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事情就这么巧。安德兰·曼伦和多恩·哈格提喝了两杯啤酒,从泛肯酒吧出来,然后手牵着手朝汽车站方向走去。当时是夜里10点20分。他们转过街角向左拐去。
开心桥在肯塔斯基河的上游,离泛肯酒吧大约半英里远,风景很美。肯塔斯基河正处于夏季枯水期,水位很低,没精打采地流动着。
安德兰和哈格提刚刚走到一盏路灯下面的时候,格顿三个人开车追了上来。
“截住他们!”格顿厉声叫道。那两个家伙手拉着手亲密的样子不由得让格顿心头火起。再看到帽子上的那朵硕大的纸花,摇来晃去的,更让格顿火冒三丈。
“妈的!快截住他们!”
斯蒂夫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在警察局里,克里斯不承认参与了谋杀,但哈格提说他也插手了。据他说,车还没停稳格顿就跳了下来,另外两个紧随其后。双方争执起来。那天晚上安德兰根本就没有向他们挑衅。他知道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给我那顶帽子,”格领命令安德兰,“给我帽子,你这个同性恋!”
“要是我给你帽子,你就放过我们吗?”安德兰吓得喘不过气来,带着哭腔。他惶惑地看了看克里斯,又看了看斯蒂夫,又看了看格顿。
“给我那个破玩意儿!”
安德兰递给他帽子。格顿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把那个纸帽子划了个稀巴烂,又揉成一团,扔在脚下,拼命地踩。
趁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德兰和帽子上,哈格提倒退几步,四处张望,希望周围有警察。
“好了,现在可以让我们——”安德兰话音未落,格顿就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倒退几步,撞在桥边齐腰高的人行护栏上。安德兰尖叫一声,用手捂住嘴,鲜血顺着手指缝流了下来。
“安德兰!”哈格提大叫着,跑了过去。斯蒂夫把他绊倒。格顿狠狠地踹了他肚子一脚,把他从人行道踢到马路中央。一辆汽车奔驰而过,哈格提跪在那里拼命地呼救,可司机看也没看就过去了。
“闭嘴,浑蛋!”斯蒂夫一脚踢在他的脸上。哈格提倒在路边的脏水沟里,晕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一个声音,是克里斯在跟他说话。告诉他快点离开这里,否则会落得跟安德兰一样的下场。
哈格提听到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和安德兰的呼救声。他叫得那么惨,就像落入陷饼的猎物。哈格提朝十字路口那边灯火通明的汽车站艰难地爬去。他在回头看时,只见安德兰缩成一团,被格顿三人围着。他的身体不停地哆嚷,像布娃娃一样被抛来抛去。他们打他,踢他,撕他的衣服。他看到格顿一脚踢在安德兰的胯下。安德兰的头发垂在脸前,鲜血如注,染红了衬衫。格顿的右手带着两枚硕大的戒指,划破了安德兰的上嘴唇,打掉了他三颗门牙。
“救命!”哈格提撕破嗓子高呼救命。“救命!救命!要出人命了!
救命啊!“
大街两旁的建筑黑勉越的,显得无比神秘。没有一个人出来救他们。哈格提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灯火通明的汽车站里明明有人的。谁都不愿来救他们吗?难道连一个好心人都没有吗?
“救命!救命!他们要杀人了!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快救命啊!”
“救命!”哈格提的左边也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声音很奇特而又微弱……接着又隐约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滚!滚蛋!”格顿大声吼叫……一边叫喊,一边笑出声来。而他们三个人在殴打安德兰的时候一直在笑,嘴里不停地喊着:“滚!滚你妈的蛋!”
“救命!”那个神秘而低沉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接着又是几声微弱的笑声——就像是一个孩子喜不自禁发出的笑声。
哈格提向桥下看去,那儿有个小丑!
初看上去,那个小丑和其他常见的小丑没什么两样,惟一独特的地方就是那一头乱蓬蓬的橘黄色头发。可是事后哈格提觉得那个小丑和常见到的那些小丑都不一样。那张脸白得吓人,画出来的假笑像血一样红。那双眼睛闪动着邪恶的银白的光芒。哈格提觉得小丑大概戴着隐形眼镜,要不然眼睛不会有那么白,那么可怕。那个小丑穿着一件肥大的袍子,上面缀着橘黄色的大扣子;手上戴着卡通人物常戴的白手套。
“如果你需要帮助,多恩,”小丑对哈格提讲,“就拿一个气球吧。”
说着,小丑把手里举着的一把气球递了过来。
“它们能飘起来,”小丑说道,“你下来后我们就能飘起来了。你的朋友马上就会飘起来了。”

12

“小丑叫了你的名字?”里维斯警官毫无表情地问道。他一面朝哈罗德警官使了个眼色。
“是这样的,”哈格提低着头,说道,“我忘不了它的声音。”

13

警察局5层的警长办公室里,里德马赫警长和布迪里尔检察官仍在讯问15岁的克里斯多夫。厄温。
“那么你就把他扔了下去,”布迪里尔问厄温,“让他滚蛋了,对吗?”
“不是我干的!”厄温抬起头,叫嚷着。他擦了一下耷拉到眼睛的头发,紧盯着两个警察,急切地辩白:“我看见他们要那么干的时候,我就想把斯蒂夫拉开,因为我知道那样干会把那个家伙摔坏的——桥离水面大概有10英尺……”
是23英尺。里德马赫警长的手下已经测量过了。
厄温又说:“但是斯蒂夫那时好像已经疯了。他们俩不停地嚷着‘滚蛋!滚蛋!’然后把人抬了起来。格顿架着胳膊,斯蒂夫抬着两条腿,然后……然后就……”

14

看到要把安德兰·曼伦扔到河里,哈格提朝他们冲了过去,一边拼命地高声尖叫着:“不要!不要!不要!”
厄温一把推开哈格提。哈格提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你也想尝尝被扔到河里的滋味吗?”厄温低声对哈格提说道,“快跑吧!”
他们把安德兰从桥上扔了下去,只听得水花飞溅的声音。
“咱们走吧。”斯蒂夫和格顿朝汽车走去。
厄温走到栏杆边,向下张望。他先看到了哈格提。哈格提正沿着杂草丛生、垃圾满地的河岸往下爬,想要搭救安德兰。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小丑。小丑拖着安德兰走上了河的对岸,一只胳膊架着安德兰,另外的一只手里还举着气球。安德兰的全身都滴着水,咳嗽着,呻吟着。小丑转过头来,银白色的眼睛闪烁着寒光。它朝厄温笑着,露出了狮子一样大而锋利的獠牙。“然后呢?”布迪里尔检察官又接着往下问。他对厄温所说的一切都已经厌倦了。这简直就是骗小孩子的童话。
“然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厄温回答。“斯蒂夫过来,一把抓住了我,把我扯回到了车上。但是……我想那个小丑朝安德兰的腋下一口咬了下去。”他又抬起头看了看两位警官,有点不太确定。
“我想它就是那么干的。”
接着他又说道:“好像它要吃掉安德兰。想要把安德兰的心脏吃掉。”

15

看完厄温的审讯记录,多恩·哈格提对厄温的陈述断然否认。他说小丑并没有将安德兰拖上河的对岸,至少不像厄温所见到的那样——厄温那时只是一个袖手旁观的看客,已经失去了理智。
哈格提说他只看见小丑站在河的对岸,胳膊上架着安德兰湿淋淋的身体。安德兰的右手僵硬地耷拉在小丑的脑后。小丑的脸确实藏在安德兰的腋下,但是它并没有咬人;它正在微笑着。
小丑的胳膊突然一用力,哈格提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安德兰在痛苦地尖叫着。
“和我们一块儿飘走吧,多恩。”小丑的声音从那张笑嘻嘻的、血红的嘴巴传了出来。它用手指了指桥下。
桥的下面漂浮着许多气球——不只是十几个,而是成千上百个气球,红的,蓝的,绿的和黄的,每个气球上都写着“我?德里”。

16

“听起来还真像有气球这么回事。”里维斯警官说着,又给加德纳警官使了一个眼色。
“我忘不了它的声音。”哈格提重复说着这句话,声音萎靡不振。
“你是亲眼看见那些气球的吧?”加德纳警官问哈格提。
哈格提慢慢地把自己的双手举到眼前。“那些气球就像是现在我看见自己的手指这么清楚。有成千上百个。你几乎看不清桥的内侧——气球实在是太多了。那些气球飘来荡去,上下起伏。同时还有一种可笑的‘吱吱’声,那是气球摩擦时发出的声音。还有那些系气球的白色的细绳,交织着悬浮在空中就像是蜘蛛网一样。那个小丑把安德兰带到了桥下。我能看见它的饱子穿过那张白色的大网。安德兰发出可怕的咳嗽声。我追了过去……小丑猛地转过头来。看见它的眼睛,我一下明白了它到底是谁。”
“它是谁?”加德纳警官轻声问道。
“就是德里,”多恩·哈格提回答,“它就是德里。”
“然后你干什么了?”里维斯警官紧问不舍。
“我就跑了!妈的,蠢猪!”哈格提号啕大哭。

17

直到12月13号,德里地区法庭开庭审理格顿和斯蒂夫所犯的谋杀罪之前,哈罗德林德纳警官的心情一直都很平静。他找到了助理检察官布迪里尔,想问一下他对于那个小丑的看法。开始布迪里尔不想说,但是后来看到加德纳警官执意坚持,他同意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小丑,哈罗德。那天夜里的三个家伙才是小丑。
这你知道得很清楚。“
“我们有两个证人——”
“那全是编造出来。厄温那么说只不过是想减轻自己的罪行,可是这根本没用。他这次罪责难逃了。哈格提那么说,是因为打击太重,变得有点歇斯底里。看着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被杀,他说他看见了飞碟我也毫不吃惊。”
但是布迪里尔知道的东西肯定很多,加德纳警官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这位地区助理检察官的闪烁其词激怒了他。
“好了”,加德纳说道,“这里我们谈论的是自愿证人。你不要胡说八道。”
“什么是胡说八道?你相信在那座桥下有一个吸血鬼小丑吗?我认为这才叫胡说八道。”
“我的意思不是这样。但是——”
“那你又是何苦呢?”
“你少来审讯我!”加德纳警官忍无可忍,终于叫了起来。“他们两人说的都一样,而且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所说的话!”
布迪里尔检察官一直坐在桌子前面,玩着一支铅笔。听到加德纳警官的话,他放下铅笔,站起来,朝加德纳走了过来。加德纳比布迪里尔高出5英寸,可是当他看见布迪里尔气冲冲地走过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你是想让我们败诉吗?加德纳?”
“不,当然不是——”
“你想让那些坏小子逍遥法外吗?”
“不!”
“那好。既然我们的基本立场没有分歧,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是的,或许那天晚上桥下真的有一个人。或许那人还穿着小丑的衣服。但是,我所调查过的许多证人都认为那很可能是穿着别人丢弃的衣服的醉鬼,或者是幻像。他也许正在那里捡剩饭剩菜。这难道不可能吗?”
“我不知道。”哈罗德极力想让自己接受这样的推测。可两个证人的叙述如此相似……不,他不信会有这种可能。
“不管这个小丑是谁,最后结果只有一个:假如我们的案子卷入这个小丑,那他们的律师就会抓住这点大做文章。他们会说这两个年幼天真的孩子是无辜的。他们把那个同性恋者扔到桥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他们会说曼伦落水以后还活着。哈格提和厄温都能证实这一点。”
“他们的当事人没有犯罪,而是那个小丑打扮的神经病干的。如果我们提到那个小丑,结果就会是这样。你明白吗?”
“可厄温总会交待的。”
“但哈格提不会,他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只要哈格提不说,谁会相信厄温的话?”
“哦,还有我们。”哈罗德显得很痛苦,甚至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有些惊讶。“我想我们也不会说的。”
“哦,行了吧!”迪里尔一甩手,大吼起来。“他们杀了曼伦。
他们不仅把他扔到桥下——格顿身上还带着一把弹簧刀。曼伦挨了7刀,其中一刀刺在左肺上,两刀刺在阴部。伤口与格顿的刀正好吻合。曼伦还断了4根肋骨——这是斯蒂夫干的。他紧紧地抱住曼伦把他摔得仰面朝天。曼伦还挨了咬。胳膊、左额、脖子上都有伤口。我想是厄温和格顿干的。不过只验明一处伤口吻合,在法庭上不足以说明什么。还有,曼伦右臂腋上掉了一大块肉,虽然没有证据,我肯定是格顿干的。而且,曼伦的耳垂也被咬掉了。“
布迪里尔停下来,瞪着哈罗德。
“如果让这个小丑搅和进来,我们就再也不能将这些坏小子绳之以法。你希望这样的结局吗?”
“不,当然不。”
“虽然曼伦是同性恋,但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布迪里尔越说越激动。“他过自己的日子,与人无碍。突然冒出三个坏小子,夺走了他的生命。我一定要把他们绳之以法。等我听说那些浑球进了托马斯顿监狱,我就寄张贺卡告诉他们,不管是谁杀的人,我都希望他得艾滋病。”
“多热情啊!”哈罗德心里念叨着。“这案子当然也会为你两年后的晋升添上光彩的一笔。”他转身离去,不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也想把那些浑蛋关起来。

18

约翰。格顿一级谋杀罪成立,判处在托马斯顿监狱服刑10至20年。
斯蒂夫咐备一级谋杀罪成立,判处在肖塞克监狱服刑15年。
克里斯多夫。厄温因为未成年,被定为二级谋杀罪,到南温德姆少年管教所服刑6个月,缓期执行。
在我写此书的时候,被控三方正在上诉。人们还不时看到格顿和斯蒂夫在街上逗女孩,在离安德兰遇害地不远的巴斯公园玩投币游戏机。
哈格提和厄温已经离开了德里镇。
在对格顿和斯蒂夫进行审判时,谁也没有提及小丑的故事。

─── 死光 ───

第三章 六个电话(1985)·1


1

斯坦利·尤利斯……
帕特丽夏,尤利斯事后告诉她母亲,她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应当提高警觉,因为斯坦利从不在清晨洗盆浴。他每天早上都洗淋浴,有时在深夜里泡个澡(一只手拿着杂志,另一只手端着杯啤酒),但是在晚上7点洗盆浴不是他的风格。
提到斯坦利,必须得先说那些书。斯坦利对那些书很着迷。按说读书应当让他感到愉悦才对,但是使帕特丽更迷惑的是,那些书使斯坦利感到沮丧和不安。就在那个可怕的夜晚的前三个月,斯坦利发现他的孩提时代的一个朋友成了一个作家——并不是真正的作家,帕特丽夏告诉她的母亲,而是一个小说家。那些书上印着的作者是威廉。邓邦,可斯坦利有时叫他“结巴比尔”。斯坦利几乎读完了那个人的全部小说。事实上,直到他洗澡的那天——1985年5月28日的晚上,斯坦利一直在读那个人的最后一部小说。帕特丽夏出于好奇,也拿起了一本想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可是她刚读了三章就放弃了。
帕特丽夏告诉她母亲,那书简直不能叫小说,而是一部恐怖大全。她告诉母亲那本书如何让她感到恐惧,为何让她感到不安。“里面全是怪物,”她说,“都是追逐小孩的怪物。杀戮无处不在,还有……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让人心情异常沉重。都是些这样的东西。但是斯坦利感到他又重新找到了童年的密友……我知道那些故事也让他难受……还有……还有……”
帕特丽夏哭了起来。
那个夜晚,距离乔治。邓邦遇到那个自称潘尼瓦艾的小丑差6个月就27年了。斯坦利和帕特丽夏正坐在亚特兰大市郊他们的小窝里。
帕特丽夏坐在老地方,一边缝缝补补,一边看着她喜爱的电视娱乐节目《家庭恩仇》。她一直很崇拜那个主持人理查德。道森,觉得他戴的表链简直太性感了。其次她喜欢那个节目的原因是,她对于游戏中问到的那些问题总能和大多数观众的答案保持一致。对她来说似乎很容易的问题对于参加节目中的那些家庭却似乎很困难。她曾经就这事问过斯坦利。“可能当你面对摄像机镜头的时候,问题会显得难一些。”
斯坦利答道。一丝不易觉察的阴影掠过他的脸庞。“什么事一当真,就会变得困难一些。”
也许这是非常正确的。有时斯坦利对于人的本性有很好的洞察力。帕特丽夏想,斯坦利对于人性的了解要比他的所谓的老朋友威廉。邓邦敏锐得多。那个邓邦只不过写了一些恐怖小说,想要发掘一下人性中基本的东西而已。
并不是说斯坦利夫妇日子过得不太好!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相当不错。在1979年他们花了8.7万美元买下了这套房子,现在轻而易举地就能卖到16.5万美元。有时驾驶着自己的沃尔沃轿车从购物中心回来,看着那篱笆环绕的安静幽雅的住宅,帕特丽复就不由得洋洋自得:我,斯坦利·尤利斯夫人,就住在这里!这不仅仅是快乐,其中还掺杂着几分骄傲。那感觉如此强烈,有时甚至使她感到有点难受。记得18岁的时候,她去参加乡村俱乐部的舞会却被拒之门外。
那时她是多么孤单,多么可怜。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可过去作为犹太人的种种痛苦遭遇不时地咬啮着她的心。她总是觉得周围有人在嘲笑他,奚落她。每当这时她所有的怨恨和羞辱一齐涌上心头。她为自己,为整个人类感到绝望。狼人!邓邦的一本书写的就是狼人的故事。狗屁狼人。他知道什么是狼人!
多数情况下她还是感到很幸福。她热爱自己的丈夫,热爱这个家,热爱生活,热爱生命,事事如意。当然从前也有不如意的时候。
当年她答应了斯坦利的求婚,她的父母十分生气,一百个不愿意。她在学校的女生联谊会上,经朋友介绍认识了斯坦利。到晚会结束时,她就怀疑自己爱上了他。到期中放短假时,她对此已经深信不疑。第二年春天,斯坦利送给她一枚镶嵌着钻石雏菊花形的戒指,她就幸福地接受了。
那时斯坦利马上就要去找工作。在会计这一行当里竞争异常激烈——到处都是年轻的会计员,斯坦利又没有什么家庭背景。帕特丽夏的父母虽然满腹犹疑但最后还是承认了这桩婚事。女儿自己愿意跟着他受苦,他们也没办法。毕竟帕特丽夏已经是22岁的大姑娘,很快也要大学毕业了。
自从1972年结婚后他们吵过架,但是可没挨饿。帕特丽夏的教学工作干得很顺手。斯坦利也找到一份送面包的工作,每星期能赚100美元。那年11月,特里纳一家购物中心开业后,他又在会计部找到一份新工作,每星期能赚150美元。他们两个人每年的收入加起来一共有1.7万美元——这对他们可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1975年斯坦利辞了工作,开了自己的公司。帕特丽夏所有的亲戚都觉得斯坦利在那时开公司为时太早,都认为那是有勇无谋的举动。帕特丽夏已经够苦了,这样会更加重她的负担。最后他们的意见取得了一致——像斯坦利这样的人只有变得更沉稳、更成熟时,比方说到了78岁时,才能自己开公司。
但是,斯坦利表现得更加自信。首先他觉得自己年轻聪明,风度翩翩。其次他曾经在购物中心干过一阵子会计。但是他没料到一个刚组建的CV公司要在特里纳开拓新兴的录像带市场,最后竟然挑上了他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一个见人满脸堆笑,走路歪歪扭扭,青春痘还没褪尽的年轻人,而且还是个犹太北方佬。
CV公司与他合作得很成功,最后给他安排了一个全职——开始时年薪3万。
然而这一切才只是开始。他在CV公司如鱼得水,干得游刃有余。他结识了一些亚特兰大最富有最有势力的人,而且相互信赖,合作顺利。帕特丽景记得斯坦利给她的父母写过这样一封信:“全美最富有的人生活在亚特兰大。在这里我使他们中的一些人变得更富有,而他们也使我更富有。我已经拥有了帕特丽夏——我的妻子;除她而外,没有人能够拥有我。”等到他们离开特里纳时,斯坦利已经组成了自己的公司而且有了6个职员。到1983年,他们全年的收入已经达到了6位数——这个数目以前帕特丽夏只模模糊糊听到过,却从来没敢想过。似乎天上真的会掉馅饼。这有时让她感到恐惧。有一次,她不安地开玩笑说这大概是魔鬼做的交易。斯坦利听到后捧腹大笑,但是她却没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