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薇没来过这条街,她当时选择沐城只是偶然,后来想着虽然距离兰坊近,但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样反而不一定有人能找到她,现在想一想,都是注定的。
她在车里觉得有点冷,捂着肩膀发抖。叶靖轩探身过来和她脸贴脸,才知道她一直在发烧。她这几天受了刺激,精神高度紧张,着凉也不知道。
他盯着她看,像想起什么一样说道:“七八岁的时候就这样,真不知道你怎么长大的,发烧了也不知道。”
阮薇心里不好受,摇摇头示意没事,她看着周遭的院落,轻声问他:“我听说华先生不在了。”
叶靖轩点头,华先生是敬兰会过去的主人。“去年这时候的事,后来华夫人传达先生的遗嘱,把敬兰会交给陈屿,现在他是会长。”
车刚好停了,他抬眼向外看,门口站了两个人,好像等了很久。
已经到了深夜,兰坊的建筑格局格外幽暗,大多数是几百年的老宅子,映着层层树影,不知深浅。
方晟率先下车过去问,回来告诉他:“三哥,会长的意思,说如果三哥找到她,直接把人带过去。”
叶靖轩刚好推开车门,伸手去扶阮薇,他头也不抬地吩咐:“让他们回去。”
方晟点头示意明白了,过去三言两语要送客,那两个人急了:“大堂主,这是会长的命令,这女人当年可是个线人,手里还有我们的东西,会长不放心。”
叶靖轩扶着阮薇一路向里走,听到这话他突然停下来。
阮薇一下就知道他的意思,伸手拉住他,可叶靖轩不许她乱动,回身对那两个人说:“去告诉陈屿,人是我的,轮不到他不放心。”
对方被堵得说不出话,对看一眼又要说什么,可叶靖轩转身就走,只剩下方晟停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和他们说:“回吧。”
那两个人是会长身边的,自然不肯示弱,就站在门口提高声音,直冲里边喊:“会长有话,大堂主别再糊涂了,上次为她,下一次呢?有时候人大难不死,可未必有后福。”
院落深邃,没有亮灯,叶靖轩和阮薇一走进去,就像沉到墨里的水渍,再也看不清。
方晟守着门口,不动声色地抬手,枪口直指他们:“按三哥的意思,你们两个今天回不去。按我的意思,总要给会长一个面子…滚!”
那两个人低低骂了一句,转身上车离开。
阮薇跟着叶靖轩一路向里走,兰坊的格局和她小时候听说过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四下种了桃树,节气正好,开了满院。
兰坊这条街太长,无数院落由两条游廊贯穿始终,根本看不清尽头。听人说,里边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处海棠阁,年年开海棠,是过去华先生的住处。那男人曾经是敬兰会的神,太多人恨他,太多人怕他,他却因身有宿疾而走得早,扔下这么大的家业,交给如今的会长。
叶靖轩这处院子很安静,他住的房间外边看起来古色古香,里边却很现代,桌椅柜子大多是黑色,简洁稳重。
阮薇刚一进去就听见有动静,紧接着一道影子直冲她扑过来。
她万万没想到,摩尔还在。
他们当年一起在老宅里养狗,是她喜欢的阿拉斯加。摩尔是下人家里的大狗生下来的,阮薇帮忙接生。当年它肉乎乎的只是一团小东西,她和叶靖轩真把它当自己的宝贝来养,没出两年阮薇就拉不动了,好在它性情乖顺,特别听话。
“你还养着。”阮薇激动起来,弯下腰抱住摩尔。它分明还记得她,她心里千回百转,连它都懂了似的,看到旧日的主人兴奋地不断要扑上来,叶靖轩抬手,它才老实坐下。
他看她揉着摩尔不松手,忽然说了一句:“我没你这么狠心,养条狗,起码忠心。”
阮薇就像被狠狠抽了一巴掌,低头不说话。她抓摩尔的下巴,它舒服得甩尾巴,直接要往她怀里滚,可它如今是半人高的大家伙,还和小时候一样撒娇,把她惹得辛酸不已,半天都不肯放手。
阮薇在地上陪摩尔玩了一阵,腿蜷着,再起来就不行了。叶靖轩不理她,自顾自去里边洗澡,出来才发现她还僵着左腿动不了,可是这么半天,她一句话也不说。
他最终走过来把她抱到沙发上坐,阮薇不敢抬头,他就掐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腿疼不疼?”
房间里的灯光色调柔和,打在暗色的柜子上就显得一切都变得厚重起来。阮薇穿一件淡蓝色的及踝长裙,头发已经留到过了肩膀,零乱地披散着。
她一向怕疼,眼眶都红着,叶靖轩看她明明整个人脸色苍白,可是还在摇头,他一下压不住火气,伸手把她裙子推上去,阮薇拼命躲,他反手按住她,火气冲上来吼她:“我问你疼不疼!”
阮薇的左腿上有明显的伤口,烧伤的痕迹叠着子弹留下的印子…距离那场事故过去十多年了,如今她腿上伤痕模模糊糊看不清,连成一片,越发显得难看。
她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都疼出冷汗,可女人终归是女人,她撑不住的时候还是想起他,便抱着自己的腿无声无息靠过来。
叶靖轩那么多狠话全都说不出,他帮她揉,一点一点顺着脚踝向上,轻声让她放松。
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他的手指贴在她皮肤之上,温温热热,她还在发烧。
他心里翻江倒海,偏偏声音很低。两人距离这么近,他一抬眼就能看见她隐忍的表情,于是把她头发都别到耳后去,吻她的侧脸。
他轻声说:“是我不好。”
“我没怪你,我不是因为腿的事才…”她吸了口气,不敢再往下说。
叶靖轩显然不意外。
摩尔绕着两人拱来拱去,他开门把它放到院子里,回来一边给她按摩一边说:“我醒来之后都查过,你十岁那年之后被人收养,养父赵思明是个缉毒警,我爸的人伤了他,后来没救过来。”他明显看到她动了一下,又压住她,“阮叔是因为叶家死的,你养父救了你,最后还是因为叶家死了,所以你才回来接近我,是不是?”
她不说话,权当默认。
阮薇后来的养父是个忠厚的警察,枪林弹雨一辈子,对她这个不是亲生的孩子照顾有加。赵思明牺牲之后,警局的人查到阮薇的背景,知道她年少时和叶三有过渊源。敬兰会根基太深,这些从小混到大的人物没那么容易栽,他们派其他人接近叶靖轩不可能成功,只有阮薇,叶靖轩过去欠了她,他对她心有愧疚。
当时阮薇刚刚办完养父的丧事,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如今,阮薇总算舒服了一点,腿能伸开一些,她拉下裙子想坐到旁边,叶靖轩冷眼看着,突然拦腰抱住她,把人拖回来。
屋子里虽然养狗,但四周都很干净。她趴在他肩上,一回身才看到窗边上的盆栽,原来就是她昨天忙的单子。
不知道叶靖轩已经盯了她多久。
这是他住的地方,哪里都是他的气息,就像她贪恋过、拥有过的那些日子。这里和老宅不一样,和过去也不一样,但阮薇知道她今天被他带回来,就永远逃不开。
他们曾经年少失散,后来三年情深,竟然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到底谁欠了谁,早都算不清。
阮薇自私地顺着他的动作躲在他怀里,脸都埋起来,就这样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她还是他的阿阮,从小不爱晒太阳的傻丫头。
叶靖轩低声笑,她抬眼看他的目光,心里一下就乱了。叶靖轩的轮廓分明,依旧是记忆里不可一世的少年人。
可他脸上那道伤疤像一道分水岭,隔开前生今世,让阮薇瞬间惊醒,挣扎着起来。
叶靖轩根本不给她机会逃,手顺着她的腿一路向上,直接把裙子整个拉开了…

第二章 故人如昨
灯还开着,气氛却一下暧昧起来,阮薇开始害怕,眼泪又掉下来,缩在他怀里。
他不喜欢她哭,小时候她要是哭了,他就更凶,可今天这眼泪却让他温柔很多。
“阿阮,”他抱着她吻,叹息的声音,“我害你伤了这条腿,你都说不怪我。那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一定会找你报复?”
他顺着她的肩膀一路吻到她手腕上,那都是她这些年自残留下的印记。他皱着眉吻,最后没办法,像要惩罚她,用上噬咬的力度。
阮薇觉得疼了,推他想抽回手,可叶靖轩力气那么大,她衣衫不整地在他怀里,眼看他发狠,好像要把她的手都咬断了,让她干脆死个痛快。
她知道他只是心疼自己,瞬间满盘皆输。她突然抱住他的头贴在自己胸口,抽噎着哭,不肯松开他,只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
叶靖轩并没有勉强她,阮薇这一天精神崩溃,脆弱得不成样子,于是他拉好她的衣服,重重叹气,起身放开她,让人给她送睡衣进来。
她想要说什么,他却先开口:“把芯片还给我,你就可以离开。”
“靖轩…”阮薇突然叫他。
叶靖轩停在门边,两人都没说话,但他明白。
人这一生能做的太有限,爱就那么多,恨也那么多,他们太早挥霍完了,再也回不去。
属于过去的温存,撑不过分毫片刻。
门上有黑色的漆,漂亮的浮雕纹路,叶靖轩的手指一点一点叩着,他告诉她:“阿阮,别再做梦。我不怪你,可也不爱你了。”
叶靖轩说完就走出去,放她自己去洗澡休息。
阮薇看着他的背影闭上眼,一辈子没服过软的男人,曾经愿意把心都捧给她看,是她不珍惜。
兰坊这条街从战乱年代开始见证过太多血雨腥风,这条街上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藏着钱权名利的巅峰,可惜是人是鬼通通逃不过生死大限,多少任会长来了又去,只有它自己从一而终,最终成为这座城市脸上的一道疤。
这里的院子永远四四方方,没有声音,没有人,可是四下都藏着见不得光的眼睛。
叶靖轩顺着长廊向外走,方晟见到他,慢慢跟过来,低声说:“三哥,会长的人回去了。”
他听了也没什么表情,靠在廊柱上回身,点一根烟慢慢地抽,整个人在半边桃树的影子里,暗得快要和夜色融在一处。
“叫医生进去看看,阿阮在发烧。”
方晟点头去找人吩咐,回来看他沉默不语,又看他房间里的灯光,最后开口说:“三哥不能开这个先例,敬兰会有规矩,背叛者不能留活口。”
叶靖轩一口烟呼出来,似乎觉得他这话可笑,随口扔出一句:“规矩是人定的。”
“可如今会长盯上咱们这边的事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因为薇姐,当时老宅被查,芯片失落,闹出这么大的波折,直到今天南省都不太平。”
叶靖轩手指动了动,烟灰落下去,他转向方晟,只不过微微抬手就让方晟低下头,自知说错话。他手指上的光亮明明灭灭,方晟摊开手心,他就直接把烟按灭在他手上,方晟咬着牙一语不发。
叶靖轩整个人还站在树影里,光线太暗,看不清他额头上的疤,好像什么都能掩饰过去,盛世太平。
他和他说:“再让我听见一次,烧的就是你这只手。”
方晟不再说话。
叶靖轩往回走,边走边开口:“我说过,谁敢动阿阮,走不出第二步。既然规矩不留她…就给我改这个规矩,要是陈屿不改,那也简单。”
方晟听得一阵心惊,但脸上却没有什么表示。
前方的男人依旧那副不容置疑的口气,又把后半句说完:“那我就让他做不成这个会长。”
叶靖轩最终还是走回了卧房,阮薇已经洗完澡,可是她发着高烧,整个人都发虚。他一进去看见她倒是听话换好睡衣了,可是她根本就不敢去床上躺着,还是蜷缩在厅里的沙发上,头发都在滴水。
请来的医生没见过这个女人,态度不冷不热,测过体温,准备给她打退烧针。
叶靖轩看她这副样子,一言不发地去拿毛巾过来,把人抱到床上,又包住她湿漉漉的头发慢慢擦。
整个过程里,医生跟着他们两人进进出出,明显看出叶靖轩对她不一样,他口气也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大堂主放心,就是着凉,嗓子发炎了,一会儿退烧了就没事了。”
叶靖轩“嗯”了一声揉着毛巾,阮薇人都在他怀里,打针的时候她下意识侧过脸不敢看,缩了缩肩膀,他重重叹气,忽然说:“拿刀割自己的时候你怎么不怕?”
那医生早就看出来了,又不敢问,目光停在阮薇的手腕上。
她不说话,沉默地要去拉他的手自己擦。叶靖轩又有点不耐烦,抱着她的头,勉强压住火气说:“听话,别乱动。”
医生随后出去了,留下退烧药让阮薇吃。叶靖轩去给她倒水,回来的时候阮薇坐在他的床上,睡衣是白色的丝绸,这一下衬得人更脆弱,她一整晚都在发烧,只有脸烧得微微发红。
叶靖轩端着水,看着她忽然连半句硬话都说不出,他的阿阮啊,小时候最不会骗人的傻丫头,最后却把他骗得团团转,他最心疼的小姑娘,最后却看见她手腕上一刀一刀的伤口。
他真是什么气都生不起来。
叶靖轩盯着她吃完药,看她头发干了才让她乖乖躺下睡觉。阮薇看看周围问他:“这是你的房间吗?我去别的地方。”
他竟然不回答她,当着她的面换了件睡衣就躺下了。
阮薇动也不敢动,气氛一下就静下来,她半句话都不敢多问。他过来把被子拉好,抬头对上她左躲右闪的眼睛,嘲笑她:“别想太多,我只睡自己的床。”
她又小声提醒他:“还是让我去别的房间吧。”
叶靖轩背过身把灯关上,房间里一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阮薇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连他的呼吸声都清清楚楚。
这样的黑暗和过去那几年没什么分别,他们都还年轻,又是自认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那会儿叶靖轩是真疯,一到床上什么都敢玩,逼她蒙住眼睛折腾她…那几乎要把人烧成灰的纵情日子,每一天都像末日,而阮薇心里藏了事,加倍顺着他。
唯一不同的是,老宅里还有座钟嘀嗒嘀嗒的声音,而这里静得让人心慌。
叶靖轩越发离她近了,就在她耳边扔了一句话:“你要清楚,你现在想做什么能做什么,都要由我决定。”
说着,他咬她的耳边,阮薇下意识就要躲,他却半点都不让,她一下吃疼,只能老老实实躺回他身边。
一切都太明显,叶靖轩模模糊糊的气息,他整个人的影子…阮薇觉得自己浑身烧得更厉害。他又浑又霸道,顺着她的耳后一寸一寸咬过去,像要把她生吞活剥,偏偏还在说:“我让你住在这里,你就别想再出这个门。”
叶靖轩的手探进她睡衣里,顺着腰线向上按在她后背,阮薇浑身异常的温度似乎格外勾人,他一下上了脾气,可她烧到咬牙硬忍,手指都在发抖,他今晚真逼她她受不了。
阮薇实在没办法,推他肩膀,总算示弱地喊一声:“三哥。”
叶靖轩放开她,伸手试她额头上的温度,随后躺了回去。
他手指向下,忽地捏住她的脸,阮薇抬手抓他,她一动,带得他声音都微微发哑,黑暗里谁的轮廓也看不见,她却听清那句话,逼着自己赶紧入睡。
他说:“你最好一直病下去,不然…我非弄死你不可。”

第三章 破镜难圆
阮薇深深吸气,眼睛都湿了,那眼泪就是流不出来,她咬着牙,硬逼自己开口:“你可以怀疑我任何事,就这一点不行!叶靖轩,我就是因为爱你,我爱你我才什么都肯为你忍!”
也不知是不是退烧药的作用,那一夜阮薇睡得出奇好,没做混乱的梦,也没惊醒,这一觉甚至睡到了临近中午。
她睁开眼才发现窗帘被微微拉开了一些,日光顺着缝隙照进来,不晃眼,晒不到她,但也让屋子里看上去舒服不少。
阮薇的皮肤特别敏感,南省太阳又毒,晒一会儿回去就起红疹子。她小时候在花园里帮忙必须穿上厚衣服,好几次捂到差点中暑,这毛病叶靖轩都知道,他总嘲笑她娇气,可却牢牢记在心里。
阮薇试试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再发烧,于是她起来坐在床边,刚好外边就有人进来了。
方晟拿几件衣服送过来,知道她还穿着睡衣不方便,于是恭恭敬敬的,不抬头看,只放在椅子上,又退回到门口说:“三哥说了,沐城这边过了春天早晚也凉,薇姐还是多穿一件吧。”
阮薇披上衣服,半晌无话,最终看看他又说:“替我谢谢他。”
方晟觉得这话可笑,但终究没笑出来,他只是点头,又说:“薇姐何必这么见外。”
她靠到窗边,那里还有当天让人送来的兰花盆栽,她当时不知情,只以为是普通客人,一点一点收拾出来的,如今看着它们,她心里有些难受,说不清道不明。
叶靖轩悄无声息地跟着她这么久,如果他真的只是为了芯片的事,发现她行踪的那天就该把她带回来。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可如果不是为了这些,他也说得清楚,让她别再痴心妄想。
人与人之间很多事,说到底并不是为了仇怨,不一定真要你死我活,但终究什么都淡了。
这才让人伤心。
阮薇呼出一口气,站了一会儿,方晟让她去吃点东西,她回身跟着他往屋外走,忽然想起什么,问他:“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
“给那个严瑞吗?”
阮薇默认,又解释一句:“他不知道我的事,不会有威胁,我就是怕他担心…手机都忘在家里了。”
方晟引着她穿过长廊,这院落白天看起来宁静雅致,桃树粉白一片,暖暖的日光照下来,竟无端让人想起过去的叶家老宅。
“薇姐,你恐怕还不清楚。”方晟边走边笑了,口气平静地告诉她,“那个严瑞早就该死了,是我劝了三哥,沐城比不得南省,这里青天白日闹出人命太难收拾,为他这么个人不值当。”
阮薇心里一下就急了,伸手拉住方晟:“别!他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当时情绪不稳定,要不是他照顾我,我早就死了!他是好心,你们…”
就算敬兰会不放她她也认了,但不能拖累别人。
方晟回身看了她一眼,他长相普普通通,但在这条路上跟着叶靖轩混了这么多年,性格磨得什么时候都能稳如泰山,他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他好心?这世界上可没有这么多好心人。”
阮薇也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着急地想打个电话回去,但方晟却只是推开她的手说:“让三哥看见,饶不了我。”
话正说着,长廊尽头突然来了人。两个手下似乎有些着急,过来低头要和方晟说话,方晟看了一眼阮薇,带人往旁边让了让,轻声问:“怎么了?”
“大堂主还是头疼…”
方晟立刻使了个眼色,回身让阮薇去前边的松堂吃饭,然后自己带人往东边去了。
长廊尽头挡了一排杉木,阮薇看着他们,自己去找松堂。她知道这里四处看不见的角落里都是人,她跑也跑不掉,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往远处看。
她顺着方晟刚才拐过去的方向走,不一会儿就到了院子东边,一排单独的房间。她看看四周,或许是平常叶靖轩白天来的地方,只守了两个人。
阮薇不敢出去打扰,就躲在杉木后看了一眼,似乎里边的人发了火,把人都轰走了。
方晟进去没一会儿也出来了,直接让大家都走,摇摇头说:“不吃药,都去前边,让三哥安静一会儿。”
最终人都离开了,阮薇才慢慢走过去。她刚到门边,就听见里边的人在说话,她顺势想开口叫他,问问他能不能让自己联系一下严瑞,可话没出口,就听见叶靖轩似乎在打电话。
很多年没听过他这么温柔的口气,不知道对着谁,连话里都是笑。
他说:“你别闹,我有点头疼,陪我说说话。”
阮薇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好奇跟过来,这下听见了不该听的,她混乱地提醒自己来的目的,抬手想敲门。
里边的人笑得更安慰,气氛明显暧昧得多:“好,那你晚上过来,我让方晟去接你。”
再然后,安安静静的院子,人都被方晟带走了,就剩阮薇孤零零地站着,手都放下,又不知该去该留。
阮薇觉得自己贱,但她心里揉在一处,怎么也放不开,明明是她害了他,三年的日子都熬过去了,他有什么新人旧人,那也都和她无关了。
但她还是放不下。
里边的电话一直都没挂,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叶靖轩声音越来越低,对方在要求什么,他就一直都说“好”。
阮薇逼着自己往后退,扶着柱子下台阶,慌不择路。
绕过那排杉木,她直接撞到了人,一抬眼,恰恰就是方晟。
那人扶着她,等她站稳了立刻松手,他往她身后看看就知道她闯过去了,于是又说:“三哥现在忙,你去找他,他也不会见的。”
阮薇点头:“我不知道松堂在哪儿,以为要顺着你的路走。”
方晟让她先回卧房去,自己把饭都送进去,又回头和她说:“三哥这几年有女人,最近这个是个小模特,才二十岁,留了挺长时间,薇姐早点知道也好。”
她低头“嗯”了一句,并没有什么表情。
一个人回到屋子里,阮薇关上门,对着只拉开一条缝的窗子坐下,她不敢想过去的事,也不知道叶靖轩还留着自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