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她的认知里,上帝之子难道不是耶稣吗?而很不巧的,她刚刚还在走廊见到了他这位日理万机的大总裁。至于金屋藏娇…
不觉苦笑,她和他之间,除了仇恨和利益,还能剩下什么呢?
游戏自然是不再继续了,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张报纸,还没看上一会儿,紧接着又是一声高喊:“呀,你们看这个女人…侧脸是不是和浮橙有点像啊?”
说话的是一个卷发女子,打扮时尚,妆容精致的脸上一片诧异,手上的报纸很快在包厢内被传阅开来。
“这么一看,还真的很像啊…”有人惊异地附和,时不时拿异样的眼神看向微蹙眉头的浮橙。
“真的哎…”细细碎碎的议论声越来越多。
直到报纸传到自己手上,浮橙才知道她们在惊讶些什么。
那是一年前的一篇报道,醒目的标题配着一张放大的照片,占据了整个头条版面——king首席总裁秘密约会佳人!
照片上的男子眼神锋锐,清俊的面容有着淡淡的怒意,眉眼的任何一处都完美到让人惊艳。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简洁利落的裁剪勾勒出修峻挺拔的身姿,白色的雪花从空中洒下,街上的霓虹灯光衬着店门前的璀璨圣诞树,节日的气氛一览无遗。
而他的背后正护着一个女子,因为他高大身形的遮挡,所以只能隐约窥见那女子的半张侧脸,尖尖的下巴,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五官看不清楚,整个人小小的一团,完全被封御景挡在身后,形成一副保护的姿势。
浮橙有些震惊。她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张照片。 

Section 008 是在保护她吗?

低头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她才想起那是一年前的圣诞夜。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夜里十点多,她刚参加完杂志社的年会,不想回别墅,也不想和同事去续摊,只是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却意外地遇上了从街头走来的封御景。
浮橙经常会想,如果一开始她和封御景能以一个正常的形式相遇,兴许就不会存在这相互折磨的两年,因为,她和他,似乎天生拥有一种奇妙的缘分,往往能在最不可能相遇的时刻,毫无预兆地见到了彼此。但如果只能是如果,是这世界上永远无法结出的果子,只会生长在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想里。
他那个时候喝了点酒,见到她时,一反平时的冷言冷语,而是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慢慢地走到她身前。垂下眼,漂亮的唇角似乎有极淡的笑意浮现。
他看着她笑,用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线跟她打招呼:“陆浮橙,真巧。”
浮橙退了半步,抿着唇,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嗯。”
“陪我回去。”他朝她迈近一步,一下子就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清冷的气息盈满她的呼吸。
浮橙怔愣,一抬眼就看见有雪白的颗粒落在他的肩头,一朵两朵…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真美,”她由衷地感慨,小脸上露出少见的轻悦,摊平手掌放在他肩膀上,接住一朵冰凉的雪花,“你看…”
她蓦地停了嘴,脸色白了白,有些狼狈地偏头躲过眼前这人倏然炙热的眸光。
浮橙觉得尴尬,毕竟他和她之间,并不应该存在这样温馨的对话。
腰间猛地被他用力扣住,她被揽到他身后,脸颊贴着他宽阔的后背,风衣的布料是那种外表看上去流畅紧密,实际上真正接触到皮肤时,意外的很柔软。她不敢出声,只好乖乖地缩在他身后,只能感觉到他一瞬僵硬的身体又极慢地放松了下来…
就是那个时候拍的吧?浮橙再次将视线落在照片上,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当时…是在保护她吗?
“得了得了!美女不都长成小橙这样的吗?你们别以为是个女的就会喜欢封御景那种调调,真搞不懂那种眼睛长在头顶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柯青青仗义地出言帮浮橙化解猜测,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报纸,上下左右看了半晌,撇着嘴不屑道:“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特别的…啧啧…要是他是一穷二白的打工仔,看你、你、还有你啊——”
她站起来一一指着在座的女性:“你们还会看上他?”
“会!”异口同声的回答。
柯青青白眼一翻,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引来一阵大笑。
浮橙半低着头,她从没有想到原来封御景的行情会这么好,连偶尔的一次聚会,都会以他为焦点讨论了大半个小时,好像她的世界和他的世界,早就融为一体,哪怕她逃到天涯海角,也必须承受他的存在。
她淹没在他们眉飞色舞的讨论之下,终于疲惫地抬指按着隐隐发疼的额角,拿起外套起身离开。 

Section 009 早知当初,何必以后

一出会所大门,就接到柯青青的电话,无非是骂她没良心,说走就走之类的。浮橙紧了紧围巾,笑着解释:“头有点疼,想回去休息了,你们好好玩,不用管我的。”
柯青青在电话里叹气:“小橙,你是因为乔以航才心不在焉的吧?”
浮橙怔然,严格说起来,她突如其来的不想多待,好像是因为封御景这三个字。
“青青,从前的事情,我们都忘记好吗?”浮橙走下台阶,一步一步踩着积雪,然后回头看着自己的脚印,笑得有些怆然:“当初即使不是你,我和乔以航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小橙…”柯青青欲言又止。
“不说了,车来了。”浮橙挂了电话,看向人来人往的大街,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世事就是如此,总喜欢说“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但其实对于浮橙而言,却是“早知当初,又何必以后”。
早知幸福会来得那么短暂而不真实,又何必在多年以后怀恋着回不去的当初呢?
雪花洋洋洒洒地从天而降,一阵风吹过,路面上有一个透明塑料袋被吹了起来,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又轻轻落回地面。
她发现她终究还是无法适应s市的寒冷的。
往前走上一段路,路边有一个地摊,不大的一块布上铺了些手工制品,上了年纪的老人热情地招徕她:“小姑娘,看看有没有想买的?”
小姑娘…
这个称呼让浮橙愣了愣,蹲下身仔细挑着这些看上去虽然质量不高,却做工精致的小玩意儿,其中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圆润石头,白得几乎没有任何杂色,上面刻了一张可爱的笑脸,她拿起来正对着自己,不觉唇角也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夜晚已经降临,路灯照亮了整条长街,飘满天际的雪花下,女子婉约而纯粹的一个笑容仿佛让这个城市也跟着亮了起来。
江易收回视线,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人,忍不住叹气:“老大,我们是走还是不走?”
明明有重要的事情要赶着去做,却突然喊停车,不说话也不下车,他也只好陪着干坐着。
“走吧。”封御景微阖眼,眼前依稀还残留着刚才那个干净的笑容。
有多久了?似乎从他们正式见面的那刻起,他就再没见她毫无防备地笑过。
刚开灯,浮橙就吓了一跳。
原来封御景已经回来了,正端着杯红酒伫立在窗前。
她站在玄关处,娇小的身影被一盏壁灯投映到鞋架上,被分割成形状怪异的几块。
“…我回来了。”
浮橙在心底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换完鞋,走了过去,犹豫着伸手到他身前,替他解开睡袍扣子。
封御景浑身一震,转过身一把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杯里的红酒可怜地摇晃了一下,溅了几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俯身逼近她沉静的小脸,浮橙可以在他深邃的瞳仁里清晰地看见自己微微诧异的神情。
“怎么了?”她以为他特意等在这里,是想要她这样做的…
“去睡觉,明天我再来接你。”他直起身,一说完就大步进了浴室,很快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Section 010 我是你的垃圾桶吗?

这一晚,封御景没有回来,浮橙却突然失去睡意,披上被单走进书房。她坐在电脑前,打开邮箱,一如过去那些无眠的夜里,安静地继续写着一封从未发出去的邮件。
乔以航:
今天又听到了你的消息。

我其实很想参加绘画比赛…现在画画对我而言,已经不单单只是想念你的方式了。

莹莹的屏幕光线将她的表情勾勒得异常柔和,仿佛指下抒写着的不是无法排遣的忧伤,而是弥足珍贵的幸福。
写好邮件后,点击存为草稿,正准备关电脑时,发现收件箱里有新邮件,点开一看,是qq好友z发来的一张图片。
鼠标轻点几下将图片打开,浮橙蓦然瞠大眼睛!
那是一张照片,但拍的却是一幅年代久远的极美的画!粗犷的线条和冷色调勾勒出了浩渺无边的海洋,层叠堆积的藻丛,蓝黑交接处孕育出一枚巨大的蚌,里面蜷缩着一个长发垂至脚踝的男子…
浮橙皱眉,为什么这幅画她似曾相识?而且,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看了半晌,只觉得头都疼了,她稳了稳心神,查看了一下邮件的发送时间,是昨天凌晨。
z是一个神秘的人,不经常在,但每次出现又好像顺理成章。她和他之间有着最愉快的话题,便是谈论古今中外的绘画艺术。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吧,他在哪里见到了这幅画,顺手拍了下来,发给她而已。
这样想着,心口处隐隐跳跃着的震惊和不安又缓缓落下,她起身关掉了电脑。但是躺下后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翻身了好几次仍然觉得异常清醒。她干脆平躺着仰望头顶巨大的玻璃板。这是奇妙新趣的一个设计,整个天花板都是透明的,天气好的时候,躺在这张大床往上看,便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
在很久以前,她无意中提起自己的家乡,那是一个很小的小城镇,和睦而安详。
“我小时候喜欢看星星,尤其是夏夜里一抬头就能看到璀璨的繁星,所以哪怕在黑夜里迷路也不会觉得害怕的。”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和人说说话,即使是在身体很累很累的时候,“都说人死了会化成星星,我以前还养过很多小动物,可它们都和我八字不合,不是病死,就是被车撞死…”
“迷路是因为你笨,养不活宠物是因为你蠢。”那时候的封御景只是淡淡地斜睨她一眼,将她扯进怀里,下巴枕在她的头发上,嗓音还带着一丝沙哑,“话那么多,我是你的垃圾桶吗?”
后来封御景就让人设计了这个天花板。
罗阴山是s市内最高的山坡了,这样想着,好像离天空也近了许多。但今晚没有星星,只有黑蒙蒙的夜空,也许是雪停了,云却还没散。
蓦地,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今晚,某个习惯从身后环抱她的男人不在!
浮橙为自己居然得出这样的结论感到异常不舒服,爬起来找了两颗安眠药吞了,这才重新躺回床上。 

Section 011 诚惶诚恐

被人毫不客气地从温暖的被窝里提起时,浮橙还有些半睡半醒。
“陆浮橙,你居然还在睡!”封御景沉沉的嗓音说明他正在压抑怒火。
浮橙条件反射地睁开眼,首先是急忙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这才皱着眉看向一大清早就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怎么,你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竟然敢做出这种防贼一样的动作。
“…”浮橙对他没来由的阴阳怪气见怪不怪,轻咳了几声,才用疲惫的声线道,“我正在放假。”
意思是说,她没有必要早起。
封御景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大掌一收,老鹰捉小鸡似的将她从床上拎了下来,大步走到浴室前,门一开,毫不温柔地把她扔了进去!
“十分钟之内收拾干净出现在我面前。”他没有说“否则”,但拿着毛巾愣神的浮橙知道,她必须按时完成这道命令。
等到浮橙终于洗漱完毕站在客厅时,封御景正站在上阳台打电话。隔得并不远,她可以隐约听见他耐心而柔和的声音。
她只是呆滞了几秒,男人已经挂了电话朝她走过来。
“不错。”他夸赞她的速度,眼神轻轻一动,伸出手,指腹快速地擦了擦她的唇角。
浮橙连连后退两步,差点被自己的裤腿绊倒。幸好及时扶着沙发,才不至于狼狈地跌倒在地。
封御景的手指还停留在半空中,晨曦从落地窗外洒进来,落在他的手背上,白茫茫地有些刺目。
浮橙朝他看过去,只一眼,脸上立即升腾起一阵燥热。原来他只是帮她擦拭嘴边残留的牙膏泡沫。
“换好衣服出来。”他不再看她,转身摔门离开。
浮橙虚脱一般瘫软在地上,有些懊恼地咬着唇,不知道自己这种诚惶诚恐的心态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只是…难道她还能希冀封御景会对她温柔呵护一些吗?
浮橙觉得封御景今天一定是脑袋被车撞了,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居然带她来这里!
国际画之声艺术展览会!
大厅里安静而神圣,人不多,但一眼望去,都是常常出现在知名杂志和电视节目中的面容!
浮橙惊喜地捂着嘴,防止自己发出不合时宜的惊呼声。今天是专家场,也就是说,到场的都是艺术界的泰山北斗,而展示在这里的画作,更是超凡脱俗的顶尖作品!
“两个小时后,到门口找我。”封御景不动声色地轻握着她盈软的腰肢,将她往前一送,淡声吩咐,脸上的神情有些捉摸不定。
浮橙回身看他:“你不陪我一起?”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一愣。浮橙轻咬下唇,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也被车撞了,所以才会问出这种近乎撒娇的大逆不道的话。
封御景好像没太在意,拍拍她的脸颊,眸底笑意幽深,递过来一本小册子外加一支笔:“进去吧。”
浮橙看了眼他离开的背影,拿着那张珍贵的门票和纸笔,蹙眉犹豫了会儿,快步往里面走去。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一次近距离接触梦想的机会!她紧紧交握着双手,忍不住开心地弯起眉眼。 

Section 012 故人重逢

关于这场展览会,浮橙其实早在两个星期前就听说了。但是一方面因为一票难求,整个公司也没分到几张,另一方面因为展览会并不在s市,而是毗邻的n市,她当时还有画稿没画完,展览会却只开三天,所以她只能遗憾地作罢。
她在一个画馆前停了下来,想起今天已经是十五号了,按理说,展览会应该早就结束了啊…
“请问是陆小姐吗?”
愣神的时候,一名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恭敬地朝她弯腰,身前的胸牌上印着“馆长”的字样。
“封总吩咐了,剩下的两个小时,全程由我为您介绍本次的展览作品,请随我来。”
封御景?浮橙有些惊异。
想了想,她攥紧手上的票,礼貌地温声拒绝:“不,不用了,谢谢您。我自己看就行。”
男人像是预料到她的回答,也不强求,再次弯了弯腰,温煦地笑着:“那么,陆小姐请随意参观,务必能有个好心情。”接着便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在原地愣了几秒,浮橙想起和封御景的两个小时的约定,一看手表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暗骂了一声,推开门,率先走进眼前的油画馆。
油画是西洋画的主要画种之一,立体性较强,色彩也很丰富,所用的颜料在干燥之后,能长期保持画面光泽,而不同颜色的颜料进行多次的遮盖后,可以形成非常鲜明的层次感和视觉感。西方的有色画种中还有水粉、水彩画等,都是以颜料的交叠和搭配,传递着不同的情感热度,另外还有诸如素描、速写等无色画,注重线条。总之,西方的画种除了印象派等特殊画风,大多偏具象,这与中国的画种有很大的差别。中国的水墨画,也即国画,注重的是写意传神,画家的心境可以通过流畅的泼墨挥毫得到展现。
而浮橙本身是插画师,插画与其他画种都不同,它除了表现画家的主观意识,还要注重设计,因为必须与同它搭配的作品相互辉映。它所涉及的领域很广泛,但归根结底仍然是借鉴了绘画艺术的精髓而延伸出的一类画种。
浮橙忘我地欣赏着一幅幅由世界知名的画家创作的作品,体悟他们表达的思想,感受他们画中的不同的情感,笔在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他们绘画的风格、特色和手法等。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呼唤。
“小橙…”
干净如水的男子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他颤着手想要伸出去触摸眼前的人,最终却只是僵硬地放回腿侧。他嘲笑自己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在大白天就出现了幻觉。
小橙怎么会在这里呢…她始终不曾原谅当年他犯的错,又怎么肯回来呢?
“啪——”本子掉在地上,那支笔一路滚转,在男子的脚下停住。
他抬起头,看见浮橙依旧美丽的苍白小脸。
岁月仿佛倒退到多年以前,他在缀满樱花的树下捡起她的考卷,看见上面鲜红的五十九分时,哑然失笑,却被当时心高气傲的女生狠狠踩了一脚。 

13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让人觉得无力的,浮橙想,本想就此遗忘的,却依然分明刻骨,也是一种逃脱不了的无力吧。
她必须承认,她怨恨过乔以航,只是这种怨恨在生死面前,反而化作了丝丝缕缕的心疼。因着这份心疼,她甘愿毁了自己,也不愿看见封御景伤害他。
“小橙…”乔以航哑然,他想靠近,却只能僵立在门口。
他的身后还站着助理小林,见老板表情有些奇怪,疑惑地看向浮橙,眼里闪过一阵惊艳。
“好久不见了,乔老师。”她笑着,眼角眉梢仍然是记忆之中的明艳,“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有空出来喝茶。”
客套又生疏,她演绎得滴水不漏。
空气里有浮动恍生的湿意,好像即将下一场大雨。
她从他身边走过,身上有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及腰长发在空中划过决绝的弧度。
*
“你迟到了。”
封御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双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因为久等而焦躁的一颗心在她坐进来的时候,突然就轻轻静了下来。像是报复般,也不等她系好安全带,就猛地一踩油门,车子迅速一个调头,朝着机场开去。
“对不起。”车子里太静谧,细软的嗓音带着不易觉察的哽咽也显得清晰起来。
封御景皱眉,突然将车子停靠在路旁,他侧过身,一手放在方向盘上撑着下巴,一手将浮橙低垂的脑袋抬高,扳向自己。
在触及她微红的双眼时,心口竟无声地疼了一下。
“哭什么?”他想起江易的话,觉得更是烦躁,不耐烦地伸出手动作笨拙地替她擦拭眼角,“跟着我,你很委屈?”
浮橙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很难过,那种难过是她一直以来强大到让人震惊的理智都无法压抑下去的。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这种由懵懂青葱年华里盛开的爱恋,不是一场分别就可以抹煞的。可她还是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留恋地再次离开。擦肩而过时,她仿佛可以听见他心底寸寸崩裂的悲伤。
曾几何时,最耀眼如月华的少年已经成长成名画师,依然是她所仰望不及的光芒所在,却似乎,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如胶似漆,回不去的山长水阔。
唇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回神怔怔地看着男子浓密纤长的睫毛,深如海泽的黑眸,笔直高挺的鼻梁,以及…和她相贴无间的薄唇。
“不许哭,陆浮橙,听见没有?不许哭。”他不轻不重地啃咬着她,明明不是温柔的人,这一刻的动作也好,神情也好,竟然让浮橙觉得心中一软。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偎依上去,沉溺在这一个无关其他的深吻中,却没有发现这个男人的神情在一分一分地变冷。
*
小林跟了乔以航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自家老板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抱紧手上的画册,他担忧地问:“老板,你没事吧?”
又想起刚才那个大美女,忍不住小声嘀咕:“人家再漂亮也不能急功近利呀…你总不至于就这样一蹶不振吧?”
“闭嘴。”温和的声音里有极微的颤抖,乔以航握紧拳头,突然朝着门板狠狠挥去! 

Section 014 被选为代表

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当他以为她只是需要时间去冷却那些叫人无奈的事实,而他只要拥有足够的耐心去等,等她,一直等她回头时,却发现原来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陌生到…她居然称呼他为…乔老师!
她其实从来只会连名带姓地叫他,笑声清越,眉眼张扬,不复人前的温婉,因为在他面前的她,在安静柔顺的性子之下,总是潜藏着几分狡黠和调皮,仿佛一朵极妍盛放的百日草。
她经常把作业带到画室来,高三的课程很紧张,他也提议可以暂缓画画,可她不听,执意要一边学习一边学画。所以,他的身份就从她的绘画导师变成了绘画导师兼课外辅导。
“乔以航,这道题怎么做?”她会拿着画笔指指不懂的题目,笔端的颜料有时会不堪重负地砸落在课本上,惊得她大跳起来:“哎呀!又脏了一页!”然后手忙脚乱地拿着衣角去擦,往往是课本脏了,衣服也脏了,甚至连脸颊也沾了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