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这副容貌,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这婉儿定是新进府的丫头,我以前在相国府里根本没有见过她。
不止婉儿,刚才沿途过来,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这相国府内,除了一番景致一如从前,里面的人事却已变迁。
当然,这也是司马燕玲的意思吧,他讨厌一切与我扯上关系的人与事,他对我如此恨之入骨,要是他日我再次离开相国府,他也是会重施故技,遣散所有会令他想起赵清持的东西吧。即使是这些无辜的下人,恐怕也不能幸免。
他恨不得与我划清界线,抹煞历史,一笔勾销。
但我知道这辈子,他都无法忘记我。
我是他的烙印。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见到司马燕玲。
相国府说大不比宫中大,说小不比宫中小,我在里面转来转去,独自游山玩水。
除非那个人想见你,不然在这说大不小的庭园之内,要遇上某人还真是件难事。
婉儿寸步不离,紧跟在我的身边,我自然随她喜欢。想必这也是司马相爷的命令,我自觉也不好太过为难她。
“赵大人,不如回去吧。”婉儿跟我几乎走遍了整个相国府,她已全身疲软无力。
我笑笑不作声,继续向前行去。
婉儿不得不又紧跟上来。
我指着向西的一座厢房,问婉儿:
“那里是什么地方?住着什么人?”
婉儿向我所指的地方看了看,恭敬地回答说:
“那边是相国府新建的宫苑,平时相爷并不允许下人随意进出,所以婉儿所知不多。”
这样严谨,莫非内里藏着惊世武学秘笈,九阴真经还是葵花宝典?
“平时也不见有人自那里出入。”婉儿说,似乎也对那个地方充满好奇。
不是住人的么?那样的地方,婉儿说是新建的宫苑,但为何那样熟悉?
我并不为意,又向前行去。
折腾了一日,回到堂内时婉儿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今天她终于发现,服侍我这位看起来柔弱不堪的赵大人也非想象中那样容易。
我放她回厢房休息,她不敢。
“怎么?”我调侃她:“难道司马相爷还吩咐你要侍寝?”
“赵大人!”婉儿被我气得一张俏脸火一般潮红。
“快退下。”我说。
婉儿望着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但她最后还是说不出来。她听话地退回自己的厢房。
宫苑之中突然冷清了许多,室内风影相摇。
夜色隐隐,我听见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那首曲子,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终日弹奏,只给一个人听。
在月色柔和的晚上,那人听得如痴如醉,他对我说:清持,你总令我销魂。
我微笑,他不胜酒力,每逢在这种时候便开始胡言乱语。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爱听。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我仰起头来,夜风翻起白纱如烟。
抚琴者明显技艺生疏,全曲的精韵被其糟蹋得不堪入耳,听得人心生烦燥,我不禁皱起眉头。
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把我最心爱的曲子弹得似午夜魔音,看来我得会他一会。
我兴致勃发,随手在箱笼之内翻出古旧的琴器,把它搬到案台上。
高山流水,月明人静,我调好弦,与那陌生人对弹起来,似两个素不相识的武林高手在擂台上过招。
听见有人从中加插进来,对方明显有一下子乱了阵脚,但却并未停止。
我佩服抚琴者的勇气,生平最喜欢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于是,我们便在这漆黑的庭园之内,各自发挥毕生绝学,斗得不可开交。
宁静的相国府此夜变得不宁静,要是某人辗转难眠,恶梦交缠,那也是他活该。
对方的琴律惭显浮燥,有点零乱起来。
正在最高峰时,突然一声尖鸣,似是断了琴弦。我停下来,对方兵器已失,手无寸铁,我胜之不武,于是兴趣大失。
我叹气,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自从进了这相国府来,日日游玩也得腻了。
实在没有多少娱乐,以致无聊到要做这种事情。
把琴丢开一旁,我刚好听见有人敲响我的房门。
“司马相爷请赵大人过堂一聚。”门外的童仆说道。
过堂一聚?我进府已为数几天,今日终于有幸被想起来,还真是难得。
有什么不可以在光天化日下说的事,非得找这夜半三更的时辰来相聚?我只觉兴趣缺缺。
我换过一套衣衫,随这传话的童仆穿过迂回的长廊,已遥见相国府大堂内一片灯火辉煌。
这相国大人正摆好一桌子的美食佳肴,似等着不知名的客人驾临。
我径直走进堂内,司马燕玲只看我一眼,向我请了一个手势,并没有说话。
旁边的侍女马上过来为我倒酒,我一点也不与他客气,我们之间的沟通一向不需要对话。
我们习惯用眼神互相瞪视对方,刀光剑影。
站立一旁的侍从个个都不知所以,但也察觉这堂内的气氛稍有不妥,没有人敢哼个一声半句。
“你们全部退下。”相国大人突然大发慈悲,下人们如悉重负,争先恐后逃离是非之地。
想必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会让他下这么大的决心请我过来,他对我惜字如金,就连见我一面,也是极不情愿的。
“清持,我是来知会你一件事的。”司马燕玲说。
“洗耳恭听。”我答得漫不经心。
“那个昏君,在行宫遇刺,已命送黄泉。”
“真有其事?那真是万民之福。”我说。遇刺?知道那昏君行踪的人有多少,你我心中有数。
司马燕玲停了一下,他觉得有点惊讶。
“清持,你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清持愚昧,还请司马大人明示。”
“你在朝中如此张扬,到处树敌,想除你而后快的人比比皆是,此消息一旦渲扬出去,恐怕你难逃一劫。”
“这就是相国大人急于把清持接回相国府的原因?”我冷笑地说:“那真是清持的罪孽,清持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这么有力的开场白,无非是为了铺垫下面的阴谋,果然,司马燕玲接着说了下去:
“清持,现在有个选择可救你于水火,只看你愿不愿意。”
“不妨说来听听。”
“镇南军已攻陷朝廷,新王很快便会登基进殿,但在此之前,必须先清除异己,招贤纳士。”
那关我什么事?不过也大概猜得出个眉目。
在事情还未完全敲定之前,新王需要熟知内情的人为他铺好锦绣的大道,听司马燕玲的口气,想必是与那边有所默契。
这人一脸的昂然,暗地里一样心怀鬼胎。
我夸张地说:“啊呀,清持一直以为相国大人精忠爱国,义礴云天,想不到我王对卿本是信任有加,卿却背着本朝勾结番邦。”
不过那个昏君能死得如此干脆,我倒是有点羡慕。我仇家众多,日日安分地等在宫中,却总不见有人来刺。
司马燕玲并不理会我的冷嘲热讽,领教得多,他也得麻木了。
“清持,我国被亡乃是天意,昏君无道,新朝易主也是迟早的事,不如展望新王登基,造福万民。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与我一起为新朝效力。”
咦?我不是听错了吧,这相国大人可是在拉拢我?
“为新朝效力?”我问,有点疑惑。
“是,”司马燕玲表情平淡无波,看不出起伏:“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开国有功,必定受到重用。”
我们?这相国大人还真是看得起我。他想拉我下水。
想必是司马燕玲与那边打通了所有关系,不然他不会这样说。他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
我不知道为何他会想要我与他一起继任新朝,我与他水火不容,他不怕我坏了他的好事?
“清持无甚作为,惟恐会失礼了相国大人的推荐。”我说。
“你不愿意?”司马燕玲问。
“我以为相国大人希望清持永世不要再现身于朝野。”
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他明明那么想摆脱我。这背后一定大有文章。
清持,希望你认真地考虑一下。司马燕玲说。他怕因我们太过恶劣的关系会影响我的决定。
我不知他为何这样紧张。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好,我对一脸冷漠的相国大人说,我定当仔细思量。


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答应。我对朝中的一切早已厌烦,但我习惯了挥霍奢靡的生活,要回复清心寡欲惟恐不易。
离开时已是夜深,我在漆黑的回廊处停驻,远处有灯火,源自早上我见到的那家别苑。
我有点犹豫,隐约之中好象又听见了刚才的琴声。
奇怪,婉儿明明说那家别苑里面没有人住,为何却有人在此弹奏?
曲目已改变,但依然是我熟悉的韵律。
为什么这个人总爱弹我常弹的曲子?我有点奇怪。
莫非我长居在这相国府的时候,有了不知名的狂热崇拜者?我失笑。
突然好奇起来,我循着声音摸索过去。
沿路的弱柳随风飘摇,我一边欣赏着湖中的月光,一边凝神倾听。弹者无心,一曲比一曲紊乱,一曲比一曲扰人。
殿门大开,我抬手拨开垂下的轻纱,重重复重重,空气中飘散着浅浅的香味,我开始产生严重的错觉。
我用手轻轻抚着头上的穴道,天旋天转之间,面前的一片白纱被风吹起,我看见了坐在殿中的那位少年。
这里的景致我都象是见过,包括面前的这个人。
但我想不起来。
一切仿如隔世,我呆呆地看着少年轻巧地拨动琴弦,竟无法移动。
到底是谁?我皱起眉来,越来越迷惑。
这少年面目清雅,一派斯文。只是不善弹奏。无论当前景致如何动人,一听这琴音便马上兴致大失。
琴声嘎然而止,这已是少年第二次划断了琴弦。
少年看起来很苦恼,他不知道该如何操控。
我走出缭绕的纱帐,少年被惊动了,吃惊地瞪着我。
但少年并未作声,我也并未作声。我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把琴移过来,为他续上断弦。
细细的琴线划过手指,我的心突然一阵刺痛。
面前的一景一物都令我刺痛。
调好弦,我看着陌生的少年,他也正在看着我。
我把琴还给他,他有点犹豫,并不敢接。他有点怕我,我看得出来,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我感觉到他的不安。
他似乎并不常与生人接触,独自流连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独自寂寞。
我随手挑拨了一下琴,亮丽的音色马上倾泻而出。少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晓得定定地看着我,那表情象是见到鬼。
我对他微笑,风从殿外透过纱幔一重一重地吹进来,少年的发丝飘动,拂在我的脸上,一刀一刀,都象划过我的心。
我已经呆不下去,只好站起来,离去。
根本就不该来,这里并不是属于我的地方。
一整晚,我都无法入睡。
我在想,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那个人不会在乎。
白天,我对婉儿说,我曾进过那座别苑。
婉儿十分好奇,她问我:赵大人有没有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我问她:那里面会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婉儿很神秘,她说:虽然不见有人自那座别苑里出入,但每到深夜,总会得听见有莫名其妙的琴声从深宫内传出,都说里面有点玄。
我笑笑不说话。
鬼魂?对那少年来说,我可能才比较象。
我不怕鬼魂,一点也不。我只怕回忆。
那一重枷锁,我这一辈子也无法摆脱。
我想起了那个人,他对我说:清持,不要妄想逃开,这是你的命。
是命。他说。


如果结果无法改变,那么起码方式得由我来选择。
我对司马燕玲说,我可以完成他的心愿,同样地,他也得满足我的条件。
“这是为了你好,清持。”他说。
“是吗?”我问,司马大人何时变得如此博爱?
你以为我会不会相信?相识数载,他不应天真至此。
司马燕玲不高兴,因为我的口气听起来象与某人相量勾结叛国的交易。
但他又何必介意,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更厉害的事情都已发生过了,不需在乎过程。
“想个好一点的籍口,”我说:“我的条件和以前一样,我要进驻宫内。”
司马燕玲马上敏感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清持,”他说:“你以为这行得通?不是每个君王都那般易于控制,你未免太过高估了自己。”
我笑,说:“相国大人不必着急,这应是由清持来担心的事情。”
司马燕玲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看不起我也不要紧,这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就算全世界都看不起我,我也不在乎,即使背后说得再难听,一到面对着我的时候,哪个达官贵人不是一张讨好的嘴脸对我笑得逢迎,还生怕我不瞧他一眼。
谁管谁的过去有多不堪,我只要这光鲜的外衣,来衬托我的光芒。
但司马燕玲不会懂得这些。他义愤填膺,豪气干云,可是清高得很。
这一段距离,没有人能跨过去,也没有人愿意跨过去。我们永远注定只能停在原地僵持。
或许这也是命吧。我苦笑,虽然我一向不相信。
“我会安排。”司马燕玲说,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
“好,那就等相国大人的好消息了。”我答得轻浮。
这个世界哪里还有顺心顺意的好事,想得到回报请先付出,你真以为会有随心所欲的法术?
我自然不急,一切有人处理得妥善,我只需继续努力吸取日月精华,维持美貌。
还有,媚惑君主的手段。
因为够卑鄙,所以最得宠爱。我不自觉地笑起来。司马燕玲曾对我说,清持,不要埋怨他日死得不清不白,这都是你的报应。
我并不担心会有报应,要得到报应的事情我早全部做齐,不差这一桩。
日间,我继续在相国府里游来荡去。
我想起了那个别苑里的少年。他现在会做些什么呢?我很好奇。
闲逛至宫苑的门外,也不见有人把守,看来这片禁地大家都习惯当作看不见。
我进入别苑内庭,周围的景色依然是那晚的景色,但却显得有点残破,苍白而颓废。
虽是新建不久,可惜乏人问津,最终也得落入破败的下场,变异之快,令人惶恐。
我在里面转来转去,总看不见那天的少年,大殿之内一片空荡,只有几块零乱的纱帐在风中轻轻浮动。
寻不着人,我意兴阑珊,打道回府。
婉儿在堂中等我,十分焦急,她问:赵大人,婉儿愚笨,是不是哪里服侍得大人不周到?
一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她以为我有意避开她。
要是被相爷怪罪下来,她怕担当不起。
但我心情低落,我对她说:婉儿,先不要惊慌,不如我把行踪结集成册,那你就不必害怕对自家相爷无法交代。
听了我的话,婉儿很是委屈,她说:赵大人,你这样说是不是在责怪婉儿,婉儿也不过是挂心赵大人初到相国府,凡事不适可有人从旁打点而矣。
初到相国府?我不屑。
每到这个季节,我知道这相国府内哪种花开得最早,哪棵树凋得最迟,我就连这相国府内有若干品种的珍禽飞兽都一清二楚。
我可并非初到相国府。
看着婉儿,我一时无法作声。
是,她怎会知道。
如果某人不愿想起,我又何必挂念。


最近相国府内热闹非凡,我指着一个又一个穿梭庭内的贵人,问婉儿这个是什么人,那个是什么人。
婉儿对答如流,似见怪不怪。最后,她十分好奇地反问我:这些都是官场中声名显赫的大人物,赵大人长住宫中,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倒是被问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这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人只觉个个都异常眼熟,却全部记不得这个和那个有什么不同。每逢宫中相遇,我从不称呼对方的名字,久而久之,成为习惯,根本没有巴结的必要,这是对方急于做的事情,轮不到我来操心。
婉儿觉得不可思议,她说赵大人这样洁身,能在官场撑这么多年倒是难得。随后又忍不住对我循循教诲:在这官场内不懂人事是要吃亏的,若是受到了邀请,还是逢场作兴地去应酬一下的好。
这丫头以为我不经世事,是傲莲出于污泥。
我笑笑不说话,深深地向她作了个揖,一脸诚恳地说道:多谢婉儿姑娘一番肺腑之言,清持自当铭记于心。
婉儿马上飞红了双颊,她聪明伶俐,已听出我话中有话。
君王驾崩的消息已憾动全城,况且那声势如虹的镇南军就驻在朝廷之内,已然一副顺者昌逆者亡的架势,宫中各路英雄,一见风头不对,全部摇身变成激进人士,忙着倒弋指责旧朝的腐败,振振有词,都说愿扶助新王亲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识时务,教人惊叹。
为首的司马燕玲成为宫中大红人,为有志成就大业的豪杰穿针引线,各路人马此时才惊觉,原来一直都跟错了派别,想也想不到当年宫中最是正气护国,对王忠心耿耿的相国大人才是一手推毁旧政的高人。眼看着别人急急忙忙地来巴结,于是自己也急急忙忙地来巴结。
这就是官场。婉儿说这都是逢场作兴。某天阁下失势,也可以到别家去逢场作兴,反正只是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要讨好诌媚的对象不同。
夜深,府内依然华灯高悬,客人们光鲜亮丽,远远地都能听得见大堂内的莺歌燕舞。
我站在黑暗的湖畔,望着水中的月,淡淡的月影摇荡在波光中圆了又缺,缺了又圆。
“清持,你期待已久的日子到了。”有一天,司马燕玲毫无预警地闯进我的房间里,对我说:“新王对你早有耳闻,那日我不过是略略提起,马上得令传诏。”
早有耳闻?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样的风评。
“好。”我说:“清持定当细心准备,绝不会辜负相国大人的苦心推荐。”
司马燕玲冷冷地看着我,那么讨厌的表情,却又不离开。
我从镜子里面与他目光交战,我漫不经心地梳理着细长的发,对他暧昧地笑笑。
司马燕玲突然走近,他俯下身来,透过镜子看着我,目不转睛。
“相国大人还有什么忘了交待?”我问。
司马燕玲不作声,一直看着镜中的人。我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但无论是何番景象,都绝不会是今天的赵清持。
“清持……”司马燕玲陷入自己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我听过这呼唤千万次,忍不住要嘲讽他:“相国大人,清持在此。”
司马燕玲似听不见,他低下头来,我马上移开避过。
我站了起来,倚在堂柱环抱双手,这司马燕玲神志不清,不晓得要干什么。
“相国大人,”我冷冷地打破他:“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司马燕玲呆了一下,突然清醒过来。他笑:“清持,不要忘记,这里是相国府。想遣我走,还得看你是什么身份。”
“哦?莫非相国大人有意要在此与清持秉烛谈心,直至黎明?”我问,一脸惊讶。
“有何不可?”司马燕玲也答得轻挑,一反常态。
司马燕玲拍了拍手,马上有侍童在门外候命。
“拿酒来,”司马燕玲看着我说:“我要籍今晚良辰美景,与赵大人燕山夜话。”
我不置可否,由得下人摆开案席,与司马燕玲对窗而坐。
“漫漫长夜,司马大人想要对清持说的是什么?”我问。
“都可以,”司马燕玲看着我的目光充满调侃,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司马燕玲象是被鬼魂附了体,性情大变,一身邪魅。
“想来清持与相国大人也可算是清梅竹马,相交至深。”我说:“相国大人,可是?”
司马燕玲微微一笑,说:“清持,你我又岂止这一点微薄的缘份,你是我唯一许下诺言的人。”
许下诺言?许下什么诺言?娶我为妻?放你的屁。
“相国大人真是,儿时的戏言何必紧记于心,”我笑得虚假:“清持不才,若是下一辈子有幸生作女儿身,定报知遇之恩。”
司马燕玲也笑得古怪:“此世已然这般蛊惑人心,能人所不能,来世若为女子,岂非天下大乱,那还得了。”
尚且把这当作奉承,我别过脸去,有点不屑。
我与司马燕玲无法正常地谈话,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一片厚厚的浮云遮住了明朗的月,我的心也一片暗淡。
窗外风声阵阵,我对司马燕玲说:“相国大人可听得见那琴声?”
“琴声?这哪里有什么琴声?”司马燕玲侧耳倾听,不知所以然。
我笑而不语,举杯敬面前的人:“相国大人,清持近日常在深夜难以成眠的时候,听见西厢传来莫名的音韵,不免触景生情,生了错觉而矣。”
“哦?”司马燕玲有点兴趣:“竟能让赵大人触动真情,想来这抚琴者也必定是位高人。”
那倒不是,我想着,那人的琴艺还真是不敢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