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她多半都是分给了云溪来吃。
紫衣忙答应了下来,奶娘在一旁看着她,忽然低首试了一下眼角要流出来的泪。
小姐,真的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夫人了。
“奶娘,这些年也让您为我操碎了心,母亲的病重,又一直不见好转,等过了这个年,您亲自跑一趟,去我外祖母那里,请个靠得住的郎中,为母亲好好看一看。”
“好,好…”奶娘连声答应,她明白小姐的意思,外祖母那里,她信得过。
与此同时,顾云溪在房间里跺了几次脚了。
她一身浅色罗裙,着了一件紫罗色彩绘芙蓉长裙,一双似灵珠的眸子含着怒意,都等了这么久了,顾今笙还没有来找她道谦,以往她若是朝她说了什么重话,过不多久还是会来和她说句软话的,她若是再掉几滴眼泪,她便会道谦。
这么多年来,屡试不爽。
她的母亲周菁周氏便在一旁笑她说:“你走来走去的累不累,就坐下来歇一会吧。”
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云溪到底是依着母亲坐在了她身边的美人榻上说:“姨娘,你说这顾今笙是不是有病,她居然用那样的语气对我说话,我非得三天不搭理她。”想起来就气,当着那么多奴婢的面说她,她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就算是候爷最宠爱的妾室,她生的孩子依旧得叫她一声姨娘,称别的女人一声母亲,妾室和正室之间有着差别可不只是一这点点,若是生不出孩子来,有些妾室的地位在府里,还不如一个大丫环。
周姨娘便笑着说:“她大小姐脾气,还不是想到什么便是什么,与她生气犯不着。”
“就因为她是嫡女,所以想什么时候发脾气便可以随着性子冲我来了吗?在她面前我就得假装懦弱,处处迁就于她吗?如果你被扶正,我用得着看她的脸色吗?天天这样子巴着她,我还有什么尊严。”
“你小声点。”周姨娘轻责她一句,虽然这屋里屋外都是她的人,但女儿这么大声说这事,总归是不合适,可事实上,女儿的话,也戳到了她的心窝。
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做正室呢。
周姨娘微微敛了眉眼,她虽然已经三十岁了,而且生了两个孩子,但贵在保养得好,瞧起来也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子般,身上自有一股年轻女子没有的妩媚、玲珑。
往那美人榻上侧身半卧着,身着一袭红色繁花抹胸,外面罩了件锦衣长袍,胸前若雪的肌肤透亮,姿态甚是撩人,她慢慢的说:“想收拾她一个小丫头还不容易,马上过了年不就是上灯节了,到时候你们都可以外出观灯,把她一块叫上…”她低言和女儿说了几句,云溪眼神发亮,果然是个好计策。
第4章 赏赐
下午的时候今笙撑不住疲惫,虽然强撑着不睡,可靠在美人榻上的时候还是睡着了,醒来之后天色已黑,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炮竹声。
从美人榻上起身,就见袭人轻了脚步进来,乍见她醒来了,便忙过来说:“小姐,您醒了,一会要吃年夜饭了。”
“去母亲那
里吃吧,通知那边多准备些饭,把燕京哥哥也一块叫上。”
袭人微有惊讶,小姐的年夜饭向来是与云溪小姐一块吃的,她已经许多年不陪夫人过年了,夫人病重,说不几句话便咳了起来,又常年躺在床上,她哪里守得住。
惊讶过后,但见小姐脸色毫无反常,便忙应了下来,转身去吩咐侍候在外面的奴婢去办这事。
今笙站了一会,有片刻的失神。
她竟然还在这儿,并没有因为睡着了魂魄就离开了这个身体。
是不是说,以后她都会借着自己这个身体活下去?
有些事情她也想不通,但若是能这样活着也好,她便可以在母亲面前尽孝,弥补对她的亏欠。
站了一会,她唤了紫衣进来,和她说:“来给我梳个精神点的发,一会去母亲那边吃年夜饭。”
紫衣心灵手巧,尤其梳发这种事情上,她可以一百天不变样的为她绾出好看的发型。
紫衣年纪长她一些,算起来现在应该有十八岁了,她和袭人原是亲姐妹,袭人又小她一岁,姐妹相貌都好,性格相反。紫衣好静一些,袭人好动一些,姐妹俩家道中落,卖身为奴,几年前被母亲买了下来,陪伴她读书,玩耍。
这么多年来,她们姐们俩的确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就像姐姐一样。
当年云溪为后之后,便派了人来带她入宫,她自然是不会去的,袭人紫衣为护她,硬是被某些个奴婢一刀子捅死,临死前,这姐妹俩还死死的抱着那人的胳膊,大声喊着让她快跑,结果她被连捅了数刀,尽管如此,她却是死也不肯放开那个奴婢的胳膊。
最后,她们的胳膊被砍了下来,放才松了手。
紫衣用一根银簪挽住她乌黑的秀发,沉沉的墨发从上而下倾泻在背上,再别上一朵玉兰花,显得清新美丽,她却把那朵玉兰花拿了下来说:“这样便好。”脑袋上简单又不觉得繁锁沉重。
紫衣有点疑惑,说:“小姐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这朵玉兰花吗?这是周姨娘送您的呢。”走到哪都要戴上,好像她们感情有多好似的。
原来是周姨娘送的啊!她都忘记了,便说:“把她赏给明目吧。”明目也是在她屋里侍候的,只是侍候给她端茶倒水洗漱的活。
紫衣应下,便又去给她拿了件红色的大氅系上,瞧着喜庆些。
这会雪还没有停下来,外面风又大,小姐身子娇贵,自是要包裹得严实些。
收拾妥当,今笙便往外走去。
“小姐让赏给你的。”紫衣在来到外面看见侍立的明目时忙把那只玉兰花拿来赛给了她。
明目见状忙收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声谢字,紫衣便跑了出去,跟着小姐一块去了。
明目看着手中的玉兰花,她心里是有点不太开心的,看小姐她们人都走了,轻轻撇了下唇,她知道这是小姐用过的东西,她自然不会嫌弃,她不高兴的是,既然是小姐赏给她的,为什么不是小姐亲自给她,还要经紫衣的手…
都是一个屋里服侍小姐的,这么一弄,好像显得紫衣与小姐更亲近似的,好像她自己矮了紫衣一等。
“真好看,小姐最喜欢的一个头饰,竟然舍得送你了,小姐可真疼你。”和她在一块的霞光围了上来拿过她的玉兰花翻来覆去瞧了瞧,羡慕得不得了,为什么小姐不赏赐她一个呢。
霞光平时也就在屋里收拾收拾,擦下桌椅,帮小姐换下被褥,她们这等在屋里侍候小姐的活,相对来说是最轻松的了,外头侍候的丫头不知道有多眼红。
瞧霞光羡慕的样子,明目心里好受了点,一把夺过自己的玉兰花笑说:“这是小姐赏我的,你要是想要,可以找小姐讨一个去呀,反正她首饰多得是,用也用不完。”
霞光撇了唇,当她傻不成,便说:“就算用不完,那也是主子东西,做奴婢的有什么资格和主子讨赏。”
明目知道她心里泛酸水,得意的哼笑,便往自己脑袋上一别,还故意晃了晃脑袋。
霞光便不与她说话了,再和她斗嘴,就该翻脸了,要是让小姐知道,准得挨骂。
与此同时,顾云溪在屋里也是气得跺了几次脚了。
刚刚她打发奴婢去问一问今笙晚上要如何过,意思是想和她一块吃晚饭,她打发过去的奴婢很快过来回话说,小姐去了夫人那边了,要在那边吃饭,守年夜。
这是以往从未有的事情,自从夫人四年前生病后,今笙便一直跟她一块吃年夜饭,守年夜。她不敢相信和她周姨娘说:“您看看,这笙姐姐怎么摔了一次反倒变傻了,居然跑到她娘那儿去吃年饭守年夜了。”
周姨娘此时正坐在圆木方面前,见女儿气得不行她只觉得好笑,她不在意这事,去就去呗!便和她讲:“这大过年的,你就别气了,由着她吧,一会你父亲就到了。”侧身喊自己的儿子:“来哥儿,一会你父亲就来了,之前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她为国安候生了一双儿女,小的也仅有十岁,起名东来。
“姨娘,记住了,我要恳求父亲陪我守年夜。”这样也便把父亲拴在了他们这儿,虽然父亲向来宠周姨娘,但这毕竟是年三十,免得他临时起了什么意,离开了。
都到了晚上了,风雪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主仆四人踩在雪地里,每走一步都个深深的脚步,极大的风刮在人的脸上,有些生疼。
“小姐,您慢着点。”奶娘紧跟着她,恐怕她摔着了。
她走得极快,倒不是急着去看母亲,而是急着去找她的父亲。
她怕自己去晚了,父亲便被周姨娘请了过去。
每个年,父亲都是陪周姨娘一块过的,倒是母亲那里,常年冷清,父亲已经很多年不往她那里去了,母亲瞧起来年老色衰,男人又都是喜新厌旧的,若不是为了他的名声,还有外祖母家的势力,恐怕他早就抬周姨娘为平妻了。
第5章 都去
据说,国安候府也已有百年的历史了,在百年前国安候府才是真正的家大业大,世代都在保护皇室的安危,也有几位先人成了皇上的老师,成为太傅,深得皇上的信任。但随着一代代过去,到了顾才华这一代,光景大不如从前了。
可仰仗着先人的庇护,国安候府这些年来依旧顺风顺水,吃香的喝辣的。
国安候府并非顾才华的封号,那是祖先留下来的荣誉,也正是因着祖先留下的这份荣誉,顾才华这些年来虽是没有祖先的那等风光佳绩,但继承了祖先的爵位,到底也是一个候爷,渐渐走向败落,现在也只能在内阁里混日子,虽说是有实无权,可听起来好听啊!
到了他长子顾燕京这里,便是得了太子殿下的赏赐,推荐给了皇上,后来又被封了都统,负责皇室的安危,也算得了重任,光耀门户了。
这外面飘着鹅毛大雪,顾今笙忽然跑了过来,顾才华是有些意外的。
他外面披了个斗蓬,下面的侍卫给他撑了把伞,风吹得呼呼作响,刮到脸上都是疼的。
顾今笙已经迎着他小跑过来叫:“爹,爹。”
“真是胡闹,外面下这么大的雪,你跑出来干什么。”何况这天都快黑了,顾才华的语气里有些责备。
顾才华虽然已经四十岁了,但他保养得好啊!瞧起来说他三十都不为过,他面生得英俊,气质上有些儒雅之气。一身的锦服绸缎加在身上,也是贵气非凡。他本就身材高大,此时立在娇小的女儿面前,更显得他高大威猛了。
面对顾才华的责备她立刻撒娇卖乖的挽了父亲的胳膊:“爹,我是来请您过跟我和哥哥一块陪娘吃年饭的,娘身子病重卧床好多年了,她今天冒着寒雪来瞧我,模样瞧起来可怜极了,才想起来我好多年没陪母亲过守年了,爹,我听下人说母亲当年可是有着惊世之貌的,这京城没几个姑娘能比得过母亲的美貌,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看起来怪可怜的,您快跟我去吧,哥哥都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她软声细语的说了一箩筐,话倒也说得合情全理,让他生了些许谦意。顾才华瞧了瞧她,发现她的模样竟越来越像她的母亲,虽然才十四岁,但五官精致,组合在一起更是有着惊世之貌。
平时见她多半是胭脂水粉把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这会仔细一瞧,她倒是没施任何粉黛,但这般的模样却说不出的单纯雅致,再看她衣着得体,落落大方,却气度非凡,不似平日那般总是把自己打扮得花红柳绿,像个花蝴蝶般,一看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侧身,顾才华吩咐跟随的护卫:“去通知周姨娘,不用等我了,让他们自个吃吧。”
他脚下已经不由自主的跟着女儿去了,他的确是好多年没有陪过她了,上次看她一眼,是什么时候都不太记得了,当时好像闹得有几分的不愉快,时间久了,他也渐渐忘记了。
由于风雪太大,顾今笙绕到他另一旁和他讲:“爹,您靠我这边走,我给您挡挡风,免得风吹着您了。”
顾才华心里莫名的一暧,女儿竟这么懂事了?
记忆中这个女儿一直都是胡搅蛮缠,嚣张狂放的,举止异于常人的,常常也是令他头疼不已。来之前还有人和他说,二小姐爬梯上房滑下来了,但幸亏没事,他听了心里一阵气恼,都十四岁的姑娘了,还上窜下跳,这都谁教养出来的,看人家老三多乖巧懂事。
她可是嫡女,他还指望她将来结一门好的亲事…
顾才华想到这事便问她:“听说你今天爬梯摔下来了?”他想再借机教训她一番,让她别要再胡闹。
说得好听是听说,不就是有人专门朝他报告了自己的事情了吗?
顾今笙抿了唇,谦意的说:“爹,笙儿知错了,不该让您担心的,笙儿保证,再不这样了。”
这么快就服软了,顾才华真的是奇了,仔细瞧了她一眼,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倒还真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他清楚,这笙儿从来都不会服软,即使真是她错了,她也要没理赖个三分出来,哭天呛地的喊着她没错。
既然女儿认错了,他也不好继续再责备她,只是趁机苦口婆心的和她说一番:“笙儿已经十四岁了,也到了提亲的时候了,万不可和小时候一样胡闹了,过两年等到及笄,就是大人了,你又是咱们家惟一嫡女,总要为家族的荣耀着想,将来结一门好的亲事。”
今笙便脆生生的答应了:“爹,这事我听您的。”
顾才华顿时心情大好,就觉得女儿今天是真懂事了,也许是为了让他看去望她的母亲,也许是真的是慢慢长大了,性情就慢慢会转变了吧。
两个人一块朝梅阁的方向去了,那时,前去周姨娘那边通报的护卫也把话带了过去,禀报说候爷跟二小姐去了候夫人那里,让她不要等了。
本来周姨娘带着一双儿女在这儿等着候爷过来陪他们一块吃年饭守年夜,乍听护卫回话说候爷去了候爷夫人那边了,她便腾的站了起来了,有点怒不可言。
女儿已经在她这里说了一下午今笙的事情了,她是不以为然的,现在却不能不好好想一想,这顾今笙向来是与云溪交好的,这些年来都是和他们一起过年,怎么忽然就起了心性陪她母亲了?还把候爷一块拉了过去了?这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候夫人的意思?她已经卧床多年了,府里的大小事情也基本上是不会插手了,她那个人性子向来清高,更不可能主动求着候爷去陪她…
周姨娘正想着这事,三小姐云溪已经气得来到她面前嚷:“姨娘,您听见了,父亲竟然陪她们去了,他明明每年都陪我们来着,这顾今笙究竟是几个意思?她醒来后就不对劲了,说话对我也很不客气,这事我不与她计较,当她只是一时生气罢了,但现在她倒是把父亲请了过去,陪她母亲去了。”忽然就觉得整个事情都不对了,又不知错在了哪里,顾云溪有些着急了。
年仅十岁的五少爷这时也来扯着她的衣襟说:“姨娘,我们也去找爹吧。”
虽然他们一口一个姨娘的称呼自己的生母,但她们自幼都是被自己的生母抚养长大的,心里自然也是跟自己生母亲,就算称呼候夫人一声母亲,心里还是不喜欢那个整天躺在床上的病女人。
周姨娘媚眼一转,也当即作了决定说:“秦嬷嬷,把五少爷包裹严了,别让风吹到了,常桂你吩咐下去,赶紧给五少爷备上轿辇用。”
别的妾室哪有机会与候爷共渡年夜,但她仰仗着候爷的宠爱,这些年来也帮着候夫人掌管着后院,把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使她过去,候爷瞧见也不会说什么,再见她带着孩子都一块来了,只会高兴。
他们敢把候爷拉过去陪着,她带着孩子过去非要恶心死他们。
第6章 来了
候夫人那时已经起了床,奴婢给她梳妆打扮了一番,上了些粉,瞧着精神了些许,她坐在花厅里,喝了几口热茶,顾燕京在一旁直赞:“您这么一打扮,瞧起来气色好了许多呢。”
儿子向来是个懂事的,但他多半时间都在宫里忙着,能在家的时间并不多。
候夫人抿唇笑了笑,有点不太确定的说:“笙儿真的要来这吃饭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外面还下了那么大的雪。”
“也许正在路上。”
候夫人朝外张望了一会,吩咐身边的奴婢:“柳嬷嬷,派个人过去看一看笙姐儿怎么还没过来,天黑路滑,要让她当心着点。”
服侍在她身边的柳嬷嬷刚应了声,就听那边传来了声音。
“娘,您快看看谁来了。”就见顾今笙跟着她的父亲一块进来,外面显然下了极大的雪,两个人的身上都飘落了一层雪花。
一进到这烧着火炉的房里,侍候的奴婢便忙帮着主子拿了身上的斗蓬。
候夫人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
惊讶的是她竟把她的父亲请了过来,欣慰的是,女儿应该是慢慢懂事了。
候夫人这便站了起来,要给候爷行个礼。
顾才华便说:“身体不适,就不用拘于礼数了。”
他心里是有些吃惊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变成这样,也不过才三十来岁的年纪,怎么瞧着就像个年迈的妇人似的,身上一点朝气没有,倒像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显得有气无力。
“爹,您来了。”顾燕京给他父亲行了个礼。
与自己的父亲说话,他显得比较客气。
顾才华瞧了儿子一眼,点了个头,这个儿子比他出息。
“爹,您坐这儿。”顾今笙拽着父亲的胳膊让他坐到一旁圆木桌椅旁,她则动手倒了热茶:“爹,您喝茶,先暧暧身子。”
候夫人拿眼瞧着女儿,也瞧不出哪里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人还是那个人,但就是知道她变了,懂事了,这种伸手给人端水倒茶的活,她还真没干过。
她说话的嗓门不似从前那样洪亮了,倒是有些清脆、又不失为人子女的乖巧懂事。
候爷显然对此也很受用,他轻轻喝了一口,这才对夫人说:“你也坐着吧,别累着了。”
候夫人坐了下来,她瞧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心里有些落寞,她明明比自己的丈夫还小上两岁,可现在她已经老了,而他却是正当年。
今笙问柳嬷嬷:“饭菜好了吗?”
“回小姐,都好了,就等您和候爷了。”
“那就上菜吧。”
柳嬷嬷答应一声,去吩咐奴婢布菜。
饭桌就在帘子那边,距离不远。
今笙这时来到母亲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娘,今天我们都来陪娘守年,您高兴不高兴。”
虽然心里已经对自己的丈夫失望透顶,夫人嘴上还是咐和她连说:“高兴,高兴。”
她不想扫了女儿的兴,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令女儿在父亲面前失了宠。
她知道候爷已经不喜欢她了,但笙儿是他的骨肉,如果她做得好,总归是血浓于水的。
候爷在一旁喝着茶,偶尔瞟一眼这个几乎可以做自己母亲的女人,他突然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了。好在那边菜很快端了上去,奴婢来请她们过去坐下用菜。
今笙搀扶着她的母亲过去,一边和她说:“娘,您的手比我还瘦,是不是平时做的菜都不合胃口,所以吃不下去。”她只是想激起父亲对母亲的一点点怜悯,瞧着她母亲病重,可怜她,同情她,就算是同情也总比无情的好。
候夫人温婉的和女儿说:“没事,娘向来吃不胖。”
今笙咧嘴一笑,心里一阵阵苦味。
前世,母亲直到去世前都没有看见父亲,当时她是守在母亲的床前的,因为柳嬷嬷亲自过来把她找了过去,那时她已经睡下,柳嬷嬷说母亲不行了,要见她最后一面,她听了也很害怕,她并不想失去母亲,虽然她一直生病在床,也没有照顾她多少。
当时看见躺在床上的母亲,只觉得母亲又可怜又可怕,她瘦弱得不成人形,手上的骨头都能看见,眼里的悲伤和绝望,是她看不懂的,但现在,她全懂了。
等父亲从周姨娘的被窝里爬起来赶来时,母亲已经死了。
那时,她听柳嬷嬷来回话说,父亲已经睡下了,哀求了许久,才把话传了过去。
后来,在母亲去世后不久,柳嬷嬷因为年纪大了,便被打发出了府。
一家人坐了下来,侍候候夫人的大丫环菊红这时匆匆走进来,她是候夫人屋内的人,有人要见夫人,都会由她来通知,但见候爷也坐在此处,她朝候爷行了一礼后,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回话。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在候爷面前遮遮掩掩的总归是不太好,候夫人猜测着应该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
“启禀夫人,是周姨娘带着三小姐五少爷来了。”
候夫人心里有些不悦,面上倒也不动声色,她猜测着这周姨娘定然是知道候爷来她这儿了…候爷常年在她那里,来她这一天,她就忍不下了!
候夫人心里冷笑,便说:“外面风大,快请他们进来吧。”
候夫人应允了,大丫环菊红也就立刻退了下去。
片刻,就见周姨娘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走了进来。
候爷瞧了一眼,周姨娘已经三十岁了,他的妻子白氏也不过比她大个三四岁,但样子却好似老了二十岁一般,周姨娘生来娇媚,向来玲珑,她眉眼一笑,便立刻先行了礼,可还不待她开口说话,五少爷便哧溜一声跑了过去。
一见自己的父亲果然在此,五少爷便高兴的跑了过来叫:“爹,您怎么来这儿了,我和姐姐,姨娘等了您好久,总不见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