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就在还没自我介绍、也没好好看清楚彼此长相的状况下,打开厚重的门,三三两两离开交谊厅。

2

交谊厅里有四扇门,其中一扇通往餐厅,其他三扇理应都能通往外围的回廊。然而,十二个人都从同一扇门前往回廊,结城也毫不迟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已经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那种微微感受得到的诡异气氛,阻止自己一个人走向不同的门,即使那扇门更靠近自己的房间。
须和名也觉得这个地方很可疑吗?就在结城打算偷瞄她的时候,她先转过头来。
“结城先生,你住几号房呢?”
“呃,啊……”
这种问法好像他们很熟似的,引来几个人看向结城。为了避开他们的视线,结城刻意夸张地看着自己的卡片说:“呃,六号房。”
“我住你隔壁。”
须和名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那就放心了”或是“这样很不安”的微妙感受,她似乎只是在确认事实而已。听到两人交谈,有人插了嘴。
“我也住你隔壁,五号房。”
是刚才在交谊厅说“好想睡”的那个男子吧。虽然觉得就是他,但结城仍有些不确定。他很不会记别人的长相和名字,而且这道回廊的光线很微弱,仅靠装在墙上的烛台充当光源。虽然烛台上不是真正的腊烛,但在玻璃中闪耀、呈火焰状的灯泡,亮度一样不足。
“找到了。”
才刚听到有人喃喃自语,一转头,人影就消失在门后了。虽然结城没有认真数,但似乎已经有几个人找到自己的房间了。
弯成奇妙形状的回廊,让人有一种烂醉般的恍惚感。结城一行人顺时针走在回廊上,使得回廊看起来始终呈现略微左弯的曲线。结城猛然回头,刚才有人走进去的房间,理当就在后方,但由于房门藏在回廊的弧线里,已经看不到了。
每弯过一个转角,就会出现一道门,然后就有人进入房间。不久,那个说“好想睡”的男子,也喃喃说着“就是这间”,伸手去握门把。正当结城想继续往前走时,那个男的不知为何住了结城的衣袖。
突然被人拉住,结城既惊吓又生气。
“……干嘛啦。”
“这份工作似乎很危险呢。”
这一点,结城自己也充分感受到了。
“嗯,或许是吧。”
但是那个男子在微弱的光线中,诡异地露出开心的笑容。
“或许比你想的还危险喔。进房间之后,仔细看看卡片吧。”
他放开结城的衣袖。
(干嘛啊,这家伙!)
须和名走在前面,已经消失在转角了。结城加快脚步,紧追在后。
结城在写着“6”的房门前脱离队伍。原本的十二位参加者,现在包括结城在内只剩七个人了。
“祝您晚安。”
结城一面沉浸在须和名向他鞠躬说出这句话的余韵,一面手伸向门把。似乎是横拉式的滑门。
对了,刚才拿了卡片。既然觉得是卡片钥匙,似乎应该要寻找一下卡片阅读机。门没有上锁。这里又不会有小偷,确实没必要上锁。结城是这么解读的。
……但他立刻皱起眉头。
到处都没看到卡片阅读机。从房门内侧看过去,门上也只有一个把手而已。
(并不是没上锁。)
这道门,根本没有锁。
所有的房间都是这样吗?还是只有这间六号房,在施工时出现失误呢?虽然想找个人问,却无人可问。虽然想去隔壁房问:“你的房间也没锁吗?”但主办单位规定,超过十二点不能离开房间。如果第一天就违反规定,导致高得离谱的薪资被扣的话,可就不好玩了。他改变了想法,反正明天早上就知道了,于是重新审视房间。
房里没有窗户。〈暗鬼馆〉位于地下,没有窗户自是理所当然,但既无窗户也无窗帘的壁面,让结城有一种压迫感。
不太适应的感觉习惯了之后,这个房间其实还蛮舒服的。就连谈不上有什么品味的结城,也看得出交谊厅里的那些摆设价值不菲。然而,这个房间的地毯、书桌与壁纸,几乎都是毫不浮华的质朴对象,另外还有一面全身镜。
门一打开就是起居间,壁纸与地毯都是灰白色,是个简单干净的房间。内侧还有一扇门,打开之后,照明变得柔和。这是卧室,以红紫色为基调,墙边摆着一张床。
房里有个衣柜,里面放着浴袍、睡衣睡裤、睡袍、睡帽以及毛巾。结城唯一看过的只有毛巾而已。
浴室里除了入口,还有两扇门,一扇通往洗手间,另一扇通往洗脸间。洗脸间有洗手台与洗衣烘干机。结城身上穿的衬衫之类的衣服,只要随便洗洗再丢入烘干机就可以了。但是须和名的高级服饰怎么办?可以用洗衣机洗吗?这样的事让结城很在意。
置物架固定在墙面,上面有几支牙刷与牙粉,还有电动刮胡刀。结城平常用的是安全剃刀,他试着找,却找不到这种东两。
从洗脸间可以通往按摩浴缸,相当宽敞,感觉比公共澡堂的还大。但是……
(……很热?)
与其说是热,不如说有热风吹来。明明是按摩浴缸而非三温暖,却热得离谱。浴缸里已经放了热水,是这个原因吗?结城现在不想泡澡,决定晚一点再冲掉一整天流的汗。他今天搭乘长途列车,有点累了。
仔细一看,奶油色的壁面嵌着白色磁砖,上头写着如同公共澡堂般的注意事项。

●十点至十一点间自动清扫装置运作,无法入浴!

真是令人感激呀。宽敞的房间固然舒适,但如果要自己打扫可就累了。
正要走回房间时,结城发现一件事:这个房间本身没有锁,他记得洗脸间的门也没有锁。但是通往按摩浴缸的门有锁,是极为常见的半月锁。
由于觉得洗手间有锁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没有特别去看。实际情形如何呢?结城走过去确认,结果洗手间的门没有锁。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或是设计上的疏失呢?
结城心想管他的,回到卧室,在床上躺了下来。软绵绵的,感觉身体像是沉了下去。结城不由得叫出声:“这、这是……”
慢回弹材质的床垫,枕头也是。似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3

床边有一个箱子,是个看起来简约、但绝非廉价品的摆设。这个镀了锡的铁箱看起来年代久远。盖子相当密合,箱子上写着〈玩具箱〉,感觉是以油漆硬写上去的。
但它不只是个箱子而已。在〈玩具箱〉这几个字下方有个小小的液晶屏幕,上面显示:

结城理久彦
打开箱子时,请小心别人窥视

这个房间是偶然挑中的,是结城从十二尊人偶手中,随便拿起一张卡片的结果。然而自己的名字却出现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呢?结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正遭到监看。
他试着把手放在盖缘,但似乎打不开。仔细一瞧,箱子的侧面有个卡片阅读机,亮着红灯。
“就是拿来开这个的?”
结城喃喃自语,从口袋里拿出银色的卡片钥匙。一刷过卡片阅读机,红灯就变绿,还发出“喀啦”一声。
他再次触摸盖子,这次似乎可以轻易打开。
镀锡铁箱大概有两手合抱那么大。结城把盖子掀开,看着里头的东西自言自语:“……棒子?”
里头是一根棒子。
毫无光泽的黑色,没有特别的装饰。棒子的一端弯成了环形,另一端平平扁扁的,弯成直角,形状像一只长长的熊掌。结城心想,若想捡掉到床底下的东西,用这根棒子再适合不过了。
他稍微握了一下……很重,但如果要用单手拿,也不是拿不动。长度大约是结城的手肘到指尖。
“这是什么啊?”
答案在〈玩具箱)里头。
他在箱底找到一张折成二折的纸,是〈备忘录〉。这是一张普通的A4纸,打在上面的几行文字看起来有些歪斜。不知道是打印机出了问题,还是用打字机时打歪了。
给开箱者的讯息,这么写着:

〈殴杀〉
人类开始使用暴力时,最初的武器应该是四肢吧。
接着使用的毫无疑问是棒子。
棒子是极其原始、一点也不优雅的原始武器。正因如此,出于激动的悄绪而犯下的杀人行为,所用的工具往往是棒子。
其中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怎么说都是“拨火棒”。西洋住宅的大多数房间,或说所有房间,都设有壁炉架。以西洋住宅为背景的命案,往往都有拨火棒。杀人者拿着它,夺走了不少性命。
推理史上最有名的“拨火棒”,恐怕是出现在福尔摩斯《斑纹的绳子》这个案件吧。
对了,拿到这根棒子,你能不能折弯它,再将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呢?
做不到也没关系。因为,无论它是弯是直,只要持拨火棒用力一击,绝对足以殴杀别人。

“这什么啊?”
结城重复刚才的喃喃自语。
“……这什么啊?”
他重复讲了第三次。这根黑色的棒子似乎是拨火棒,这个名字之前看过好几次,实际拿在手里倒是第一次。它是用来调整壁炉火候的东西,但在〈备忘录〉中,却没有提到“拿它来把壁炉弄得暖和一点吧”这类的话。
上头写着的是可以用它殴杀别人。
结城突然想起之前那个“好想睡”的男子说的话:仔细看看卡片吧。结城将拨火棒放回〈玩具箱〉,发出铿锵一声,声音大得出乎意料,吓了他一跳。盖子一关上,卡片阅读机的灯又变回红色。
结城把卡片钥匙斜对着光源,看见上头有字。字很小,但还是可以看得到内容。写在卡片钥匙两面的文字,开头处标着〈十诫〉。

〈十诫〉
一 犯人必须是在〈实验〉开始时置身于建筑物内部的人
二 各参加者不可使用超自然手法
三 不可使用两个以上的秘密房间或通道
四 不可使用未知的毒物或需要冗长解说的装置杀人
五 各参加者不可以是中国人
六 担任侦探者不可将出于偶然或不可思议的直觉,当成指出犯人的根据
七 成为侦探者不可杀人
八 对于主人,不可藏匿线索
九 扮演华生角色者的智力,最好略低于主人
十 各参加者不可是双胞胎或长相与犯人神似

耳边又响起刚才那个男子的声音:这份工作似乎很危险呢,或许比你想的还危险。
结城不知不觉皱起眉头。
“……真是爱恶搞耶。”
接着,他又重复了这句话四、五次。
结城的不祥预感,或说危险与不安感,现在已经转变为所谞的“危机感”了。而且,这股危机感背后的真相是什么,就连现在已经拿到了发给自己的凶器,也还是不清楚。他在慢回弹材质的床垫坐下来,陷入苦思。
结城拿起沉重的拨火棒,像是行举枪礼般,高举在自己眼前,烦恼着拿到这个东西,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
让人无法不尊敬的江藤老师曾说:“无法掌握全貌的事物最可怕。在你们的人生中,经常会有真相不明的危机挡住去路,要小心警戒。累积难,崩毁易。”
最重要的尾藤老师曾说:“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事情,即使先丢在一旁也没什么关系。你们的人生可没有长到可以一直被这些没附说明书的东西绑住。”
加藤老师曾说:“营养午餐不能剩,要全部吃干净。”
当晚,曾经接受许多教诲而成为大学生的结城,听从了尾藤老师的话。
于是,他将拨火棒重新放回〈玩具箱〉,睡了个无梦的好觉,任自己随心所欲的鼾声响遍整个房间。

4

隔天早上,毫无警戒的结城受到一个意外的冲击。
首先,尿意使他醒过来。接着,他无意识地踢开棉被,把睡裤往上撩,露出自己在高中时期练跑步而锻炼出来的大腿。然后,他抓了抓屁股。
最后,他看到须和名祥子站在自己的床边。
直到目前为止,结城理久彦二十年的人生里,未曾有过一醒来就猛然起身、在床上坐直的经验。
须和名的视线稍微从结城身上移开,说道:“早安。您的胡子变长了唷。”
这句话让结城注意到自己的丑态。虽然他不是胡须浓密的那种男生,但摸摸下巴就知道,现在的模样确实不方便出现在别人面前。不过,他有自己的一套说词。
“……你不知道吗?男生的胡须会在早上变长喔。”
“不知道。我的家人都不会这样。”
“他们都是刮完胡子才现身的唷?”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须和名,表情突然忧郁了起来。是不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不安的氛围像乌云般涌现。
须和名以有如蚊鸣的声音说:“我在您还没有整理好服装仪容的一大早,就不请自来跑到您的房间,请原谅我的失礼。如果您容许我找借口的话,这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帮我通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拜访您才好。如果不是因为……”
无论如何,确实没有人可以帮忙通报结城有客人来访。勉强要说有的话,大概就只有回老家时,母亲可以帮忙告诉自己有谁来了吧。她会大喊:“理久彦!你对这位大小姐做了什么好事!”
“因为我有一件事,一定要在跟其他人碰面之前找您商量。”
结城瞬间睡意全消,脑中拍打着感动的波涛。有人依靠我,结城毫不犹豫地给了个男子汉的回答:“随时牵陪!”
须和名露出安心的笑容。一大早就能看见她仙女般的笑脸,光是这样,结城就确信自己应征这份工作值回票价了。
须和名突然转过头,看着紧闭的房门。
“有两件事想要找您商量,不过其中一件应该已经搞清楚了。事实上,我分配到的房间没有锁,我想知道究竟是搞错了,或是其他房间也一样……”
这也是结城心中的疑问。果然,每个房间都无法上锁。
对结城而言倒是还好,但须和名可是个妙龄美女,置身于一群不认识的人之中,还得睡在无法上锁的房间,内心一定相当不安吧。他能体会须和名的苦衷,于是安慰她:“你昨晚一没睡好吧?好可怜。”
“不,托您的福,我睡得很熟。”
那就好。
“……那,另外一事是?”
结城一边问,眼神一边飘向墙上的时钟。时间刚过七点。或许已经有人开始吃早餐了。
须和名缓缓张开紧握的手。
“就是这个。”
她手中有个绿色的胶囊,一个颜色鲜艳的翠绿色小胶囊。结城原本猜想这是不是什么药,但立刻又想到一件事。
须和名接下来说的话,证实了他的担忧。
“这个房间也有〈玩具箱〉吧。我的房间里也有,里头装的是一个小瓶子,瓶里装着这种胶囊。放在一起的那张纸,上头写着胶囊里有毒。然后说,可以用来毒杀。”
“毒,是吗?”
“是的。我记得是叫硝什么的……”她歪了歪脖子,“……对不起,我忘记正确名称了。”
原本在床上端坐的结城,身体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如果是硝化甘油的话,那可不是什么毒,而是爆裂物。这不是开玩笑的。
但结城好歹考过大学,他的理化知识提醒自己不能胡乱臆测。“硝”开头的字,不是只有“硝化甘油”而已。他那赖义组脑袋虽然不懂“硝”的正确意义,但是的确在某处读过以“硝”字开头的毒物。
他明白须和名为什么会来找他商量了。毕竟突然拿到拨火棒,自己也很困惑。如果是拿到毒物的话,在感到困惑之前,应该会先觉得不舒服吧。
“毒吗?真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呢。”
须和名蹙起了柳眉。
“嗯,”她看着自己的手,“光是这样拿在手里,就觉得好可怕。虽然那封信上写着,胶囊本身是不可溶性的……”
“我懂。”
“实在很难为情,我对于世事比较不了解。就这一点而言,结城先生似乎懂得很多。”
如果只是帮忙翻翻打工情报杂志,就被她视为博学多闻,可真是令人坐立难安啊。有人依赖自己,固然很开心,但也让他感到困扰。结城的男性心理开始作祟。
“因此,可以请教您一件事吗?”
须和名将掌心放着绿色胶囊的手伸向结城。由于担心它搞不好是硝化甘油,结城缩起了身体,然而须和名仍将那只美丽的手靠近结城。
“……什么事?”
结城以发抖的声音问道。
“就是这个胶囊的事。”
“有毒的这个?”
“是的,想请教您关于它的事。”
须和名的手一直伸过来。要在她的面前夹着尾巴逃跑,还是要接过这个硝什么的玩意儿呢?
结城选择后者。并非根据思考后所做的决定,而是不由自主的反应。须和名让胶囊掉在结城的手里,接着说:“我打不开。”
“嗯?”
他往下看。看起来只是个单纯的胶囊,但……
“我试着用力拉,但是打不开。如果有什么特别的方式可以打开它,请您教我。”
此时结城心中闪过各种念头。他把玩着手中的胶囊,觉得有件事非得先问清楚不可。
“……你打开它要干嘛?”
“你是什么意思?”
“你想对谁下毒吗?”
须和名的手放在脸颊上,歪了歪脖子。
“哎呀呀。”
什么“哎呀呀”不“哎呀呀”的嘛!结城硬是将这句心中的呐喊呑回去。
此时,胶囊缓缓打开了,透明的液体滴在结城的床上。总共有十个人进入〈暗鬼馆〉,最先发出惨叫声的是结城理久彦。
与须和名互动的过程中,有件事让结城很烦恼。
须和名不但告诉他,〈玩具箱〉里装的是“有毒的绿色胶襄”,甚至拿给他看。那么他是不是也应该吿诉须和名,自己拿到的是拨火棒呢?是不是应该让她看看〈备忘录〉写了“是以殴杀别人”?
于情于理,不是都应该这么做吗?虽然须和名并没有这样要求。
最后,结城选择三缄其口。这次并非一时忘记或心不在焉,而是慎重考虑之后所做的决定。

5

结城以用不惯的电动刮胡刀剃了胡子、洗完脸后,脱掉睡袍,换上自己带来的衬衫,走向交谊厅。时钟虽然显示现在是早上七点半,但由于阳光无法照进〈暗鬼馆〉,回廊还是像昨晚一样幽暗,并且依然呈现微妙的弯曲。
交谊厅里有个男子,无所事事地面对圆桌。他身上那件镶了好几个铆钉的衣服应该足皮制的吧,在大花板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些许光泽。这个染了一头金髪的男子,照理说应该注意到结城来了,却头也不回地凝视眼前的人偶。
“早安。”
结城试着向他打招呼,他却毫无反应。
他会在意那些印第安人偶,可以理解:但是在意到不搭理别人,感觉实在很差。结城一面这样想,一面打开白色木门进入餐厅。
餐厅里有一张很长的桌子,感觉上只会和拨火棒出现在同一个故事里。须和名已经到了,坐在椅背斜度似乎很平缓的椅子上。结城数了一下,餐厅里有八个人。正在用餐的是须和名与两男两女,其他三人在喝万种饮料。昨晚那个“好想睡”的男子不知道在开心什么,一面东张西望,一面喝着小咖啡杯里的饮料。
只有须和名与那个男的没有显得神经兮兮,其他六个人则毫不避讳地看着晚来的结城。就在结城觉得浑身不自在时,须和名以柔和的声音向他问候。
“早安。”
“……早安。”
由于相互问候,结城自然而然在须和名旁边坐了下来,这让他很开心。一方面是因为可以就近欣赏须和名的侧脸,另一方面是可以藉此忽略那股略显紧张的气氛。
桌上放了三个烛台与两个大盘子。烛台闪耀着金黄色泽,应该是黄铜做的吧?或是镀上去的呢?与回廊一样,烛台上亮着的不是火焰,而是火焰状的灯泡。大盘子是银色的,盘缘似乎有细致的花纹,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楚。盘子装满了三明治,原本以为是其中某个人做的,但结城马上发现不是。因为,盘里的三明治显然并非出自一般人之手。
不是那种把火腿夹在面包里的三明治,而是在表面裂痕烤得恰到好处的酥脆面包上切出一个开口,再夹住各种食材的三明治。红色的蕃茄、绿色的莴苣、白色的洋葱,夹的东西也很讲究,这连结城也看得出来。里面那片肉,大概是鸭肉吧。
结城直觉这些三明治似乎很贵。
那个“好想睡”的男子仿佛同意结城的想法,以轻佻的口吻说:“你吃看看吧。吃起来感觉像是瞧不起一般老百姓。”
“是什么样的味道啊?”
“就是那种‘这是在嘲笑我吗?’的味道。”
比想象中还爱开玩笑。似乎很难和这个男子讲什么正经话。
结城拿了一个夹蛋的三明治,放进小盘子里。就在准备开动时,有人递过来一个上头放了小咖啡杯的盘子。
“咖啡可以吗?”
一转头,有个女的站在那儿。
结城虽然还没仔细端详所有成员,但参加者的年龄似乎多半在二十岁左右。今年二十岁的结城,可以说刚好落在平均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