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宋渝汐特别怕刘一凡,就怕被他寻到错处炒了鱿鱼,做什么事都是谨小慎微的。和他一起出去向甲方汇报方案,也是小心翼翼的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刘一凡觉得好笑,恰好路上塞车,两个人闷在车里挺尴尬的,想和她聊天又不知道从哪说起,想起她的简历上的毕业学校,便打趣道:“我们可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师兄?”
从此以后,宋渝汐便叫刘一凡为师兄,但仅限于有事的时候,让刘一凡也小小地郁闷了一回。
出了公司,宋渝汐拦下辆出租车,说了秦风住的小区的名字。
身体依然带着隐约的疼痛,她想起昨晚事毕后,自己躺在地板上,身子冷得发抖,而秦风坐在地板上,赤着身子,沉默地抽烟,眼睛没有焦距,黑得朦胧。
那时的宋渝汐盯着屋顶上的吊灯,一个个垂下的水晶球里俱是她赤裸的身体和苍白的脸,她说:“完了吗?”
秦风闻言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她,黑沉的眼里浮出一抹不可忽视的痛色,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指间的香烟升腾起袅袅的白,模糊了他脸上霎时流露的情感。
宋渝汐起身,穿好衣服。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门边,背对着秦风问,“我能走吗?”自始至终,她没有看他一眼。多年前,烈日下球场外,一心一意注视着场上奔跑的秦风的女孩叫做宋渝汐,而如今,她的心在时光的齿轮下被丝丝碾碎,连剩下的零星碎片,也在今夜,被秦风狠狠践踏寻不到踪迹。
身后一阵沉默,宋渝汐身子不动,挺直了脊背倔强的背对着秦风,良久,才听得沙哑的声音说:“六个一。”
第一章、生活是一场重逢的大戏(10)
她当时只想着逃离,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现在,他找不到她,她亦拿不到她的卖身钱。
她宋渝汐不是什么贞洁烈妇,卖了就是卖了,拿回应得的钱天经地义,尊严在金钱面前一溃千里。
宋渝汐站在这高档小区门口,却说不出门牌号和具体的位置,尽职的保安死活不放她进去。便是进去了又能怎样,秦风也不见得会回来。如今他财大气粗,怎会只有这一处房子。
可是她必须找到他。小区很安静,耳边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宋渝汐在原地茫然的站了一会,才拿起手机,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态按出了一组号码,没有想到居然通了,空荡荡的声音一下接一下的响着。
渝汐固执地握着听筒,就像以前一样,明明知道秦风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也顾不上接,她却不挂断,抱着双膝坐在地上,任由那忙音在耳边一声声回响。
那时的她会在心里不断地问,他是不是又打架了,对方人多吗?他受伤了吗…面条放凉了全都拧在一起,成了一团疙瘩,在透明的玻璃碗里丑陋的蜷缩着。那天秦风很晚才回来,外面下着小雨,他的头发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打湿,脸上依旧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瘦削的身子倚着门框,一双黑眸冷若寒星,看着宋渝汐。渝汐一言不发的拿出药箱,走到床上,垂着眉道:“过来吧。”秦风不语,宋渝汐抬眉望去,见他自裤兜里掏出手机,猛地摔到地上,力气很大,手机登时四分五裂。宋渝汐呆呆的看着地上破碎的残骸,突然也厌恶起这样的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女人,如同蚊虫一般粘在男人的身上,步步紧逼,用自尊和骄傲考验着男人的耐心和彼此的情感。
很久,很久…电话的一边竟然有人接起,低沉的声音很虚幻,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宋渝汐愣在那里,突然觉得四周的景物都在眼前晃动,一切皆不真实。刚才,她居然听到秦风的声音低低的叫了声“渝汐?”
还没有等到宋渝汐应答,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宋渝汐机械地阖上电话,有些不知所措。
背景是蓝天白云,身后是橙红色的落叶在风中摇摇而坠,宋渝汐纤细的身子仿佛置身于风景画中,孤零零的一个人。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电话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宋渝汐翻开盖子说了声“你好”。
那边不耐烦地问:“什么事?”还是那个声音,秦风的声音,即便是隔着听筒她也能辨认得出来。
第一章、生活是一场重逢的大戏(11)
宋渝汐又看了眼号码,不是她刚才拨的那个。他问她什么事,天底下居然有嫖客没有付账,然后问妓女什么事的,问得还是那样理直气壮。
宋渝汐低低地说:“我想…我想,我想拿回昨晚的钱。”
说到这里便不敢再说,像小女孩一般紧握着电话,生怕答应给糖果吃的大人反悔。
秦风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在哪?”
宋渝汐不及细想,脱口而出:“在你小区门口。”
秦风便挂断了电话。
宋渝汐握着手机,心依然不平静地跳动着,她方才拨的第一组号码,是三年前秦风的电话。他依旧留着三年前的号码,他会在第一时间叫出她的名字…宋渝汐到底不是年少情怀的单纯女孩了,思即至此嘴角的苦笑反而更深。
5.
黑色的奥迪在宋渝汐身前停下,车窗缓缓摇下,秦风带着宽大的黑色墨镜遮了半张脸,只嘴角微微扯动,命令一般的语气,“上车。”
车内是凝固的安静,秦风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方向盘上的手干燥而厚重,青色的血管明显凸起。宋渝汐恰好能看到他右眉上的伤疤,斜长的一道直入鬂间,在时间的洗礼下,这道疤痕已经不似当初那样狰狞怕人,连同这他们之间的情缘渐渐淡去。
宋渝汐永远记得这疤痕是怎么来的,也永远记得那霎时的血腥,那是她二十年生活中第一次如此接近暴力和社会的躁动,黑社会,这个名词,首次脱离电视和书本赤裸裸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令人战栗。
走到酒吧门口,宋渝汐依旧犹豫,自小她便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家庭和睦,升学之路平坦安稳,在别人口中她是带着光芒的天之骄子,何曾于深夜来过这种人蛇混杂的地方。然而,从她和秦风初次相识,到现在走在一起,她的生活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秦风似乎察觉了她的不安,转过身,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剑眉星目映在她的眼里甚是俊朗,他说:“二爷待我好,他就是想看看你,没事的。”宋渝汐扬着头微笑。
秦风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向她的胸前伸来。宋渝汐心头突的一跳,脸色绯红,咬着唇立在那里。彼时,她穿牛仔裤,白衬衫,长发漫肩,素面朝天,一幅标准的学生模样。秦风的手触及她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轻轻的解开,把领子向外分开一些,不再说话,拉着她进了门。宋渝汐只觉得一丝淡淡的失落闪过,未及追究便被五彩纷扰的灯光晃得眼晕。
直到后来某个漫天飘雪的夜,回忆起之前的一切,她才发现,他们最大的悲哀是所处的生活圈子不一样,他们的之间的裂缝自那个扣子起便已经存在。他们的情感从一开始,就被差距的鸿沟埋下了祸福难料的种子。
第一章、生活是一场重逢的大戏(12)
二爷并不老,不过三十几岁的光景,眼神中却有着一份沉淀岁月的沧桑。他们这样的人,能走到今天,或者说能活到今天,必是经受了很多苦难生死,其间的痛楚亦非常人所能理解。
二爷淡淡地看了一眼宋渝汐,一挥手,底下的人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递了过来。
宋渝汐虽然不善饮酒,可她知道,若是向秦风求助便是对二爷的怠慢。触手的高脚酒杯冰冷光滑,杯中波光潋滟妖娆,她微微闭眼,一仰头强自喝下。强忍住喉间火辣辣的灼烧感,她轻轻的把酒杯放到玻璃几上,恭敬地说:“谢谢二爷。”光影流离间她似乎看到二爷笑了,又似乎没有。只听沉稳的声音道:“去玩吧。”
酒劲上来,她顿觉头晕,秦风把她带到角落中的沙发上坐下,抚过她的额头,说:“我去倒杯水给你。”说罢便转身走向吧台。
灯光绚烂,晃得眼前一片迷乱。劲爆的音乐和呼喊尖叫充斥室内,有种满满的暴胀的感觉。
“呦,这是哪家的妹妹这么清纯,来给哥哥疼疼。”一只手摸上了宋渝汐的脸。
酒顿时醒了几分,宋渝汐恼怒地拂开那人的手,怒目而视。那人倒也算是眉目俊朗,只是一脸的痞笑让人无端生厌。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弟,亦是满脸的猥琐之色。
“还是个有脾气的,正合九哥胃口。”说着便强拽起宋渝汐往自己怀里送。
宋渝汐心生恐惧,却觉得胳膊被人自背后拽住,那干燥宽大的手让她心安。耳边听秦风冷然的声音响起:“九哥,渝汐不懂事冒犯九哥,还请九哥多担待。”
那叫九哥的男人仍握着宋渝汐的手不松,挑衅一般的看着秦风,“秦风,我们出来混的,女人如衣服,今个九哥看上了你的这件衣服,借九哥穿几天如何?”
秦风道:“九哥,她不同。这次算是秦风欠你一个人情,日后…”
“砰”的一声巨响,生生打断了秦风的话,原本喧闹的室内突然安静,只有孤鸣的音乐在一地玻璃碎片中独自歌唱。九哥冷冷地说:“秦风,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和九哥讨价还价你还不够格,别仗着二爷给你几分脸色便在我面前耍横,想上位你小子差远了。”
这二人平日里便不和,此番宋渝汐不过是九哥抓住的一个施威的机会。
九哥手里犹然握着半个酒瓶,宋渝汐咬着唇看着秦风,他额头渗着血,在脸上蜿蜒而下,流到嘴角,却不及右眉处斜长的伤口触目惊心,绿色的玻璃渣似乎混杂在皮肉之间。灯光下,冷面带血的秦风宛若暗夜之神,一身冷煞邪气,语气却恭敬非常,“谢九哥教训。”
第一章、生活是一场重逢的大戏(13)
宋渝汐见惯了秦风挺腰飞扬的姿态,心里替他委屈,未及细想,一脚便向九哥的挡下踹去。一声惨叫未必,却听二爷沉稳的声音响起,“老九,怎么和小辈们一般见识?”
“怎么,嫌少?”
一个冷冷的声音将宋渝汐拉回现实,慌忙回神,看见一张支票递在自己眼前。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路边,秦风的墨镜摘了下来,眼中有不加掩饰的轻狂。
想当年她在他眼里是简单纯真的女孩,如今却是求财卖身的小姐。难怪…
事已至此,宋渝汐也懒得解释,索性由着他误会下去吧。
她低着头将支票接了过来,见上面写着一个大写的贰,抬起头疑惑地说:“你记错了,不是二十万。”
“我给得起。”
宋渝汐正欲开口,却听那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说:“下车。”
她匆忙地被赶下车,他依旧沉着脸不去看她,她也只看得到他右眉的疤痕。她还记得,那里缝的是九针。
那一天,急诊室里的他脸色灰暗,冷得怕人。小护士缝针的手都在颤抖。
他说:“缝了几针?”
“九针。”
“再缝一针。”
“可是…”
“缝!”
那时的他也如今日这样,冷酷粗暴,似要用无懈可击的强悍掩饰深入骨髓的疼痛。她望着那道伤口恍惚出了神,猝不及防,车中的他已飞驰而去,尘土飞舞,如瞬息烟花。
然而烟花再美,终究也有谢幕的时候。
手机响起,宋渝汐接起,轻声道:“嗯,妈,我下午的飞机,你在医院等我。”
第二章、四个人、两份情、一场爱(1)
1.
别离三年,宋渝汐不曾回来过,而今重新踏上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心中眷恋无法言语。
出租车司机热情地介绍着大连这座海滨城市的风土人情、餐饮美食和各种旅游风景区。东北人的豪爽和大连人的直率让宋渝汐清晰的意识到,她回家了。
车窗大开,宋渝汐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海水味道,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依旧是整洁的街道、高大的行道树,那大片大片的梧桐叶泛着秋色的黄,在风中摇曳,偶尔飘落,成片的堆在地上。
就是这条街道,拐角的地方有家很好吃的小饭店,老板娘说一口标准的大连话,为人豪爽。宋渝汐第一次请秦风吃饭就是在这里。
老板娘一上来就夸秦风是帅小伙,帅得一塌糊涂。让一向冷酷的秦风也微微有些不自然,闷着头研究菜单。
宋渝汐记得他们点了很多菜,也不是故意点的,只是,原本说好了是宋渝汐请客,谁知反倒是秦风问她这个喜不喜欢吃、那个喜不喜欢,问得宋渝汐措手不及,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切片的肘子肉、蛋黄南瓜、酱闷鲤鱼…等到菜上齐的时候,两个人齐齐傻眼。最后剩下好多吃不掉,老板娘还戏称他们小两口不会过日子,说得宋渝汐脸上一阵阵地红。不过,宋渝汐倒是头一次发现有人居然可以若无其事地把啤酒当白水喝,没有一般男生带着炫耀的表情,秦风很自然而或者说很安静的吃饭喝酒,让人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他明明很年轻,可整个人却透着沧桑的沉稳和成熟,这样的男子是宋渝汐前所未见的。
最后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说秦风已经结过了,宋渝汐愣了,“不是说好我请的吗?”秦风还是酷酷的不多话:“下次吧。”
于是就有了下次和下下次…
电话铃声响起,截断了宋渝汐的回忆,是刘一凡。
第二章、四个人、两份情、一场爱(2)
她这才想起自己走的匆忙,居然忘记向他打招呼了,岂不是无故旷工?一路奔波,让她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软软的带着疲惫:“师兄,家里出点事,我想请几天假。”自然是不能说自己已经到了大连,要不那边刘一凡非得掀了桌子。
刘一凡语气不禁柔和起来:“要我帮忙吗?”
“师兄,那套施工图我还没画完。”
“我另找人画,有需要的话尽管找我。”
“谢谢师兄。”
“误工费我会在你工资里扣的。”
宋渝汐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挂了电话。
司机师傅笑道:“小姑娘这样才对,年纪轻轻的就应该多笑笑。”
电话再次响起,宋渝汐看了眼屏幕,是宁榕。顿时温暖的笑容漾了满脸。
宁榕标准的女高音吼道:“小汐子,姐姐我马上飞到你那鸟地,立马去机场接驾。”
宋渝汐稍一迟疑,那边便叫道,“你丫磨叽什么呢,不就那几个破工资吗,姐待会补给你。你说说你,年纪不大整个一财迷,人家是万事向前看,你也是,不过是金钱的钱,共产党不是教导我们不能拜金…”
“小榕…”
“废什么话,赶紧的。”
宋渝汐唇边笑意更深,把电话远离耳朵:“可是我刚下飞机,到大连了,说不定咱俩刚才在机场擦肩而过呢。”
“啊!”果然是一声大吼。静了片刻,那边广播登机的声音依稀传来,“你个死丫头终于肯回来了,别急着走,我三五天就能回来,等姐回来去趟你家。你要是敢跑…”
宋渝汐一连应了几个好,那边宁榕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
2.
医大二院。
宋渝汐终于见到阔别多年的母亲,也顾不上说说话,母女二人就楼上楼下的折腾,交了手术住院的各种费用。主刀的医生是一个手指修长的中年男子,温和地安慰她们,说这种心脏搭桥手术的危险性越来越低,这样的手术他们一周能做好几个,要她们安心。
可是,在签同意书的时候宋渝汐的手依旧是抖的。小时候大人们开玩笑问,渝汐将来想嫁什么样的人,她总是骄傲的抱着爸爸的胳膊说,就嫁爸爸这样的。一直以来,父亲在她心中都是高大坚强的形象,家里家外的承担,几乎无所不能。但此时看着观察室里吊着点滴的父亲,她顿时觉得头顶的天空一片阴霾,是压抑的灰黑色。
第二章、四个人、两份情、一场爱(3)
母亲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泪水就漫进她的脖子里,温热的。
“妈,对不起。”
“傻孩子,妈不怪你,妈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苦,有时候我就在想,渝汐现在在干什么,吃饭了吗,自己一个人会不会害怕。可是你爸说别担心,再怎么苦咱们的女儿都会挺下去,就让她在外面吃几年苦锻炼锻炼。孩子,别怪你爸心狠,他也是为你好。”
“妈,我知道,我都知道。”
手术定在第二天,母亲不肯回家,非要在观察室外守着父亲。
宋渝汐买了晚饭回来,便看到母亲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的父亲,脸上的线条特别柔和,笑得那样温馨而幸福。宋渝汐只觉得鼻子里一酸,连忙轻轻将晚饭放在母亲身侧的长椅上,转身向走廊另一侧走去。
走廊尽头便是阳台,风吹过她的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天色已经黑尽,她拿出一根烟,火柴划出一道荧蓝色的光,冒起淡淡的白烟。橙红色的火光在风中摇曳起来,在浓黑的夜幕下精灵一般闪耀。宋渝汐看得有些呆了,被烫到手才恍然回神。
被调成振动的电话恰在此时响起,宋渝汐看着电话上的来电显示号码,那串数字,只一次她便记住了。她深吸了口气,掐灭了手里的烟,接通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
那边是重重的呼吸声,一下重过一下,她身边的风声顺着听筒传到他的耳边。秦风的声音低哑,带着挣扎,他说:“你在外边?”
“嗯。”
“这么晚?”
这种带着点点关怀的语气…宋渝汐身子在晚风中颤抖着,不禁问:“你喝多了?”
“你关心吗?”
宋渝汐愣住。秦风是理智而冰冷的男子,在他那个圈子里,冷漠是他的保护伞,唯有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才不会轻易的被人吃掉。也只有在酒醉时,才能看到他心底的别扭。
秦风下午在公司里见到了昨天九宫里的那两位狗屁项目经理,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跟他解释了半天,他才恍然明白这其中的误会。他站在八十三楼的天台上吹了一下午风,却依旧吹不散聚集在心头复杂而焦灼的情感。他居然在那么粗暴地对待了她之后,还残忍地把她的自尊踩在脚下。更可笑的是,当他终于鼓起勇气道歉的时候,得到的居然是她已经离开的消息。夜色已深,伤心的人怎么能不醉?
第二章、四个人、两份情、一场爱(4)
秦风说:“宋渝汐,三年前你一走了之,三年后你拿了我的钱再次上了飞机,你把我秦风当成什么了。为什么不肯给我时间来改变这一切?为什么不相信我们不会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呢?”
宋渝汐听不大明白秦风这番似有所指的话,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有脚步声便沿着听筒传来,她听到一个人诧异地叫道,“我操,扬子,你快来看看风哥醉成什么样子了,这在女厕所门口坐了大半天了,看把这帮小姑娘吓得,堵在门口还让不让人上厕所了。”
似乎有人拽起了秦风,电话掉到了地上,“砰”的一声震得宋渝汐耳边轰鸣。
扬子捡起了电话,陌生的号码。他接了过来:“喂,你好?”
冷风中,宋渝汐握着电话,不敢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莫名的心虚,直到那边挂断,她才将举了半响的胳膊放下,展开手心,全是冷汗。
扬子低着头似有所想,拿出自己的手机输入了那个号码。
却听老三吼道:“风哥,我是老三,老三,我不好同志这口…”
扬子无奈地笑了,快步走了过去。
3.
翌日。
宋渝汐扶着母亲,二个人都紧紧地盯着显示屏,彼此的手紧握。仪器自父亲腿上的动脉进入,沿着血管慢慢推进,直至把一个微小的片状物送到心脏的血管里。
看的宋渝汐云里雾里,只能赞叹科技昌明。
漫长而揪心的等待,直到父亲醒来。
医生叮嘱不能动弹,因为腿上的动脉伤口尚未愈合,一动便是血流不止。一天一夜,母亲没有合眼,就那样守着看着父亲,不让他动半分。
父亲看着渝汐,微笑。宋渝汐也笑,却涌出了眼泪。千帆过尽,也算尝尽悲欢离合,但在家人身边,心永远是宁静的。
宋渝汐一连几日守在医院,身心疲惫,接到宁榕的电话时只低低地说:“榕,我爸病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哪家医院?嗯,你别动,等着我来。”
自相识起,宁榕便是男孩子一般的性格,大声说话,叫嚷,哭闹,她为自己而活,不压抑心中的情感,想的便是说的,活得简单而充实。一路横冲直撞地走来,所承受的伤痛自然比别人多上许多,但她无疑是宋渝汐所认识的人中最坚强的一个,她立于世俗的中央却依然不曾随波逐流。宁榕说,酷睿二代搁她那就是浪费,她的脑子充其量就是个586,过于复杂悲伤的事无法计算存储。她说,宋渝汐,你就是个小废物,多大点事值得你躲那么远,他秦风再有能耐管天管地他还能管你恋爱嫁人了…
第二章、四个人、两份情、一场爱(5)
宁榕,可惜我不是你。为了无法成全的爱情,我只有离开的勇气,离开了至亲的家人和你们——我的朋友。
宁榕拎着大包小包风风火火地赶来,xx白金yy胶囊在她手里甚是招摇,她正眼也不看宋渝汐,直接进了病房。
宁榕本就能言善道,加上这几年带着旅游团天南海北地溜达,一个劲地劝说游客购物,那嘴皮子练得,光用口若悬河已经不足以形容其滔滔不绝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