个简单的五瓣梅花,就把针线丢到了一旁,四仰八叉的趴在炕上,回想着童年家里都出过什么大事。
恩,有一年发大水,水灾过了以后,家里没吃没喝,爹爹似乎卖了些田地,然后哥哥要赶考,爹爹又卖了些田地,接着哥哥娶亲,自己出嫁,家里就折腾光了,等哥哥终于考上官了,爹爹和娘没享两年福就去了。
关秀秀猛地坐了起来,这么说,家里岂不是越来越穷,爹和娘,是穷死的?
关秀秀登时急的团团乱转,怎么办,怎么办啊,她不想爹和娘死那么早啊,无意中看到那绣好的梅花,关秀秀隐隐想到了个主意,自己当初能在京城里的绣庄店捞到一份活计,可不是一般的水平,那时京里流行什么花色样子的绣活,她全部心里有数。
不如,就做些绣活贴补家用吧。
只是如何做,却要慢慢来,要不一下接触针线就绣的比姆妈还好,那还不被当成妖怪啊,关秀秀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村子里有个小媳妇生了个长了尾巴的孩子,那孩子就被当成妖怪活活烧死了。
关秀秀把那帕子拾了起来,想了想,把那梅花原原本本的拆了,这是让姆妈一次性放心的东西,绣的有些偏好了。
关秀秀改成左手持针,果然不如右手灵便,笨拙的穿针引线,绣了半天,看着歪歪扭扭没有形状的五块花瓣,关秀秀一阵洋洋自得。
等吴氏回来,关秀秀立刻扑了上去,手举着帕子邀功,吴氏摸了摸她的头,看了眼那据说是梅花的东西,皱了下眉头,自言自语道:“咱们这里没有梅花,难怪孩子绣不好。”
关秀秀一边无语了,虽然没有梅花,但母亲大人您给的花样子就是梅花好不好,给自己家孩子开脱做的这么明显,她会很不好意思的。
其实关秀秀真正想听的是,吴氏夸奖她虽然第一次绣却绣的这么好。难道藏拙过了头了?关秀秀一阵懊恼。
005 小女儿心事
关秀秀第一次做戏做过了头,只得耐着性子来,为了表示她是在一点点进步的,第二天她绣了朵千瓣菊,吴氏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看着关秀秀问道:“儿啊,这花上咋这么多虫子?”
关秀秀默默的掐住大腿上的肉,暗骂自己,谁叫你一开始装笨过了头,谁叫你非要循序渐进?!
第三天,关秀秀绣了根绿油油的黄瓜,终于得到了吴氏的肯定,“秀秀啊,你这颜色选的可真好,一看这菠菜就是刚从田里摘下来的。”
关秀秀一把扯下吴氏手里的绣布,黑着脸道:“娘,我这绣的是黄瓜,是黄瓜!”
关秀秀的绣艺在一点点的进步中,她心里始终有一种恐慌,发大水那年她几岁?八岁?九岁?记得那年原本温顺的小河一夜之间成了被放出笼子的野兽,整个村子都被肆虐了,快要收获的粮食一点都没剩下,全部喂给了龙王庙。
她还记得,住在县城的舅舅家就没事儿,家里卖了些地,又靠着舅舅家的救济,好不容易才度过了灾年。
关秀秀现在心愿是等自己的绣艺拿的出手了,就撺掇姆妈拿出去卖了,攒够了银钱,进城开家绣品铺子,等发大水的时候,一家人就逃过一劫了。
乡下天亮的早,黑的也早,爱惜银钱,家里很少用油灯,天黑了马上上床睡觉,关秀秀起早贪黑的做绣活,吴氏终于察觉不对劲了。
这孩子才六岁,怎么这么能板的住身子,小小年纪的,竟然能从早做到晚,吴氏抢下关秀秀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帕子一角上一朵小小的并蒂莲只绣了一半,粉红粉嫩怪遭人爱的。
吴氏叹了口气,摸了摸关秀秀的小脑袋瓜:“别绣了,小小年纪别把眼睛累坏了,去找郭家老二玩会儿吧,他明儿个就要进学了,进了县城读书,一个月也回不来一次了。”
关秀秀抢下吴氏手里的帕子,一本正经的又开始绣了起来,暗暗腹诽,去吧去吧,一辈子都别回来才好,那个不着调的二百五,最后连个秀才都没考出来。
吴氏见女儿又板着脸不搭理自己,怏怏的道:“那这样吧,你把帕子绣完,送给郭家老二,祝贺他入学好不好?”
关秀秀垂下眼帘,洁白的帕子上那一抹粉色尤其刺眼,绣了一半的并蒂莲仿佛在嘲笑她所嫁非人,连累儿女。
当天傍晚,吴氏喂猪的时候,在猪圈里意外发现了关秀秀绣了一半的帕子,这孩子…
晚上,吴氏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给关家老爹又掖了掖被角,轻言轻语地道:“娃他爹,你说这孩子是咋了,原来和郭家老二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两个人连撒尿都要一起,这最近一提起郭家老二,秀秀就给被狗咬了似的。”
关家老爹下了一天地,皮酸肉疼骨头紧,听到媳妇的话,眼皮也不抬一下,嘟囔一句:“姑娘大了,有心事了!”
吴氏气的举起鞋底照着关家老爹的脑门就是一削:“六岁的小屁孩懂个啥,还心事,你是不是还要准备嫁妆了?!”
河东一吼,震耳欲聋,关家老爹麻溜的翻身坐了起来,被子从他光着的肩膀上滑落,吴氏赶紧给他往上拽了拽被子,嗔怪道:“晚上冷,你也不怕冻着,万一病了可没钱给你抓药。”
关家老爹知道媳妇是刀子嘴豆腐心,嘿嘿笑了两声,也不争辩,挠了挠头,问道:“那你说咋整?要不,就按李家嫂子说的,把两个娃娃的亲事定下来?”
吴氏一个没忍住,鞋底又朝着关家老爹的脑门敲了下来,关家老爹躲都不敢躲,只把眼睛闭上了,感到额头上只是被轻轻拍了一下,睁开眼又嘿嘿的乐了。
吴氏看着关家老爹一副憨厚的样子,哭笑不得,还好一双儿女的个性都比较象她,吴氏耐着性子给关家老爹分析:“秀秀这丫头以前不是天天把郭家老大挂在嘴边吗?要我说,郭家老大生的俊秀,懂事,书读的也好,又比秀秀年纪大,将来成亲了,知道疼人…”
关家老爹握住吴氏一双满是茧子的手,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嘴上却笑嘻嘻的问道:“就象咱俩一样吗?”
吴氏把手猛的一抽,白了关家老爹一样:“没个正经,等过两天,我就去探探李家嫂子的口风,郭家老大年纪也不小了,万一李家嫂子给他说了旁人就来不及了。”
说完,吴氏打了个呵欠,一口吹熄了油灯,悉悉索索的脱了衣服,麻利的爬进了被窝。
第二天一早,关秀秀就起来开始绣花,这次她绣的是个柳树,小小的柳树枝干还没有长成,稚嫩的仿佛风一压就压倒,枝条上抽出了点点绿芽,看着甚是喜人。
这可是她精挑细选的花样,什么鸳鸯啊,喜鹊啊,牡丹啊,凡是新婚洞房里常出现的花样,统统不要。
吴氏起了个大早,蒸了一锅发糕,上面还点了红枣,小米搀和着红枣的香气顺着灶房一路飘进了堂屋。关秀秀的屁股坐不住了,时不时的探头向外看去,估摸着蒸的差不多了,干脆放下手里的绣活,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关秀秀跑进灶房,喜滋滋的站在一旁,看着亲娘手里握着菜刀,横竖各八刀,把一锅发糕切成了小块。
关秀秀顾不得热,伸出小手就抓向其中最大的一块,吴氏眼疾手快的一巴掌拍下,关秀秀嗷的一声,把小手握成了拳头,送到嘴巴前使劲呼呼,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委屈的看向姆妈。
吴氏努了下嘴巴,“去洗手。”
关秀秀嘟着嘴巴洗了手,回来发现自己先前相中的那块发糕被姆妈捡到了碗里,放到了灶台上,上面还插着双筷子,登时又高兴起来。
关秀秀用筷子挑起发糕,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吴氏看着她这副秀秀气气的样子,心中欢喜,疯丫头终于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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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母女
吴氏把剩下的发糕捡到了竹筐里,上面又用块碎花蓝布给仔仔细细的盖严实了,把半锅热水舀了出来,又把面板和面盆拾掇了,看关秀秀吃的差不多了,吴氏把碗拿过去涮了,这才挎起竹篮,对关秀秀笑道:“走,把这些发糕给你李家婶娘送去,她城里来的,不会做这些粗鄙干粮。”
关秀秀小嘴一张,打了个呵欠,不满地说:“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郭家。”
吴氏脸一耷拉,伸手就拧了关秀秀的小胳膊一下,恶狠狠地说:“你个小没良心的,忘了你李家婶娘多疼你了,家里杀只鸡还特地给你留只鸡腿。”
关秀秀默不作声,想起了以前,婆婆对自己确实很好,可惜死的早。
这么一想,关秀秀又少了点不情愿,跟在吴氏身旁一起向外走去,郭家和关家亲近,但住的不近,郭家是外来户,在关家村靠近村口的地方起了一个小院,当初,还是关家老爹帮着张罗的。
村子里除了田就是房,小土路就是田边的一道畦,慢慢踩的人多了,又往上培了些土,也就有了狭窄的让两人行走的地方。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雨,土路上有了三三两两的水洼,混着土成了一滩泥浆。
吴氏一只手挎着竹篮,一只手牵着关秀秀的小手,时不时的慢下脚步配合着关秀秀的速度,心中暗暗吃惊,这孩子往日走路向来没个正形,要不停的喊着,别踩水坑,别踩水坑,她还偏往水坑里踩。
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就晓得避开水坑走了,还晓得把裤腿挽起来,一双粉红的小绣鞋竟然是一点泥浆都没溅上。
吴氏欣慰小女儿终于懂事的同时,也感慨时光飞逝,眼瞅着女儿长这么大了,脚下不自觉的就慢了下来,想要和女儿多相处些时候。
关秀秀察觉母亲的举动,欢呼一声,欢快的问道:“姆妈,你改主意不去郭家了吗?”
吴氏的脸刷的一下落了下来,拽着关秀秀的小手,加快了脚步,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懂事点!
关家村也不过百来户人家,母女二人很快到了郭家的院子外面,郭家叔叔在县城里开私塾教书,大儿子一直跟着父亲读书,前几日把小儿子也送过去了,平日里无事,李氏就关好院门,一个人闭门不出,省的落了人口舌。
这也是吴氏喜欢她的原因,吴氏娘家在县城,虽然只是个小商户,平日里接触到的却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娘子,吴氏耳濡目染,知道了些大户人家的做派。
这大户人家里的奶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郭家刚搬来那会儿,也是和旁人都不搭话,在村长那里交了保,赁了几亩地来种。
关家的地和郭家的刚好临着,关家爹爹为人厚道,见郭家相公生的细皮嫩肉,一双白皙的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拿起锄头笨手笨脚,就大大方方的揽了过来。
手把手的教郭家相公锄地,播种,锄草,捉虫,两家的男人近了,女眷也渐渐有了来往。
吴氏见李氏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借住的小院子里呆着,很象自己幼时见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奶奶,对她就有了几分好感。自家做了什么好吃的,常常多做一份,登门送上来,两家孩子的岁数也相当,没事聊聊孩子,关系就越来越好。
等到了秋收打了麦子,看郭家住的茅草屋实在不像话,关家老爹又张罗着,喊来一帮子的族里的兄弟们,给郭家起了个小院子。
吴氏又教李氏养鸡,养猪,现在郭家的小院子,就和关家村里任何一家的院子一样,鸡鸣狗吠,热闹非凡。
李氏一开始给她的感觉就是文文弱弱的,后来知道郭家相公竟然还识字,这可了不得了。
吴氏喊着村里的关大柱套了驴车,亲自陪着郭家相公去县城里走了一遭,在自家小弟的帮助下,见了县城里的学知大人。
郭家相公和学知二人聊了几句,学知大人就拍板定下来,郭家相公进入官学教书。
这可把李氏高兴坏了,自从和相公搬到了这偏僻乡间,每日里见到相公原本握笔杆的手一天天的变黑变粗,心头总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这下好了,相公还是读书人,自此以后,李氏对待吴氏越发亲近。
吴氏站在门口,拍了拍门环,扯起嗓子唤道:“郭家弟妹,郭家弟妹!”
关秀秀无聊的低下头,研究起自己绣鞋上的小小花样,这绣鞋是出自姆妈的手笔,粉色的小鞋面上一圈绿油油的藤蔓,上面又结了小小的金色葫芦,在藤蔓间若隐若现。
其实娘的手艺也很不错呢,关秀秀开始琢磨着拉姆妈下水了,多个人手早点发家致富,然后搬家,离倒霉郭家远远的。
在关秀秀的胡思乱想中,李氏来应门了,欢喜的直接开了两扇大门,还没见到人,声音就传了出来:“是吴家嫂子吗?快进来,哎呦,小秀今天也这么漂亮呢,快跟婶子进来,前几天你叔回来买了些糕饼果子,我给你留着呢。”
关秀秀扬起头,甜甜的唤了声:“婶娘~”娘字拖得又细又长,童音脆脆嗲嗲,直喊到李氏的心底里去。
李氏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弯下身子,牵起关秀秀的小手,小姑娘的手柔柔软软,像是一团糯米团子,甜的人发腻。
李氏只生了两个儿子,自打关秀秀出生就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看,时常唠叨着要拿自家老二去换了关秀秀来。
关秀秀扬起头,看着李氏优美的下颌,平心而论,李氏眉毛细长,眼睛也是细长秀气的,又生了张瓜子脸,皮肤还白,看着就和这村子里的妇人不大一样。
关秀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姆妈,不由叹了口气,吴氏敏感的听到,立刻抓住关秀秀的小耳朵,骂道:“小小年纪叹什么气,老娘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
关秀秀吃痛,只得踮起脚尖,赌气的说道:“为什么郭志彬的姆妈比我的姆妈漂亮嘛,还温柔可亲,我要和郭志彬换姆妈。”

007 儿女心事
吴氏气的咬牙切齿,手上又加了三分劲道,关秀秀疼的嗷嗷直叫,李氏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拍掉了吴氏的手,看着关秀秀皱巴巴的小脸心疼的不行,凑近了关秀秀微红的耳廓,轻轻吹了两下:“不疼哦,秀秀乖,不哭不哭啊。”
吴氏看着关秀秀和李氏偎依在一起,关秀秀生的玲珑可爱,李氏又秀美娟丽,两个凑在一起,还真像是亲母女一般,心中一股酸气涌上来,登时反悔,又不想和郭家做亲了。
李氏一手抱住关秀秀,一手伸出来拉吴氏,好言好语地劝道:“姐姐,你和个孩子计较什么,我家老二还总嚷着要去你家呢,说你烧菜的手艺比我好上不知多少。”
吴氏脸色和缓下来,又想到,李氏脾气一向温顺,若是秀秀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婆婆的气,一时心又软了下来,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氏牵着关秀秀的手,一边和吴氏闲聊,一边往屋子里走去:“前儿阵子,嫂嫂教我的给母鸡喂小米的法子甚是管用,这几天下的蛋的蛋黄比前些天的颜色好多了。”
吴氏点点头,又嘱咐李氏:“对了,喂食儿的时候别忘了掺上些石子儿,要不鸡吃了不克化。”
李氏大奇,睁大了眼睛看向吴氏:“这鸡吃了石子不会害病吗?”
吴氏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反正老一辈子传下来的法子,照着办就是了。”
两个母亲闲聊着进了堂屋,李氏喊吴氏和关秀秀先坐着,自己进了灶房,一会儿工夫,端出了两碗糖水荷包蛋,放到了吴氏和关秀秀面前。
吴氏登时不好意思起来:“你看你,跟嫂子客气个啥,这鸡蛋都留着给大郎二郎吃吧,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李氏抿嘴一笑,越发秀气了:“看嫂子说的,哪里就差这两个蛋了,再说呢,他们一旬才回来一次,攒下的足够吃了。”
两个人推来推去,关秀秀看着一碗清水里晶莹剔透的荷包蛋,口水就留了下来,她生性好吃甜食,可醒过来以后,姆妈怕她牙齿生的不好,就连哥哥买回来的糖也不许她多吃。
关秀秀快速的瞄了一眼吴氏,抓起勺子舀起荷包蛋,就是大大一口,真甜,真香!
吴氏伸出巴掌拍了关秀秀后脑勺一下,恼道:“你这孩子,在家里刚吃了块大发糕,跑到你婶婶家里丢人现眼,倒像是我短了你的吃食!”
李氏连忙拉过吴氏,把筷子塞到了她手里,劝道:“趁热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
吴氏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先舀了舀糖水喝,喝了两口,见关秀秀三口两口的把荷包蛋都吞了下去,把自己的碗就放了下来,轻轻放到关秀秀手边,泰然自若的说:“姆妈不饿,秀秀替姆妈吃了吧。”
关秀秀正捧着碗喝糖水,手里的碗突然变的沉重无比,连糖水也品不出来味道了,莫名的,想起了自己做了娘以后,也是这般对待大女和小儿的。
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吧!
关秀秀把碗放了下来,看了看吴氏放到她手边的碗,拿过了勺子,痛痛快快的吃了下去,关秀秀一边吃,一边用眼去瞧吴氏,吴氏果然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李氏也很高兴,摸着关秀秀的脑袋瓜子,称赞道:“这孩子胃口真好,将来一定生的壮实,不像我,身子弱,生下老二就差点熬不住了。”
关秀秀眨了眨眼睛,一派的天真无邪:“那把郭志彬塞回去吧,婶婶的身体就不会这么差了。”
吴氏和李氏哑然失笑,吴氏想要板起脸却怎么也合不拢嘴,笑着骂道:“你个孩子家家知道什么,生都生出来了,哪里又塞的回去。”
关秀秀小嘴一撅,心道,我自然知道塞不回去了,只是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吴氏已经把放在桌上的竹篮上面的蓝花布取了下来,指着金黄泛香的发糕笑道:“这个是我早上蒸的,大郎二郎应是左近就要回来了吧,给他们当零嘴吃吧。”
李氏浅浅的露出两个梨涡,看了一眼,伸出手来掰了一块放到嘴巴里细细的嚼了:“姐姐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大郎二郎要是晚回来几天,就要都被我吃光了。”
这句话恭维的恰到好处,吴氏也难得露了笑脸,越发坚定了把关秀秀嫁过来的决心,有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婆婆,日子一定好过,嫁女娶媳,婆媳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两个人慢条斯理的聊着闲话,李氏又把这些日子做的绣活拿出来请吴氏指教,两个人捧着绣了一半的芙蓉花讨论了半天,无非是用色和手法的问题。
关秀秀在一旁听的不耐烦,这些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东西,她自然觉得无趣,就跟李氏和吴氏告了罪,跑到了郭氏兄弟的房间玩耍,因她年纪小,两家又向来亲近,也没得什么避讳的,吴氏就允了。
吴氏看关秀秀小小的身子隐进了东厢房,调转头,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引到了她感兴趣的事儿上:“若是我没记错,过了年,礼哥儿就满十三了吧?”
李氏看着手里的绣活,闻言心中一动,抬起眼睛快速的扫了吴氏一眼,笑着道:“可不是嘛,眼瞅着都成大小伙子,该娶媳妇了!”
吴氏抿了下嘴巴,没有再问下去,自动的把话题又转回到了绣活上。她自幼在针线铺子里长大,宅门里女人说话的方式学了八九不离十,李氏知书达理,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这话说到这份上,相信对方也就明白了,点到为止即可。
长子的终身大事,李氏定然还要和郭家秀才商量过了才成。
关秀秀不知道自己娘亲打着什么主意,她在郭氏兄弟的屋子里转来转去,没想到郭志彬这小子的房间能这么干净,以前这小子爱干净,一天换三套衣服,换下来的衣服就随手丢到一旁,害的她一天到晚都在收拾郭志彬的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