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那些海报,他想。他仍然努力要把小红帽、那位在车中尖叫的孩童,以及那位眼光严厉的图书馆警察,与这位微笑着的小镇图书馆主任联想在一起。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一只小小的手,像她身体的其余部分一样丰满与浑圆——表现非常自然的信心。他看着她的第三指,发现没有戴戒指;她毕竟不是罗尔兹太太。她是一位老处女——他深深认为,这个事实是完全典型的,是完全小城镇意味的。真的,几乎是一种讽刺画。桑姆跟她握手。

  “你以前没有到过我们的图书馆,是吗?皮布雷斯先生?”

  “没有。恐怕没有。请叫我桑姆好了。”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要这个女人叫他桑姆,但他是一个小镇中的一个生意人——归结来说,是一位推销员——说出不带姓的名字是很自然的事。

  “嗯,谢谢你,桑姆。”

  他等待她说出自己不带姓的名字,但她只是露出期待的神色看着他。

  “我有了一点困难,”他说。“今晚预定在‘扶轮社俱乐部’演讲的人发生了意外,所以——”

  “哦,那很糟!”

  “对我和对他而言一样糟。我被指派去取代他。”

  “哦——哦!”罗尔兹女士(此处原书用Ms,用以指婚姻状况不明的女人——译注)说。她的声调显得惊慌,但她的眼睛却露出表示愉快的鱼尾纹。桑姆仍然不觉得自己对她有热络的感觉——虽然一般而言,他是能够很快(纵使是在表面上)对别人热络的人;他这种人很少有亲近的朋友,但是无论如何却很想在电梯中跟陌生人谈话。

  “我昨天晚上写了一篇演讲稿,今天早晨读给记录我的口述以及为我打信件的那个年轻女人听——”

  “一定是娜奥米·希金斯。”

  “娜奥米是这儿的常客。她借很多罗曼史小说——珍妮佛·布雷克、罗丝玛丽·罗杰斯、保罗·谢尔顿,诸如此类的作家。”她降低声音说,“她说是借给她母亲看的,但事实上我认为她自己在看。”

  她笑着。娜奥米确实有耽于读罗曼史的梦幻眼睛。

  “总而言之,我知道她是大城市中所谓的临时雇员。我认为在接合市这儿,她就是整个秘书的联营:你所指的年轻女人就是她,这似乎是很合理的。”

  “是的。她喜欢我的演讲词——她是这么说——但她认为有点枯燥。她建议——”

  “一定是《演讲者的好伴侣》!”

  “嗯,她记不起确实的书名,但是你所说的这本书确实听起来很正确。”他停下来,然后有点焦虑地问:“里面有笑话吗?”

  “只有三百页,”她说。她伸出右手——跟左手一样没有戒指——扯着他的袖子。“这边来。”她拉着他的袖子,引导他走向门口。“桑姆,我要解决你所有的问题。我只希望你下次不是为了临时危急的事情才到我们图书馆。我们的图书馆很小,但很不错。总而言之,我是这样认为,虽然我当然是有偏见。”

  他们经过门口,进入图书馆的大房间,那些像是皱着眉头的阴影。罗尔兹女士在门旁轻弹了三个开关,垂挂着的球形灯亮了起来,投下柔和的黄色亮光,相当增加了房间温暖和愉快的气息。

  “天气阴暗时,这儿很阴郁,”她以一种亲密的声音说,好像在暗示“我们现在是在真正的图书馆之中了。”她仍然用力拉扯着桑姆的袖子。“但是当然你知道,镇民代表会抱怨像这样一个地方却用那么多电……或者也许你并不知道,但是你一定能够猜到。”

  “我能够。”桑姆表示同意,也降低声音,几乎是在低语。

  “但比起冬天使用暖气的费用,这只算是小意思。”她的眼睛滴溜溜转。“汽油是那么贵。都是那些阿拉伯人的错……现在,看看他们在干什么——雇用宗教狂的杀手要去杀作家。”

  “确实似乎有点粗鲁。”桑姆说,不知什么理由,他又在想着那张画着高高的男人的海报——那颗奇怪的星星别在他的身份证明单上,他的阴影很不祥地笼罩在孩童上仰的脸上。像一种污垢一样笼罩在他们的脸上。

  “当然,我一直在‘儿童图书室’中忙着,我一旦置身其中,就忘记了时间。”

  “那是一个有趣的地方。”桑姆说。他想要继续说下去,问她有关海报的事,但是罗尔兹女士却先发制人。桑姆非常清楚:是谁在一个本来很平常的日子里主导这次特殊的顺道走访。

  “确实是!现在,你只要给我一分钟。”她两手向上伸,放在他肩膀上——她还要踮起脚尖呢——而有一会的时间,桑姆有一种荒谬的想法,以为她要吻他。其实,她只是压下他的身体,要他坐在一张沿着借期七天的书架的远端而延伸的长椅上。“桑姆,我确实知道要在那儿找到你所需要的书。我甚至不必查卡目录。”

  “我自己可以找——”

  “我知道,”她说,“但是那些书在‘特别参考书’部分,只要可能的话,我都不喜欢人们进去那儿。我对于这一点是很专横的,但我总是知道到哪儿去找到我需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你回到那儿吧。人们都很脏乱,他们很不注重秩序,你知道。孩童最糟,但是,如果你放纵大人的话,他们也会胡来乱来。你一点也不要担心。我马上回来。”

  桑姆不想再提出异议,但是,纵使他想这样做,也不会有时间的。她已经不见了。他坐在长椅上,再度感觉自己像是四年级小学生……这次这位四年级小学生是因为做错了事,是因为胡来乱来,所以不能下课时出去跟其他小朋友玩。

  他能够听到罗尔兹女士在出纳台后面的房间走来走去;他环顾四周,露出沉思的神色。除了书之外,看不到什么——甚至没有一位退休的老人在看报纸或翻阅杂志。情况似乎很奇异。他当然并不预期一间像这样的小城镇图书馆会在一个周五的下午“生意兴隆”,但是,一个人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嗯,是有培克汉先生这个人,”他想着,“但他看完报纸回家了。星期五报纸薄得不像样,你知道。要清理的东西也很薄,”然后他体认到,他只是听罗尔兹女士说,一个叫培克汉先生的人曾经在这儿。

  “确实如此——但她为何要说谎?”

  他不知道,并且很不相信她说了谎,但是他竟然怀疑一个自己刚遇到而脸孔可爱的女人是否诚实,这个事实凸显了这次见面的那个令人困惑的重要事实:他不喜欢她。无论脸孔是否可爱,他一点也不喜欢她。

  是那些海报。只要任何人在一个孩童的房间里贴上那样的海报,你应当会喜欢他。但这件事不要紧,因为这只是一次顺道走访而言。拿了书,然后就出去了。

  他在长椅上不安地动着身体,抬起头来看,看到墙上的一则格言。

  如果你想知道一个男人如何对待他的妻子和孩子,请看看他如何对待他的书。

  ——雷夫·瓦尔多·爱默森

  桑姆也不大喜欢这则说教。他不确知为什么……除了也许他认为:一个男人,甚至一个书虫可能对待他的家人稍微好过对待他的读物。这句格言以薄金漆在一块上釉的橡木上,还是在怒视着他,似乎暗示他最好再想一遍。

  他还来不及再想一遍,罗尔兹女士就回来了;她拉起出纳台的一个门,走了过去,又在身后干净俐落地拉下来。

  “我想我已找到了你需要的书,”她愉快地说。“我希望你会同意。”

  她交给他两本书。一本是《演讲者的好伴侣》,肯特·亚德曼编,另一本是《美国人最喜爱的诗》。后面这本书,根据书套看来(书套外面又有一层坚固的塑胶书套保护),其内容不完全是编的,而是选的。选的人叫哈姬儿·费尔曼。“生命之诗!”书套这样承诺读者。“家与母亲之诗!笑与随兴之诗!《纽约时报书评》的读者最时常要求的诗!”书套又进一步忠告说:哈姬儿·费尔曼“能够用她的指头把捉美国人的诗之脉动。”

  桑姆有点怀疑地看着她,而她毫不费力就看出他的心思。

  “是的,我知道,书看起来很老式,”她说。“尤其是当今有关自助方面的书正当风靡。我想,如果你到‘西洋杉瀑布’商场的一家连锁书店,你就能够找到十几本写出来帮助初学演讲的人的书。但是,没有一本会像这两本那样好,桑姆。我真的相信,这两本书最能帮助初习演讲艺术的男女。”

  “换句话说就是业余者。”桑姆说,咧嘴而笑。

  “嗯,是的。就以《最喜爱的诗》为例吧。这本书的第二部分——从六十五页开始,如果我记对的话——叫做‘灵感’。你一定能够在里面找到什么,使你的谈话达到适当的高潮,桑姆。你会发现:你的听众会记得一首精选的诗,纵使他们忘记了其他一切。特别是如果他们有点——”

  “喝醉。”他说。

  “我是想使用酩酊一词,”她说,口气微微透露谴责,“只是我认为你比我更了解他们。”但是她投给他的眼光暗示:她只是基于礼貌才这样说的。

  她拿起《演讲者的好伴侣》。书套上是以漫画的方式画着一间装饰着彩色布条的厅堂。穿着老式晚礼服的小群男人坐在桌旁,前面有酒。他们全都在大笑。指挥台后面的那个男人——也是穿着晚礼服,显然是饭后演讲者——正得意地对着下面的他们咧嘴而笑。显然,他的演讲大为成功。

  “开始时有一部分谈及饭后演讲的理论,”罗尔兹女士说,

  “但是因为我不认为你像是想要以此为事业——”

  “你说对了。”桑姆热烈地表示同意。

  “——所以我建议你直接就看中间的部分,这部分叫做‘生动的演讲’。你在里面会发现笑话和故事分成三部分:‘慢慢让他们进入情况’,‘渐渐把他们软化’,以及‘最后把他们解决’。”

  “听起来像是一本小白脸的手册。”桑姆想着,但是没有说出来。

  她又看出他的心思了。“我想是有一点暗示性——但这两本书是在一个较单纯、较天真的时代出版的。准确地说是三十年代后期。”

  “比较天真,是的。”桑姆说,想到冷清清的干燥地区农场,穿着面粉袋缝制的衣服的小女孩,以及胡乱凑合的褪色胡佛村(美国三十年代不景气时为收容失业者而在市郊兴建的村庄——译注),四周有警察挥舞着警棍。

  “但这两本书仍然有用,”她说,轻敲着书,表示强调,“这是生意中重要的事情,不是吗?桑姆?最终的结果!”

  “是的……我想是。”

  他沉思地看着她,而罗尔兹女士扬起眉毛——也许有点自我辩护似地。“一点小意见,供你参考。”她说。

  “我刚才在想,这是我成年生活中一件很少见的事情,”他说。“并非是闻所未闻,并不像是这样,但却是很少见,我来这儿找两三本书,好让我的演讲变得生动,而你似乎给了我来这儿正想要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中,当你执意想要买到两三块不错的小羊排时,却通常无法在杂货店买到,在这样的世界中,像现在这样的事情多久会发生一次呢?”

  她微笑着,似乎是真的很愉快的微笑……只是桑姆又再次注意到:她的眼睛并没有透露微笑的神色。他认为,自从他在“儿童图书馆”第一次碰到她——或者她碰到他——以来,她的眼神就不曾改变过。她的眼睛继续注视着。“我想我是被恭维一番了!”

  “是的,夫人,你是这样。”

  “我谢谢你,桑姆。我很好心地谢谢你。他们说,阿谈人家会让你无往不利,但是恐怕我还是要向你要两块钱。”

  “是吗?”

  “是填发成人图书馆卡的费用,”她说,“但是卡片可以用三年,续办只要五角钱。现在,同意了吗?还是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

  “那么请走这边。”她说,于是桑姆跟着她走到出纳台。

  3

  她给了他一张卡片填写——他在上面写了姓名、住址、电话号码,以及营业地点。

  “我看到你是住在克尔顿街。很好!”

  “嗯,我喜欢。”

  “房子又可爱又大间——你应该结婚。”

  “你以什么方式知道我没有结婚,我也以同样的方式知道,”她说。她的微笑已经变得有点狡猾,有点像猫儿那样机敏。

  “左手第三根指头没有戴什么。”

  “哦。”他笨拙地说,并且微笑着。他不认为跟平常一样笑得很爽朗,他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热。

  “请缴两块钱。”

  他给她两张一块钱钞票。她走到一张小桌子旁,小桌上有一部陈旧、像骨骼模型一样的打字机;然后她在一张亮橘色的卡片上打了一行儿字。她把卡片拿回到出纳台,以花体字在底端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推过去给他。

  “请检查所有资料是否正确无误。”

  桑姆检查了。“都没问题。”他注意到:她不带姓的名字是亚德丽亚。一个美丽的名字,并且有点不寻常。

  现在想想,这张新图书馆卡是他自从大学以来所拥有的第一张图书卡;而他当时也很少使用那张大学的图书馆卡。她把他的新图书馆卡拿回去,跟取自两本书的书后袋的卡片一起放在显微胶卷记录器下面。“这两本书只能借一个星期,因为它们是属于‘特别参考书’。这是我自己为需求大量的图书所发明的一种分类。”

  “帮助初学演讲者的书需求量很大吗?”

  “这种书,不,有些书,诸如水电修理、简单魔术、社会礼仪……你会很惊奇地发现:人们在必要时都需要些什么书。但是我知道。”

  “你一定知道。”

  “我从事这种行业已经很久很久,桑姆。这种书是不能续借的,所以,务必在四月六日前归还。”她抬起头,亮光灯点上了她的眼睛。桑姆把自己在她眼中所看到的亮光认为是微弱的闪光,并且不去在意……但是,其实不是。那是一种强烈的亮光。一种乏味、严酷的亮光。有一会儿的时间,亚德丽亚·罗尔兹看起来好像两只眼睛各有一块镍币在里面。

  “否则呢?”他问,他的微笑忽然感觉起来不像微笑——感觉起来像面具。

  “否则我会派‘图书馆警察’去找你。”她说。

  4

  有一会儿,他们的眼光凝固不动了,而桑姆认为自己看到了真正的亚德丽亚·罗尔兹;这个女人完全不迷人,不温柔,也不具有老处女图书馆主任的气质。

  “这个女人也许确实很危险的,”他想着,然后不去想它了,觉得有点尴尬。阴暗的日子——也许加上即将发表演讲的压力——正在影响他的情绪。“她就像桃子罐头那样危险……并不是因为天气阴暗,或今晚的扶轮社聚会。是那些可恶的海报。”

  他把《演讲者的好伴侣》和《美国人最喜爱的诗》挟在腋下;等他们几乎走到门口时,他才体认到她是要送他出去。他用力停下脚步。她看着他,露出惊奇的神色。

  “罗尔兹女士,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桑姆。我在这儿就是为了解答问题的。”

  “是关于‘儿童图书室’,他说,“以及关于海报。有些海报使我很惊奇。几乎使我震惊。”他期望这句话听起来像一位浸信会牧师所可能说出的一样:发现一位教区居民在一张咖啡桌上的其他杂志下面放有一本《花花公子》。但是,这句话听起来完全不是如此。“因为,”他想着,“这不是一种传统的意见。我真的很震惊。不是几乎是如此。”

  “海报?”她问,皱着眉头,然后额头显得一片清明。她笑着。“哦!你一定是指‘图书馆警察’……以及‘愚蠢的西蒙’,当然。”

  “‘愚蠢的西蒙’?”

  “你知道那张写着不要搭陌生人的车的海报吗?小孩子们都这样称呼书中的那个小男孩。就是正在喊叫的那一位。他们称他为‘愚蠢的西蒙’——我认为他们轻视他,因为他做了这样一件愚蠢的事。我想那是很健康的,你不认为吗?”

  “他不是在喊叫,”桑姆慢慢说。“他是在尖叫。”

  “她耸耸肩。“喊叫,尖叫,有什么差别呢?我们在这儿不大听得到喊叫,也不大听得到尖叫。孩子们很乖——很尊重图书馆。”

  “一定是这样。”桑姆说。现在他们又回到门厅了;他看看画架上的牌子,那个牌子不是写着:

  沉默是金

  也不是写着:

  请保持安静

  只是发出那个无可辩驳的命令:

  静

  “何况——这全是诠释的问题,不是吗?”

  “我想是,”桑姆说。他觉得自己正在被人牵引——并且很有效率地牵引——牵引到一种处境之中,使他没有道德的立足点,而辩证的领域则属于亚德丽亚·罗尔兹。他认为她习惯这样做,因此他觉得更要顽强抗拒。“但是我深深觉得它们很极端,我是说那些海报。”

  “是吗?”她有礼地问。现在他们已经在外面门口停下来了。

  “是的。很恐怖。”他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真正认为的事情。“不适合小孩子聚集的地方。”

  他发觉自己的口气仍然不是很一丝不苟,也不是很自以为是,至少在自己听来是如此,他觉得很欣慰。

  她正在微笑,而这种微笑使他生气。“说出这种意见的,你并不是第一个人,桑姆。那些没有孩子的成人并不时常到‘儿童图书室’,但他们有时会来——叔叔,阿姨,某一个单身母亲的男朋友,这个男朋友不得不负勾搭的责任……或者像你这样的人,桑姆,他们都来找找我。”

  “有必要的人,”她那冷淡淡蓝灰眼睛似乎在说。“来寻求帮助的人,然后,一旦他们已经获得了帮助,就待下来批评我们在‘接合市公立图书馆’处理事情的方式。批评我在‘接合市公立图书馆’处理事情的方式。”

  “我想,你认为我进献一二微言是错误的。”桑姆很和蔼地说。他并不感觉很和蔼,忽然之间,他一点也不感觉很和蔼,但这是另一种生意伎俩,他现在把这种伎俩包装在自己身上,像是一件保护性的披风。

  “一点也不是。只是你不了解。我们去年夏天有一次投票活动,桑姆——是一年一度‘夏季阅读计划’的一部分。我们把我们的计划称之为“接合市夏季兴奋活动’,每一个小孩每读一本书就可以投一票。这是我们几年来鼓励孩童阅读所拟定的策略之一。这是我们最重要的责任之一,你知道。”

  “我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她稳定的眼光似乎告诉他。

  “我一直很有礼貌,不是吗?你一生之中不曾来过这儿,竟胆敢进来一次就开始大肆批评;就这点而言,我是很有礼貌了。”

  桑姆开始强烈地感到自己的错误。辩证的战场还不属于这位姓罗尔兹的女人——至少不完全属于她——但他却体认到一个事实:自己在撤退。

  “根据投票的结果,去年夏天孩子们最喜爱的电影是‘榆树街的一个恶梦:第五部分’。他们最喜爱的摇滚乐队叫做‘甘与露丝’,第二名叫做‘欧吉·奥斯蒙’,据我了解,欧吉·奥斯蒙以一件事而出名,那就是在他的音乐会之中,咬掉活生生动物的头。他们最喜爱的小说是一本平装原著,叫做《天鹅之歌》,是一个叫罗伯·麦克卡蒙所写的一本恐怖小说。我们无法保有这本书,桑姆。在几星期之中,他们就把每次新买来的这本书读得变成碎片。我有一本放在文拿宾德,但是当然是被偷了,被一个坏小孩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