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奇怪了,既然他有此才能,为什么府里都没人提他?“他很厉害?”
“我听火头说过,二公子十五岁时就单枪把金科武状元挑下了马,十七岁时陪皇上御驾亲征,收降了游牧族的查灿汗王!”说罢不免又责备我为什么刚刚不告诉他那人就是二公子,直听他叨叨了半天,本来还想说些勉励话与他,如今看来也没这个机会了。
好不容易挨到秦府门外,他还顾念着想见二公子,自然是没那么随心的,毕竟是侯府深院,想碰上一个人绝对没那么简单,何况还是二公子,既然他回来时是悄悄从侧门进府的,自然就是不想让太多人见到他,怎么还会堂而皇之地在外面走动!
好不容易打发了武敖回营,日头早已落到了屋檐下,也该回去帮忙做饭了,绕进侧门,穿过青石巷道,再转过一道圆门,青石墙的尽头是一方小院子,正是我做事的地方,也即供应下人们吃食的厨房,手隔在门闩上半天,正想着见了张婶要怎么安慰她,谁知里面突然一个力道把门拉开,害我随门一起跌进了院子。
未化的积雪已被冻上了一层冰皮,跌在上面如同跌在石头上,可以听到骨头撞击出来的“咚咚”声,着地的膝盖和手掌同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痒。
仰头看时,正是二公子秦权,他也怔愣地看着我,像是没猜到门外会有人。
见他视线扫到我的手上,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我知道手心的皮定是破了,但也只是小伤,此时若是故意让他看到,到有点奇怪,还不如干脆装作没事,反正就算有事,他也不能怎样。
“没事吧?”问了这么一句,声音依然那么低低的。
见我摇头,他也不再问什么。
我本想顺势走开,只是他挡在面前不动,害我也不得不站在原地搓手,只觉得手上渐渐黏呼呼的,像是出了不少血。
“那帽缨”下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我。
我也望着他,没说话,即便我猜出了他的意思。
他突然笑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用了肯定的语气。
“”望着他的背影转进青石巷里,我突然有点失落,虽然那张脸在笑,可那双眼睛里明明带着很浓的忧伤。
张婶早已出府料理丈夫的后世去了,忙完了晚饭,厨房只剩下我一个人,四周静得出奇,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捏了根草棒在柴灰上画起了星位图,可惜——我画得还不够流畅,据说方醒师兄十三岁便能掩目绘出“三垣二十八星宿”,而且方位精准,说到师兄,我突然记起了出陆苍的目的,如今连师兄的影子都没见到,怎么竟在汉东磨蹭了这么久?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方姐姐,在里面吗?”听起来像是负责清扫的丫头秀水。
用脚胡乱在柴灰上的划了几道,开门一看正是秀水,怀里还抱着一只木盒子,“方姐姐,这是武大哥托我带给你的。”把木盒子塞进我怀里后,回头看了一下门口,“老夫人那边的碗碟该收了,我得赶紧过去。”说完,小丫头便慌慌张张地出了院子。
我也没再叫她,兀自打开盒子,里面却是一副帽缨和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务必将此缨转送二公子
弟敖
原来他已经派人找了武敖,这么急着要这副帽缨,看来他确实是认识这个吴平召了。
经过再三思考,我还是决定让崔管家把这帽缨递给秦权,毕竟我只是个为下人做饭的三流女婢,想见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我感觉尽量少见他为妙,这秦府的事情知道的越多,麻烦越多,何况已经在汉东住了这么久,还是趁早离开的好,免得再生事端。
想罢抱了盒子直往崔管家的住处去,谁知半路上就碰上了他,听我一说让他转交东西给二公子,他打量了我半天,想接却又没接我手上的盒子,反倒拉了我直往主屋那边去,直进了二公子的住处才停下来,让我在门外候着。
从未踏进过秦府的主院,四下扫了一眼,到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大了些而已。
崔管家迟迟不出来,我只得抱着盒子站在原地,北风渐渐大了起来,有些刺骨,鼻端的热气被风打到自己脸上,凉冰冰的。
“铮——”一杆缨枪突然指在我的眉心,与我的眼睛只差几寸,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枪尖从我眉心移开时,正好能看见秦权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再不要同情这个人,我竟然还会为他眼里的忧伤失落,他刚才明明想要了我的命!
将盒子举过胸口,等着他接,他却不接,只将长枪背在身后。
“二公子,您要的东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总感觉他瞬时就能用手上那根长枪刺死我。
“逆子!”正屋门突然大开,侯爷秦渠治当门而立,崔管家低头站在一旁,看样子也不知道二公子不在房间,屋里竟是侯爷。
“快把这不吉之物扔出去,别再让我见着。”指着我手里的盒子,边往外走边吩咐崔管家。
崔管家急忙取了我手上的木盒子往外走,却被秦权横枪拦了下来。
这一举动再次激怒了站在台阶上的秦渠治,“你非要害死汉东这万千百姓,你才甘心吗?”快步下了台阶来到儿子身前,照着脸上就是一巴掌!五根指痕倏然而显,秦权却依旧不放崔管家离开。
“老二,老二啊,听父亲一次,只这么一次!”秦渠治伸出一根手指,见儿子依然不动,转而出拳捶向他的胸口,“早知道你是这个脾气,当年还不如送帧儿去,不如送帧儿去”平日里威严四立的汉东王竟抹着眼泪捶儿子,看来这事情严重了,我不禁倒退半步,有点心怵。
“你为什么非要此时出兵讨伐东周?为什么不听劝再等几日?”声音不高,却将父亲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张着嘴,看着他,“你可知道自己中了李伯仲的圈套?用两万多条人命帮他挡了灾,让他可以安稳地控制住皇上,安稳地挟天子令诸侯?”
“你们看得太浅了,若是能这么简单就除掉他,我会不帮你们吗?为父也是大岳的臣子,为父”
以枪挑过崔管家手上的木盒子,甩掉盒子,捏住里面的帽缨,“他不是死在李伯仲的手上,是死在咱们秦家人的手上,他是东周王的儿子,是父亲您八拜之交的独子,是皇上钦命的新东周王,不是什么叛军。”攥紧帽缨,“若不是他手下留情,别说您三万兵马,就是十万他照样能把它灭得干干净净,他只领一千骑兵就能将查灿的五千“神狼”铁骑打得插旗投降!他——他竟然被一个火夫给刺死了!”单手指着我。
果然没猜错,他不但跟吴平召认识,而且还是很好的朋友。
“你——弟弟”又是笑,让人害怕的笑容!
见他提着长枪走过来,我不禁倒退两步,有种夺门而出的欲望,他并没对我怎么样,只是在我身前定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便跨步过去,我提在胸口的一口气这才敢呼出来。
“二公子——”崔管家追了上去,“刚练完功出了一身汗,您披件斗篷再出去”秦权没理他的聒噪,一径地往前走。
“二弟,大半夜提着枪要去哪儿?”大公子秦帧恰好进了院子,怕也是听到了风声才来的,见我们几个面色各异,不禁舒眉淡笑,“又惹父亲不自在了?你这倔脾气!”拍拍弟弟秦权的肩膀,“走,陪大哥下盘棋,回来这么长时间,你净帮父亲处理政事了,也没敢来扰你!”抬头望了父亲一眼,“父亲,夜深了,您早些回去歇息吧。”给了崔管家一个眼色。
崔管家赶紧来到侯爷的身边,搀住他,看样子刚刚被小儿子说得不轻,本来挺着腰杆,此时到像是被人掏空了肚腹。
路过我时,崔管家对我歪歪头,示意我跟着一起出去,我求之不得,正想着怎么脱身,并决定不管用什么方法,明天都要动身去汉南,见了师兄,报了师尊的死讯马上回陆苍,再不下山了,世人多狡,好人、坏人太难辨别。
“去热壶酒来。”大公子秦帧指着我,因为二公子久不在汉东,院子里也就没什么女侍。
我看看崔管家,他却低下眼,扶着侯爷出去了,没再理我

四 活死局 一
更新时间2008-5-9 21:42:40 字数:3181
靠在小火炉前,本已冻僵的手渐渐被暖气烤得滚热,手指上的冻疮肿胀开来,奇痒难忍,碍于两位公子正在榻子上对弈,不好搓得太过火,只能将手放在炉子后轻轻对搓着。
抬头看了看恰好脸朝我的二公子秦权,与刚刚杀气腾腾相比,此时的他看起来算是正常了。
“酒。”抬眼瞥了我一下。
拾起一旁的棉帕,包在酒器上,站起身给他倒酒,大公子杯子里的酒早已冷了,还是第一杯,他一滴也未沾,府里的人都知道大公子身体不好,从不沾酒。
反观二公子秦权,这已经是第六壶了,今晚我之所以到深夜还没溜掉,就是因为他不停地要酒,我只能在一旁帮他煮酒。
顺着倒酒的空荡又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格局,二公子秦权的棋艺确实很好,只可惜年少气盛,欠收敛,虽一再攻城略地,却已稍显疲态,大公子虽一再退让,然腹地坚固,越往后越显得得心应手,但又一时难抵对方的攻击,还属胜负难分。
正想着他们下一步会怎么走,突然发现两人都抬头看我,原来我太过分神,把酒倒到了棋盘上
“你也看得懂?”大公子秦帧是府里下人公认的、脾气最好的主子,不轻易责罚下人,也不行辱骂之词,今晚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摇摇头,“不懂。”平常百姓有几个懂这东西的?我若说懂,那就真惹人好奇了。
不顾酒还热烫,二公子一饮而尽,重新将酒杯放到原处,我转头看看大公子,大公子点头示意我继续倒,“不用担心,他可是千杯不醉。”
看着大公子将白棋放到对方的腹地,心想这下双方要开始厮杀了,只看哪一方能最后冲出重围。认真将壶里的酒倾尽二公子的杯子里,突然有个负气的想法——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得千杯不醉!
这时门开了,崔管家命人送来了热烫的粥食,恰好放在火炉旁的茶桌上,一阵阵香味溢出来,把我的饿虫给引了出来,因为张婶的事,晚上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又煮了一晚上的酒,哪里能不饿?但也只能忍着。
“二弟,父亲并不是你想得那般。”大公子捏着棋子,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果然够耐性,过了几个时辰才开口劝话,“为兄知道平召与你从小一起长大,兄弟情深,也知道你们这些年为除奸佞,没少周旋。”下定棋子,“可是——这世上的事并非皆随人意,即便做足了十成,若是时机不对,很可能一成收获也没有!成事往往要经历数次败北,你若有成事之志,首先须有担当失败之心,否则只能是英雄气短!”咳嗽了两声,转头看了我一眼,知道他是要茶,赶紧倒了杯热甘草茶递过去。
喝了口茶,将咳嗽压了下去,“你我虽是亲兄弟,可为兄知道,论起真情,我和父亲可能都比不过你那几个异性兄弟,但——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父亲和我都盼着你好,盼着你能成才!这个心,比谁都诚恳,因为你是秦家的希望,唯一的!”
“大哥”
“听我说完,不然我这咳嗽一起来就说不成了。”将杯子递还给我,我赶紧多捏了一搓甘草沫放进茶壶,冲上热水,静等着甘草慢慢泡开。
大公子用手压着胸口,“诸侯令刚到的时候,父亲就与我商量要不要出兵,若出,则必然要与吴世伯的后人对敌,这八拜之交也就算是负了,若不出,李伯仲布置在东周西南的十万大军,定然会以逆旨叛君的名义,兵发汉东。”咳嗽了两声继续说,“三年大旱已让汉东变成风中残烛,若再受兵伐之苦,百姓还有什么活路?两相之下,我与父亲决定,出兵平乱!”轻捶了两下胸口,“你信中的意思,我跟父亲都明白,可二弟,你们还太年轻,天下事并非几个人的事,而是天下人的事,若是天下人都被杀光了,那要这天下还有什么意思?咳”一阵猛咳,我赶紧倒了一杯甘草茶递过去,二公子秦权跪坐起身,替兄长抚背。
“大哥,休息一下,这棋不下了。”秦权想起身下榻,却被秦帧一把捉住。
“有始有终吧,大哥平时也没这个机会能跟你多说会儿话,趁着你还在家,咱们再多说一会儿,以后也许就没这个机会了。”
“等大哥做了汉东王,我就能回来了,到时多得是时间,怎么会没机会?”
秦帧苦笑,“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这天下也就太平了,可惜”摇摇头,“不说这个了,难得有兴致,我还能撑住,下完这盘再说。”
秦权只好再次落座,瞪了我一眼,示意我赶快将粥食端来。
粥食还热着,盛来两碗,放到棋盘旁,大公子到是吃了两口,二公子秦权一口也没吃,尽是要酒喝了,也不知道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少,就是不醉。
“可听说过‘方醒’这名字?”大公子秦帧喝了一口粥,突得说了一个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时听到的名字。
“据说是李伯仲新得的谋士。”秦权把酒杯放到我面前,我端起酒壶替他倒满。
“此人并非常人,以后万一遇上,定要小心。”捏着棋子,寻找适合的地方。
“大哥认识他?”
“几年前汉南王围猎,曾经在汉东住过几天,当时此人正在汉南王麾下,有幸聊过几次,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只可惜汉南王未能识其真才,最后他挂印弃官,拜在了李伯仲的麾下。”棋子落定。
“到是没听说过这人的才能。”看来秦权并没放在心上。
“他是东周陆苍方氏——”噶然而止,因为我弄掉了酒壶盖,没多看他们的表情,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想,天下间叫方醒的陆苍方氏只有一个,就是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师兄,他怎么会去投汉北王李伯仲?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充斥全身,师尊临终嘱咐过,见到师兄时要告诉他一句话——有生之年,唯李氏不辅!
拾起酒壶盖,蹲在地上擦拭着,心里一团乱麻,如今我要怎么办?改道去汉北吗?师兄会不会相信我的话呢
榻子上兄弟俩的视线显然已经从我身上转开,继续他们刚刚的话题。
“陆苍方氏?”秦权显然没听过。
“四百多年前,西北一地,尉迟氏夺得大权,开朝建魏,开国功臣中有一谋士姓方,据说才能非凡,定下江山后退隐江湖,开堂授学,弟子上千,均以方姓为尊,历经数代,分出几派,独以陆苍方氏最为正宗,但其并不愿为世俗所用,隐居避世,不现凡尘,如今陆苍周围的百姓逢春拜仙,拜得其实就是山里的方氏一族,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时隔百年,陆苍方氏竟然会出山”
秦帧的一番话让我吃惊不小,时逾百年,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人对陆苍的方氏知道的这么清楚。
“大哥是怎么知道陆苍方氏的?”
“教我棋艺的钱先生就是方氏其中一派的嫡传弟子,可惜他说他这派的家学,远远不及陆苍方氏,因为方氏弟子们近三百年的钻研之果,皆为陆苍方氏所收,有天文、地理、相学、兵书、战策、杂学考究包罗万象。”
没想到原来其他派别至今还未失传,我起身将酒壶放好,蹲到火炉旁,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
“这也只是传说,天下间怎么会有人能学会这么多东西?若是真有,那可就成神了。”秦权对这越说越玄的事,似乎更加不信任了。
只见大公子秦帧莞尔一笑,指了指棋盘,“这就是方醒投奔李伯仲,路过罗望时赠我的棋局!”
秦权低头看了半天,两眼发直,“”
“这就是我们秦家的结局!”秦帧端过已经有些冷的粥继续吃了一口,我上前想帮他换些热的,他没让,不过我到是看到了棋盘上最后的结局——活死局——师尊教我对弈时摆得第一盘棋局——看似有多方出路,可每步都是死路,只不过可以自行选择死法
看来他们嘴里的这个方醒确实就是师尊最得意的门生、最钟爱的弟子,也是最放心不下的爱徒。
秦权放下棋子,正视秦帧,“大哥,我相信事在人为!”
我很欣赏他这句话,事在人为,就像幼时我在陆苍山迷失一般,不也一样穿出了那片据说凡人永远走不出的树林?
这是他整晚说得唯一一句我同意的话。

五 活死局 二
更新时间2008-5-10 23:53:06 字数:3571
那夜之后,我便再也没见到二公子秦权,据说是回京去了,本就是秘密回来,离开自然也不会大张旗鼓。
至于我,自然是不可能再去汉南,然而想去汉北一时又不能成行,虽然在秦府做了八九个月的下人,可身上的余钱远不够路上的花费,武敖那儿虽说有些赏银,可我又不好意思跟他借用,等到好意思开口时,却得知他已全部赏了属下,真真是让我惊了半天,足足百锭官银、百石细粮、百匹丝绢,隔在普通百姓家,可是好几年的花销,他到是舍得一下子全散了人,可见这小子虽年纪小,可心性不低,懂得收买人心,我晚了手脚,只得暂时待在汉东,等凑足了银子再往汉北,他到还觉得庆幸银子散得快,说是姐弟一场,总不好还没叫几天姐姐,我就离他而去,看来到是真把我当亲人看待了。
他救得那将军名叫英奎,人到是宽厚,只可惜带兵的能力差了些,若非如此,何来三万兵马一入东周就被人合围,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就差点全军覆没?不过这对武敖来说,到是个绝好的攀升机会,他毕竟是救过大将军一命,而且还刺死了叛军之首吴平召,只可惜这吴平召的身份太特殊,毕竟是汉东王八拜之交的独子,若是换作其他人,也许武敖的官职还不只是个八品副尉,不过能在十五岁时凭自己的本事从火夫升成副尉,这已是神奇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师兄送大公子的那盘“活死局”,汉东这盘棋局最后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既然能用这盘棋局做提示,自然是有根据的,只是我一时还想不到。
时光茬苒,不知不觉已入暮春时分,天气渐渐闷热,张婶因为要去城外接公婆进城,告了几日假,这厨房的事就全落到了我头上,因为常跟在张婶左右,分派人做事到也有条有理,平时也没跟人拌嘴,自然顺理成章就接了张婶的差事。
这几日第一茬韭菜上摊,卖得很快,要早早的去集市才能买到,又不好仗着侯府人的身份预先定下,这是崔管家给定的规矩,在外面万不可败坏秦家的名誉,所以只好各凭本事。
秀水是前些日子从主屋那边拨过来的,长相水灵,只可惜年纪太小,手脚不利落,崔管家就把她送来了这边,她到是很开心,说是在老夫人那边整日心惊胆颤,害怕出错,而且老夫人身边的红玉姑娘老是找她的不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的,来了厨房这边到是大大松了口气。
抱了两捆韭菜,我跟秀水好不容易从人缝里挤了出来,连着三年大旱,韭菜到也成了新鲜东西了,只差把人挤成了肉饼,赶紧托了秀水的胳膊钻到人少的地方,想喘口气。
孰知正撞上了武敖,只见他一见到我们,如同见到了救星,撒腿就冲了过来,我往他身后看,不免一笑,原来后面还跟着位姑娘,梳着高髻,一身粉绿绸缎的长袍,藕色内衫衬底,藕色坠膝腰带,将身形修饰得柔和、修长,只是隔得远,看不大清样貌,走近了才瞧见,原来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女红玉,见到是我们,本就清冷的脸越发显得阴沉。
“姐。”跑到我跟前,挡了我头顶上大半的太阳,这小子到长得真快,才年把时间就拔高了这么多,也越发壮实了,与刚遇到她那会儿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姐姐,怎么自己出来买菜?”可能是当上了副尉的原由,连说话都不一样了,侧过脸,用眼示意了一下身后,“姐,帮帮我。”低声说了一句,惹得秀水抿嘴偷笑,被他瞪了一眼。
我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这红玉姑娘曾将老夫人赏的玉镯子赠给了他,他这个愣头青一时犯浑收了,可不知却是收了个定情物,如今到好,人家认准他应了这份心思,何况他如今又是前途大好,想也是不会松手的。
“我若帮了你,以后老夫人那边万一跟我过不去,可没人帮我,自己犯得浑,自己收拾。”深宅大院待久了,宅子里女侍们那点小动作早能看明白了。
“姐。”见我歪头不看他,又转眼求秀水,“秀水,武大哥平常待你如何?”
“武大哥,这次我帮不了你,上次就是因为帮你脱身,我才得罪了红玉姐,还被打了二十下手心呢。”这丫头现在才把实情说出来,原来是这么得罪红玉的,难怪在老夫人那边待不住。
“你被打了?什么时候?怎么不告诉我?”到显得有些担当。
胆小的秀水却吓得直眨眼,示意红玉已经走近了,让他不要再说。
“是我罚她的。”红玉站到我跟秀水对面,吓得小丫头直往我身后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