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清远,像是一弯流淌的溪,溪中盛满了凄清月色,一曲奏完,朝颜才想起来树下还站着个人,而那位朝家二少爷靠在树干旁仰头看着他,双眸清澈漂亮,细碎的风拂过树梢,落叶掠过他身侧,衬着他的面容更显清雅秀丽。
这实在是一幅极美的画卷,只要不看那位公子如今还鸡爪般僵硬的拎着衣摆的两只手。
“你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朝颜弯着眉眼轻笑,出声问道。
谢初语摇头:“不知道,从前跟别人学的。”
“跟谁?”
谢初语低头看着树下的人,并不想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朝颜不依不挠,又道:“你能不能教我吹笛子?”
谢初语挑眉:“你学这个做什么?”
朝颜没说缘由,他来到谢初语坐着的那棵树下,伸展了四肢想要爬树。
然而这位朝家二公子柔弱的身板实在不适合做这种事情,爬起树来就像是一张纸片在往树干上粘,连抬腿都不会,不过爬了片刻他就放弃了,还是谢初语实在看不下去,掠身而过,揽着人后腰将他抱了上来。
朝颜有些失神,脸颊烧得还有些微红,他此时与谢初语坐在同一根树枝上,低头看着下方的满地落叶,低声道:“谢谢。”
谢初语道:“习惯了,以前就是这样,见到漂亮姑娘有困难就忍不住总想帮上一把。”
朝颜一怔,指着自己道:“可我不是姑娘。”
“你……”谢初语闻言回过头去,目光自朝颜精致容颜上掠过,轻咳一声才收回视线道:“你这模样,比姑娘还漂亮。”
朝颜:“……”

第四章

朝颜毫无疑问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有钱人的毛病在他的身上都得到了十分明显的体现,比如说走上几步路就喊累,一旦坐下来休息就很难再把他叫起来。
而谢初语也很容易就看出了这位朝家二少爷从来没有进过什么树林,因为他一路上都在好奇的四处探望,好似一个三岁小孩儿般对四周都充满了疑问,见到什么古怪的树木和花草,都得停下来研究半天。不过这位少爷只对花草有好奇心,稍微见到一只野兔狐狸,都能够将他给吓得一面跳脚一面往谢初语身后躲。
原本一天就能出的森林,硬生生被他们走到了日落,才不过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
好在朝颜虽然娇惯,但性子却出乎意料的有趣,一路下来,谢初语倒并未对其生出恶感。
夜晚降临,两人在林中一处空地生起了火堆,谢初语独自去林中寻觅了片刻,最后拎回了一只野鸡,就这么就着火堆烤了。
对于旁边朝颜好奇的眼神与欲言又止的神色,谢初语已经见怪不怪,她烤好东西之后,随手掰了一块肉交到了朝颜手中。
朝颜满怀期待的咬了一口,谢初语看着他的模样,很快扭回了头,自己开始吃了起来。
这深山老林的也没有油盐酱醋,吃东西不过为了果腹而已,谢初语烤得很是随便,甚至某处还有些焦了,味道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她倒是没指望这位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少爷会有什么夸奖,只要没将东西吐出来她就谢天谢地了。
没想到身边半晌没有动静,等到谢初语转过头去,才见朝颜正捧着那块肉朝谢初语笑道:“味道挺像京城醉香楼的菜,要是再撒点盐就更好了。”
谢初语:“……”被人昧着良心这么夸,她倒是头一次,她顿了片刻,出声道:“既然觉得好吃,那你就多吃点,明天还要接着赶路,你这么慢我们要何年何月才能到斩月峰。”
朝颜点了点头,当真认真吃了起来。
谢初语盯着他看了片刻,虽然这么说有些古怪,但她之前所说的话倒并不是随口说的,朝颜的确生了一张很耐看的脸,并且有越看越耐看的趋势。
静默半晌,谢初语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斩月峰?”
“因为斩月峰之约。”朝颜很快应道。
谢初语神情微变,轻轻笑了一声。
朝颜捧着东西,低声道:“你也是因为这个去的吧。”
“不错。”谢初语没有隐瞒。
斩月峰之约,是很长时间以来江湖中都在关注的事情,因为这个约定,是代表着整个江湖上最强的两个人,或者说两大势力之间的约战。
二十年前,江湖上同时出现了两名武功极高的年轻人,两人同样的初出茅庐,同样的锋芒毕露,几乎同时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两个人相互约定在斩月峰进行生死一战,那一战打了整整三天,两个人一战之下,竟是胜负不分。
于是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定下约定,等到二十年后再战,一战之下,必定生死。若那时人已不在,那便由其后代来替其一决生死。
这是一个死约,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未免太过草率,但区区两个年轻人的生死,不会对任何事情造成影响。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后来这两名年轻人会成为江湖上最强大的两大势力首脑。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叫做司空清,如今是北方霸主藏锋殿的主人。
而另一人名叫牧和,原本的身份就是南方镜月阁阁主之子,后镜月阁成为南方第一势力,牧和也继承了镜月阁,成为了南方第一人。
当年一场无心的生死约战,到如今却成为了南北之争的始端。
而三个月之后,便是斩月峰二十年之约最后的日子。
当初约战的两人,司空清如今还执掌着藏锋殿,镜月阁牧和却早已经在十多年前的一场恶战当中去世,此次替牧和参加这一场死决的,是牧和的儿子,如今的镜月阁阁主牧棠。
“那可是百年来最精彩的一场比试,我当然要去看看,可是我爹死活不许我去。”朝颜无奈道,“我只能拜托你带我去了。”
谢初语心中觉出了几分古怪,朝家虽然与武林没什么关系,但让朝家少爷去看一场比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何事事纵容朝颜的朝家老爷却偏偏在这件事上如此强硬?
不过谢初语不是有话就问的性子,虽然心中疑惑,却只将其藏在心底,转而问道:“你觉得斩月峰之战,谁会赢?”
这句话问出,朝颜却突然静了下来。
就在谢初语再要开口之际,朝颜低声道:“司空清。”
果然是这样。
谢初语心中并不惊讶,江湖上随便问一个人,几乎都认为司空清会赢,司空清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如今又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早已经是人们公认的天下第一人,而另一方牧和原本也是能与司空清不相上下的存在。
但牧和已经死了,接替他的人是他的儿子牧棠,牧棠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纵然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年纪就超过司空清,将其击败。
谢初语不置可否,吃完了东西便寻了个地方闭目打算好好休息,然而那边朝颜却出声又道:“可是我希望牧棠能赢。”
听见那个名字,谢初语再次睁开眼睛,问道:“为什么?”
“司空清那老头欺负人。”朝颜的答案很简单。
谢初语忍不住笑了出来,笑过之后抬眼看着朝颜道:“你见过真正的牧棠吗?”
朝颜顿住,摇头,“听说很少有人见过他。”
谢初语道:“我见过。”
“什么模样?”朝颜好奇道。
谢初语面上笑意依旧,想了想道:“是个很好看的人,也是个很可怕的人。”
朝颜眨了眨眼,像是在努力去想她话中的意思。就在两个人的交谈之中,夜已经深了,夜深自然就该休息了,所以谢初语自己倚着树开始闭目养神,朝颜拎着衣摆在旁边转了半晌,却没能够找到一处适合自己睡觉的地方,只觉得四处都脏得可怕,折腾了许久,谢初语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从带来的包裹里面掏出了一件旧衣服给他垫在身下。
朝颜终于满意了,将衣裳铺好,喃喃问谢初语道:“你怎么会带着这些东西赶路?”
谢初语连眼皮都不想抬,淡淡道:“赶路自然要做足准备,必要的东西怎么会少,倒是你……”她话音一顿,像是想了起来,睁眸看着朝颜道:“是你要我带你离开的,来找我之前就应该做好了出行的准备才是,你怎么什么都没带?”
朝颜听得谢初语话中的意思,当即不同意的道:“我带了。”
他这般说着,很快来到谢初语身前,一把从衣襟里将东西掏出来道:“你看,我带了这么多!”
谢初语:“……”她往旁边挪了挪,险些被朝颜手里那一叠足以买下一座酒楼的巨额银票闪瞎了眼睛。
从某方面来说,朝颜的打算并没有错,有钱就能够买到大部分东西,然而他未曾料到谢初语会选择待他进入这密林,两个人在林中穿行,这些钱便一点用处也派不上。
谢初语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口问道:“就没带点别的东西么?”
“有的!”朝颜为了证明自己的准备充分,很快又掏出了几件东西,分别是玉佩,折扇,之类的没用玩意儿,纵然是带在身上也不会显得麻烦。
谢初语视线随意的扫过这堆东西,玉佩是一种特别名贵的绯玉,冬暖夏凉甚至还能防止毒虫靠近,这样子的玉佩天下间不过也就那么两三块。折扇是靖州浮香斋的折扇,上面的提字还是书法大家宁先生的墨宝,也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谢初语感觉朝颜摆出来给自己看的简直是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子,她无言半晌,强压下将此人殴打一顿的冲动,挑眉道:“你带这堆玩意儿是要去斩月峰吟风弄月还是赏花赏雪?”
朝颜将东西收回去,坐回那处用衣物铺好的地方,无奈道:“我第一次单独出门。”
谢初语明白朝颜说的是事实,然而她看了对方一眼,却很快收回视线没有再开口。
有的人生来便受尽宠爱,过着所有人都羡慕的安乐生活,而有的人,刀尖舐血,活在这世间不过是为了等待死亡那天的到来。谢初语从来不会去考虑旁人与自己之间的不同,但她知道他们不会是同一类人。
谢初语突然安静下来,朝颜坐在那处,不一会儿也终于睡着了。
赶路一天,本以为能够一夜安睡,但半夜的时候,谢初语就被一阵窸窣的声音所扰醒。谢初语身为江湖中人,自然睡得比旁人警觉,这声响出现的瞬间,谢初语便睁开了眼睛,待借着月光看清那处闹出动静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之后,她才随之放下心来。
闹出动静的是一只灰色的野兔,它在草丛间探着头,似乎是在往这处张望。
谢初语不打算理会这东西,闭上眼继续睡觉,然而不过片刻,一阵惊叫声再次将她给吵醒了过来。
就在谢初语醒来的瞬间,一道身影直直的扑到了她面前。
谢初语没来得及回神,已经习惯性的将人一把揽入了怀里:“别怕,有我在。”
她搂着朝颜转眼望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将人吓成了这个样子,然后她找了一圈,终于在朝颜铺好的那堆衣服旁边,看到了一只……气势汹汹的野兔。

第五章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半晌,朝颜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有些僵硬的离开了谢初语的怀抱,回头又看了那野兔一眼。
然后被野兔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他假装不动声色的退到了谢初语的身后,谢初语挑眉看了一眼那兔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竟然被这小家伙吓到了?”
朝颜丝毫不觉得难为情,“那东西刚才踹了我!”
谢初语觉得有些好笑,正要开口,却见眼前的兔子突然之间团起身体朝朝颜冲了过来,示威一般直接撞到了朝颜腿上。
朝颜被吓得又是一声惊叫,再次趴到了谢初语身上。
谢初语:“……”
这位大少爷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狠的活物,谢初语不由得再次感叹朝家老爷将儿子保护得太好,她沉默片刻,就在朝颜惊恐的目光注视之下,随手一捞,一把拎起了那兔子的耳朵。
灰色的小兔子在谢初语手里挣扎了一会儿,被谢初语目光瞪了回去,随即也不知为何,就乖乖安静了下来。
谢初语这才将其抱入怀中,轻轻抚了它的后背。
小兔子似乎觉得有些舒服,眯了眯眼睛,在谢初语怀中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成了一团。
谢初语驯服了这只小野兔,将其放回草丛当中,这才转过头看朝颜道:“没事了,睡吧。”
朝颜怔怔看着谢初语怀里的兔子,似乎还有些戒备,谢初语接着道:“它不会再来了。”
朝颜也不知是否相信了谢初语的话,他虽回到自己先前睡的那处地方,却没有立即入睡,而是轻轻动了动身子,往谢初语那边挪了挪。谢初语也已经回到了树旁,倚着树干闭目假寐,听得身侧又是一阵动静,谢初语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然后看见朝颜依旧躺着,躺的地方却离她更近了。
谢初语扬了扬眉梢,没有说什么话,又接着装睡,不过片刻,她再睁目,朝颜便已经睡到了她的身侧。
谢初语:“……”
朝颜见她睁眼,不觉有些尴尬,怔了片刻才赶紧解释道:“天冷。”
谢初语:“哦。”
朝颜认真道:“我怕你冷。”
谢初语竟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去接这句话。
好在朝颜并没有想听她的回答,他迟疑片刻,认真保证道:“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谢初语头一次听人说占自己便宜,这实在是一种奇特的经历,她似笑非笑看着朝颜,觉得看朝颜这扭扭捏捏的模样,倒像是她在占便宜才是。她觉得有趣极了,也不打算拒绝朝颜,便笑道:“好了,睡吧。”
朝颜低低应了一声,这才终于最后看谢初语一眼,闭目睡去。
或许是因为天气的确太冷,两个人靠着睡了一整晚,朝颜睡着之后,便开始无意识的靠近身侧的温暖,所以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靠在谢初语的肩头,身子紧紧地贴着对方,隔着衣衫都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温度,甚至心跳。他抬眸看去,那处视线正好对上谢初语的眼睛,清澈温和,带着几分促狭。
朝颜顿时一怔,然后迅速的清醒了过来,连忙缩回身子。
谢初语倒是十分放得开,见他醒来,立即便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开口道:“既然醒了,那么我们该赶路了。”
朝颜也赶紧起身,顺着她的话转移了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这片林子?”
“今天就能。”谢初语很快道,“原本昨天就能出去的,你走得太慢耽误了行程。”
对于谢初语这句话,朝颜没能够立即回应,他只得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过了这片林子,就是烈日崖,烈日崖上面有个游龙寨,我们去那里。”
听见谢初语这话,朝颜有些惊讶,“我们去山寨里面?会遇上山贼么?”
谢初语听闻此言,不由得多看了朝颜一眼,旋即摇头意味深长的道:“不会。”

日头将落的时候,朝颜有气无力的拖着步子,终于跟在谢初语的身后来到了游龙寨当中。
游龙寨里面的确没有山贼,来到此处,看着空空荡荡的废弃寨子,朝颜才终于知道为什么谢初语会带他来这里。
因为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山贼,这是一座空寨,里面荒凉一片,蛛网密布,野草横生,似乎是废弃了多年,连一丝人迹也无。
此时已是太阳落山的时候,整个山头荒凉而安静,渐暗的光色照射在此处,竟显得有几分阴森。
朝颜跟在谢初语身后,看着四周的情形,忍不住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游龙寨,许多年前南方最让人头疼的一个山寨,里面的山贼大都凶狠,附近许多城镇都被他们给搅和过,发生过不少惨事。”谢初语随口应了一句,不住往四周看去,似乎在寻觅着什么东西。
听着谢初语的话,朝颜心下不解,一时间竟也忘了恐慌:“那他们人呢?”
“死了。”谢初语道。
朝颜正欲追问,谢初语自己先将这故事说了出来:“十年前,有个人偷偷潜入这个地方,使了些手段,以一人之力,将整个山寨毁了,一夜之间杀了寨中所有的人。”
两人经过寨中,许多地方还有火焰灼烧过的痕迹,朝颜盯着那些痕迹,脑中似乎掠过了许多年前那个故事里发生过的情形。他站定脚步,看向那些破损烧毁的房屋,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一个人?”
“嗯。”谢初语知道此事定会让人十分惊讶,她轻挑唇角,接着说了一句让人更加惊讶的话,“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孩。”
朝颜再次怔住,转而看向谢初语。
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只身来到这个恶名昭著的山寨,在无数人的看守之下,闯入其中,烧了山寨,不知是用什么办法,除去了整整一座山寨的人。这对于许多人来说,是一个十分离奇甚至诡异的故事,一个弱小的孩子,究竟是如何做到这样的事情?
朝颜想不到,甚至不敢想,那些对于他来说似乎是遥远异常的事情。
“那个人是谁?”朝颜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谢初语没有卖关子,立即给出了答案:“牧棠。”
三个月之后,即将要参加斩月峰之约的南方镜月阁阁主,年纪轻轻便武功高强的江湖至强者之一,牧棠。
牧棠这个名字总是伴随着许多传奇故事,然而此时谢初语所说的这个故事,却是极少有人知晓。
谢初语道:“我说过,牧棠是个很危险的人。”
朝颜还沉浸在震惊当中,久久未能回神,他茫然看向谢初语,半晌才低声问道:“他真的……做过这种事情?十岁的时候?”
“是啊。”谢初语大约能够猜到朝颜的惊讶来自何处,但她没有料到对方的反应比她所想的还要大得多,她点头道,“的确是他做过的事情,我也没想到他能做这种事。”她话音落下,转而又道,“朝二公子大概不会明白。”
朝颜依旧在愣神,听到谢初语最后唤自己的名字,才像是瞬时情形过来,视线犹疑在四周断壁残垣与荒草之间,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第六章

山寨地处高处,山风犹自寒冷,穿得单薄的朝颜不禁拢了拢衣裳,跟在谢初语身后担心地问道:“我们今晚难道要在这里住?”
谢初语不禁朝他看了一眼,笑道:“这里怎么住?”
听得谢初语这么说,朝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谢初语脚步未停,接着往前走去,一面走一面对朝颜道:“我只是想来这里看看。”
朝颜不解,随着谢初语穿过前方的一片空旷,到了游龙寨的尽头。
谢初语将此处逛完,终于满意的回头道:“我们走吧。”
谢初语此番实在是有些古怪,朝颜不解道:“你在看什么?”
“看他在这里留下的痕迹。”谢初语道,“牧棠与游龙寨的故事,我听说许久了,一直没有机会来看一眼,如今正好经过这里,我自然要来看上一眼。”
朝颜听出了谢初语话中的意思,他问道:“牧棠与你是什么关系?”
谢初语话音一顿,盯着朝颜看了片刻,收回目光道:“关系不大,小时候见过几眼。”
沉默片刻,谢初语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他从小就是个强者,我长久以来的目标,便是要超过他。”
朝颜不解的盯着她看,似乎从她眼底读出了些落寞,他小声问道:“那你现在超过他了么?”
“不知道。”谢初语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旋即终于注意到四周已经尽数沉下来的夜色以及满天的星斗。她回身道:“我知道这附近山脚下有一间客栈,我们去那里落脚。”
朝颜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谢初语早知此处有客栈,所以才带着他来到了这里。
两人往山脚下走去,果然不多时就见到了一间客栈。此处本是一条重要商道,但早年因为游龙寨的关系所以人烟稀少,许多商户宁愿绕道也不敢从此处经过。后来游龙寨的事情解决,这条商道才重新热闹起来,而这间客栈,也是在这时候开起来的。
客栈里面人不少,谢初语拿着朝颜的钱订下了两个房间,两人这才终于过上不必再过在山林里面餐风露宿的日子。
刚订好房间,朝颜也不知为何,神神秘秘的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里,谢初语好奇心不重,也不想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只自己在客栈堂中要了些饭菜和酒水填了肚子,打算等吃过之后,再叫一份带到朝颜房间里去。
谁知她才刚坐下,就见几个人从客栈外面走了进来,手里面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在低声向客栈掌柜询问什么。
谢初语功力深厚,耳力自是极佳,她不动声色的举起酒杯,视线却始终停留在那几人的身上。她看到了那几人身上佩戴的令牌与衣服上的家纹,那是朝家的人。
谢初语怎么也想不到,朝家的势力会这样大,他们刚一离开山林,来到这稍微热闹一点的客栈,就撞上了对方来寻人。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一男一女?”
那边已经问了起来,掌柜的盯着那几人手中的画,似乎正在思索,谢初语不知道那副画究竟画得有几成像,那掌柜会不会联想到自己,但对方既然已经来了,他们便必须得想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