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祈邙一役,西楚落,东淩起。从西楚铁血将军姑苏城死的那天起,西楚人没有一天不想灭我东淩,如今,他们可能已经蓄势待发了。”
东方烨看着梅迦逽,微不可闻的叹息一记,“迦逽啊~你听闻西楚送马来,思虑得如此深透,而朕的太子,却只知道从中挑马享乐。”
梅迦逽暗道,看来皇上知道恪骑马去九龙寺了,而且,果真有人参他了。
正文 惊鸿,是我一生的华赏;闲云,是你一世的淡泊 7
“皇上。”梅迦逽态度恭谨道,“臣以为,太子殿下择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噢?”
“太子虽偶尔顽淖(chuò),却不失为一个无量之才,皇上应当相信您当初立储的眼光。西楚敬献的这五百匹良骑,微臣以为,倒不如顺着太子殿下开的这个先例,将马分散奖励给那些王公贵臣们。”
东方烨凝了眸光,视线落到马场远处栽种的杨树上,“说说看。”
“从刚才马群横过的蹄声里,臣肯定,五百匹西楚马定然接受过训练。此马,即便比我朝的好,也断不可用到战场上,若两方交战,难保马群不会听从西楚驯马师的号令,陷我轻骑兵于不利的境地。若分奖了,尚可诈那西楚使者一把,让他误以为,这样的良驹我朝亦不稀罕,只能供各府乐乐。”
东方烨蹙眉,思索了片刻,“如此一来,我们外强中干。”
“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诈,只是第一步。”
收回目线,东方烨转头望着梅迦逽,“讲第二步。”
“依马而论,臣实言,占据大片游牧之地的西楚,其马,膘肥体壮,不易病,耐力好,南晋,北齐两国也难出他们那样的马种。我们可暗地从西楚敬献的五百匹马中挑出两百匹与我朝两百匹母马配对,生下的小公马从小严加训练,相信,体格定是不差。”
“两百匹够吗?”
“不够。”梅迦逽接着道,“皇上还需叫人假扮成马贩,从西楚购买一批两月大的特等幼马,各种训练,我们自己来。”
东方烨反背着手,慢慢踱步,“一大批幼马可是不小的动静啊。”
“皇上,分散购入。”梅迦逽建议,“只是,这买家,不能是朝中要员。如我们派人盯梢着西楚大官同理,我朝达贵的一举一动,必定也在西楚细作的眼中。”
“嗯。”东方烨点头,“朕,密旨十个七品外官来做这件事,若有泄密者,杀无赦。”
“如此甚好。料西楚怎么都想不到,皇上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小小七品外官来做。”

东淩皇后寝宫,凤鸾宫。
“儿臣参见母后。”
正在园子里赏花的韩莲姿态端雅的缓缓转身,发顶的凤冠熠熠夺目,璀璨耀眼,妆容柔中带威,让人不敢漠怠。
见到东方恪,韩莲轻声屏退左右,“都下去吧。”
“是,皇后娘娘。”
侍人退下,东方恪嬉皮笑脸的走到韩莲身边,“母后,你这么急召儿臣回宫,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
韩莲伸手戳了一下东方恪的额头,“你啊,没正行。你是不是从西楚五百匹马中挑了最好的出宫去九龙寺找梅将军了?”
东方恪嘀咕,“哪个在母后面前如此多嘴。”
韩莲拉着东方恪坐到园中石凳上,“若是只在我面前说说,倒也无妨,可你姐姐是跑去你父皇那参了你一本呀。”
“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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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屡次在东方烨面前参自己的亲姐姐,东淩长公主东方葶(ting),东方恪颇有不满。
“皇姐她到底想干嘛?”
在这尔虞我诈、波谲(jué)云诡(gui)的皇宫里,同胞亲姐不帮衬着他这个太子皇弟,反而三番五次的参劾他,到底为的哪般?
“恪儿啊,葶儿的心思,你是真不知?”
东方恪鼻端不屑的哼了声,“哼,东淩可没女帝先例。”
“之前没有,不代表之后不可以有。”
“母后?”东方恪适才认真的看着韩莲,“您的意思是......”
“你皇姐博览古今贤书、又心怀百姓社稷,心思度量在大臣中皆有口碑。而今,她年华二四,你父皇却允她不嫁。”韩莲轻凝眉心,“圣心,难测啊。”
“母后,我乃父皇亲立太子,皇姐想当女皇,没那么容易。”
“恪儿,六年前,朝中无一人敢担西战指挥大将军,你父皇仅听你和迦逽在御花园池边的对话便问她,‘迦逽,让你当大将军迎战西楚大军,敢不敢?’”韩莲目光深深,“你可还记得迦逽当时如何回你父皇的?”
“她说,皇上敢用天下来赌,她且一命,又有何惧。”
韩莲眼底不无佩服道,“是啊。一个小小的十四岁娃娃,她得有何等的谋略才敢应下东淩的苍生。而你的父皇,又有何等的胆量才敢将赌局全部压在她的身上。”
“迦逽胜了,父皇赢了。”
“是吗?”
韩莲别含深意的笑了,“可母后觉得,迦逽输了。”
六年前那个让她扬名天下的战役,输掉的,也许是她再得不到的东西。
“母后,儿臣不懂。”
“不懂不要紧。你只需知道,东淩从未有女子官拜辅国大将军临朝参政,可梅迦逽做到了,那么女帝呢?”
“母后,我懂了。”
韩莲轻轻笑了,“如此便好。”
“恪儿啊,你也二十有二,该立太子妃了。大臣中,可有中意哪家的小姐?”
东方恪脸上浮出一抹灿笑,“有是有那么一个。”
“噢?说说。”
“梅宰相府的四小姐。”
韩莲略一思量,那不就是梅迦逽吗!
“母后,我喜欢迦逽!我希望她成为我的太子妃!”东方恪越说越来劲,“有她在我身边,谁想抢我的帝位都没可能。”
“迦逽的眼睛......”
“那有什么,说不定不日就复明了,即便不好,我也喜欢她。”
韩莲脸色悦然不少,“好,母后和你父皇说说,让他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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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国大将军府,府心正屋。
暮日渐斜空,暖春随风潜,几支翠叶帘外动,一醉倩影卧床筵。
门外,涅槃对着凤凰轻声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去下如厕。”
“嗯。”
屋内,外间侍立的两名婢女尚来不及反应,随着一道带有清香刮入的劲风绵软倒地。
窗下,一袭月白华裳的身姿挺拔修长,衣袂飘拂,腰间丝绦素净,隐隐可见精工绢绣纹理,容颜藏在银月色的面具下,瞧不清确,只那杏目的眼角上扬的堪绝,惑魅难言。
目光将耳室轻扫一遍,白影朝八折牡丹屏风走去,动止间,姿态从容优雅。
绕过屏风,两页白色曳地纱帘阻了视线,广袖轻扇,纱帘从中拉开,白色身影穿帘而过,静立于梅迦逽的床边。
似是感觉有目光凝定在自己身上,梅迦逽眉心微动,欲待睁眼,忽而,床边之人迅速出手,点了她的昏睡穴。
几缕晚春的风吹动纱帘,室内仿若能闻到一缕淡淡的竹香。
盖在梅迦逽身上的锦被被轻轻掀开,修长的手指将她白色中衣的系带拉开,当白缎绣紫竹的肚兜呈现眼底时,线型极为好看的手掌顿了片许,两手钻至肌肤细滑的后背,解开肚兜的系结。
微微掌风从袖内卷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出现在宽厚的手心,渐而慢慢由凝聚在掌心的内力融化,纯晶而不含丁点杂质,散发出宁神的缕缕药香。
魅目阖上,左手掀开梅迦逽的贴身肚兜,融着药丸的手掌覆在她心房的位置,利用内力将药水一点点迫入她的体内......
门外,涅槃回来。
“没什么问题吧?”
凤凰看了她一眼,“嗯。”
“我进去看看。”
“不用。”
涅槃的手已经放到了门上,凤凰再度出声,“小姐每次从琼清池泡完都需休息,你何故弄出动静打扰她。”
“我是担心。”
“宛红,子袖,皆有功夫,若有事,哑了不成?”
涅槃侧目看着凤凰,诧异着。
“怎么了?”
“你居然也能说超三个字的长句。”
凤凰冷着脸,道,“小姐累。”
“啧!你看,又恢复了。行,我不进去就是了。”涅槃的手从门上放下,站到起初的位置,嘀咕着,“怎么每次泡完就要睡觉呢?池水又不是催眠药。”
床边。
药水都输送进梅迦逽的身体,原本冰凉的手掌因为她的体温变得温热,离开时,清晰的感觉到有一点异样滑过掌心,闭阖的长睫轻微的颤了下,左手翻覆好肚兜。
望着梅迦逽沉睡的容颜,思虑后,白色身影稍稍倾俯,将她抱贴于胸,扶着螓首靠在他的肩头,帮她系好肚兜,理好衣被,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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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长斜。
正于软榻而眠的梅迦逽听得帘外一些细碎的交谈声,未睁眼,轻声道,“凤凰,何事?”
“小姐,长公主来了,在正厅等着见你。”
梅迦逽缓缓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来人。更衣。”
手臂平展,婢女为梅迦逽作最后的整理。
“嗯?”一个婢女发出低微的疑声。
“子袖,怎么了?”
“小姐,你床上,有片竹叶。”
梅迦逽丽眉浅挑,竹叶?摊开葱心手掌,一片紫竹叶轻落其上,凝思了片刻,嘴角微扬,将叶子放进云袖。
“走吧。”

未到正厅,梅迦逽几人刚现身东厢与正厅间的花园,东方葶似是带了歉意的声音便传来。
“迦逽。”
梅迦逽立身行礼,“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让殿下久等,臣,惶恐。”
“呵~”
东方葶轻笑,拉着梅迦逽朝园中的八角亭里走去,“迦逽,你我情若姐妹,何需拘礼。倒是我该不安,扰你休息了吧。”
梅迦逽随然一笑,顺着东方葶的话就溜了下去,“每次从琼清池下来都困乏的厉害,想是药效在作用。”
涅槃扶着梅迦逽坐下,与凤凰一起站到了亭口两侧,猜测着,这长公主怎么突然到府上来了?
“噢~”东方葶了悟道,“今儿是你上山治疗眼疾的日子,你看我,经你提醒才想起。”
“迦逽,可别怪姐姐责备了你,既是泡琼清池的日子,下山后就不该到处乱跑,该休息时就好好在府里养着,窜地儿多了,影响了药力,眼睛怎会好。”
“殿下教训的是,迦逽定然谨记于心。”
东方葶笑道,“你心里别怨姐姐话重,若非是你,本宫可不得操这份心。”
“迦逽明白。”
“明白就好。”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东方葶起身走到角亭扶栏边,看着亭外四周的建筑,“迦逽,我记得,你这将军府,是父皇命礼部设计扩建并由他亲自题字赐匾的吧。”
“皇上厚爱,臣,受之有愧。”
“长桥卧波,复道行空,高低冥迷,春光融融。”东方葶笑,“这将军府,可一点不比我那些个妹妹们的公主府差。”
闻言,梅迦逽立忙起身弯身施礼,“殿下言重了。列位公主是金枝玉叶,微臣不过一介平民,怎可与之相比。”
“呵~迦逽,你不必自谦。满朝趣武大臣,乃至东淩的百姓,无人不知父皇对你的器重,你于我东淩天下的重要性,便是所有的公主都加起来,都不及你十分之一。”
“长公主殿下!”
梅迦逽的腰,弯得更下了。
东方葶走到梅迦逽的身前,将她扶直,“迦逽,本宫,如父皇一般看重你!”
“谢殿下错爱。”
栏外池塘潋滟碧波中,一条游的自在的锦鲤忽然跃出水面,鱼身在空中摆了几道弧线,啪的一声,落水溅花。
东方葶视线从水中锦鲤上收回,“梅将军,本宫有句话,不知你认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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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葶视线从水中锦鲤上收回,“梅将军,本宫有句话,不知你认不认同。”
“殿下请讲。”
“锦鲤终是锦鲤。”
梅迦逽嘴角微噙着一丝笑,“当然。”
听到梅迦逽的回答,东方葶神情悦然不少,笑道,“我看你这池子里的锦鲤养了不少年了吧,这些个不长进的东西有什么好,赶明儿我让人给你送些稀奇的来。”
“谢公主抬爱。只是,微臣什么都看不见,珍品送我,倒真是应了那个词,暴殄天物。”
“不许推辞。咱们姐妹间还客气什么。”说着,东方葶故意沉着声道,“莫非,你觉得姐姐我送的东西还不如你池里的锦鲤?”
“公主送的自然珍贵。”
东方葶满意的笑起,“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叨扰你了,好生休息。”
“微臣恭送殿下。”
凤凰送东方葶出府,待人走远,涅槃从八角亭外走进来,跳着坐上亭边的扶栏,晃荡着腿,看着对面同样坐在扶栏上支起一条腿背靠着榔柱一脸悠闲漫漫的梅迦逽。
“我说,看你刚才的动作,真不信你失明。”
梅迦逽莞尔,“这是咱们的家,我还能不熟悉?”
涅槃将一只脚垮过栏杆,骑在扶栏上,秀丽的瓜子脸上笑容明媚,没了旁人在,她和梅迦逽之间愈发随意起来,乌溜溜的晶葡眼看着夕阳斜映中的女子,雪肌玉官,容冠天下,环佩上的五色璎珞衬着逶地的青丝,更显她的绝丽。
“怎么不说话了?”
“如此一个绝色美人在眼前,见之,忘语。”
梅迦逽轻盈婉笑,“讨打是不是。”
“迦逽,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多美。”
“芳华易逝,何须在意。”
涅槃心有疼惜的看着梅迦逽,道,“就算容颜不值得在乎,那眼睛呢?”
“慢慢来吧。”
“四年了。”涅槃不耐道,“我真不明白你,琼清池疗效跟没有似的,你还只坚持用它治疗,若是你肯尝试其他法子,说不定早好了。哎~”
涅槃跳下扶栏,凑到梅迦逽的身边,“你真喜欢东方闲?”
梅迦逽脸颊微红,嗔怪道,“你这嘴儿越发没门了。”
“甭管有门没门,你可别看上他。”
“怎么了?”
“他,不靠谱儿。”
梅迦逽轻笑,“闲王爷不过兑你几句,还记仇呢。”
涅槃伸手戳了下梅迦逽的额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战场上排兵布阵你倒是机灵,怎么搁这会就糊涂了呢,一个无权无势体弱多病的落魄王爷,一边是权可倾天的太子,你说哪个好?别说你不知道太子恪喜欢你。”
“涅槃,你知道,长公主为什么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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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你知道,长公主为什么来么?”)
涅槃扫了眼前厅到花园的入口,见凤凰走来,纳闷道,“我正准备问你呢,长公主极少到我们府上,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听到凤凰的脚步声走近,梅迦逽略带笑意的说道,“凤凰,告诉涅槃长公主为什么来我们家。”
“来问责。”
“问责?责谁啊?”涅槃脑子素来直,没明白。
“小姐。”
涅槃皱眉,手臂一挥,“莫名其妙。”
凤凰走到梅迦逽的身边,“小姐,当心。”
“呵呵,凤凰,你说的这么高深,涅槃她不懂啦。”
听得梅迦逽这么一说,涅槃不高兴了,眼波斜觑着,“谁说我不懂了,凤凰她不就是让你坐稳点,别掉池里去么。”
“呵~”
连常贯不爱笑的凤凰都勾起了嘴角。
涅槃眼珠儿滑了半个圈,“当心...公主?”
“还有救。”
没笨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梅迦逽的神情越发悠闲,说道,“凤凰,你说她有救,你救救她。”
“她?”涅槃哼气,“说话没句超过三个字,等她说完,我绝对傻了。”
“你,聪明过?”
“没聪明过也不想更傻。”
说着,涅槃跳上起初坐的扶栏,看着梅迦逽,“无事不登三宝殿,长公主应该有什么事找你吧。”
“嗯。”
“那她不说事,唠叨几句废话就走了?”
“她说了呀。”
“讲了?”涅槃看着凤凰,不懂。
黑色劲装的凤凰抱剑于胸,望着涅槃无奈的摇头,“长公主怪小姐在皇上面前维护了太子挑马享乐一事,并暗示,跟着她,她会待小姐如‘姐妹’,共享繁华。若是反她,便是‘君臣’,休怪她日后无情。”
“噢~懂了,难怪长公主一会‘姐姐我妹妹你’,一会儿‘本宫’。她说要送东西来,贿赂?”
“小姐若接了,便是跟她。若拒了......”
涅槃皱眉,“太子恪是她亲弟弟,迦逽维护他,她不高兴反还生气?将来太子登基,不怕他记恨?再说了,她又不是皇子,拉拢迦逽干嘛?除非她想当女......”
凤凰瞪了一眼涅槃,口没遮拦的丫头。
涅槃噤口,看着梅迦逽,挪近点,低声问她,“长公主是不是烧坏脑子了,找你这个太子妃帮她拉下太子。”
“涅槃,别瞎说。”
“你指哪部分?”
长公主来对了?还是否认是太子妃?
“两个,都错。”
“得了吧,太子迟早会娶你进宫。至于长公主嘛......”
“凤凰。”梅迦逽轻唤,“去请一个人来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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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走后,涅槃看了梅迦逽许久,直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
“想问什么就问吧。”
“如果你喜欢和尚王爷,为什么要帮太子恪?”
“涅槃,贞康十四年,你死而复生,真一点都记不起曾经的事?”
“不记得。”
梅迦逽神色若怜,“当年凯旋回朝的路上,若非为了救我,你也不至于被人射伤。涅槃,我欠你一条命。”
“班师凯旋的途中若让指挥大将军遇难,那定是东淩战史上最惨烈的败绩,死谁都不能死你。”
“人人皆是爹娘辛苦生养大的,生命没有贵贱之分。”
“但若没你,这六年,东淩会死伤无数。”

梅迦逽微微笑了笑,“西楚人人都想灭我。”
“敌国嘛。”涅槃不以为然,
“别怕,有我和凤凰在你身边,西楚派来的刺客,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你记得六年里你们杀了几个么?”
“死毙十八个,生擒三个,逃了两个。”
梅迦逽也不在意,面若无事的笑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我说梅大将军,平均三月来一个要你命的人,我能记得不清楚?看看你,像个没事人一样,不怕死?”
“不知道,没想过。”
涅槃万般不理解的问道,“迦逽,为什么离开战场的你对任何事都这样不在乎?不要名不要利,不管生不管死。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样超脱尘世浮华的你,该去当尼姑。”
“涅槃,如果你还有再生前的记忆,就该知道,十四岁前的我,不是现在这样。那时的我,想抓住身边任何一件好东西,想爹爹更得圣宠;想姐姐哥哥妹妹生活的更好;想恪变成最优秀的太子;想东淩从弱变强,不再受旁国的欺负;想自己可以成为知书达礼的端庄女子,甚至还会想......将来自己要母仪天下。”
“那为何现在......”
“贞康十四年冬,祈邙一役,东淩以弱胜强,那个被大雪覆盖的浩广平原上,我看着西楚五十万大军在火中化为灰烬,人人都只听到胜利的号角,我却只看见......茫茫白骨,哀声长泣。”

梅迦逽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涅槃也默然不语。
“涅槃,如果我们连生命都无法握在自己的掌心,在乎旁的,又有何意义?”
“迦逽?”
“每一个沾染上战争的人,都不会知晓人生终止在哪一役。”

涅槃突然豪气一语,“可因为有我们,东淩的百姓才会安康。”
突然,一个笑意盈盈的男声传来,带着让涅槃皱鼻的胭粉气。
“是啊是啊,所以,你上阵杀敌的时候,千万别手软,记得忘死里刺敌人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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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一双灿晶晶的眼睛瞪着一身粉色锦缎丽服扭着腰肢朝八角亭内摆来的男人,口气不爽道,“若是东淩的百姓都像你这样,打死我都不上战场。”
“哎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