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有一种病态的感觉,觉得纽约这三年来只是张着大口等他回去;飞机会滑出扑面而来的跑道,在喷气燃料剧烈的燃烧中,化作熊熊火云,插向蓝天;然后三镇桥旁就会有一次坠机事件,那会是他们的飞机,它会被撞成一把流血的火光冲天的手风琴;会有劫贼,劫贼不会仅仅舞动着枪,他还会开枪;煤气总管会爆炸,爆炸中他会被九十磅重的飞盘般飞来的机舱盖打掉了脑袋,太可怕了。如果他回去,那个城市会杀了他。
“罗格。”他说,他吃了一小口肉球三明治,又把它放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真的丢掉了夏普老先生的帐单,这个世界并不会完蛋?”
“世界不会。”罗格说,他沿着比尔森啤酒杯的边倒进了一点波上酒,“但我们呢?我的二十年的抵押贷款,还有漫长的十六年,我的双胞胎女儿正全身心地在布里奇顿学院读书。你也有自己的抵押贷款,自己的孩子,还有那辆能把你颠得半死的‘美洲豹’赛车。”
“是的,但是本地经济——”
‘本地经济,好!”罗格情绪激动地大喊一声,砰地把比尔森啤酒杯拍在桌上。
邻桌有四个人正在聚会——其中三个穿着UMP网球衫,另一个穿着一件退了色的T恤,胸前写着达斯·威德很放荡——开始鼓掌。
罗格不耐烦地向他们摆了摆手,他向维克倾过身去。
“我们应该推掉约尔精选越橘和缅因州那些房地产经纪人的广告行动了。你知道,我们失去了夏普帐单,就会沉下去,一丝泡沫都翻不出来。另一方面,如果我们续沿和夏普的合同,哪怕只两年,我们就会被列上旅游部的预算清单。如果他们办得好,我们甚至还可以在州抽彩活动中扑腾几下。等我们的会是味道多么鲜美的馅饼,维克,那时我们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向夏普公司和他们那些劣质谷制品说再见,让他们自己见鬼去吧!大恶狼不得不到别处找它的晚餐,小猪仔们可以放心地呆在家里了。”
“一切都要看我们怎样挽救目前的局面。”维克说,“就像克利夫兰印第安人队在今年秋季冠军赛中要做的那样。”
“我想我们最好努力去尝试,老伙计。”
维克默默地坐着,他看着面前解了冻的三明治,陷入了沉思。这件事很不公平,但他已经习惯在不公平中生活了,真正让他忧心的是整个局面的荒唐。
灾难从晴空中刮起,就像一股杀人的龙卷风,拖着一条弯弯曲曲,但却是毁灭性的小尾巴,不知何时又消失了。不管他们怎样努力,他,罗格,还有伍尔克斯广告本身都在脆弱地滑向厄运的边缘,从罗格圆滚滚的脸上他就可以看出这一点。自从他和奥尔西亚失去了儿子以来,他的脸色从来没有这样惨白而凝重过。罗格的儿子——帝莫西——死于婴儿猝死综合症,那时离他出生只九天。
悲剧发生三个星期之后,罗格崩溃了,他哭倒在地,双手紧紧捂着那张圆脸,陷入极端无助的悲恸中,当时的情景让维克的心禁不住在抽搐,直提到了嗓子眼。多么揪心的一幕。然而眼前,他从罗格的那双眼里看到的,也让他担心。
时不时地,广告业界就会平地刮起飓风。
像埃利森代理处这样业务达数百万美元的大事务所也许可以安然无事。但像伍尔克斯广告这样小的公司却不能。他们本来可以一手持一个篮子,一只篮子里装着许多小鸡蛋,另一只篮子里装着一只大鸡蛋——一夏普的帐单——现在看来或者这只大蛋要整个丢了,或者局面完全被打乱。这都不是他们的错,但广告业界确实总要有陪太子读书,替太子受罚的可爱的小男孩。
自从六年前在埃利森代理处的第一次合作尝试,维克和罗格就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维克细而高,相当内向,和罗格的肥胖、快乐、外向,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们的组会既是基于私人关系,也是基于业务关系。特伦顿一布瑞克斯通小组接的第一个任务很小,是在一本杂志上为脑瘫联合会进行广告游说。
维克和罗格构思出来的是一幅黑白鲜明的广告:一个身材矮小的小男孩,被一副硕大、残酷的腿支撑着,站在少年棒球联合会球场本半场肮脏的一垒线前。一顶纽约梅兹队的帽子戴在他头上,他的表情——罗格总是坚持说,是他的表情让广告大获成功——那双眼睛一点都不忧伤,它们只是充满梦想,实际上甚至好像很幸福。广告文字很简单:比利·贝拉米永远做不了第四击球手。下面:比利患有脑瘫;再下面是一行小字:帮帮我们,嗯?
脑瘫联合会收到的捐款明显地向上跳了一个台阶,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对维克和罗格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特一布小组就这样出发运转起来了。紧接着,他们又策划了几次成功的广告行动。这些行动中维克主要负责概念性的大框架,罗格则负责实际操作。
给索尼公司的广告:一个男人正叉着腿,坐在一条十六道高速公路的中线上,他穿了一身干净整齐的工作套装,大腿上放着一台索尼收音机,他的嘴角挂着天使般的微笑。
广告文字写道:警察台,滚石,维伐尔蒂,迈克·华莱士,金斯顿三人组,鲍尔·哈维,帕蒂·史密斯,吉里·福尔维尔;下面是:哈罗,啦——啦——啦!
佛伊特公司,一家游泳器材制造商、佛伊特广告上也有个男人,如果你见过缅因海滩上的沙滩游泳教练,那么他和他们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斜顶着跨,傲慢地站在某个热带伊甸园似的金色沙滩上,这个男人五十岁左右,纹身,啤洒肚,肌肉粗壮,一块皱起的伤疤高高地印在一条大腿上——这是一个久经商海沉浮的老兵。他的臂弯里抱着一副佛伊特游泳践。先生,广告文字写道,我潜水为生,我不是在四处闲落。这底下还有许多文字,都被罗格称之为夸夸其谈的蠢话,只有这些黑体字才是真正的吊钩。维克和罗格想写成:我不是在四处鬼混,但他们最终没能说服佛伊特公司的人。真遗憾,维克喝酒时总喜欢说,本来他们应该可以卖出更多的游泳蹼。
然后就是夏普。
在和家乡的一家广告商合作了二十年之后,夏普老先生不情愿地到纽约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他找到的是埃利森代理处。
当时,在大美利坚烘烤架排行榜上,克利夫兰的夏普公司名列第十二位。夏普在二战前曾比那比斯科还要大,老人总喜欢指出这一点,而“小孩”——他的儿子——则喜欢指出,二战三十年前就结束了。
这份帐单——刚开始只有六个月的试验期——被移交到维克·特伦顿和罗格·布瑞克斯通的手上。试验期结束的时候,夏普已经在甜饼——糕点——谷制品市场上从排名十二跃到第九位。
一年以后,维克和罗格去缅因州开张了自己的业务,这时夏普公司已经爬到第七位。
他们的行动全线展流
对于夏普甜饼,维克和罗格构想出一个夏普甜饼枪手,他是一个狂妄自大的西方维和军官,他的六响枪里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甜饼。特技人员制作了这些场景,某些场景中用的是巧克力味切片,某些场景中用了脆饼,另外一些场景中用了燕麦片。在所有场景的最后,夏普枪手沮丧地站在一堆甜饼中,枪壳空荡荡地,唉,坏人跑了。他每天会对数百万美国人这样说,但是我有甜饼,西方,甚至可以说任何地方,最好的甜饼。夏普枪手咬了一口甜饼,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的肠胃正经历着男孩第一次性高潮般的快乐。全片逐渐隐去。
对于精制糕点——十六个品种,从磅蛋糕,蛋糕碎块,到奶酪——他们做了维克称之为乔治和格雷富的场景。逐渐显出的是乔治和格雷前正起身离开一个排场豪华高雅的聚会,餐桌上杯盘狼藉,各种山珍海味随处可见的……这时画面移向一个昏暗,没有暖气的小套间,又逐渐清晰起来。
乔治坐在一张普通的小厨桌旁,桌上铺着带格子的台布。格雷茜打开一台旧式冰箱的门,从冷藏柜里拿出一块夏普磅蛋糕(或奶酪蛋糕或碎屑蛋糕),把它放到桌上。他们身上还穿着礼服,面对面静静地坐着,他们的眼里含着微笑,那是温暖,是爱,是理解,他们这一对儿完全是同步的,场景隐去,黑色背景中只显示以下几个字:有时你想要的,只是夏普蛋糕。这个广告获得了克利俄女神奖。
下面就是夏普谷制品教授,这个广告被广告界拥戴为“到目前为止,少儿节目中最负责的广告”。维克和罗格把它看作他们的皇冠之作……但是现在,也就是这个夏普谷制品教授回来纠缠他们了。
教授的扮演者是一个步入中年后期的知名演员。当时电视上充斥着许多神气活现的儿童广告片,有卖泡泡糖的,有卖冒险人物玩具的,还有卖木偶人,动画人物……以及竞争对手谷制品的广告。在这一片海洋中,夏普谷制品教授的广告的出现引人注目,它是一则相对节制的成人式广告。
在一个四年级或五年级的教室里,广告场景显现出来。
这个场景每星期六早上看迷狂俏兔/路跑时间和天龙帮的人都已经很熟悉了。夏普谷制品教授穿着一身套装,V领运动衫,里面的衬衫开到领口。他的言行举止都颇有点像个权威,维克和罗格和大约四十个老师和半打儿童精神分析学家交谈过,最后发现这种父亲式的形象让绝大多数孩子感觉起来最舒服(虽然这种形象在他们的家中又绝少实际存在)。
夏普谷制品教授坐在一张讲台上面,随随便便地说着他的话,他的灰绿色的粗呢制服下隐隐透出友好的气息(很多小观众可能会这样想),但说话的时候他却沉着、严肃,没有命令,没有大声说话,没有指媚,没有诱惑或吹捧。
每个星期六早上,他都要向数百万穿着T恤,吃着谷制品,喜欢看卡通片的小观众说话,好像他们就在他面前。
“早安,孩子们。”教授平静地说,“这是一部关于谷制品的电视广告片,请仔细听我说,我对谷制品了解得很多,因为我是夏普谷制品教授。夏普谷制品——可可熊,糠麸16,还有夏普全谷大餐——不仅是美国味道最好的食品,而且对你们很有好处。”教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咧开嘴笑了……他笑的时候,你可以感受到他是你真正的好朋友。“相信我,因为我懂,这你妈妈知道,我想你也知道。”
这时广告中跑过来一个年轻人,他递给夏普谷制品教授一碗可可熊或任何其它什么东西。
教授一口把它喝光,然后面向这个国度里的每一个家庭说:“不,这儿没有什么不对。”
老夏普对最后那句压台词不以为然,他觉得他的谷制品不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最后维克和罗格还是把他制服了,不是用什么逻辑推理:做广告不是什么理性的业务,你经常会觉得什么感觉对了,但并不等于你说得出来为什么这样就感觉对了。
维克和罗格感觉到教授的最后一句话里有一种力量,简单,但是内蕴无穷。这句话从谷制品教授嘴里说出来,给人一种最终的,全然的舒适,它是一张完全的安全毯,意思是我决不会伤害你。在这样一个世界里,父母离婚,年龄大一点儿的孩子会毫无道理地把你打得届滚尿流,有时你少年棒球联合会的对手会投出一个你打不到的球,好人并不总像在电视里那洋获得胜利,你并不总能收到一个好的生日聚会的邀请。这样一个世界里这么多事都可能出错,但是总会有可可能,或全谷大餐,它们总是味道很好。“不,这儿没什么不对。”
由于夏普的儿子(后来罗格说,你会相信就是这个孩子想出这个广告,并一手写成的)的一点帮助,夏普谷制品教授的构想通过了,它随后就在星期六早上的电视里大放光彩。
它和由辛迪加承办的每周的一些节目,《星际拓荒者》,《阿基的美国》,《洪加英雄》,还有《吉利甘的岛》等一起占满了星期六的整个上午。夏普谷制品教授比其它夏普广告片掀起了更大的波涛。他的压台词:“不,这儿没什么不对”就像“保持冷静”和“没汗”一样,成了全国人尽皆知的名句。
维克和罗格要走自己的路的时候,他们严格遵守协议,在和埃利森代理处友好地完全分手之前,没有去找以前的老客户。
在波兰特的头六个月对他们来说是提心吊胆的,压力锅中似的六个月。维克和多娜的孩子泰德那时只有六个月。多娜非常怀念纽约,进而变得闷闷不乐,易怒,而且还容易受惊吓。罗格很早就有溃疡病——他在大苹果广告战中留下的战伤——当他和奥尔西亚夫去了孩子的时候,溃疡又发作,把他变成了一只衣橱里的洛鲁西尔蒸汽机。维克知道,在这种环境下奥尔西亚也反弹得很厉害。多娜告诉他,奥尔西亚平时晚饭后的一小杯酒已经变成了两杯,再以后是三杯。两对夫妇在缅因州度假,有时一起,也有时分开,但维克和罗格都没有意识到,这么多的门对于搬进来的人们是紧紧地关着的,用一句缅因人话说,他们都是“外州来的”。
正如罗格指出的那样,如果夏普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他们真的会沉下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时在夏普公司的克利夫兰总部,情况发生了一个大转变。
现在是老先生想与维克和罗格继续合作下去,而“小孩”(所谓的:“小孩”现在已经四十岁了)想要把他们踢出去。“小孩”觉得,把他们的业务交给纽约以北六百英里处的一家微不足道的小广告公司实在是疯了。虽然伍尔克斯广告公司联合了纽约一家市场分析公司,但看来这对“小孩”没有什么好处,对在过去几年中和夏普合作的好几家其他公司也没什么好处。
“如果忠诚是卫生纸。”罗格痛苦地说,“我们只好在高压下用它擦屁股了,老伙计。”
但是夏普还是和他们合作了,这给了他们绝望中苦苦寻求的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和这里的一家广告代理处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够了,”夏普老先生说,“那两个孩子愿意从那个不信基督的城市里搬出去,他们只是在证明自己有多么好的常识。”那样就是那样,老先生已经开口说话,“小孩”也就住嘴了。
在过去两年半的时间里,夏普甜饼枪手继续射击,乔治和格雷蕾继续在他们的没有暖气的小套间里吃夏普蛋糕,夏普谷制品教授继续告诉孩子们这儿没有什么不对。
实际的现场拍摄已经移到波士顿,由一家独立的小工作室承担,纽约的市场分析公司也继续高质量地做着他们的活。每年三到四次,维克或罗格会飞到克利夫兰和卡罗尔·夏普,和“小孩”谈判,这所谓的“小孩”现在已经明显地两鬓发白了。
所有其它的生意往来则通过美国邮政局和电话公司的服务来进行了。这种合作看起来有点奇怪,甚至累赘,但一直能进行得很好。
这时红浆果活力谷来了。
尽管活力谷自从1980年4月进入共同市场到现在只两个月,但维克和罗格知道它们却有一段时间了。夏普的大部分谷制品都只是稍稍加点糖,甚至一点据都不加。全谷大餐——夏普在天然食品竞技场中的项目,一直就很成功。
红浆果活力谷却瞄准了市场中想吃甜食的那些人,他们喜欢吃成品谷制品,常购买诸如巧克拉伯爵,弗兰肯浆果,幸运的魅力等谷制品或其它一些预加甜味的早餐食品。这些食品位于谷制品和甜食之间,这是一块大有前途的中间地带。
在1979年的晚夏和早秋,红浆果活力谷已经在波伊斯,爱达荷,宾州的斯克兰顿,以及罗格在缅因州的根据地布里奇顿成功地进行了市场试验。
罗格告诉维克,他不会让他的双胞胎女儿靠近那些东西(尽管奥尔西亚告诉他孩子们在吉洛里市场一看见它们就大嚷着要吃时,罗格觉得很开心),“它的糖比里面的谷物加起来还要多,而且它看起来就像火堆一样。”
维克点头同意,他很真诚地回答说:“第一眼看到这些盒子,我就觉得里面满是血。”他当时没有一点预言的意味。
“那么你怎么想?”罗格又问了一遍。
维克正在脑海中回顾着过去的一连串令人沮丧的事件的时候,罗格放下手中的三明治,半途来了这么个问题。他已经越来越肯定,克利夫兰的老夏普和上了岁数的“小孩”又会派信使来了。
“我想我们应该去试试。”
罗格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把,“我的朋友,”他说,“吃了它。”
但维克不饿。
他们俩都收到邀请信,请他们去克利夫兰参加一个“紧急会议”,日期定在国庆节之后的第四个星期。之所以这样定时间,是因为许多夏普的地区销售经理都要在国庆期间去度假,至少需要三个星期他们才能都回来。议程中的一项内容和伍尔克斯广告直接有关:“对直到现在的合作进行评价。”信里这样说。其中的意思,维克觉得,是“小孩”要借红浆果活力谷把他们最终踢出去了。
就在红浆果活力谷被夏普谷制品教授热情地——也许是庄重地——捧出来,最后走红全国的三个星期之后,第一个母亲带着她的孩子进了医院,已经歇斯里底了,她肯定孩子在内出血。
那个小女孩的病顶多只不过是一种低等病毒感染,感染后喷出了她母亲一开始所认定的大量的“血”。
不,这儿没有什么不对。
那件事发生在艾奥瓦州的艾奥瓦城。
第二天又有了七则病例,第三天二十四个。
在所有的病例中,被呕吐或腹泻折磨的孩子们的父母,抱着孩子冲进医院,相信他们一定是在内出血。这以后,病例直线上升——开始到上百,然后是上干。
虽然没有一个病例中呕吐或腹泻是由谷制品直接造成的,但在不断增长的激愤中,这一点被人们忽略了。
不,这儿不只一样不对。
发病区从西部向东部蔓延着。
问题在于,是食物染料把红浆果活力谷变成了它现在这种令人激动的颜色。染料本身是无害的,但这也被公众忽略了。有些东西出错了,人体没有吸收这些红色的染料,而只是简单地把它们排泻出去。惹出问题的红染料只被加进一批谷制品——但那是庞然大物般的一大批。
一个医生告诉维克,如果一个喝了一大碗红浆果活力谷之后不久死去的小男孩接受尸检,尸检就会揭示出食物在消化道中的轨迹,那轨迹会红得像个停车信号灯,这就会清楚地揭示出它的效应绝对只是暂时的,但这一点也被忽略了。
罗格希望,如果他们要进行下去的话,就开足大力进行下去。
他准备和负责现场拍摄的波士顿眼镜工作室的人进行马拉松式的长谈。他想和夏普谷制品教授本人谈谈,这个人对自己的角色如此投入,以至于在这场灾难中,他已经快身心俱裂了。然后他还要去纽约,和做市场分析的人谈谈。
最重要的是,这是在波士顿的里兹卡尔顿和纽约的联合国广场的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里他们所能做的,只能是耗掉身上的肉,花掉兜里的钱,绞尽脑汁,就像他们过去那样。罗格希望他们的结果会是一次反弹行动,把老夏普和他的孩子都打得丢盔卸甲。他们不能伸出脖子到克利夫兰的铡刀下去受死,而是要带着一份战斗计划出现在那里,去扭转红浆果活力谷大混乱带来的不利局面。从理论上和实际上,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胜机就像一个投手指望能打出一场无安打赛一样地微乎其微。
维克还有其它问题。在过去大约八个月里,他隐约觉得自己和妻子缓缓地漂开了。
他仍然爱着她,还有那该死的小太阳似的儿子泰德,但现在事情已经从有一点不对劲变得相当糟糕了,而且似乎还有更糟糕的事,更糟糕的时间,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等着他。这次从波士顿到纽约,再到克利夫兰的大旅行,正处在他们原来的在家季节——他们一起在家一起做事的季节。真不是时候。最近他看着她的面孔时,在那些平面,那些角,那些线的下面,他似乎隐隐地看见一个陌生人闯进了他们的生活。
一个问题整夜整夜地一遍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难以入眠,近来这样的夜晚越来越多了,她是不是有了个情人?他们肯定不经常在一起。她干了那事吗?他希望没有,但他真这么想吗?说真话吧,特伦顿先生,否则你就要被迫自食恶果了。
他不能肯定,他不愿意肯定,他害怕真会那样……那时他的婚姻就完了。
他仍然倾心迷恋着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关心会不会有什么婚外事件。他可以原谅她许多,但不能容忍自己头上长出那些角来。不!你不愿意那样,不愿意那些角顺着耳根长出来,孩子们就会在街上嘲笑你这个可笑的男人。她——
“什么?”维克说着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我没听清,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