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也没有忍心真的怎么对赵玉婵,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她知道在这赵家里,嫡亲的人才是真的亲人。
她不由得想起了赵长淮。
赵长宁看屋子里熠熠堂皇,有股淡淡的香气,外头正是金乌西沉的时候,屋檐上收起了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再远处是人家的炊烟。她凝神静气地看着,只有在窦氏这里她是完全放松的。
长宁正拿起一瓶药膏。旁边一个丫头却上前一步说:“这事怎劳烦大少爷,奴婢来做就成了。”
说罢半跪下来,从那白瓷青莲小碗里抹了些药膏,轻轻地抹在长宁的膝盖上,细声问:“大少爷,这样的力道疼吗?”
长宁凝视着她。
这丫头有点面生,似乎不是窦氏的贴身丫头。穿了件鹅黄对襟纱衣褙子,里头是件绣了桃花枝的抹胸肚兜,肤色白皙无暇,看得出姿色甚好。
丫头抬头向她看过来,与她对上视线后,似乎不好意思一般低下了头,雪白的脸蛋微红。
赵长宁嘴角微微一抽,她又被小姑娘给强撩了。
这两年经常有丫头莫名对着她脸红,借故对她献殷勤。她当然明白为什么。她今年都十七岁了。
一般的男孩,这个年纪早该有通房了。
她多少也是个嫡长孙,在家里说得上几句话。想爬她的床当小妾的丫头也是有的。若是当了他的小妾,就不用伺候人了。要是再赶上运气好,赵长宁考上了进士,她们能生个少爷,以后的荣华富贵自然不会少。
赵长宁有时候看着她们也觉得很可怜,不过有理想有追求,总比混吃等死好。
这丫头真有进取心,还是别害了她。
赵长宁拂开了她:“好了,你起来吧。”
宋嬷嬷去端了盘水晶糕回来,正好见那丫头在给赵长宁擦药膏。


第4章
宋嬷嬷看到这丫头的举动后,脸色立刻冷下来,不过没有发作,仍是笑着服侍长宁穿膝裤。
晚上赵长宁的爹赵承义回来吃法了。
屋里已经点起了豆油灯,摆好了饭。
赵承义是家中嫡出老大。他穿了件蓝色杭绸圆领长袍,也不年轻了,鬓边有些白丝。因为官场案牍所累,赵承义显得比正常年龄还要老一些。依旧还是看得出长得清俊好看的,坐下来吃过了饭,他跟赵长宁说起春闱的事。
“我听你祖父说了,你们开年就要春闱,你二叔还特意给长松请了个老师,你祖父则直接带着长淮读书。倒是我耽误了你读书。”
赵承义天资不如二弟,做官也没有成就,十多年都在熬主事。所以对赵长宁总是有些愧疚。柔和地看着孩子说:“当年我也是和你二叔一同进的考场,你二叔是二甲第六,我却不过是个同进士。如今差别越来越大了,他是四品的官老爷,我只能在工部管些文书。以后要是分了家,咱们可会越来越不如人家。所以宁哥儿,这会试一关不可放松,你若是中了进士,以后父亲也算是脸上有光了。”
他们这些读书人,若是功名低了人家一等,好像就矮了人家一截似的。
赵长宁也知道进士出身的重要性,在古代进士才是做官的正经出身。若考不上进士,这官顶破天就是六品,想往上升绝无可能。而且在官场上论辈分资历,也会被人看不起。
如今长房的颓败,她自然想中进士了。
她顿了顿说:“孩儿知道这事的要紧,父亲不用担心。我今天也看着长淮了,他在祖父那里挺好的。”
赵承义闻言苦笑:“他还是对你不好吧?你们本来是亲兄弟,总该比那堂兄弟亲近的。偏偏淮儿不听我的话,还为原来的事记恨我。对你这哥哥也不亲近。被你祖父养着,竟然和我们不再往来了…算了,不提他!”
赵承义从袖中拿出一些银票,看样子都是十两、二十两的小面额,竟似一点点攒出来的。塞在一个小荷包里递给了赵长宁:“爹怕你日常的银子不够用,给你些钱私用,读书最是耗费纸笔了。要是你和你二弟、三弟他们外出拜师游山什么的,倒也有个花销。”
公中给每房的银钱虽然不少,但也不是太多。赵长宁上头还有三个已经出嫁了的姐姐,大姐还好,二姐却因为无子被夫家嫌弃,丈夫接连娶了好几房妾室。三姐嫁的那家秀才多年举业无成,这穷酸腐不会经营生计,家里的田产、地产是挥霍了个干净,所以长房的银子还要去贴补这两个姐姐,又要供养赵长宁。其实还是很窘迫的。
赵长宁没有拒绝,的确她身上没有些银钱是很麻烦的。
她捏着这个小小的荷包,不由得想起三弟身上那件灰鼠皮的大氅。
光是那件大氅的花销,就不止这个小荷包的数了。
若是她能中进士,自然可以改变长房的窘迫。特别是她的两个姐姐,姐姐们自小疼爱她,她是不忍心看她们过得苦的。
见两父子说完了话,赵玉婵也被两个丫头寻回来了,窦氏才让下人上了菜。
赵长宁的这个嫡妹玉婵年十三,梳了垂髫分心发髻,穿了件茜红色绣海棠花压襟的褙子,梳洗好了出来。嘴巴就撅起来:“怎么都是些清淡的菜,我不爱吃的。”说罢叫自己的婢女,“春绣,我今晚只要半碗饭。”
窦氏瞪她一眼:“你还有脸提,你哥哥被你牵连跪祠堂,人得病了不舒服,便只能吃清淡些。”
赵玉婵听到这里,只撇了撇嘴,不敢再说话。
赵长宁见她似乎不高兴的样子,她今日跪祠堂可还没说这位妹妹半句的。她轻轻放下筷子,抬头问玉婵:“你可知道错了?”
赵玉婵看到兄长面色严肃,就小声地道:“大不了日后不用你的东西就是了。我又不知道…”
赵长宁听她这话根本就毫无悔改之意,被她一堵,冷冷地道:“你还不知道你究竟哪里错了?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莽撞行事。家里本来就不好,我在外头辛辛苦苦,你在家里都做的什么蠢事!”
赵玉婵被她这么厉声指责,眼眶顿时一红:“哥哥,你是男孩,本来就该做这些的…”
赵长宁气得说不出话来。
窦氏见儿子女儿又吵上了,顿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承义却是拍下筷子:“婵姐儿,你还是嫡出,这像什么样子?你二叔家的婉姐儿跟你一样的年纪,都知道给家人绣些荷包鞋袜,你能做什么?”
赵玉婵也被父亲说气了。
自己当真不是成心的,怎么就…就来指责她呢?她都说过她错了。还有哥哥也是的,不就是一篇文章么,至于这么小气吗!
赵玉婵因为是最小的孩子,窦氏最宠爱,平日里很少被人指责,今天被这么一说。泪水就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我这个样子不好,你们不要我就好了,去把婉姐儿拉回来当你们的闺女妹妹吧!”说罢抬起袖子擦眼泪,就这么冲了出去。
赵长宁对自己这位妹妹的脾气是彻底服了,她这膝盖上的伤还疼,只能叫身边的丫头:“去把七小姐寻回来!”
免得她到处乱跑又出了什么事,毕竟是亲妹妹。
因为玉婵的不懂事,这饭吃得也不痛快。赵承义一向不管女孩子教养的事,这是内宅女眷应该管的。他觉得窦氏教养得玉婵没有规矩,一时对窦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窦氏恭顺地给丈夫、儿子添了茶水,才说起一件好事:“大姐儿叫人送了亲手做的冬衣回来,你们父子俩一人一件。她还估摸着长宁要春闱了,给他做了件护膝。叮嘱长宁要好生考试。”这话是告诉丈夫,自己还是养过很出众的女儿的。
赵承义的脸色终于松了些:“大姐儿是个懂事的。三姐儿那边怎样了,许清怀那物无能,别亏待了姐儿? ”
许清怀就是赵长宁的三姐夫,败光了祖产后一大家子的人都要吃饭,越吃越穷。
窦氏就答:“大姐儿出的主意,让三姐儿捏着她手里那四百亩田产不放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动,也不能让亲家母拿去。那四百亩田产今年收成好,过年应该是没问题的。不过说是二姐儿那里不太好,二姑爷总是想着纳妾,不把她放在眼里。”
赵承义就叹气,二女儿生不出儿子,被夫家看不起是正常的。
“二姐儿在家里当闺女的时候,咱们都是娇宠着,现在可吃了苦头了。”赵承义道,“却也怪我,要我是二弟那样的官,家业又兴旺,保不齐徐永昌那东西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也不敢不看着我们二姐儿了。现在咱们这个样子,他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的。”
赵长宁听他这话不好,安慰父亲:“您可别提这话,没有你哪来的我和几个姐姐。”
赵承义就欣慰地道:“你是个懂事的,只能盼着你哪天能高中当官,好给你的几个姐姐撑腰了。”


第5章
说了会儿话,赵长宁就觉得又困又累,有点撑不住了,她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上学。窦氏见赵长宁一脸倦色,心疼道:“我儿,你今天便先睡下吧。娘记得妹妹的事,明日早些叫你就是了。”
赵长宁今天真是累了,便没有推辞。由贴身的顾嬷嬷服侍着去了东厢房歇息。
赵承义也歇在了窦氏这里。
找赵玉婵的人倒是一会儿就回来了,她还跑得不远,仍然抽泣地哭着,不要别人碰她:“你们找婉姐儿当闺女吧,别要我了!”
窦氏气得很:“你和你哥哥顶什么嘴,他每日这么辛苦,你又懂得么?”
赵玉婵委屈地道:“哥哥有什么辛苦的,不就是读书吗。再者媛姐儿的哥哥就从来不说她半句,哥哥凭什么说我。”
窦氏也觉得女儿哭得可怜,叫女儿坐下来,给她洗了把脸,“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生气你两天就好了。这两天你就乖巧一点,莫要惹他生气。娘什么都依你的。”
赵玉婵被母亲搂在怀里安慰了一会儿才好,拉着母亲的胳膊说:“那我要两枚金蝉子。媛姐儿有一盒的金蝉子呢!”
“金蝉子…”窦氏有些犹豫,“你哥哥明年春闱,怕是要好花一笔银子的。”
“媛姐儿有一盒的。”赵玉婵不高兴了,“我跟媛姐儿都是嫡出,但她平日吃的穿的,样样都比我。我要个金蝉子都没有么?”
窦氏也没办法,她还要补贴二女儿、三女儿,长宁这里花销不小,但都是要花钱的,家中庶女也有五六个,大小都是赵家的女儿,每个月就是月例都要给出去几百两银子。但她对女儿有求必应,只能点头,“好好,金蝉子。娘给你打一对就是了。”搂了女儿一会儿,叫春绣夏绣两个带她下去睡觉,“轻着点,莫吵着大少爷。”
两个丫头带着赵玉婵下去了,窦氏才坐下来歇一口气:“姐儿不省心,竟然对长宁说那等诛心的话。宁哥儿为了咱们…”窦氏说到一半,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茫然地叹了口气。
宋嬷嬷安抚她:“等咱们哥儿中了进士,您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这中进士谈何容易,大老爷是考了三次才得了个同进士回来。宁哥儿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若能考上了,我何必这么算计着过日子,可惜老爷那清水衙门没油水,靠那点薪酬过日子怎么能不紧巴巴的。”窦氏叹气。“对了,你方才说你看到小丫头怎么了?”
宋嬷嬷凑过来对窦氏耳语,把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太太,此事决不能轻饶,否则以后丫头们都有学有样地勾引少爷,咱们长房不就是乱套了么?她们要是怀着当姨娘的心思,迟早要出事的。奴婢以前看都罢了,如今宁哥儿都要考会试了,更由不得这帮浪蹄子兴风作浪!扰乱了大少爷考试的心思。”
窦氏没有主心骨,却也不是傻,听到这里果然气愤,“这没皮没脸的小贱人,竟然敢勾引我儿!”她才靠在秋香色金线蟒堆枕上,沉下脸道:“去把香芝给我拉上来。”
还在下人房休息的香芝,也就是刚才给赵长宁抹药膏的那个,被几个丫头给拉了上来。
她跪在窦氏面前,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茫然地请了安说:“不知大太太找奴婢有何事…”
窦氏示意了身边的宋嬷嬷一眼,宋嬷嬷冷着一张脸,走上去就扬手给了香芝一巴掌。
她立刻被打得扑到地上,白嫩的脸立刻高高肿起来,嘴里腥甜,耳边嗡的一声响起来。宋嬷嬷扯起她,就又给了一巴掌:“小贱蹄子,你多臊的一张脸!敢来勾引大少爷了!”
香芝才知道是为什么,她浑身发抖,话都说不清楚:“太太…我没有,没有勾引…”
宋嬷嬷又一把扯开她的衣襟,把那肚兜儿露出来:“你这臊货!穿这东西不是勾引大少爷是什么,好不要脸的蹄子!”又是几巴掌劈头盖脸的打下去,香芝不过是个弱女子,头发散了,哭得泣不成声,早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
窦氏看着香芝被打,却也没同情,敢败坏她的儿就别怪她不客气,喝了口茶道:“把那些奴婢全给我叫过来,好生看看,勾引少爷是个什么下场。”
她院子里的丫头都被叫了过来。
香芝发髻凌乱,衣裳也被扯破了。被几个婆子打得脸都废了。
她断断续续地呜咽着:“奴婢…没有,只是看到少爷擦药,想着…想着别让少爷动手…”
宋嬷嬷冷笑道:“屋里头的大丫头、管事婆子都死了么,要你个伺候茶房的贱婢来动手?你是什么身份,少爷是你能伺候的么?”
又有两个仆妇上前,揪着她的头发又重重地打下去。打得她是有进气儿没出气儿,只剩半条命。
见打得差不多了,窦氏才一扫众位丫头,开口说话:“这屋里头的,你们一个二个的都给我好好掂量着。谁要是再敢做勾引之事,我定将她活生生打死,扔到乱坟堆里叫野狗啃尸,都给我听到了吗?”
众丫头见平日和善的太太说话这般冷酷,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听到说话,才忙跪地应是。窦氏觉得震慑作用也达到了,才准他们回去睡觉。香芝也没被打死,只是一副门板给抬出了赵家。
赵长宁睡得一向浅,她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身边守着她睡觉的老嬷嬷就立刻点着了烛火。“哥儿,您睡吧,太太这是收拾下人呢。”
赵长宁知道是那丫头被打了,她有一瞬间的茫然。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习惯了,但其实是没有的。她靠在老嬷嬷的膝头,轻轻地闭上眼睛:“嬷嬷,其实我刚才…是有意放她一马的。”
“哥儿宅心仁厚。”老嬷嬷抚摸着她的长发,看到她如玉秀美的侧脸,心里充满了怜惜,“哥儿今天累了,好生歇息吧。”
“祖父叫我罚跪,长淮见我站不起来,却拉都不拉我一把。”赵长宁闭着眼静静地说,“玉婵又这般不懂事,叫娘给宠坏了。我觉得有点累,她只当我是顶天立地的哥哥,该承担责任的…”
这番话说得老嬷嬷心里一酸,“当年太太连生三女,您舅家又出了事情。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把您当成男孩养,否则在这赵家,没有个男孩,太太和几个姐儿更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您看看您二姐,就因为没给二姑爷生个儿子,现在在姑爷家头都抬不起来。”
“我知道。”赵长宁轻轻地说。
窦氏为什么把她当男孩养这事,她还是清楚的。
当年窦氏家族式微,接连生了几个女儿,在家中抬不起头。尚还在世的赵老太太对窦氏脸色也不好看,正如如今她二姐的处境。
那是窦氏唯一一次有了主心骨,胆大包天瞒天过海。生下赵长宁那段时间,赵老太太又得了急病卧床几年不好,这样一来窦氏竟然得以隐瞒,成功地将长宁养大了,稳住了自己的地位。赵长宁长得像其父,清丽秀致一点不女气,竟也辨不出来。
“当年您刚生下来,因为是头孙,老太太还欢喜得很呢。”顾老嬷嬷露出怀念的笑容,“她是最宠你的,给你打好大的金项圈,几个姐儿看着都羡慕得很。可惜人去得早,否则不知道有多疼爱您的。”
顾嬷嬷时常说起这位赵老太太的事,赵长宁心里有个模糊的概念。有这么个人,头先很宠爱她,不过是不在了而已。
“嬷嬷,我这次考乡试挂在末尾,我是故意的。”赵长宁笑了笑说,“三弟考了个经魁,二弟也名列前茅。但我却故意落在后面。我虽然是嫡长孙,祖父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的。但这家里三弟是二叔的儿子,二弟是祖父亲手养大的,最得祖父心疼。所以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太出风头…”
“长孙聪明通透,但等到考进士的时候,就不必遮掩了。”顾老嬷嬷凝视着她说,“老小的还希望看着长孙骑马游街,身带绒花。荣归赵府,叫那些人好好看看的,给咱们长房也添添光。”
赵长宁才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那丫头的哭声还是隐约听得到。赵长宁用了七年才学会怎么在这里好好生存,伪装忍耐,寒窗苦读。她的毅力忍耐力非常人可比,现在想想还要感谢自己的前世,当然最要感谢的,可能是她生存的紧迫感。
她要是不努力读书,还不知道长房日后会怎么样。她要是不当这嫡长孙,也许就跟其他几个姐姐一样嫁人了,对丈夫要言听计从,给丈夫纳妾养孩子,丈夫没出息,就连娘家都会受到连累。
一想到这些她就浑身发冷。幸好,她是嫡长孙,她还可以读书。所以她一定要做官。


第6章
第二天早上天麻麻亮,鸡叫刚过,赵长宁就起床了。
昨天受了寒,今天起来就有点头重脚轻,她穿了件厚些的长袄,顾老嬷嬷非要她围一个兔毛卧儿,赵长宁觉得太女气了,但老人家只管暖不暖和,不管女气不女气,照样给她缠在了脖子上。
在这种问题上,顾老嬷嬷是不会让步的。
赵长宁只能低下头叫嬷嬷给她缠在脖上,然后去了窦氏那里吃早膳。
赶着去衙门的赵承义已经出门了,这年代当官也不容易。
赵长宁吃了碗羊汤面,放了两粒青蒜,一叠切得细细的,用香油和细盐拌的瓜丝。这些都是她惯常爱吃的,她吃完后赵长宁才对窦氏说:“母亲再睡会儿吧。儿子就先走了。”
窦氏把提篮给了旁边的书童,殷切地送儿子出门:“晚上娘给你炖只鸽子,记得早些回来。”
赵长宁点头应了母亲,带着书童四安出了门。
她走到门口,却看到有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站在门外,看到她出来,怯生生地喊了声长兄。
她身后跟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屈身喊大少爷。
赵长宁问她:“茵姐儿,你这么早来请安?”这是她的庶妹玉茵,生母是个丫头,生下她就死了。她在窦氏这里养大的,因为是庶出,父亲也不重视,可怜兮兮的没人照看。
小萝莉只到她的腰高,被揉了一下头发,脸蛋立刻泛红,扭着衣袖不敢说话。
赵长宁走出几步,只听到后面响起小孩的脚步声,茵姐儿迈着小短腿追了上来,拉住了她的衣袖:“哥哥!”
赵长宁回头看她,她对小孩子很有耐心:“茵姐儿要做什么?”
茵姐儿却立刻缩回手,小声地说:“我好久没有看到哥哥了。”在窦氏这里,窦氏对庶女也没多大的耐心照顾,赵玉婵又常和她们这些庶女过不起。只有赵长宁会对她和善的微笑,她长这么大,没有人照顾她,稍微遇到个对她好的,便巴巴的如小狗一般跟上去。
“哥哥要去书房了。”赵长宁又半蹲下身,见她想抱抱自己又不敢,摸了摸她的头,“过两天再来看你,好吗?”
茵姐儿小小年纪,竟就长得精致极了,眼瞳大而幽幽,如瓷娃娃一样雪白。
她才笑了说:“好,我等哥哥过来。”她说完在衣袖里掏啊掏,拿出个蓝底绣粉樱的香囊给赵长宁,“是腊梅香的香囊。”
长宁见她看着自己,只得把香囊挂腰上,轻声叮嘱她:“茵姐儿,在人前的时候要叫我长兄,姐儿记住了吗?”
她不是嫡出,如果让别人听到茵姐儿叫她哥哥,她会有麻烦的。
“茵姐儿听话的。”茵姐儿点了点头,直到看到赵长宁高挑的身影不见了,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头。
她心里开始期盼起来,哥哥说过几日回来看她。虽然哥哥总是记不住,她只能每天早点来请安,希望能碰到他。
赵长宁心里想着族学的事,自然没把这个小豆丁记在心上。
她先去了正房给赵老太爷请安,却见赵老太爷屋里已经点了蜡烛,赵长淮、赵长松二人立在旁侧。对面有个做老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还有个穿蓝绸右衽长袍,腰间挂了块美玉,鬓若刀裁,清朗俊秀的青年男子。这两个人赵长宁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杜世侄愿意来咱们族学一起进学,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赵老太爷笑得非常慈祥,“我家子弟顽劣没学问,可没得让杜世侄见笑了。说来,杜世侄如何认得我这孙儿长淮的?”
那青年就一拱手道:“老太爷这话实在是谦虚了,你家族学光是今年,便一并出了三个举人,我父亲对你们族学大为赞赏,叮嘱我过来好生读书,明年同大家一起下场。我认得子为,还是上次在举场见了之后便一见如故了。”
子为就是赵长淮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