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不再排斥与同父异母的姐姐接触,并表现出开心的样子,也是因为发现了卓轩的那点儿心思。

 

 

长长的通信时光


卓轩20岁那年,到一家公司暑期实习,那家公司是两班制,有个年纪稍长的同事和他的女朋友一个上白班,一个上晚班,每天只有30分钟交班的时间。

那个同事告诉卓轩,他觉得一天之中只有这30分钟他是活着的,是人生里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只有这时他才能见到女朋友,虽然谈的是工作,但是他们的眼神是交流的,他们的心在一起。

那是卓轩听过最朴实也最感人的话,而那时的卓轩觉得一年里只有寒暑假才是活着的、快乐的,因为只有那时才有机会见到陈檬。

这些年,他们聚少离多,也正因为这样才显得相聚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他以为没有人能剥夺这种珍贵的快乐,可是,这样的快乐只持续了3个春秋,也是那3年卓轩和高子墨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叫周娴的女孩。

卓轩和高子墨一起长大,兄弟俩虽说不上心有灵犀,但卓轩很容易看出高子墨因为那个女孩的变化。

卓轩也对周娴很好,这个悄悄改变了高子墨的女孩,他总是想给她一些帮助。因为她,他终于有了给陈檬写信的理由,那个目中无人的高子墨居然交女朋友了,陈檬知道了也会开心吧。

其实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电话,但卓轩总觉得这些事情在电话里是难以说出口的,反倒是写信不那么拘束,他从小就看过很多闲书,没有“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烦恼,写信时文思泉涌。

卓轩以前也写过信,每一封信的收件人都是陈檬,可惜因为种种原因,那些都没有寄出。

唯独这一封,安全地抵达到了陈檬手中,他由衷地感谢高子墨。

而且,陈檬很快给他回信了,她说:“连子墨都情窦初开了,那你这个做哥哥的呢?”

“我当然也不会输给那小子,我也有喜欢的人。”那样你来我往,居然有了一段长久的通信时光。

高子墨是第四年出事的,那时陈檬大学即将毕业,那一年卓轩也是想去北京念大学的,他的成绩虽不如陈檬,但是考一所二本学校还手到擒来。可是父母坚决反对,后来还是念了本地的大学,就是那时开始,卓轩爱上了冲浪。

卓轩跟周娴说过,那是一项会让人忘却烦恼和忧愁的运动,后来卓轩一直后悔带周娴去日月湾漂流。如果他们没有去冲浪,就不会遇到海上风暴;如果没有海上风暴,周娴的划艇就不会被掀翻;如果周娴的划艇没有被掀翻,赶过来的高子墨那个傻子就不会喝了酒还一头扎进海里,那样他就不会出事。

这一切就像是一根深埋的引线,只是卓轩没有想到,点燃引线的那个人明明是自己,可是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却是高子墨。

是姑母最爱的独子,陈檬最爱的弟弟,周娴最爱的男生高子墨。

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高子墨。

 

 

她给他唯一一次机会


高子墨的死对姑母的打击空前巨大,这个总让卓轩觉得越活越年轻的女人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

她的双眼空洞得吓人,脸上的泪一直没有干。卓轩的母亲一直扶着她,生怕她想不开。

在高子墨的葬礼上,卓轩见到了赶飞机回来的陈檬,却再也不是面露微笑的陈檬。

她咬着嘴唇,隐忍着心里的难过,他知道。

她不能大声哭,不能大声叫,她不是这个家里的人,若不是因为姑母太悲伤了,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干预她出现在这里的事,她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参加弟弟葬礼的。

因此她更不能表现出太大的动静来,以免引起这家女主人的注意。

或许是因为忍得太难受了,没过多久,她跑了出去,跑到游泳池边,一只手扶着池水边缘的蓝色瓷砖,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用力干呕起来。

跟着她走出去的卓轩看到她这个样子,心绞成一团。

他想过去拍拍她的背,可是刚准备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他应该怎么面对她?

陈檬干呕了一阵子,并没有吐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她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然后在卓轩心疼和惊诧的目光中踏进了游泳池,她闭着气将整个人都沉入了蔚蓝的池水里。

如果你看过那种在水中拍摄的片子,就一定能够想象陈檬沉在水里的画面,她有着长长的头发、长长的睫毛、樱红的唇,那样美丽,比那一年卓轩初见她,更让人惊心动魄。

可是如今这样美丽的姿势却让卓轩惊慌失措,他快步走了过去,隔着水面对她说话,他说:“陈檬,没了子墨,你还有我。”

他说:“你记得我给你写的信吗?我说我有喜欢的女孩了,我现在就想告诉你,我喜欢的女孩一直都是你。”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表白时机。

高子墨的死对卓轩又何尝不是一个惊天噩耗,然而高子墨错过了听到周娴表达爱的时机,而他,再也不想错过与陈檬的任何时机。

而陈檬沉在水里,闭着眼睛,闭着心,对他的话仿若未闻。

他怕她在水里闭气太久会出事,很快踏入游泳池,将全身湿透的她抱了起来。

她没有睁开眼看看他,和他说说话。

那是她给他唯一一次抱她照顾她的机会。

 

 

你能等我两年吗


陈檬发了两天高烧,她醒来之后,她的面前坐着卓轩的姑母。

她吓得慌忙从床上坐起来,喊了一声阿姨。

姑母叹了口气:“以后不忙的话,常来这个家里陪陪子墨的爸爸,他现在只剩你一个孩子了。”

陈檬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在这种状况下接纳她,她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说:“我会的,谢谢你阿姨!”

姑母却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喜欢卓轩?”

陈檬连忙摇头:“没有,阿姨你误会了,卓轩和子墨一样,我一直把他们当成我弟弟。”

“那就好,卓轩比你小几岁,不懂事。如果他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姑母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卓轩就在门口,他想冲进去让姑母别管他的事。可是姑母刚经历丧子之痛,母亲说过以后姑母也是他的半个母亲,要像孝顺他们一样孝顺她,他又怎么忍心去埋怨她。

更何况陈檬在这个时候说:“阿姨,你放心,我喜欢成熟的男生,我有男朋友的,有时间我带他来给你们见见。”

卓轩的世界就在她的三言两语中坍塌了。他喜欢陈檬,便以为陈檬也和自己怀着一样的心事,却忘了,她在遥远的北京,有自己的生活和感情,那是她从未对他提及的部分。

姑母走后,卓轩也追问过陈檬,她对姑母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檬点头,她说:“卓轩,我真的没想到你对我有别的感情,我不适合你的。”

卓轩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在心里说:“陈檬,你能等我两年吗?”

那一年卓轩20岁,陈檬23岁。

 

 

他爱了她十年


陈檬没有听到卓轩的心声,她在25岁那年结婚,为了更好地照顾母亲和家人,她没有嫁给当初的男朋友,而是嫁给了当地一个颇有些名望的商人。

那一年卓轩22岁,他站在姑母家的小洋楼前,脑中久久回荡着10年前的画面:蓝天,洋楼,不知名字的美丽的少女,和世纪末的烟火。

可是这一次的烟火,不是庆祝新千年,而把他最爱的女孩推向别人。

卓轩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翻出那些经年前写的信,那些信整整齐齐,在岁月里渐渐发黄,唯独没有一张通向收件人的邮票。

卓轩心血来潮去网上发了一个帖子,寻找一张千禧年的邮票。

他第一次遇见她是千禧年的最后一天,新千年即将开始,除了已故的高子墨,没人知道,他爱了她10年。

 

 

岛在云烟更深处


我爱你,深至不言。

 

 

海上生明月


宫屿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少女端着一只微微泛黄的粗瓷碗缓步走来,轻轻扣在他面前简陋的木桌上。

碗里的液体比咖啡的色泽浓郁,比纯粹的黑又要稍浅一些。还没入口,那股熟悉的苦涩、令人恶心的味道已经随着冒出的热气腾空扑面而来,让宫屿想要掩鼻而逃。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了,多少次闷头喝下这一碗碗液体,他全部的理智都对自己说:喝下它。他所有的感官却都在反抗,拒绝它。

“趁热喝吧!”少女的脸在挥之不去的热气里淡而又强烈地存在着。

“我不喜欢这个碗,能不能帮我换一个来。”他看着少女淡淡的眉眼,固执地站在那里要亲眼看他将这碗中药喝完才肯走的模样,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这里唯一的那只细瓷碗前两天已经被你打破了,以后这就是你用来喝药的碗。如果你再打破的话,我只能拿砂锅代替了。”她说话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威胁时该有的表情,或者嘲讽,或者嫌弃,或者斩钉截铁,都没有。却如重锤击在他心上,她提醒着他,他现在落魄在这个连一只看上去像样点儿的碗都找不出的地方,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锦衣玉食、光车骏马的宫家少爷。

如今的他空余一身病弱和做不了任何用途的孤傲。

优渥的生活养成了他挑剔的习惯、刁钻的性格,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歇斯底里,打碎了她端来的药碗,瓷片在地上四分五裂,药液溅了她一身。

她不恼,静默地俯身收拾。

完后,对他说:“我再去煎一碗来。”

说到做到,不出多时,一模一样的药汁又端来一碗,这样反复几次以后,他换了招数,然而没用,他早知道,任何招数对她都没用。

 

 

天涯共此时


她叫商陆,和一种植物同名,可作药。

她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前一天夜里下过雨,庭院里那些喜阳的花卉被打落了不少,湿湿答答地铺在地上,那是两年以前。

她是夏医生带来宫家的,那时他家住在沿江的别墅里,夏医生仅年长宫屿几岁,一家世代从医,他母亲曾是宫家的家庭医生。

宫屿从小热爱击剑运动,在省市级的比赛中拿过很多大大小小的奖项,并得过男子个人花剑冠军,可谓成绩斐然。他17岁原本可以进入国家队,却在一次比赛预赛前感到身体不适,随后被查出患有血小板减少症。

夏医生带商陆过来正是因为宫屿的病,宫屿在得知这种病需要持续用药物治疗和调养后,闹起了大少爷脾气,拒绝服用夏医生给他开的那些味道奇怪的药。

宫家大得有些曲折,商陆跟在夏医生身后,淡的眉,怯生生的眼,明明对这个豪华的家充满了好奇,却一刻也不敢举目张望,直到那个穿着棉质睡衣、脸色苍白却依旧难掩俊美的少年出现在正前方的视线里。少年的眼里有着没来由的厌恶,和一点点探索。夏医生问:“宫屿,今天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有。”他答得飞快。

“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病人的侄女,她叫商陆,她叔母患病怕拖累亲人,死活不肯去医院,两个月前病情恶化,不幸去世了。”

真好笑,他用心良苦地找人来,就为了威逼他,和他讲一个讳疾忌医的故事。宫屿在心里冷笑一声:“那又怎样?”

“宫屿,你这样,你妈会担心的。”夏医生语重心长。

佣人就在这个时候恰当地将煎好的药端了上来,宫屿皱着眉,忽然指着盘子里那碗用精致小碗盛的药汤对一声不吭的少女说:“既然你是夏医生找来劝我喝药的,那好,如果你敢喝,我就喝。”

“宫屿,你这是……”面对这种不合乎常理的要求,夏医生想说什么加以阻止,然而那个从走进来起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少女却飞快地走过去,闷头将碗里的药灌下一大口,然后双手托着碗,一直走到宫屿面前:“你喝。”

 

 

情人怨遥夜


不久后,宫屿忙碌的母亲从佣人那里得知了此事,便通过夏医生,抽空请商陆到家里见了一面。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是自此以后,商陆一有时间便出现在宫家,很尽责地为宫屿煎药、送药,监督他服药。头几个月,宫屿冷着脸,眉头紧皱,厌恶都写在眼里、落在行动上,他极尽所能嘲讽她、赶她走。

她生性孤冷,又总是闷声不吭,像拳头砸在海绵上。他知道她求财,便背着母亲,将过往一次击剑比赛得来的奖金兑现,甩在她面前的桌上,让她拿了走人。

她摇头,这次她开口说话了,她说:“你病好了,我就走。”

他烦她总是和他提起“病”和“药”两个字:“说吧,你赖在我家到底有什么阴谋,是不是贪图我家的钱?我告诉你吧,就算你不走,在这里也非亲非故的,说白了就是一个下人,宫家的一切和你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药该凉了,喝吧,我一会儿来收碗。”第一次她没有盯着他,转身走了出去。

那一次宫屿说得畅快,心里舒服了不少。苦涩的中药喝在嘴里,也好像没那么难忍了。

他以为那个少女铁石心肠无坚不摧,却在某一日无意看见她蹲在花树下,将半个头埋于双膝。他想走过去嘲笑她两句,却不期然看见,她面前的地上晕开一小片湿迹,她听到脚步声,飞快地别过头去,用袖子掩住了眼睛,她竟然在哭。

后来,他对她态度好了很多。

有时,还会和她聊聊以前在学校里的趣事,她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沉默,有时也会配合他微笑。

然而,好景没有太长,宫家出事了,宫屿母亲的公司落入商业陷阱,在两年后正式破产,亏损1000多万,因此欠下累累负债。

别墅不得已被变卖,新房主搬来他家那个周末,母亲不堪重负坠楼了。

也是在那时宫屿才知道,母亲的公司在两年前他刚查出生病的那段时间就已经出现了亏空,她一直在苦苦支撑,寻求起死回生的方法。也是因为这样母亲无瑕顾看闹大少年脾气的宫屿,商陆就在这个时候适时出现了,宫母调查了这个女孩,发现她家境贫寒、背景干净,便有意将她留在儿子身边。

大概是早就想到有这样一天的。

而宫屿全然没有发现这两年母亲一日比一日忙碌、一天比一天憔悴,没发现有一段时间他们家饭菜口味变了、佣人走了。没发现那个女孩为了调理他的身体,让他跟上营养,每天研究养生食谱。

 

 

竟夕起相思


家变和母亲的离开让宫屿受到了巨大冲击。

这段时间,除了夏医生来看过他之外,没有人向他伸出援手。唯独那个被他曾弃之如敝屣的少女站在他身边,在他无家可归的时候说:“跟我走。”

而彼时的宫屿比最初生病时更敏感易怒,他红着眼朝她吼:“跟你走?走去哪儿?你自己走吧,我不用你管。”

可她一直是那样固执的人,固执地站在他身边,说:“你妈在我无助的时候收留过我,我也不会放任失去亲人的你不管的。”

之后,宫屿才知道她本是个孤儿,跟着叔父叔母,后来叔母病故,叔父远赴新加坡工作,很多年没有回来,便空余一个房子。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两居室,桌椅破旧,家具寥寥无几,卧室的门坏了就用一块破旧的布帘子隔着,唯一的电器是一台小小的彩电。

他初次踏进她家时,迈了脚又想退出,根本就掩饰不了嫌弃:“这,能住人吗?”

她推开主卧没坏的门:“以后你就住这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不会很脏。”

他阴阳怪气:“商陆,现在你同情我是吧?生活在这种地狱一样地方的人,凭什么同情我?”

商陆愣了一下,慢慢地说:“因为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从一个地狱踏入另一个地狱,也不是家住地狱的人路过天堂后回到地狱,而是从天堂跌入地狱。”

他一时语塞。

这一年他19岁,她18岁,均已成年。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比跌入地狱更可怕的是爱上一个人,无法给她天堂。

宫屿的病一直靠断断续续地吃药稳定病情,没有办法完全根治。家变以后,商陆仍旧保持着为他熬药、送药、目送他服药的习惯。

 

这厮又开始不领情,摔碗、发脾气、找理由。周而复始。

有一次,夏医生来看他,问他未来有什么打算,他才发现自己除了会击剑,一无所长,就像一个废人。

但他仍旧挑着眉,说:“我要重新回到赛场。”

夏医生说:“宫屿,你的病不适合重新回去。”

宫屿一直不喜欢夏医生,只觉得他年纪也没有比自己长几岁,却偏生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老练又世故。但说到底是他的医生,但当他发现夏医生的帽子忘了带走时,还是拣起来帮他送了过去,就因为这样他听到了同样送夏医生下楼的商陆和他的谈话。

夏医生说:“商陆,也只有你受得了宫屿那小子。”

“夏医生,你别这么说。”她像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麻烦你帮忙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夏医生顿了一下,如果这个时候宫屿站在他面前,一定能看到他眼里的忧愁和疼惜,他说:“这句话我本不该说,但是商陆,你上次的话让我很震惊,也有些心疼。我真的不希望……”

“不用担心,我已经成年了,我有分寸的。”商陆对她笑了笑,也打断了他的话。

夏医生叹了口气:“如果我是宫屿,我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你的累赘。”

“你答应我不告诉宫屿的。”商陆口吻严肃了几分。

宫屿听得一愣一愣的,想要冲上去质问他们究竟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将手中的针织帽子揉作一团。

像少年敏感的心。

 

 

灭烛怜光满


那天回去之后,商陆依旧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模样,在厨房做饭。

厨房很小,最初,宫屿没有走进去,而是环着双臂倚在门边,冷不丁地问:“你和夏医生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没有啊!”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把削了皮的土豆洗净,捞出来放在案板上,“怎么会这么问?”

“你说谎,我都听到了,他劝你甩掉我这个累赘是吗?他心疼你是吗?”宫屿加大了声音,并未发现现在的自己眼里的妒火多么炽热而旺盛。

“你想太多了。”这时,商陆开始切菜,她原本刀法熟练,土豆在案板和她的手里的刀下很快成片、成丝。然而,突然一片阴影笼罩过来,那时的宫屿已经有一米八多了,他一钻进来,本来就小的厨房就显得更拥挤,而此刻他站在商陆身边,一瞬间挡住了她的光,宠辱不惊的女生在他靠近过来的时候突然一慌乱,刀便切到了手指上。

她飞快地咬着牙,咬住了下意识的惊呼,将流血的手指藏到身后,宫屿却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而是咄咄逼人地看着他:“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隐瞒了我什么?”

“我让夏医生帮我们留意一下工作。”商陆在他的压迫下感到有点窒息。

“只是这样?”

“嗯。”

“我会自己去找工作,把这段时间欠你的都还你,你没必要去求他帮忙。”他保证道。步步紧逼的身子也终于松懈下来,退了两步,她依旧“嗯”了一声。他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准备放过她,却在这个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你的手怎么回事?”

由于手被切破了皮,没有及时包扎,血汩汩地往外冒,已经流了满手,有的血液甚至顺着手指滴在了地板上。

他有些惊住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出厨房扔在沙发上,声音是一贯的暴躁带着恼怒:“切到了手指怎么不说,你哑巴了吗?药呢,药放在哪里?”

家里根本就没有治损伤的药,他翻箱倒柜只找到一块纱布。他大概是第一次帮人包扎伤口,手有点轻微的颤抖。那本是一双握剑的手,修长,漂亮,掌心有茧。

好不容易包完之后,说:“走,还是去医院。”

商陆摇了摇头:“一点儿小伤,不碍事,不用小题大做。”

他低吼:“什么小伤?感染了破伤风会死的。你不是怕死吗?”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又差点儿吵了起来,但最终医院没有去成,宫屿主动揽下了做饭的责任。他哪里做过饭,而这里又连一本像样的食谱也没有,食材本就简陋,工具比食材更简陋,最终以他将厨房弄得乌烟瘴气差点儿着火最后吃泡面告终。

经年以后,宫屿在新加坡开往马来西亚的游轮上对一名海姐说起这一段,只觉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粗陋的,快乐着,而他当时却全然未觉。

也有过闹笑话的时候,他第一次主动要求去买菜,商陆让他买苦瓜,结果他买成了西葫芦瓜。商陆随口问了句:“没有苦瓜卖吗?”

“这不就是苦瓜吗?”他额头上3根竖线。

“当然不是,你不知道苦瓜外皮有锯齿吗?”商陆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