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晴忙娇声对她说:“我哪里有空,你帮帮我嘛!”
微蓝无半句怨言,微笑着点点头:“谁要我们是好朋友,我不帮你谁帮你啊?”
旁边一男生偷偷地问楚涵:“这个女生是谁?”
“她叫夏微蓝,是我女朋友最好的朋友。”
“哇,标准的贤妻良母,谁今后娶到她有福了!”那男生感叹。
楚涵转头去看微蓝,她只是温柔地笑着,什么都不说,便很快走开了。

日子一天天下去,转眼就是大四。
楚涵已经毕业,顺利留在了省城,他的工作很忙,经常出差,和方慕晴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
聚少离多的日子,两人经常吵架,最后都是楚涵让步,方慕晴则安之若素。她是被人宠坏了的公主,从不知道什么叫妥协。
于是,一直争吵不断。某一天终于因为一件小事彻底爆发,谁也不肯让步。方慕晴是一贯的强硬,不说一句温软的话。看着她绝然离去的背影,楚涵觉得疲倦。
他急切地需要人来安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微蓝。这个并不出众的女孩,拥有方慕晴所没有的体贴和善解人意。

微蓝一直铆着劲,在等着楚涵打电话给她。
她终于等到了。
正在被窝里听着恩雅空灵的声音,幻游于《魔界》的奇幻世界,手机突然响了。
“微蓝,你晚上陪我喝酒好吗?”电话那头,楚涵低沉郁闷的声音让她心痛。
他一定是伤心到了极点。
楚涵父母都是医生,对健康之道尤其讲究。微蓝从来都没有看过他喝酒。他是那种特别乖的男生,干干净净,阳光得要命,颓废不是他的习惯。
但现在,他开始喜欢在下班的时候去酒吧喝酒。
到“火鸟天堂”酒吧的时候,微蓝看到楚涵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前摆着好几扎啤酒。
“楚涵,你为什么喝酒啊?”她问他,答案其实早就猜到了,可还是想听楚涵亲口说出来。就像飞蛾,既然决定扑火,索性身心俱焚。
“不要问我为什么。”楚涵表情痛苦,“我只要你陪着我就好。”
于是,微蓝不再说话,和方慕晴不同,她总是宠着他顺着他。
当天晚上,楚涵喝了不少酒。醉后的他趴在她肩头,含糊不清地说:“微蓝,你真是一位Angle!”
一阵风吹来,微蓝脚下一阵摇晃,应该是酒劲上来了。于是,她借着醉意问:“那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楚涵使劲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问这句话的时候,微蓝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楚涵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他太爱方慕晴,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别人,这样对她不公平…
他真的喝醉了吗?微蓝觉得他或许早就洞察了自己的心思,他正在向她宣布:他不可能爱上除方慕晴以外的人,包括她。
她不甘心地问:“那我做替补好吗?”
“不可能有替补的。我心里已经没有空白了!”
楚涵的回答,让微蓝的心碎了一地。可是她仍然不能说服自己放弃守候。楚涵能在不开心时想到她,至少说明在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位置。
送楚涵回到出租屋后,微蓝一个人走回学校,已是深夜。
不知情的方慕晴还在寝室等着她,着急地说:“你上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看到她满脸的焦灼,微蓝心里隐隐的不安稍纵即逝。

那个“火鸟天堂”酒吧,成了微蓝和楚涵经常见面的地方。
每次楚涵和方慕晴争吵以后,他都会约微蓝去酒吧喝酒。
在方慕晴又一次的负气而走后,楚涵喝得烂醉如泥。微蓝送他回租住的小屋,把他扶到床上,转身去泡浓茶给他醒酒。
“你脖子的皮肤好白啊。”楚涵突然沉重地把酒气喷在她的耳朵里。
“你喝多了。”微蓝软绵绵地推开他,心里想他不会要来真的吧,我还没准备呢。
楚涵的大手温柔地环在她的腰上。
“你真漂亮…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吗?”
他深邃的眼神被酒精醉得越发迷离了。
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打在玻璃窗上叭嗒作响。
“你看,老天不让你走。”楚涵温柔而蛊惑地说,充满着酒气的嘴唇一点一点地接近她。微蓝的头越来越晕越来越重。她的心开始缴械,和着窗外慌乱的雨点,乱如麻。
“楚涵,是方慕晴不懂得珍惜…我爱你,你真的觉得我漂亮吗?…”
楚涵醉了,他搂着微蓝的时候,她清醒得很。听着他叫方慕晴的名字时,她拼命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微蓝一夜未回寝室。
听着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想着等待的方慕晴,她心里有一种怜悯。
可是,谁让她们喜欢的是同一个男生呢?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阳光热辣辣地射在他们裸露的身体上,蓝白条的床单上洒着星星点点的红。
“你是第一次?”楚涵慌乱地问。
他的酒早就醒了,脸上因为宿醉而苍白疲倦。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放心吧,你昨晚喝醉了。我不会叫你负责的。”

03

“对不起。我送你回去。”楚涵轻声说。
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穿好衣服的微蓝过去开门,一眼看见方慕晴苍白着脸站在房门口。
她看看微蓝,再看看屋内的楚涵,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小晴…”楚涵欲言又止,面如死灰。
微蓝和方慕晴对视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冲过来给了微蓝一记耳光,然后一声不吭地跑掉。
“小晴!小晴!”楚涵大叫着,追了出去。
微蓝用手捂着胀痛的脸颊,脸上慢慢浮起一个坏坏的笑。她知道,心高气傲的方慕晴是再也不会原谅楚涵了。

连续一周,微蓝在窗口看到楚涵在女生楼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方慕晴却一次也没出现。她对这一切不动声色。
晚上,微蓝到“火鸟天堂”酒吧,看见楚涵,果是憔悴、疲惫。
她像男人一样对着酒瓶大口大口地喝酒。她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楚涵,我会比慕晴更好!”
楚涵抬起头来看她,幽暗的灯光下,一双被痛楚焚烧的眼眸。他紧紧纠结的眉峰,令她的心隐隐作痛。
她是如此的爱他,看第一眼就知道了,从此沉沦,万劫不复。
微蓝跃起脚,勾住他的脖子。
“你要爱我!你是我的!”
楚涵深深叹息。上帝给了她细致温柔的外表,也给了她心机深沉的内在。只要她想得到的,没有人能逃脱。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孽缘。
“微蓝…你是一个可怕的女孩。”
他痛心地闭上眼睛,终于吻上她的唇。

毕业前夕,微蓝凭借自己的魅力和心计,把楚涵从方慕晴手里抢过来,成了自己的男友。消息传出来,不知多少男生跌破眼镜,不知多少女生肝肠寸断,更多的是为方慕晴打抱不平。
离校的前一天,方慕晴百般逃避楚涵,倒是约了微蓝见面,告诉她,自己将赴美攻读。
微蓝高高地仰起下巴。
“去美国留学?好啊,恭喜你!”
方慕晴紧盯着她的眼睛。
“我想了很久都没想通。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你为什么要抢我的男朋友?”
“因为爱是无罪的!”微蓝居然唇角带笑,很自豪地。
“夏微蓝,你真的爱楚涵吗?还是为了报复我?”
微蓝一凛,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我报复你?”
“是的,我看得出来,其实你一直在嫉妒我。温暖的家庭、出众的外表、旁人的关注,还有甜美的爱情…我什么都有,而你几乎一无所有!”
“甜美的爱情?”微蓝冷冷地笑,“恐怕现在只剩下苦涩了吧?”
“如果你真的爱楚涵,就请你好好珍惜他。如果你纯粹是为了报复我,请你放过他吧!”
方慕晴的眼中闪着泪花,微蓝看得出,她仍然深爱着他。
“即使我放过他,你也不会再要他了,不是吗?”
方慕晴不再说话,嘴唇紧抿。
“楚涵现在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就请你祝福我们吧!”
微蓝转身走开,方慕晴没有再拦她。
毕了业,她像逃难似的逃去了美国,远远离开这块伤心地。

微蓝在省城找到一份公司秘书的工作。
她和楚涵住在了一起。他对她很好,让她打理家,给她买漂亮的衣服,满足她每一个小小心愿。
偎在所爱的人怀中,微蓝以为自己找到了今生的真爱。
虽然楚涵从不提结婚的事,虽然他曾在醉酒时抱紧她,喃喃地叫着“小晴”。微蓝温柔地告诉他,没有关系的,她可以给他时间,让他去忘记方慕晴。
是的,没有关系的。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她会好好待他,会为他生个孩子,做个慈爱贤淑的母亲,让他们的孩子在快乐幸福的家庭中成长。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温馨,不知不觉已是一年。
微蓝的工作是文职,很轻松。楚涵则无休止地在外奔忙,偶尔在家的时候,他只是沉默地抽烟。
这天晚上,楚涵突然对微蓝说:“我要去美国了!”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已经拿到签证,去美国读MBA。”
微蓝愣住了,她不明白楚涵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在省城有着一份不错的职业。她极力劝阻他不要放弃现在的事业去美国,可他完全听不进去。
“我等了一年,签证好不容易办下来,我没有理由不去。”
“但你也没有理由去,除非…”微蓝突然想起,刚毕业的方慕晴去了美国。等了一年,难道…?她不敢往下想。
“我明天就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管我的事情。”
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微蓝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去找方慕晴?”
楚涵还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她:“是的,微蓝。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原来只是想怄一下小晴,让她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她就会回到我身边来的,可我错了!我想我应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瞬间,微蓝仿佛被人当头棒喝。
她怔怔地看着楚涵,突然扑上去,用尽全力撕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他胸前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印子。
那一刻,她气得快要发疯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楚涵什么也没说,任凭她又踢又打。
“楚涵,你好狠!你好绝!你不知道我是爱你的吗?…”
微蓝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中凄厉地响着,猛地煞住,不敢相信这个疯狂的女人会是自己!
她捂着脸,弯下腰,蹲在地上恸哭起来。
楚涵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到门口,突然回转身来:
“微蓝,我也不想伤害你。但我根本无法忘记小晴。今生今世,我不能没有她!”
他迳直走了出去,然后门关上了。
“砰”然一声,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寂寞,和胶冻得牢牢的冲割不破的冷漠空气。
微蓝委顿在地,全身颤抖,像一只怕冷的猫。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场爱情争夺战的胜利者,可是她错了。在楚涵的心里,方慕晴从未远离过。
她是真的爱楚涵,虽然用的是夺人之爱的方式。没想到,自己所爱的人却在利用她去拯救他的爱情!

第二天,楚涵去了美国。
临登机时,他给微蓝发了一条短信:“对不起,忘了我吧!”
微蓝静静地站在窗口,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感觉。
这一刻,她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楚涵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向她露齿而笑,神采飞扬。
那时候,什么事都没发生。溶溶的月光照耀下,他完美得像个王子。
她不知道,他到美国能否找到方慕晴。但她肯定,即使他找到了她,他们的爱情也不会是完美的了。
而微蓝自己,再也不会相信爱情。
原来,这一场爱情争夺战,没有胜负,他们三个人都是输家。
她仰起头,感觉脸颊上有了微微的凉意。

第三卷 你还能爱谁

01

两年后。

N市国际机场大厅。
秦天朗的目光穿过落地玻璃,飞机各自起航着陆,在深蓝的天空中划下一道道直线。
虽然在电话里告诉了母亲班机到达的时间,却知道不会有人来接机。
一个人回家,便全然没有回家的感觉。天朗低着头走路。蓝色皮箱的轮子在地面发出空洞的声响。
身边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光洁的大理石上,一双双奇形怪状的鞋子:尖头的,圆头的,细根的,平底的…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前面,一双白皙纤小的脚。还有从凉鞋中露出的脚趾上的痣。
视线缓慢地向上移。
宽松的白棉布衬衫,洗得发白的蓝牛仔裤。蓬乱的长发,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一双空洞的黑眼睛。
天朗因为意外而感到头晕。
真的是她?她竟然会来接机?
“是你妈要我来的。这个城市变化太大,她怕你不认识路。”
依然冰冷的腔调,不带任何感情。
天朗终于相信是她。记忆中,只有微蓝才会这样说话。
可是,她好瘦。
双颊陷下去,尖尖的下巴,好像大病初愈似的。怎么回事?八年的时间,她一点都没有长大,没有变得珠圆玉润,反而更加消瘦了。
“还好这座城市不会刮台风。”天朗低声说。
她挑衅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微蓝倒有些惊奇。面前这个男人和印象中的秦天朗好像有点不一样。他不再冷酷,不再尖锐,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漾着一抹隐约的笑意,像冬日的暖阳,清幽迷人。
她率先朝机场出口走去,他拖着大皮箱跟在后面。
“你是去医院,还是回家?”微蓝问。
天朗略微踌躇了一下,说:“去医院吧,我想看看爸爸怎么样了。”

八年之后,“爸爸”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还是如此自然、稔熟。
或许,他真把夏云生当作自己的“爸爸”?
“爸爸情况不太好,自从上个月中风后,半身不遂,一直住在医院里。”
“怎么会突然中风的?他才五十岁不到吧?”天朗浓眉微皱。
“听你妈说,那天晚上他从外面应酬回来,满身酒气,喝得醉熏熏的,半夜突然从床上滚下来,就中风了。”
“唉,又是因为酒?”天朗喃喃自语般地说,眼睛直直地盯着微蓝。她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表情冷淡地把脸转过去。
她招了一辆出租车,天朗立刻走上前打开车门,示意微蓝坐进去后,他才从另一边上车,关上车门。
是这冷酷高傲的家伙突然转性了,还是从国外回来的假洋鬼子都学会了绅士风度?
去医院的路上,两人再没有交谈。

一路无话。
出租车终于停在医院门口。
天朗抢先付了钱,然后下车,走到另一边为微蓝打开车门。
微蓝低头跨出车门时,他突然用压得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夏微蓝,这八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经微笑着关上车门,身型笔直地向住院部走去。
毫无疑问,在澳大利亚呆了这么多年,他更加潇洒俊逸,也更加沉稳了。原来的落拓不羁沉到骨子里,成了教人心动的内敛气质。
天朗比那些当红的偶像明星更多一种书卷味,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贵气,像个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英俊王子。
王子?微蓝轻轻摇头,她的世界里早就没有王子了!

夏云生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
他面容苍白,还有些浮肿,嘴角斜得很厉害。秦桑影坐在病床边,不停地用毛巾为他擦着淌出的口水。
听见房门推开的声音,她转过头,看见立在走廊上的天朗,猛地站起来,颤抖着叫了一声:“天朗,你总算回来了!”
天朗迳直走过去。他长大了,成为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站在母亲面前,已经需要低头俯视她的头顶。
秦桑影有一刻的恍惚,以为见到了他的生父。他们父子太像了,有同样俊挺的身材,完美的五官,浓黑的眉毛和迷人的浅褐色眼睛,只是天朗没有他父亲身上的痞气。
天朗的目光停留在夏云生身上,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悸。
这个纵横商场、春风得意的男人,竟然变得如此狼狈?幸好他在熟睡,否则在自己面前,该是怎样的不堪?
天朗扶着母亲在椅子上坐下,听她语带哽咽地述说夏云生的病情和公司面临的困境。
“虽然你爸爸住的是最好的病房,用的是最好的药物,但医生说,中风引起的偏瘫,不可能完全恢复到以前,能够下床走路就很不错了…”
“你爸爸生病以后,公司内部一团糟,群龙无首,所以才急电招你回来…”
“云天公司是你爸爸一生的心血。而我什么都不懂,瑞阳还是个孩子,现在也只有你能帮你爸爸!”
“微蓝…她同意吗?”天朗轻声问。
“我没有意见。”
一个低哑的嗓音乍然响起。
微蓝站在病房门口,神情淡漠。
“你要考虑清楚,云天公司,那可是夏家的!”
天朗盯着她的眼睛冷静而睿智,还带着淡淡的嘲弄。
她避开他的视线,垂下头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我这次是请假来看爸爸的,明天就回省城了。”
“哦,忘了跟你说,微蓝大学毕业后就留在省城。”秦桑影向儿子解释道,“她跳了好几次槽,现在进了一家银行,薪水高,工作又清闲。”
“在银行工作?你学的是金融专业,也算学以致用!”
微蓝微微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念的是金融专业?

从医院回来后,秦天朗就变得很沉默。
他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幕,耳朵却在捕捉客厅另一端微蓝和瑞阳的对话。
“姐姐,你明天真的要走吗?”
已经十岁的夏瑞阳,皮肤白皙,五官秀气,长得很像微蓝。但他的大双眼皮,眉鼻之间的轮廓又颇似秦天朗。
他和他们两人都有血缘关系,却和微蓝更亲近些。
正在收拾行李的微蓝停下忙碌的手。她轻揉瑞阳黑亮的短发,温柔地说:“姐姐要上班啊。你在家里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
瑞阳若有所思地望着微蓝。
“姐姐!”他用一种不属于孩子的严肃口吻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家?”
微蓝有些意外和惊讶,深吸一口气,她低低地:“你听谁说的?”
“我没有听谁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我知道,你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妈妈!”
她不自禁地一颤,转过头,与秦天朗锐利的眸光碰个正着。
微蓝收回目光,望向瑞阳。
“你是我唯一的小弟弟,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她咬咬牙,“姐姐也不是不想留在家里,只是,姐姐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朋友啊。人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家的…”
“你有男朋友了,是不是?”瑞阳打断她的话,“妈妈说过,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嫁人。”
微蓝心下一凛。
她努力想做得轻松,却徒然挤出一个苍凉的笑。
“姐姐没有男朋友,姐姐也不想嫁人。”
“骗人!”瑞阳低下头,“你以后肯定会结婚的。”
自从父亲病倒,母亲无暇顾及他。瑞阳变得早熟,看上去不再是十岁的小孩子。
微蓝呆怔地看着他。
月光自窗外投射进来,映在瑞阳的小脸上,苍白而忧郁。
“家”,是多么温馨甜蜜的地方。可是,为什么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快乐呢?

瑞阳上楼去了。
偌大一间客厅,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微蓝半跪在地上,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往小旅行袋里塞。
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她好像一直在流浪,从母亲的家,到父亲的家,再到学校…
耳畔突然响起熟悉的音乐。
是那首很多年前的老歌:
“…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
我会想到它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
我才不会害怕
谁不会想要家
可是就有人没有它
脸上流着眼泪
只能自己轻轻擦
我好羡慕他
受伤后可以回家
而我只能孤单地孤单地寻找我的家
虽然我不曾有温暖的家
但是我一样渐渐地长大
…”
这首歌流行时,她正好失去了“温暖”的家。她所做的种种,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可归属、得庇护的“家”。

其实,这不是歌声,是瑞阳在弹钢琴。
生活在富裕温暖的家庭,拥有父母双亲的宠爱,一个本该天真无邪的孩子,竟然会喜欢这首歌。
秦天朗眉心微皱。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把头转向微蓝。她完全沉浸在琴声中,浓黑的眼瞳里,是深不见底的忧伤,还有一些迷茫和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