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尔青瞪了她一眼。
宁锐舔了舔嘴唇,敛了神色道:“你真打算一辈子不回来了,你爸一把年纪了,身子又不好,你忍心不在他身边。还有,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是不是忘了张盈了。”
“没有。”
付尔青怎么会忘记这个已经融入骨血的朋友,她与张盈相识远远早于宁锐,是一条街上自小玩到大的伙伴。她上大学时,张盈已经在辍学在外打拼,二人时常十天半月的见不到面,然而彼此心里的记挂不曾减淡。后来因为秦风家里断了她的生活费,也是张盈时不时的总塞给她钱。其实很多时候想起来,付尔青都觉得自己亏欠张盈实在太多。
三年前,她离开的时候,张盈只在电话里说过一句话,付尔青,你记住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什么时候再说话。
之后她给张盈打过很多电话,张盈既不挂断也不说话,付尔青就自己说,有时说很多,说她工作上的事儿,说同事的八卦…而有时候只为了听听张盈的呼吸声。
宁锐说:“我他妈犯贱,就应该和盈子一样不搭理你。”
付尔青说:“锐,让我想想。”
宁锐想了想说,“盈子快结婚了,你俩怎么也得在这之前和好吧。”
毕竟是给别人打工的,付尔青也不好再拖下去,见父亲病情稳定下来便要回去。
母亲似乎有话说,却在父亲的眼神下什么也没有说。父亲说,“注意身体,别太累。”
她点头,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们希望她留下来的心思呢。
宁锐载她去机场,顺手塞给她一张支票。
付尔青看着十万的支票,刚欲开口,宁锐便抢着说:“你的脾气我知道,再困难你也不肯开口跟我借钱,但这钱你拿着,欠我的钱总比在外面欠别人的要好。”
付尔青怔怔的看着宁锐,别过头擦去了脸上的泪。
宁锐似乎没有看到,笑声爽朗的与她告别。
飞机上,付尔青出神的望着整座城市,多少次她想家的时候,就用Googleearth去找这座城市,去找自己家的房子,看着图片上虚无的建筑物倍感亲切…
晚上付尔青给刘一凡发短信,说她已经回来,明天就能上班。
刘一凡电话打来时付尔青正在刷牙,匆忙接起口齿不清的呜了呜。
刘一凡轻声笑道:“看来我又打的不是时候。你听我说就行,市郊那片别墅区有个活儿,业主想拆了现有建筑重新设计再建,面积不大,你看你能接不。设计费可不低。”
付尔青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自然得接,忙应下。
于是连夜查了很多资料做了详细的准备。那处地段地价很高,一个别墅没有千百来万拿不下来,业主买了房子非要推掉重新设计,有钱人财大气粗真是不可理喻。没事就喜欢穷折腾。
第二天付尔青早早的赶到了现场,直接被保安挡在了门口,从头到尾的盘问了她一遍还是不放行。
高档的别墅区,预置组装的房子,现代而简洁。这种手法当下很流行,照搬欧洲的模式,然而内部的功能流线却也是原样照搬的,东方人使用起来会觉得不那么方便。可拆了重建也太兴师动众了吧。
白色的奔驰小跑停在付尔青面前,从上面走下来一位女子,短发,穿简单的刺绣上衣和牛仔裤,眼神锐利而清澈。她微微昂首,“你好,我是苏响。”
“苏小姐,您好。我是晶艺公司的付尔青。”
苏响沉沉的看了眼付尔青,眼神锐利其间似乎有极黑的影流动,令付尔青暗自诧异。再看去,苏响已经是温和的笑,“付小姐,我们进去看看房子吧。”
苏响说:“付小姐,其实我们的要求很简单,不要这照抄洋鬼子的设计,起居室大而无用。买这个房子其实是看上了这块地,我男朋友喜欢背山临海的房子…”
付尔青一一记下苏响的要求,别看建筑师说出去挺好听的,其实哪里由得了你做主,甲方是天是上帝,人家怎么想你就得怎么来。时间就是金钱,没有人有时间听你的创意思想,思想这东西谁都有。
建筑这个行业在甲方为天的国内举步维艰。
苏响说:“付小姐,多久能看到方案?”
“五天。”
苏响挑眉,“三天。”
付尔青看着这干练精明的女子,笑道:“好,苏小姐等我电话。”
这个别墅改造的设计做起来并不难,很多想法都巧合的和付尔青之前的畅想雷同。落地窗,大面积的挑台,甚至是可以自动开启的屋顶。
恍惚中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拿方案图初稿给刘一凡看的时候,他盯着图纸看了半响,抬起头推了推金丝边的眼睛,认真而严肃的说:“付尔青,敢情你是设计费越高越有效率呀。之前是不好好给我干活是吧。”
付尔青哭笑不得,“刘扒皮,你别拿劳动力不当干粮,谁不知道他们有钱人不好伺候,我这都两天没合眼了。”
刘一凡说:“行,这图我看成,只要他们出得起钱。你回去休息吧,不扣你工钱。”
“我也想。可是约了业主待会来看方案,师兄,你跟我一起吧。我挺怕那女的,看我的眼神跟大灰狼看到小红帽似的。”
刘一凡笑了,他笑起来嘴角上扬扯出很好看的弧度,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他说:“行,那你得请我吃晚饭。”
付尔青苦笑道:“你老半夜再叫几声,就算功德圆满了。”说完转身就跑。
待刘一凡反应过来是,她已经进了大厅。刘一凡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笑容异样柔和,如同三月暖春河畔微风。
付尔青早早的候在门口,却接到苏响的电话说路上塞车,要晚一会到。
已经下楼来了便懒得再上去,索性去便利店买了根雪糕坐在路边吃,顺便晒晒太阳,还得小心翼翼的避开刘一凡办公室窗户的视野范围。省得又被他说寻机偷懒。
一根雪糕刚刚吃完,付尔青就听到苏响叫她,“付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迟到了。”
她赶忙抬头,用袖子擦了擦嘴,却在看向苏响的时候愣住了。
犹如戏剧的生活再次上演。
直到苏响又唤了声“付小姐”她才堪堪回神,手中紧握的雪糕棍黏黏的粘手,如同她此时心中化不开辨不清的情绪一样恼人。付尔青吸了口气才使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她说:“苏小姐,你好。”
苏响挽着身边的英挺的男子,身后是那辆黑色的奥迪,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秦风,这位是设计师付尔青。”
秦风伸出了右手,说:“付小姐,你好。”
付尔青觉得自己此时绽开的笑容一定很难看,举起拿着雪糕棍的手歉意道,“秦先生,不好意思,我手上脏。”
其实她没有别的意思,可秦风幽黑如墨的瞳孔紧紧的一收,眼里又冷了几分,直直的盯着她那毫不掩饰的愤怒让她如芒在背。
苏响说:“我们进去吧。”

第七章心花琳琅

坐电梯上了楼。
刘一凡已经等在会议室的门口,礼貌而温和的同他们打招呼。
付尔青跟在后头,轻轻的拉住刘一凡的袖子,“师兄,待会方案你来讲吧。”
刘一凡回过头,温润的眼睛亮亮的,嘴角似乎带着一抹坏笑,“那设计费算谁的?”
付尔青怒视他,轻哼一声自他身边走过。
时隔三年,往事已然面目全非。如今,他有佳人相伴,宝马香车,声名地位都握在手中。而她,不过是他往昔平凡时光里一名匆匆过客,既是过客,便是过往,是无法追回的遗失。
想及此处,付尔青慌乱的心情渐渐沉静下来,投影仪前倒也算是应对自如,言语间透着一份淡淡的洒脱。
苏响精致的妆容下一双凤目眸光明亮,“付小姐,你的方案我很喜欢。你看呢,风。”
秦风手里握着纸杯,微有使力,捏得被子变了形,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按你说的来。”
苏响笑了,那是一种被宠溺的女人的幸福的微笑。“这设计很有家的感觉。”
家,这个字轻轻的落在付尔青心里,泛起一片涟漪。大学的时候付尔青做过一个小型建筑的设计题目,没有任何限制条件,没有面积的要求,甚至没有地形,整张的任务书上只有一个字“家”。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天真幻想的时候,家的概念更多的是与情感相连。那时她与秦风刚在一起,一切都是甜蜜的美好。秦风陪着她泡图书馆,穿宽大的衬衫遮住了胳膊上的纹身,他自然看不进书,只安静的陪在她身旁。他时常枕着胳膊趴在桌上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睫毛低垂着,午后的阳光打在他俊朗的侧脸上,异样的柔和,连坚毅的嘴角都是软软的柔柔的。她习惯性的咬笔杆,他长长的胳膊便伸过来,夺下她的笔,眼皮都不曾动一下,他温暖的手抚过她的手,连带着心底也痒痒的,付尔青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这种琐碎的关怀就是幸福,幸福便是家园。
而现在,他们的家没有了。有的只是他和别人的家,用的还是当年的构思。
付尔青礼貌性的微笑,“谢谢。”
刘一凡说:“既然苏小姐满意这套方案,那么我们就按照程序往下安排了。”
“好的,有劳了。”苏响看着秦风说:“我们走吧。”
秦风未置可否的样子,起身便走向门边。
付尔青低着头收拾图纸,鬓角的碎发滑落下来,遮住了眼睛。
刘一凡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今晚请我吃饭。”
付尔青嘴角恰好扯出一个微笑,亦一本正经的说:“葱花面一碗,随便加葱。”
刘一凡刚欲反击,却听门外的秦风道:“秦某想请二位吃个饭,算是答谢,不知二位能否赏光?”
付尔青回过头,见秦风站在玻璃门外,身子挺立直直的盯着她,然,眼里冰封千里只望得到一片冷然不见情感。苏响拉着秦风的胳膊,也在看着她,一头短发倒是显得脸部线条有些刚硬。
甲方请客吃饭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然而,此番刘一凡却觉得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异样,征询的望向付尔青。
三道目光同时投来,付尔青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局促,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苏响说:“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请付小姐吃饭。不知付小姐可否赏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就是吃个饭能难到哪去,床不是都上过了吗?
付尔青索性笑道:“那得看总工大人扣不扣我工钱?”
苏响亦笑道:“付小姐放心,拉上刘总工一起,自然没有人扣你工钱。”
于是苏响定了饭店,四个人一起下楼,苏响挽着付尔青走在前面,聊些女人们最关心的护肤美容之类。刘一凡和秦风走在后面,秦风本就寡言,刘一凡亦不是多话的人,二人沉默的并行。却听秦风突然低声说,“付小姐到贵公司很久了?”
“差不多两年吧。”
刘一凡初次见到付尔青是在校园招聘会上,她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憔悴,让他不由的多看了几眼,接过她的简历问道:“毕业证呢?”付尔青他面前声音怯怯的说,“不好意思,我…我没有毕业…”似乎记忆中她不曾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倒是不好意思常常挂在嘴边。那时他便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骨子里是不容小瞧的倔强。
“她毕业了吗?”
闻言刘一凡不禁侧过头去打量秦风,这位看似冷漠的男子,他居然知道她没有毕业?虽有疑惑,刘一凡却没有问,每个人都有过往,作为未曾参与其中的过客他没有问的权利,他说:“没有。”
“像贵公司这样的知名公司会录用没有毕业而辍学的学生?”
刘一凡却柔和的一笑,“相对于一纸文凭,我们更看中设计的能力,不是吗,秦先生?”
秦风在那样明朗的目光中突然惊觉自己的话太多了,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恰好走到门口,苏响回身挽着秦风,说,“刘总工,苏小姐,我们先行一步,饭店门口见。”
刘一凡为付尔青开了车门,手轻轻的抚过她的发,轻声说:“没事的。”
那样温润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关心,几乎让付尔青眼里涌出泪来,赶忙低着头去寻安全带。
路上堵了会车,到饭店时天已经黑了,耀目的各式灯光拉开了繁华的夜幕。自然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饭店,门前名车一字排开,大堂富丽堂皇装饰不俗。穿着旗袍的小姐引着付尔青和刘一凡上楼。走进包间,苏响已经坐在那里了,右手举着高脚杯浅啄了一口,笑着说:“二位见笑了,我这人就贪酒,阿风为这个没少跟我吵,可一见了酒我就忍不住。”
付尔青注意到苏响拿着杯子的右手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是一种特制的片刀留下的伤口,她觉得苏响也是个很有故事的女人,而在她的故事里一定有秦风,也可能就是一个关于秦风的故事。几乎是情不自禁,付尔青说:“苏小姐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苏响的眼神柔了几分,她说:“付小姐叫我苏响就好,要是不见外叫我一声苏姐也行。”
付尔青说:“苏姐,你也叫我尔青吧。”
苏响应了声,抬眼恰好看到刚走进来的秦风,笑着说,“你这大哥做的,还得去跟他们打招呼,老三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秦风没有说话,坐到苏响身边,为她掰了筷子,铺好餐巾,顺手收起了她的酒杯。
苏响瞪了眼秦风,然,凤目中却含着一丝幸福的浅笑。
有那么一刻,付尔青想,也许这样才是最好,也只能这样了。
菜品自然是丰盛。
付尔青本就爱吃,一吃东西便把不高兴的事统统忘在脑后。以前和秦风吵架,想着再也不见他再也不原谅他。可是晚上看到他站在寝室楼下,英挺的身子频频接受女生们的注视却眼睛都不眨一下,打好草稿的冷言冷语却说不出口。秦风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子把她笼进自己的阴影里,表情淡然只尾音的颤抖泄露了他的紧张,他自怀里拿出一个饭盒塞到付尔青手里,说:“明早一起去图书馆。”付尔青气哼哼的说:“你又不看书去什么图书馆?”到底是大男子主义,秦风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哄人,或者说他弯不下腰来说些令人动容的话,为了生存他早已忘记了如何表现自己柔情的一面。他的想法只在心里,然而他不说,谁会知道。付尔青回到寝室打开那个饭盒,是冒着热气的酒酿汤圆,那一颗颗珠子一般的汤圆漂亮的躺在那里,以一种温暖幸福的姿态,几乎是不假思索她的短信就已经发了出去,“明早,老地方。”
年轻多好,连吵架都是浪漫。
杯箸交错间,除了秦风依旧寡言,苏响、付尔青、刘一凡三人倒也是相谈甚欢。
付尔青流连菜肴之间,常常是嘴里塞满了东西支吾着和苏响说话。
吱嘎的一声,门被自外推开,走进来四五个人,手里都端着酒杯,为首一人拎着一瓶五粮液大声说:“风哥,苏姐。”
付尔青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抬眼去看,正是当日九宫的老三。
老三也看到了她,食指指着她就嚷:“你…你,是你。”

第八章徐徐缓缓

付尔青脑子里嗡的一声,立刻被一片苍茫的白色笼罩,空荡荡的乱了方寸,唯有直愣愣的看着老三。
老三自那一双水样的眼中依稀看到了柔软的乞求,言语上不禁一缓。
刘一凡与苏响俱是疑惑,看看老三也看看付尔青。
有时候很多事情很多东西恰恰需要这样一瞬间的缓和。众人的注意力似乎都在老三身上,很少有人看到秦风冷峻的眼神细微的动了下,几乎查不可觉的悄然示意。
于是,扬子上前一把拽着了老三,手上使力,“老三,喝高了是吧,怎么见到美女的就没了正形,让人笑话。”
老三虽是有些莽撞,但毕竟是场面上的人,心思一转,哈哈笑道,“怎么,这妹妹看着眼熟像我的初恋,还不让我认识一下?”说着便端着酒杯走到付尔青跟前,“妹妹,既然有缘就认识一下,老三我敬你”说罢仰头喝净了杯里的酒,一双酒意微醺的眼睛亮亮的盯着付尔青,许是入戏颇深,竟带着几丝爱慕的情丝来。
付尔青也是见惯他们这种人的处事方式,握着酒杯站起身,挺直的脊背透着一份清亮的倔强。她微笑着说,“不敢当,我敬三哥才是。”
酒杯刚刚举起,手却被人握住,刘一凡高大的身影挡在她身旁,温暖的手覆着她冰冷的手,还是那份温文尔雅的微笑,却带着泠然严厉的气息,他说:“尔青胃不好,不能饭后喝酒,这杯我替她喝。”
这种保护者的姿态带着三分傲然七分示威,自然是激怒了老三,手里的杯子一掷清脆的声响。扬子手快一把拉过他,老三立马挣扎着,骂道:“你妈放手,扬子。”
砰的一声,众人皆是一惊,却见苏响正色面带薄怒,深红色的酒瓶被敲碎,红色的汁液桌上蔓延开来,开出妖魅的花。她依旧坐在那里,朱唇微启说:“老三,我和风哥还坐在这里,是不是有三哥给你撑腰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老三一愣,手臂垂了下来,低着头说:“不敢。”
苏响似乎还想说什么,便听秦风低沉的不失威严的说:“扬子,带老三出去醒酒。”
闹剧终于落幕,付尔青只觉得背后尽是薄汗,室内空调好像开的太大,吹得身上阵阵冰冷。刘一凡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付尔青贪恋这一丝温暖竟不舍得松开。
秦风眉眼淡淡的扫过他们相握的手,脸上神色不变,眼中的阴霾却又深了几分。他说:“不好意思,让二位见笑了。”
刘一凡笑道:“哪里的话,谢谢秦先生和苏小姐的款待才是。”
车里的空气稠稠的腻人,一丝一绕的缠在人心上紧紧的勒得心头阵阵抽痛。
付尔青侧目看了眼刘一凡,他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只看得见一个侧脸,依旧是朗眉星目温润如玉。但付尔青就是觉得他在生气,在隐忍着怒意。
没来由的紧张,扭过头开了车窗,晚风徐徐吹散了付尔青的发,她自然没有看到,她的发丝抚过刘一凡的手背,刘一凡动作僵硬的侧目看她,那眼里的情感竟是复杂而深刻。
在付尔青租住的公寓下刘一凡停下车,却依然沉默着并不言语,双手依旧握住方向盘,那样的用力竟握得手上的赤青色的血管凸起。
车内安静,只听得到刘一凡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付尔青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调轻松,“谢谢师兄,我先回去了。”说着就去开车门。
却听啪的一声,刘一凡快一步锁了门,付尔青转过头,正对上刘一凡深黑的眸子,和着点点的星光月色下竟是那样浓密的黑,让人不自觉的望进去。
刘一凡看着她怔怔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柔软的一处被轻轻触动,眉间不禁松动几分,郑重而认真的说:“付尔青,我没有没和你说过,我喜欢你很久了。”
付尔青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表现的不知所措无辜一些。
刘一凡接着说:“我想你一定知道,你并没有你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傻,是吧。”
付尔青一惊,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将她看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咬着唇,长长的睫毛有些沮丧的低垂着。
刘一凡几乎是情不自禁的便伸出食指,轻轻的抚上她的唇,语带怜惜的说:“吓到你了吗。”
付尔青别过头去,柔软的唇扫过刘一凡的手指,二人俱是一怔。
付尔青说:“师兄,对不起。”一字一顿,她说的努力而郑重。
刘一凡苦笑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因为知道,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自小他便是不习惯失败的人,没有把握的事很少去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喜欢上付尔青的,只知道日积月累的情感在一点点的积聚,让他心甘情愿的守在她身边,看遍她的喜怒哀乐,看透她隐忍压抑的情感,看到她看秦风时眼睛深处的挣扎和心痛。但是刘一凡终于还是等不到,等不到完全属于他的时机,也是因为秦风的出现让他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然而,她和他说对不起,刘一凡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三个字,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沮丧。
刘一凡并不想吓到付尔青,于是笑了笑说,“上去睡觉吧,明天要是迟到我可是会扣你工钱的。”
付尔青感激的点了点头,开了车门走下去。
走了几步便听到刘一凡叫她,她回过头,路灯下他的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三分笃定七分坚持,大声说:“我会等的。”
付尔青没有回答,匆匆转过身,逃一般的往前走。
因为租金便宜,这栋楼自然是年代久远,一楼的感应灯坏了多时也未见修好。
她低着头闪进楼道,便再走不下去,身子软软的倚着冰冷的墙,手捂着砰砰跳动的心口,眼前全是刘一凡期许的眼神,可一闭眼就立刻浮现秦风对苏响的温柔,细密的疼痛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心间,几乎闷的她无法呼吸。
黑暗中,她听到刘一凡车子离去的声音,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却听到一个声音冷冷的满是嘲讽,闷闷的回荡在楼道里,“怎么,舍不得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