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田庄这边,亦是清净了下来。

九月初九这一日,余幼桐与青黛、白灵摘了菊花,学着古书里的法子酿酒喝,主仆三人说说闹闹的,一直玩到天黑时,静仪师太身边的小尼姑安惠过来唤她,说是师太有请。

余幼桐素来和静仪师太随便惯了,也懒得换衣服,卷着一身酒气去了槐园。方进门,静仪师太就捏着鼻子朝她直瞪眼,皱眉道:“瞧瞧你这模样,活脱脱地一个女屠夫,哪里还有半点女儿家的模样,赶紧离我远些,莫要熏坏了我。”她嘴里虽是怪罪,面上却是一片笑意,哪里有丝毫的责备。

余幼桐也不恼,毫不扭捏地咧嘴笑,露出珠玉般的牙齿,挥着袖子扇了扇,笑道:“这酿酒的法子还是师父您找来的,可莫要跟徒儿撇清了,赶明儿这酒酿好了,少不得要孝敬您老人家一份,您到时候可别嫌少就是。”

静仪师太哈哈笑起来,伸出手指头在余幼桐鼻子上刮了下,口中道:“你这小妮子,真是越来越放肆,这些年跟着我吃斋念佛,却不晓得那些佛经都读到哪里去了。”说罢,她又拍拍身边的木榻,招呼余幼桐在她身边坐下。

安惠过来奉了茶,见她师徒二人有话要说,自觉地退了出去。

余幼桐见静仪眼睛微微发红,心中有异,但她素来不爱探人隐私,若是静仪不说,她亦不多问。静仪和她唠了几句嗑,终于上了正题,低声道:“我原本想着下半辈子就在庄子里守着,好歹有你这个徒儿在一旁伺候,便是来日有了好歹,总还算有人送终。却不想,自以为潜心向佛数十年,却还是挣不脱红尘俗事。”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从棉垫下头摸出一封信来,轻轻抚摩过信封上娟秀的字迹,无奈道:“我来庄子前曾给庵堂里的住持留下口信,让她有事送信到镇上,前儿安惠就给我带了这封信来。你许是还记得我以前和你母亲闲谈时说过的话,我原本也是京里的大户人家出身,年青时和家里人恼了别扭,这才逃婚出来,后来好不容易如愿嫁了心上人,却不想他竟是个短命的。”静仪说到此处,眼眶又是发红,低下头隐去眼角的泪,用袖子拭了拭。

“当初听闻父母过世,我也强忍着心中痛楚未曾回京吊孝,原本以为这辈子常伴青灯古佛,这心中再不起一丝波澜,谁曾想——”静仪声音一噎,摇了摇头,一滴晶莹的水珠赫然滴落在她青色的衣襟上,迅速渗入衣服中,只余一抹印记。

“我家中原本就子嗣不兴,到我这一辈,只余二子一女,大哥年青时就染了病,不到而立之年便撒手离世,我又早早地离了家,这家里偷头依仗小弟一人。可如今,连小弟也卧病在床,怕也是命不久矣。我那可怜的弟弟膝下只有一株独苗,因是不足月生下来的,身子亦不好。之前还有我那弟弟撑着,家里那些旁支的亲戚才稍稍收敛些,可若是他一旦撒手人寰,只怕我那苦命的侄儿要被那些混账狼崽子们给生吞活剥了......”

余幼桐以前只偶尔听母亲崔氏提及过静仪师太出身不凡,却不知道她家里头还这般复杂,相比起来,余家那点子事儿也不算什么了。静仪虽未曾明言,可余幼桐心中清楚,只怕这庄子是留不住她了,想了想,余幼桐关切地问道:“师父您可是想回家去住持府中事务?可有用得上徒儿的地方,要不,我陪着您一道儿进京如何?”

静仪却是摇头拒绝,柔声道:“京里不比钱塘,如今正是混乱。你好不容易才离了余家,得了这几日清闲,我怎好再将你卷进去。那些世家大族,最是规矩多,你又是个惫懒不羁的性子,帮不上我的忙。倒不如好生在庄子里守着,待我将府里的事儿处理好了,再回来安享晚年。”

静仪的性子余幼桐最了解不过,晓得她虽说起话来柔声细气,性子却极是固执倔犟的,若是打定了主意,她再怎么劝说亦是无用。遂不再坚持,只回头让青黛和白灵好生准备行李和马车,自己则回房去取了几张大面额的银票,连带着一些细软碎银打了个小包袱,打点静仪一路上的花费。

静仪师太是个急性子,第二日大早上就与众人辞别,作了寻常人的打扮,与小尼姑安惠一道儿回了京城。

庄子里原本就冷清,这会儿一连走了两个人,院子里更显得空落落的。余幼桐和青黛素来不爱热闹,倒不觉得冷清,白灵却实实在在地憋闷得很,终日在余幼桐跟前唠叨着要进城走一走,余幼桐不愿让她扫兴,便让她二人准备马车,趁着天气晴好进城一趟。

湖州城自然比不上钱塘那般繁华,风物景致亦不如钱塘那般如诗如画,只是胜在气候适宜。正值初秋,暑气渐消,冬寒微至,正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光景。

一进城来,白灵就开始坐不住了,不时地掀开车帘子往外探看,又时不时地发出大惊小怪的声音来:“小姐,糖葫芦糖葫芦——”“哎呀,那儿还有卖木梳子——”“哎哟,刚才那石狮子真是威风——”......

马车在太湖湖畔的天上酒楼停下,白灵先下车去订了座位和房间,过了一会儿,才回头来在车下低声问道:“少爷,雅间已经满了,只有二楼大厅还有个空桌子,您看——”

“行。”余幼桐应了一句,青黛赶紧掀开帘子,引她下车。

虽说余幼桐跟着静仪师太学了一身不俗的拳脚功夫,就连两个丫环也耳濡目染,十分地不含糊。但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人还是老老实实地换了男装,免得有些不长眼睛的,瞧见她们三个女儿家,要来挑事儿。

这天上酒楼乃是湖州城最有名气的酒楼,又因在太湖湖畔,端坐楼上可尽揽太湖美景,生意自然兴旺。余幼桐一行人上了楼,店里伙计赶紧上前迎接,殷勤地将三人引至窗边座位坐下,又连报了一长串菜名。

余幼桐只让他拣店里拿手的上几样,罢了,又让他送了壶花雕来,主仆三人边聊天边喝酒,且边竖起耳朵听大厅里诸位食客高谈阔论。

酒楼里龙蛇混杂,所谈之事亦是五花八门,一会儿是小红楼的姑娘谁最身娇体软,一会儿又是从苏州来了个四喜班,唱腔婉转而销魂,又有说起京城里风起云涌,几大世家相互倾轧…

余幼桐听得津津有味,青黛素来不爱多话,只在一旁伺候,白灵却对这些事毫无兴趣,只拉着余幼桐小声地求她让她去外头逛一逛。余幼桐见她一脸希翼,实在不忍拒绝,好生叮嘱了一番,才应了。

白灵欢欢喜喜地朝余幼桐道了谢,连饭也懒得吃,只随手拿了几块点心,就笑嘻嘻地朝幼桐二人挥了挥手,下楼去了。

剩下幼桐和青黛二人安安静静地吃了顿饭,罢了又让小二沏了壶茶,二人坐在窗前欣赏湖滨美景。厅里客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谈论的话题亦千变万化,幼桐原本已充耳不闻了,谁料忽听得身旁那桌客人竟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由得一震。抬眼看青黛,她亦是怔住。

“那余家大小姐果真如此美貌?”男人质疑的声音

“那是自然——”另一个男人抿了口小酒,酡红着脸摇头晃脑地说道:“若非是国色天香,焉能引得徐将军魂牵梦绕,这美人都香消玉损了他还千里迢迢地赶到钱塘来吊丧。如此情深,真是让人感叹不已啊。只可惜红颜薄命,那余家大小姐可真是…”

“刘兄这可就不知道了吧,”又有人神秘兮兮地接上了话头,“我可听说,那位余小姐是被人给害死的。”

“什么?”男人大吃一惊。

“…”

桌上那几个男人压低嗓门窃窃私语,这边幼桐与青黛交换了个眼神,各自不语。待出了酒楼,沿着湖畔走了一段,四周渐无人烟,青黛才犹豫着小声道:“小姐,徐将军那里,我们是不是去捎个信,毕竟是夫人——”

“别胡说了。”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打断,幼桐冷冷道:“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一会儿高恒,一会儿徐渭,还有完没完。”

青黛见她脸色不好,再不敢多说半句,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垂首不语。

幼桐见她这幅模样,心里又有些后悔方才说了重话。青黛和白灵这两个丫环都是自幼就跟在她身边的,虽不能说情同姐妹,但幼桐也素来敬重,平日里半句重话也不曾说,何时这般疾声厉色过。想了想,她又回头朝青黛看了两眼,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方才是我太冲动了,说话没轻没重,你莫要往心里去。”

青黛诚惶诚恐地回道:“小姐您快别这么说,都是奴婢多嘴,奴婢只是想着,那徐将军他——”

“我哪会不晓得你的意思,”幼桐叹道:“只是我诈死的事不足为外人道,徐渭那里,虽说是母亲为我定下的,但他人品如何我们却毫不知晓,若也是像余老头子那么个笑面虎,我岂不是又要重蹈我母亲的覆辙。”

青黛听罢,想想崔氏在余家过的日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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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救人


晚上就在天上酒楼旁的云来客栈歇了,白灵回来得晚,却没如幼桐所料那般抱回一大堆小玩意儿,而是两手空空地进了屋,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几次都犹豫着似乎想跟幼桐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幼桐只当不晓得,该吃吃,该喝喝,仿佛根本看不懂白灵的欲言又止。青黛见状,自然也当做没看见。

到晚上就寝时,白灵终于忍不住了,期期艾艾地挤到幼桐床边,一边殷勤的帮她更衣,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小姐,我…我有个事儿想跟您说。”

幼桐和青黛相视而笑,青黛掩嘴道:“小姐还跟我打赌你到底能忍到几时呢,我说好歹能到明儿早上,还是小姐了解你,竟是连一晚上都耐不住。”

白灵脸一红,状似恼怒地瞪了青黛一眼,小声嘟囔道:“你就会看我笑话。”

罢了,又眨巴着眼一脸祈求地看着幼桐道:“却是不敢瞒大小姐,今儿我在城里遇见了个傻子,极是可怜。听路人说,他原本是个秀才,家中也颇有些资产,前些日子在城里救了个卖身葬父的小童。谁料那小童竟是个拆白党,当晚上就伙同贼人卷了他的财物逃走不说,竟还将他给打了。那书生伤了脑袋,一醒来就忘却旧事成了个傻子。他本是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脑子又不好使,哪能谋生,如今就在城隍庙前乞讨为生。旁的乞丐们见他又傻又老实,便常欺负他。可怜一个富家公子,竟落得如此田地,好不凄惨。”说着,白灵的眼眶都红了。

幼桐素来谨慎,自不会被白灵这一般说辞给打动,越是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待白灵说完了,才缓缓坐下,手指轻叩床板,却是不说话。

白灵有些急,还待再开口劝说,一旁的青黛赶紧朝她拽住她的袖子扯了扯,示意她不要多话。

过了好一会儿,幼桐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白灵的眼睛缓缓道:“你有如此善心是件好事,只是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切不可轻信于人。不说他是个成年男子,便是个小童,也不可随便收留。若是个良家子倒也罢了,若是遇到个拆白党演戏给我们看,我们几个女儿家如何收场?”

白灵闻言急道:“我都找附近铺子的伙计仔细问过了,那书生在城里乞讨了有几天了,一直都痴痴傻傻了,被旁人欺负得不行。再说,我这身打扮,哪里看得出半分富贵,他若是歹人,自然不愿跟我走的。”

她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连青黛也略有所动,眼巴巴地看了幼桐一眼,虽未开口求她,但眼中的意思却十分明显。她们两个丫鬟原本也是富家子,只因后来家道败落才流离失所,无奈卖身进了余家,如今瞧见那秀才,想来也是回忆起旧事,起了恻隐之心。

若果真是个歹人——罢了罢了,幼桐苦笑摇头,凭她的本事,自然也无所畏惧,想到此处,她才终于松了口,“既然如此,那明儿我们一齐去瞧瞧就是。”

白灵得了她这句话自是欢喜,又拉着幼桐絮絮叨叨地说起今儿在城里见到的热闹,那溜竿卖艺的如何身手敏捷,沿街卖唱的如何凄婉可怜…

第二日大早上,白灵就领着幼桐和青黛去了城隍庙,可到了地儿却没瞧见人。白灵赶紧去问了,才晓得是附近的酒楼掌柜见那书生可怜,将他领回去帮工洗碗了。白灵有些失望,转过身来别扭地看着幼桐,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

她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幼桐哪里会猜不到,只是她原本就来得勉强,如今既然那书生有了落脚的地儿,她又何必再多事。

见白灵一脸失望,青黛赶紧在一旁圆场道:“小姐,听说那南风酒楼的厨子烧得一手好菜,尤其是炙鱼味道绝佳,不如我们顺道过去尝尝。”

这才巳时初,哪里就到了用午饭的时辰。幼桐淡淡地看了青黛一眼,她赶紧低下头去。“既如此,那就去吧。”幼桐摇头苦笑。

因时辰尚早,酒楼里只有两个伙计在整理桌椅板凳,见她们一行三人进来,先是一愣,尔后赶紧迎上来,热情地招呼道:“三位公子楼上请,楼上有雅座。”

幼桐当先一步上楼,白灵与青黛紧随其后。

点的自然是酒楼里的招牌菜,伙计见她们三人似有私密话说,伺候了茶水后便主动告退下楼,再不来打扰。待他们都退了,白灵马上就坐不住了,四下里东张西望,若非幼桐还端坐在上首,只怕她立马就要冲出去寻人了。

幼桐见状,嘱咐了她一声“勿轻举妄动”后,便挥手让她下去了。白灵一得令,连告退的话也来不及说,欢欢喜喜地就冲下了楼。

“她这性子,真是——”青黛笑着摇头。

酒楼里的茶水虽不及庄上自产的茶叶,但仔细品来也有一股清香。幼桐让青黛在一旁坐下,二人喝了一盅茶,又说了一会儿话,依旧不见白灵回来。青黛正要起身去寻,忽听得后院一阵喧闹争吵之声,隐隐约约的似乎有白灵的声音。

幼桐与青黛对视一眼,齐齐起身,快步朝后院奔去。

院子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白灵气势汹汹地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她面前三尺处站着同样凶悍的一位老妪,手里拿着抹布,一边用湖州方言破口大骂,一边还朝白灵握拳挥手,仿佛随时要冲上前厮打。

幼桐眼波一转,离二人一丈远的柴房处,正怯生生地站着一个年轻人,穿一身破旧的灰色短衫长裤,虽是旧了些,浆洗得倒也干净,乌黑的头发随意地在头顶束起,有两缕碎发从额头处落下来,面容却是难得一见的俊秀,一双眼睛漆黑清澈,只是目光中带着些懵懂。一会儿看看白灵,一会儿又看看那老妪,仿佛有些弄不懂。

白灵到底是个女儿家,哪里敌得过那荤素不忌的老妪,再加上那老妪声音高亢,气势凶悍,又说一通完全听不懂的方言,白灵硬是招架不住,直气得浑身发抖,半晌发不出一声。直到她瞧见了幼桐和青黛,面上才一凛,放下叉在腰间的手,喃喃地唤了一声“少爷”。

“怎么回事?”幼桐的声音里带了些不悦。

白灵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小声回道:“那老妪欺负人,我实在看不过了,才——”却是不敢再往下说了。

“这…这怎么回事?”外头又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个中年人,一身绸布褂子,瞧着像是个掌柜。他见幼桐一行人衣着华贵,不敢上前责问,只冲着那年轻男子喝问道:“让你洗碗,你傻站着这里作甚?还不快赶紧干活儿去!”

那老妪见了他,赶紧上前嘀嘀咕咕地不知说了什么,一边说话,还一边朝白灵指指点点。那中年人脸色越变越难看,罢了,又朝幼桐看了几眼,好一会儿,才缓步走上前,朝幼桐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问道:“敢问这位公子贵姓?”

幼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沉声回道:“免贵姓崔。”

“崔公子是否认识我店里这个伙计?”不待幼桐回话,那中年人又接着道:“这孩子被人打坏了脑袋,有些痴痴傻傻的,我见他可怜,便将他领了回来在店里帮点小忙,也好挣碗饭吃。哎,只是这孩子实在是——您瞧瞧,这碗没洗几个,盘子倒摔坏了不少…”

幼桐瞥了一眼柴房门口一脸懵懂的年轻人,许是察觉到幼桐的目光,他也看过来,眨了眨眼,讨好地朝她笑笑,露出一口珠玉般的牙齿。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幼桐的心忽然一软。

“是我府里的亲戚。”话一说出口,想再反悔已经来不及。

白灵满脸喜色,青黛微微愕然。

幼桐皱皱眉头,抹去脑中那一丝不自在,很快恢复常态,朗声朝那掌柜谢道:“多谢掌柜这两日照顾舍弟,不胜感激。”说罢,朝青黛点点头。青黛会意,从荷包里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递到那掌柜手里。

掌柜顿时满脸堆笑,喜不自胜。

回客栈的途中,白灵一直追问那年轻人的名字,他冥思苦想了好半天,依旧毫无所获,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不说话。白灵见状,便不再追问,反而回过头来问幼桐,要唤他什么才好。

幼桐没好气地回道:“随意取个名字就是,名儿贱才好养活。要不,就叫石头好了。”

“少爷——”白灵哭笑不得,“他原本也是个读书人呢,你就给他取这么个名字。”

青黛小声道:“石头便石头,我们带他回来可不是当少爷伺候的,回去庄子里,还得干活儿呢,要那么风雅的名字作甚?”

“可是——”白灵还待再说,那年轻人却笑嘻嘻地跟着唤了声“石头”。这是他头一回在众人面前说话,声音十分清朗。

幼桐看着他这副痴痴的模样,再看他俊秀的眉眼五官,不由得叹了口气。倒真是有副好皮囊,若非是个傻子,配白灵也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报告:俺发完这章,电脑里就只剩下一千字存稿了。。。

 


似是故人来


石头不爱多话,一路上都老老实实的,连眼睛都不到处乱瞟,这让幼桐多少打消了些疑心。

回客栈后,幼桐让白灵买了两套干净衣衫让石头换上,待他换好了衣服再从屋里出来,就连幼桐也忍不住慨叹不已,难怪说天妒英才,便是老天爷也看不惯他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这男人若是没变成傻子,得祸害多少天真少女啊。

因多了个男子,行动多有不便,幼桐便让青黛准备着尽快回庄子。白灵这会儿终于想起进城的目的来了,手忙脚乱地去铺子里买胭脂水粉并衣服首饰,急得直跳脚。

好歹在申时末才收拾好了行李,雇了马车,准备出城。

马车虽然宽敞,但幼桐还是让石头拿了个垫子坐在车夫旁边。石头也听话,半句多话也不说,老老实实地坐在外头,绝不随意往车里探看。到临出城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听说是京里来了大官,官兵将西城城门暂时封锁不许常人出入,马车只得在路边停了。

因等候的人多,不免有些摩擦,不是这家的马挡了那家的路,就是那家的车撞到了这家的人,人群中先是几声嗡嗡地叫骂,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大,竟很快演变成喝斥,最后,竟有人拳脚相向,不管不顾地打了起来。

白灵最爱看热闹,听到外头的声音就有些坐不住,好几次都探头探脑地想掀开车帘一看究竟,只因碍着幼桐在一旁而不敢妄动。

外头又传来官兵的喝斥声,似乎是终于有人来插手了。白灵面上顿时显出失望的神色,正要开口说话,外头忽然又是一阵喧闹,马蹄声阵阵,幼桐眉头一皱,尚未来得及反应,身体猛地一震,身下的马车竟剧烈地抖了几下,尔后缓缓朝右侧倒下。

这一切来得突然,白灵张口就要尖叫,险险地被幼桐一把捂住嘴,同时挽住她的胳膊,麻利地跳下车来,青黛亦紧随其后。她们三人刚刚才站稳,那辆马车已彻底地倒在了地上,拉车的马匹被牵动缰绳,扯动了嚼头,痛得原地直撒蹄子,幸好三人躲得快,要不,非要挨一脚不可。

却是附近一辆拉车的马儿不知怎么受了惊,发了疯地四处乱窜,撞得到处人仰马翻,如今更是撒着蹄子朝城门那边冲去。幼桐见状,也不好去追究到底是谁的错儿,只得自认倒霉,转头来考虑如何将马车翻过来。

她正要掏银子找一旁围观的路人帮忙,忽听得四周众人齐刷刷的吸气声,抬头看去,连带着白灵和青黛,众人齐齐地把脑袋伸像城门的方向,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她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地转过身来,只见城门处正上演着一出人马大战。

那失控的马车在城们处赫然被人给拦住了,拦车的是个高壮的年轻汉子,约莫有近八尺高,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穿一身绛紫色的镶金边的长袍,腰间还跨着把蒙古刀,刀柄上赫然镶着三颗血红色宝石。

那年轻汉子生得一把好力气,手勒住缰绳狠狠用力,那一人多高的马儿赫然被拽得前蹄腾空,嘶叫不已。马匹虽停,那马车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往前冲,眼看着就要撞到那年轻人身上,众人齐齐惊呼,纷纷闭上眼睛,不忍看那男子被车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