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敢。”那奏折岂是后妃们能随便看得,至少她还没被宠到那种程度。
手在空中停滞半刻,忽而一笑,起身下台阶,来到她的身前,她的个头不高,所以很容易俯视,“怎么,不甘愿来这里?”他记得也有两个后妃开始时这么忸怩,似乎不情不愿,他不知道那是真心还是为了做戏给他看,不过到是挺有趣。
“宫里的规矩,后妃不得干政,故此——”惊呼被咬在了嘴里,因为自己被抱了个紧。
“那些规矩——没多大用处,若皇帝争气,后妃又如何能干政,如果后妃真得干政了,那规矩又如何阻挡的住?”就那么将她抱了个满怀,挺舒服的,纤合适宜,他需要在这个时候宠幸她,算是帮她那个宫外的哥哥在华水站住脚跟,不过看上去这女人也值得他的宠爱,至少她是聪明的知道如何让他对她感兴趣,“进去吧。”示意了一下内殿,他还要把案上的奏折看完。
有点逃跑的意思,在她来说。
抵在内殿的墙柱上,看着朦胧的烛光,她以为这六年已经让她习惯了这座大院子,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她一直很享受不被人重视的日子,那并不是因为她看淡了,而是因为她自认不会像那些争宠的女人,整天过着没有明天的日子,她觉得自己这种选择更好,而且她天生没有与人攀比的资本,这也是她选择沉寂的一个原因,并相信这种沉寂对谁都好。
可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生活总会碰上很多的意外。
内殿里燃着香薰,沁人心脾,每一处都是精致的,就像他的那些女人们,每一处都可以让人欣赏半天,但每一处都透着与自己的格格不入。
“要看到什么时候?”不知何时,他站到了门口。
低下眼睑,不知什么原因,她不大喜欢与他对视。
走到床榻前,他张开了双臂,看样子是要人帮他宽衣。
看了一圈内殿,没有一个侍女,看来是她要做得事,走上前几步,细细地忙碌了起来。
屋里很安静,偶尔有宫灯的跳跃,以及细碎的脱衣声响,再者就是女人围着男人转动的灯影恍惚着。
这景象在这间房子里发生过多少次?恐怕连他也不知道吧,她有些想笑,看来她始终还是脱不了俗,清高不起来。
他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半躺着,看她怎么给自己宽衣解带。
背过身,她还是有这权利“羞赧”吧?
“过来。”他这么吩咐着,同时起身将她圈到了自己身前,并伸手解她胸口的衣带,让她吃惊不已——他们这位皇帝老爷竟也干起了奴仆的事来!
“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看上去她对于这第一次,显然是充满了恐惧,到是可以理解的,在殿门外,他是个权倾天下的帝王,可在殿内,他还是会尽职做个称职的丈夫。
宫灯很柔和,照得她的肌肤发亮
周遭都是那么安静,她不得不用力咬住唇片,不想出声,尤其在这里,也许没有人会觉得委屈吧,可她却觉得有些,她晓得他并不是真得看上了她,也许只是因为想让她的兄长在那个职位上更有底气,才会招幸她,多可悲的现实,皇帝床榻上的这点事却是朝廷上力量对抗的风向走势,她甚至还不及那些以色侍君的女人,她们毕竟还算是得到了君王打心底里的喜欢,尽管那可能只是一时的。
直到他出去后,她才发现自己哭了,她挺恨自己的,有什么好哭的。
他招来了侍女,服侍她穿衣梳洗。
“娘娘,若真是疼的厉害,奴婢给您熬碗药送去宫里。”侍女进来时,还能看见她眼角的泪痕,自然是知晓怎么回事,头一回经历这种事,是有人会疼得难过,尽管在皇上面前流泪的很少,但也是有的。
“不必了。”裹好斗篷,尽量把身体缩在斗篷之下,正打算出门,却被侍女唤了一声。
“陛下赐娘娘步摇一支,娘娘看喜欢哪一支?”能得赐步摇的可并不是太多,除非是皇上宠爱的,这之前也只有赵昭仪她们几个特别的才会在未诞下龙子龙女前获赐的,看来她的眼泪流得还算值得,竟给了她这么大的赏赐。
随手从侍女手上的盒子里取了一支,不特别鲜艳的,戴着也不会太过招人眼。
按规矩,妃子不能与皇帝同榻过夜,过了点是要自行回宫的,虽然也有赖在这里到四更底的,可那也要看是谁,何况现在她巴不得赶快回去。
“臣妾退了,谢陛下赏赐。”福身,手里攥着他赏赐的步摇,长发就那么柔顺地披在背上,脸颊还有些酡红,许是刚才的激 情还没有退干净。
“李琛,到里面拿条披麾。”低着头,正在写东西,也没有抬头看她,但这个女人怕冷的,而且手脚都是冰凉的,窝在被子里良久才会暖和起来,这么大半夜要从甘露殿回那么远的崇华苑,不冻出毛病才叫怪了。
李琛是尉迟南的随侍太监,听完这话,没一会儿便把皇上披麾放到了莫蓉的手上,侍女赶紧动手换掉她身上的那件斗篷。
自始至终,他都没再抬头。
他的披麾很暖和,似乎可以将她从头到脚包起来一般。
这是平静的一夜,也是不平静的一夜,这一夜她失去了些宝贵的东西,同时也将引来难以估计的嫉妒,她是特殊的,因为皇帝不光赐给了她步摇,还给她披去了他的毛麾,这让其他后妃们情何以堪?一个没有家世,没有姿色的女人,凭什么能得到如此的赏赐?
女人是大度的,因为她们接受了千百年来的不公,同时也是易妒的,因为她们要跟其他女人争抢那千分之一的疼爱,不要怪谁太奸险,只因世道若此。
裹着厚厚的毛麾,倚在木柱上,她很累,身子也开始忽冷忽热,原来脸上的酡红并不是激情的残余,那只是发热的前兆,大冷的天,连续沐浴两次,她又生性畏寒,加之东山行宫的一路奔波,记挂家人的愁绪,怎能不病?
这京都的恶寒,她能抵得住多久呢?

五 莫赵争之端倪 (一)

后宫争斗是不可避免的,它不光关乎到后妃们最直接的利益,很多情况下也关乎着后妃家族的兴盛衰落。
眼下最当红的莫属刚诞下皇四子不久的赵昭仪,不光年轻貌美,肚子也争气,只是一场祭祀下来,似乎改变了些什么,因为休养身体,她没能跟去东山行宫,结果到被些无名小卒给占了先机。
赵昭仪,闺名赵又欣,赵家祖上曾出过两任宰相,可以说家学渊源、势力不浅,但势力再大,也抵不过时间的纵横,家道中落是一个不可逆转的真理。以致不得不靠这种裙带关系来挽回些什么,好在皇上隆恩,垂怜赵家,不光赵又欣得宠,赵家的男丁也日渐被重用。
可一场祭祀下来,皇上竟然破天荒地提拔了一个籍籍无名的莫家,这是谁也没办法相信的,这还了得,一个无品的小吏,竟能三级跳到如此重要的位子上,皇上未免也太过宠这莫家了,朝官异议,后宫也不服气,一场风波注定难免。
莫蓉自从被召入甘露宫后,便是一场大病,这场病来得及时,给莫蓉避免了一些更加激化的矛盾,起码皇帝不会召幸一名病中的后妃,也就不会惹来更多的艳羡。
这一日,卫淑仪刚走,崇华苑便迎来了一位稀客——赵昭仪,孕育皇子的缘故,让本来纤细的身段丰韵了不少,但依旧的美丽,美丽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它只赐给幸运的人。
莫蓉不得不再次从床榻上起身,莫蓉暗自在心里替尉迟南不愤,她这样一张病中蜡黄的脸,与赵又欣娜张红晕美丽的脸,如何能比,真是可怜了她们的皇上,竟还会召幸自己。
一番礼数的繁冗,两人入座,两人的交谈并没有莫蓉原先想得那样,充满了尖酸刻薄的试探与争风吃醋,说心底话,若不是因为共侍一位皇帝,她到觉得这位赵昭仪是个不错的女子,只可惜这后宫院墙里,谁也说不准谁是什么样的人,只能防。
“我听说莫姐姐吃不下东西,这是小妹自娘家带来的一味药补方子,试试看受不受用。”几句交谈之后,赵又欣便让侍女递了张方子过来,庞朵代为收下。
莫蓉说罢感激的话后,便咳嗽不止,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命就快咳没了,这副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命长有福的。
也真是凑巧,没等半刻,皇上也过来了,这还是自甘露宫那晚第一次来她这里,可不就跟赵昭仪遇上了。
她是打心底里想看他的表现,很显然,在这里碰上赵又欣,他并没什么惊奇,到是赵又欣极为懂事,拜见过后便起身辞去了,并不影响他们的交谈。
她并没有试图去隐藏自己的枯槁病容,不管后天怎么努力,一下子变得倾国倾城,连戏文里都没这种唱法,何必忸怩作态地让人更厌弃呢。
“想吃些什么,尽管去御膳房吩咐。”端坐在正位上,把玩着茶杯的底座。
颔首,不太想多说话,这一天接待了太多客人,实在是体力透支,出奇的,到是唯独对他没什么耐性,也许是觉得他太不真,其他人来探视虽然也不真,但她们的目的都很真。
“对了,你的两个弟弟多大了?”
看他一眼,实在想不通他突然对他们这小小的莫家怎么那么有兴趣, “禀陛下,臣妾的两个弟弟是孪生,今年十七了。”
“叫什么?”
“三弟、四弟名讳分为汉阳、平奴。”
“汉阳、平奴?”
“是,他们出生时,恰是梁老将军平定汉阳奴乱之时,因此祖父便给他们起了此名。”
“听说你这两个弟弟自小习武?”
“是,他们生下来便体弱多病,三岁时,父亲便请了师傅教习武艺,但求身体无恙。”她离家进京时,他们不过才十多岁,依旧的瘦弱,也不知道这些年长成了什么样。
“嗯。”听完她的话,他只是点头,什么也没说,到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她这两个弟弟都还年轻,也从没任过什么官职,就算他想提升,怕也没那么简单,何况,他为什么这么急匆匆地提拔他们莫家的人,朝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急不可待?
也就是在莫蓉这场大病之后,家里再次传来了口信,说是莫汉阳、莫平奴两兄弟授命进入御林军,当然,只是作为兵士的身份。
果然,他们莫家要飞黄腾达了,只是为什么呢?
暮春之后,天气渐渐湿润了些,使得莫蓉皮肤干痒的毛病不药而愈。
三个月了,她不曾再得到宠幸,宫里的规矩,病愈的后妃,不能那么快被召幸,以免把晦气传给龙体,当然,她也知道他不会那么快记起她,多少温润如水的妃嫔可以挑选,干嘛非召她这个榆木疙瘩,不但容貌平平,连性子也平乏无奇,只会一味地应声。
赵昭仪仍旧是被宠爱的,只是晋升夫人的事迟迟没有消息,不免让人好奇,一个籍籍无名的莫家,皇上都能如此厚爱,怎么偏对赵昭仪刻薄了起来?
临到初夏,莫蓉才再次见到她那位皇帝相公,这次不同,这次没有让她兴师动众地大老远跑去甘露宫,到是他纡尊降贵地过来了崇华苑,因为事先没通知,所以弄得大家手忙脚乱。
一进门,尉迟南便闻到了一股清冽的桂花香气,而她也正穿了一身鹅黄的宫衣,与这香气到是相得益彰,就是说嘛,女人还是要学会怎么装扮自己才对。
今天他是直接从城外的御林军过来她这里的,看得出眉宇间有几分喜色,都是因为她那两个弟弟的表现极佳,才让他记起了她,一入宫便过来了,到也凑巧她这身装扮跟这满屋子的香气很得他的心。
“过来。”也许是他习惯了这么招她,不容置疑的。
庞朵等人悄无声息地退到看不见的地方,而她就那么坐到了他的旁侧,顺手给他倒了杯刚沏好的绿叶茶——他不喜欢花茶,她听说过,也许是误听,但还是照旧记了下来,没必要去探视他的真正喜好,随大流不犯错即可。
“来京都这么多年,想家了吧?”端起绿茶,顺道问了她这么一句。
该怎么回答呢?“有些挂念。”
“往年宫里也有探视,怎么就没见过?”他是允许他的女人一些破例的自由的,比如节气时与家人见个面。
怎么说呢?难道告诉他,那些规矩只是给受宠的宫妃的,她们就算请求也是白费?当然不能这么说,“臣妾的娘家离京都太远,路途坎坷,多有不便。”
她这话到像提醒了他什么,让他陷入了半刻的沉思,也是因为她这句话让他记起了东省与京都之间还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路途崎岖,非要痛下狠心修出一条大道不可,这样不但便于调兵,更适合粮草运送,毕竟东省是仅次于南江的第二大粮库,“如果想见,过几天让汉阳、平奴进宫一趟,你们姐弟三个也可以叙叙家常。”
这是迄今为止,她所得到的赏赐中最让她欣喜的一个,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这恐怕与礼数有些不合。”毕竟不逢年过节的,两个兄弟大模大样地来探视,岂不落人话柄,她还是要为家人的安全担心,太过士气高涨,对他们莫家来说只是坏,没有好,毕竟他们在朝廷里没有任何根基。
“还记得朕对你说过什么?”
是的,在东山行宫他说过,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谢陛下。”这次她是真心谢他。
还没等她起身,李琛便进门来,说是皇四子有恙,作为父亲,他当然要过去看一看,明显是不能留在她这里了,在乎吗?她当然要在乎的,只是不能让他知道那是假装的,毕竟他给了她一个天大的赏赐,她当然也要让他知道,她是为他感动了。
笑,第一次给他,伴着清冽的香气,到让他有些迷糊,这女人还会笑得这么——有香气。

六 莫赵争之端倪 (二)

说起来,这也并不算违了规矩,汉阳、平奴这兄弟俩是以侍卫名义跟随御林军统帅进得宫,而恰好这一日莫蓉被召幸,正好一方还没走,另一方才刚来,就这么“碰”上了。
莫蓉想不到的是六年前那两个调皮捣蛋的胞弟,如今已经长成了大人,往她面前一站,还真不敢贸然相认。
莫家人的长相都很秀气,男子也是一样,就像她的兄长莫函那样,不过这两个弟弟到真是异类,兴许是外祖父那边的遗传,莫蓉的外祖父是行武出身。
“二姐!”兄弟俩齐齐奔了过来,根本没有顾忌这里是皇宫大内,而他们这姐姐是皇帝的妻子,莫蓉不自觉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幸亏只有庞朵在。
“都长这么大了。”想笑却又想哭。
“二姐也变漂亮了,我刚才还跟平奴嘀咕,那个站在拱门口的漂亮女子难道真是我们二姐?”
依旧那么有活力的兄弟俩,让莫蓉欣慰不已。
为了避讳宫里来往的侍女、宫人,庞朵引他们到了甘露宫外的一处偏殿的耳房。
“在御林军里一切都还好吗?”她一直都担心这兄弟俩还年轻,不懂得为人处世,一旦惹了什么麻烦就坏了。
“没什么不好,总比在家里让父亲整天教训的强吧。”汉阳伸手从茶盘里端了热茶,咕嘟嘟灌了下去,在前殿站了足足一天,连口水都不能喝。
“爹娘跟祖父可好?”去年家里的消息说祖父似乎不大对劲,她一直担心到现在。
“立春之后,便好多了,我们进京之前,他都能下床了。”
听到这些,心中不免放下一个重担,“听说前些日子,皇上亲口升了你们俩的职?”这些还是后来从别的宫里流过来的,她的消息一向很闭塞。
两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因为皇上临时督军,军中进行了一次针对西北匈人的演练,他们兄弟俩拔了头筹,皇上姐夫一高兴,就晋升了他们一个小官,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管怎么说,既然得了皇上的恩宠,就要好好效力。”她就是担心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胞弟捅出什么篓子来,他们比不得大哥知道进退,满打满算,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多,幼时身子弱,家人也不舍得太过严厉,到后来,父母年纪大了,对他们的管教也是力不从心,看这年轻气势的样子,她就难放心。
兄妹三人聊了没几句,庞朵便进来禀报,皇上下朝了
汉阳、平奴不得不告退。
“等等——”见他们兄弟俩出门,不免快走几步追上去,整了整兄弟俩领口的红巾,一切想做得交待全都化作无言,只能看他们莫家的造化了
尉迟南站在拱门口,远远地望着这一幕,她还是有感情的,至少对她的亲人。
夜半三更,寝卧内一片昏暗,莫蓉慢条斯理地拿开他搂在她腰间的手臂,门外已有提示,该是她离开的时辰了,一切动作都是轻声捏手的,就怕搅了他的好梦。
好不容易抽开了半截身子,却不想他翻了个身,刚刚那一切等于白费,不免让人气馁。
接下来连试几次,依旧是这种情况,她不免怀疑他已经醒了,趁着朦胧的光线,她仔细瞧了瞧他的双眸,仍旧闭着的,看来是成心想戏谑她。
“就这么急着走?”果然,他开口了。
“陛下,四更底了。”
这时外面的李琛正好在轻击门环,也是提示莫蓉该起身了。
尉迟南轻咳一声,外面的击环声陡然停滞,没过一会儿又来了,莫蓉趁着他坐起身的空当,抬腿下床,也不知道哪件事惹了他的脾气,他竟径直坐起身,赤脚走出寝殿,拉开门,到把李琛吓了一跳,“陛下——”赶紧低头躬身。
还好他止住了怒气,甩袖子出去,一圈的宫人、侍女围着他团团转。
一刻之后,侍女给她略微收拾了下仪容,这才出来与他告退,而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也许是没睡足,也许是因为她不听话,总之对她爱理不理的。
“回来——”待她走时,又把她叫了回来,居高临下地那么俯视着她。
她不明白他把她叫回来做什么,就这么瞪眼?还是想发泄他的怒气?
他抬手,莫蓉下意识地闭了下眼,也只是那么一瞬,但他的手并没有落到她的身上,而是指了指自己的领口。
好一会儿,她才知道他要她做什么,原来紫袍的领口还有一粒盘扣没扣,是让她亲自动手。
踮起脚跟悉心帮他扣上,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这是她第一次发现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皇帝身上竟还有这么天真的一面。
“臣妾该回去了。”扣完盘扣,退后一步,与他相视,只刚刚那么一瞬间,她才觉得他们之间有那么一点夫妻的感觉,即使不爱,但很亲昵,就像这天下间很多的夫妇一样,搭着伴过下去。
只是一转身,望见殿门外那尊宫车,又将她拉回了现实,这里终还是皇宫,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庭院,而她身后这个男人是权倾天下的帝王,不是乡府里哪个不知名的小男人。
四更时分,夜空依旧的星罗棋布,她今生还能走出这宫墙圈出来的一方天地吗?
宫里没有绝对的秘密,尤其皇帝宠幸谁这种事,不出一天,大小宫苑便得知昨晚莫蓉与尉迟南的那一幕系盘扣的亲昵画面。
嫉妒是毒蛊,一旦发酵起来,谁也说不准能酿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很多人想不通,皇上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个不起眼的女人,论才气,她十四岁入宫,能有什么卓尔不群的本事,论性情,清淡无奇,宫里这种女人多得是,论相貌更别说了,也许她真得对皇帝下了什么蛊,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受宠如此。
但有一点,众人还是在心里暗暗取笑的,尽管得了召幸,可就是不见这位婕妤娘娘的肚子鼓起来,再好的宠又如何?没有诞下龙子龙女,照样没有前途,皇上的宠,那只是一时,孩子才是下半生的保证。
后妃们并没有急着去招惹莫蓉,因为尉迟南始终还是常去赵昭仪那儿,真正受宠的还是这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人的心都是奇怪的,尽管也气愤赵昭仪的得宠,但因为莫蓉的貌不惊人,输给赵昭仪似乎才更心悦诚服点,所以后妃们去赵昭仪琼楼阁去的更勤了,多是有意孤立莫蓉。
京都的春夏两季很短,似乎没过几天就入了秋,早晚的寒气也渐渐浓重了起来。
东省传来了好消息,今秋的米粮收获很好,据说到处都是高屯满仓的,莫函进了折子,说是皇粮已经收停当,运粮队不日便启程入京,还在奏折外送了尉迟南与莫蓉一人一份礼物,尉迟南的那份存在一只锦盒里,没人知道是什么,莫蓉的礼物存在一只团箱里,是一筐金灿灿的橘子,用松枝一层层镶好,不至于在路上坏烂掉,莫家大哥到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尽管只是这么普通的东西,但这筐橘子还是不能独享的,分成了若干份,送到各个宫苑里,别人当她炫耀也好,真诚也好,那都不是她能决定的了的,不过依她的看法,恐怕前者居多。
最后只剩下八只橘子,正好摆满一只银盘,这个也是不能吃,要留给皇帝。
只是他有一段日子没来了,也不知道这橘子能不能撑到。
“娘娘,您说国舅爷给皇上的锦盒里放了什么?”庞朵正削梨,这几日院子里菊花开得好,花粉多,多吃些梨子可以润喉咙。
“怎么突然来了这个兴致?” 用竹片夹着宣纸压好一枚菊花——庞朵喜欢弄这些,闲来无事她也帮些忙。
“外面都在谈论,听说大臣们也很多在打听的。”庞朵的小道消息多,如今崇华宫也有了点名气,打听起事来,方便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