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俊清扬着下巴看他,没有说话。
“哼,最看不上你们这种小白脸了。就会甜言蜜语的骗小姑娘,一点演技都没有,把片场弄得乱哄哄的!”陈导演轻蔑的说,一边坐到剧务刚拿过来的椅子上,旁边马上有人扇风递水,好让他消消气。

夕烟骇然。公正来说,这个少年的演技真的不错呢,真不明白陈导演为什么看他不顺眼。夕烟捏着下巴思考着,看看Kenny,又看看司徒俊清,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陈导演挑演员是以阳刚朴实为标准的,他的爱将Kenny是他一手捧红的,是那种魁梧方正的肌肉男中的典范。他之所以看司徒俊清不顺眼,恐怕是因为不喜欢他这种中性俊美的长相吧。何况陈导演最讨厌整天在女人堆里撒娇的男生了,而司徒俊清又总是玩世不恭来者不拒的混在粉丝堆里,难怪他要发飙了。

可是,就算是大导演也好,也没有权利用自己的审美标准来要求所有人吧?夕烟有些看不过眼,可是现在气氛这么紧张,却又不好说什么。
看来今天这场戏是拍不下去了。其他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个阵势,纷纷收拾东西退场,谁都怕不小心被盛怒的导演抓到了当炮灰。司徒俊清一脸无所谓的站在原地,眼睛里隐忍的闪烁着一丝倔强。

“钱。”陈导演喝了几口水,心情微微冷静了下来。忽然伸出手掌,悠悠然的对身边的剧务说出一个字。
剧务一愣,随即飞快的领会精神,拿出两张钞票放到陈导演手里。
“这是你今天的工钱。以后你不用再来了。”陈导演轻蔑的说,手指一翻,两张钞票就如落叶一般飘到地上。
司徒俊清黑钻一样的眼睛倏的一黯,随即更加倔强的闪烁起来。唇角僵硬的上扬着,俊美的脸庞掠过一阵苍白。在这样的情景下,如何这样一个高贵优雅得好似真正的王子的男生,屈身拾起陈导演脚下的两张钞票呢?

气氛僵得怕人,仿佛稍一加力,就会迸裂着碎掉。
夕烟轻轻摇头。
她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吁口气,微笑着走到片场正中,拾起那两张钞票,弹掉上面的灰尘,双手递到司徒俊清面前,说,“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她轻扬唇角,不算很美的脸上绽出轻柔温暖的笑容。

司徒俊清一怔。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她双手递来的钱,神色微微有些怔仲。这个看到了他全部表情的,仿佛从天而降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帮他呢?
陈导演和剧务看到夕烟,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说,“大,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找我爸爸的。”夕烟对陈导演礼貌的笑笑。复又回头望向司徒俊清,微笑着伸出右手,说,“我叫凌夕烟,很高兴认识你。”
“司徒俊清。”少年又是一怔,随即换上平常笑眼弯弯的迷人笑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握了握夕烟的手,微微颌首。
夕烟侧头看了看面部表情有些僵硬的陈导演,大家闺秀的招牌笑容一如既往的优雅,说,“陈叔叔,那我们先走了,哪天再专程过来看您。”
没等他回答,夕烟已经拉着那个名叫司徒俊清的少年走出片场。
并肩走在室内布景外的上海二三十年代的片场上。仿古的电车来来往往。两个人并肩走着,司徒俊清忽然停下脚步。
夕烟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无意识的握着他的手腕,略有些尴尬,脸微微一红,急急缩回手。
“……是因为想拉我的手,才这样做的么?”司徒俊清近距离的俯视着夕烟微微泛红的脸,恢复成以往玩世不恭的表情。
“……”夕烟一时语塞,脸又是一红,抬眼看着司徒俊清充盈着笑意的眼睛,只觉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灵动的一双眸子,妖精一般狡黠深邃。这样一个俊美妖娆,人气爆棚的少年,说话应该就是这样轻浮随便的吧,因为他太轻易就得到众人的瞩目和青睐了。

“是啊。你猜对了!”夕烟做无辜状,故作一脸虔诚的表情,微笑着眨眨眼睛,睫毛翩跹如蝴蝶。
司徒俊清一愣。似是没有想到,这个面容平凡的女孩眸子里,会瞬间闪过一丝那样纯美的可爱眼神。复又漫不经心的笑笑,看来她并不像她打扮得的那样一本正经呢。
“虽然你很多事,但还是……谢谢你。”少年幽幽的望着前方,黑钻一样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与羞涩。
“你的演技很好。真的。再见喽!”夕烟朝他甜甜一笑,由衷的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就算自己多事好了。可是人都是有爱美之心的吧,又有谁能忍心看着那样一个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妖媚可爱,不笑得时候又俊美高贵得宛如小王子一般的男生受到那样的折辱呢?夕烟自嘲的想。

走近了父亲的办公室,脚步却不由得沉重起来。
订婚的忧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2.
“凌总,这可是上亿的投资啊,您真的这么信任那个日本人吗?”听起来是刘秘书的声音。他跟了父亲十几年了,夕烟一直把他当亲叔叔一样看待。
“铃木川下是个有才华的导演,我看过他在柏林奖项的短片,很有自己的思想,把这个剧本交给他来做,再合适不过了。”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微微有些疲惫。
“可是如果制片人和导演都由他来做的话就是说这上亿元都由他一个人支配了,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些?况且凌氏集团最近投资的电影和电视剧都是大制作,资金周转已经很困难了”刘叔叔小心翼翼地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父亲长叹口气,打断他说,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也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有天分的商人。现在凌氏旗下除了电影公司以外,其他企业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下都频临倒闭,这部大制作的电影是我们翻身的唯一希望了”

“如您所说,铃木川下是个有才华的年轻人,应该会珍惜这次实现理想的机会吧。我也尽量帮您看着他的,请您宽心。我去倒杯茶给您。”听了父亲的肺腑之言,刘叔叔有些动容,急忙宽慰父亲说。

夕烟怔怔地站在门口,听见刘叔叔的脚步声,这才缓过神来,扬手敲了敲门。
“大小姐,你怎么来了?”刘叔叔打开门,看到夕烟,一愣。现在可是上学时间呢。谁都知道品学兼优的凌大小姐很少在工作日出现在公司的。
“呵呵,今天放学早,我顺道来找父亲一起回家。”夕烟温润地笑着,浑身散发着一种高贵又温柔的气息,这是出生在书香世家的贵族少女特有的气质。尽管相貌平平,却能让人在众人之中一眼就发现她的特别。

刘叔叔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夕烟的父亲,朝她微微鞠躬,转身出了办公室,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看来,自己就要靳家公子订婚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了吧。
“爸爸。”满心想要说的话,看着隐隐流露出苍老痕迹的父亲,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凌先生示意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轻轻叹口气,慈爱地笑笑,说:“想要,你爷爷去世的时候,你才六岁吧。还记得他吗?他很疼你的。”
“当然记得。爷爷可是我最敬佩的人呢!记得他是当时有名的书法家,经常给学校什么的题词。我毛笔字写得这么好,就是得了他的真传呢。”提起爷爷,回想起无忧的童年,夕烟素净的脸上不禁泛起一丝澄澈的笑容。

“你的婚约,就是你爷爷做主定下来的。”凌先生不紧不慢地说。
夕烟一愣。听到“婚约”这个令人头疼的字眼,唇边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退去。可还是认真地望着泛起,希望听到更多爷爷的事情。
“凌家是有数百年历史的世家,祖宗在清朝曾经官至一品,在江南的祖宅也捐给国家做文物了。你爷爷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有独到的商业眼光。最早看到了黑白电影的发展前景,成立了当时第一家电影公司。可是适逢乱世,年轻的时候又狂放不羁,不肯随波逐流的他得罪了一些军阀,战乱的时候,凌家的百年基业险些毁于一旦。是靳家老爷子出手保住了凌家。”凌先生一边留意夕烟的反应,一边沉浸在对过去岁月的怀念中。

“你爷爷为了报恩,订下了指腹为婚的承诺,希望靳家跟凌家可以结成姻亲可是碰巧两家都得了男孩,这个婚约就只好延续到第三代身上夕烟,虽然我知道你不愿意跟一个陌生人订婚,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你爷爷的心愿。”

凌先生顿了顿,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接着说:“况且凌氏集团现在资金周转不开,我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布你的婚约,也是为了给股东们一点信心,这样银行才会贷款给我们夕烟,我知道指腹为婚对你们这一代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可是我希望你先尝试接触一下靳家公子,如果实在无法相处,爸爸也不会勉强你的毕竟你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父亲是个骄傲的人,与爷爷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唯独不擅经商。从他口中说出这番话,要他亲口承认要靠女儿的婚事来维持凌氏集团,个中滋味恐怕只有夕烟能懂。尚若只是单纯为了遵守爷爷的承诺,也许父亲的心里还会好过些。

夕烟忽然有些后悔来到这里了。其实只要乖乖听从父亲的安排就好了不是吗?能为家里做点事,能完成爷爷的承诺,能帮助爸爸的公司,这不是最开心的事吗?至于订婚对象是谁,她会不会喜欢,都不那么重要了吧。有了父亲那句“毕竟你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一切已经足够。
看到家人幸福,不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吗?
“爸爸,其实我是来想您说我愿意接受这么婚事。”夕烟忍着眼中的酸楚,若无其事地笑着说。
凌先生微微一愣。
“其实,嫁给靳家公子靳梵光,也没什么不好啊。像我这种富家千金,本来就应该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吧。况且,爷爷看中的人家的后代,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吧?”夕烟故作轻松地说。反正自己也没有喜欢的人,跟谁订婚还不是一样?夕烟自嘲地想。

“回家吧。你妈说要亲自下厨熬汤给我们喝呢。”凌先生深吸口气,扬了扬嘴角说。略显寡淡的笑容里,不知是苦涩多些,还是欣慰多些。
“嗯,好啊!老妈熬的烫可是天下无敌呢。爸,你说我把她熬的烫拿到网上拍卖,会不会赚很多钱啊?”夕烟上前挽起爸爸的胳膊,一边开玩笑一边走出办公室。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说一句有关婚约的话。
3
“夕烟,你昨天去哪里了?跷课可不是你的风格哦!”下课时间,尹蕾挽着夕烟的手臂,一脸探究地说。
“啊,说起来,在上学时间走在大街上的感觉可真好啊,看来以后要多翘几次课才行。”夕烟一本正经地点着头说。其实这也不完全是在戏弄尹蕾,在那样安静和的午后走在阳光照耀的大街上的感觉真的很舒服。念及与此,夕烟忽然想到那个拥有冰冷黑眸的黑衣少年来,一脸淡漠的样子,却又总是做出一些不顾一切的炽热的举动。

“切,反正你是凌夕烟,翘再多课也不会有人管你的!”尹蕾撇撇嘴巴,忽然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说,“对了夕烟,昨天我跟朋友去了一间很好玩的PUB,里面的领舞超帅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有魅力的人,所有人都为他疯狂,天啊世界上这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尹蕾自顾自三说着,完全沉浸在对那个未知男生的倾慕里,一转头,夕烟却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夕烟?夕烟?你去哪里了啊?”尹蕾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连廊,用低到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抱怨着,“哎,怎么可以不说一声就走了呢。”
夕烟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那个穿着火辣的女生,绕过连廊,走到圣金花园里的喷泉边。
刚才夕烟正漫不经心地听着尹蕾的话,一转头,眼角却忽然瞥见一个微微熟悉的身影。高挑,妖娆,黑色紧身小吊带配银色A字裙。正是昨天撞倒她的女生,杜子曦。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她也在圣金读书吗?看她的一身打扮,可完全不像是圣金的学生呢。或者她是来找他的?那个拥有冰雪一般冷漠黑眸的男生。
出于某种莫名的好奇心,夕烟几乎无意识地跟在她身后。
圣金喷泉,模仿罗马的建筑风格,喷泉正中有一对栩栩如生的大理石天鹅,一只黑色,一只白色,意外地形成一种充满美感的反差。
喷泉旁边,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生正背对着夕烟站在那里。白色的水柱辉映着四周缤纷落下的粉红色花瓣,白瀑银练,美不胜收。
杜子曦定定地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忽然奔跑起来,姿态优美得就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她猛地自后紧紧抱住他,双手藤蔓一样缠绕住他,脸颊紧紧贴在他背上,仿佛怕他消失一般。

原来他也是圣金的学生。
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看见杜子曦,微微怔住,眼神中顿时充满了关切,握着她的肩膀说:“子曦,你怎么来了?”
声音如雪片般轻柔。似乎只有面对这个女生,他才会卸下冰冷淡漠的外表,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夕烟无声地叹气,内心深处升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羡慕。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偷看别人是不对的,可是如果现在走的话,一定会被他们发现吧那岂不是更尴尬。

杜子曦直直地看着他,眼泪忽然奔涌而出,双手发疯一样捶打着他的胸口,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浑蛋,浑蛋!我讨厌你,讨厌你!”
黑衣男生有些错愕。轻柔又宠溺地抓住她的手腕,提高了声音,说:“子曦,你到底怎么了?”
杜子曦流着泪,眼神中充满了委屈,艳丽的脸庞在泪光的映衬下我见优怜。
“你不是要订婚了吗?你不是要抛下我一个人不管了吗?是啊,你从来也没有给过我一句承诺,原来我在你眼里,跟那些明星模特没什么两样你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是不是?”杜子曦悲从中来,眼泪一滴一滴洇湿少年的黑衣。黑衣少年扶着她的脸,拇指轻柔地为她擦去泪水。杜子曦抬起一双晶莹的泪眼看他,猛地扑倒他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哽咽着说,“哥哥,连光也要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你们所以人都不要我,为什么”

听到这里,夕烟微微一怔,她是在叫他“哥哥”吗?
这句话好像有种出人意料的杀伤力。
黑衣少年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疼痛,似乎还夹杂着愧疚,撕裂一样的疼痛。
“我不会离开你。”少年握着杜子曦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眸子里闪动着一种令人无法违逆的光芒,高高在上,认真并偏执。并不是多动人的一句话,听起来却重若千钧。
杜子曦一怔,似是被少年声音与生俱来的震慑力镇住了,半响,露出一丝微笑,幽幽地说:“离不离开又怎么样呢?像我这样出身的女孩子,又怎配长久地站在你身边?”杜子曦梨花带雨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甜甜的笑,接着说,“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不是吗?所以你要订婚也好,寻找新的幸福也好,我决不会束缚你
以后我不会再来烦你的!”说着飞快地吻了吻黑衣少年的脸颊,转身跑开,黑色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酒红色的光。
这真是一个“瞬息万变”的女孩子啊。夕烟呆呆地看着杜子曦,脑中一时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时而任性刁蛮,时而温柔软语,让人无法预测她的下一个表情。

黑衣少年下意识地追出两步,复又无可奈何地停住脚步。子曦的性情他还不清楚吗?她想走的时候,任何人也拦不住。
不经意地抬头,正对上夕烟因为怔仲和好奇而睁大了的眼睛。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看你们的。”夕烟只好从树后走出来。眼神碰触的瞬间,望着少年无底深潭一样的黑眸,夕烟的心狠狠地空了一拍。也许是因为心虚吧毕竟凌家大小姐还没有做了坏事被当场捉住这样对脸过。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反正都看到了。又不能让你把记忆删除。”黑衣少年冷冷地说,面无表情。
夕烟的心没来地一沉这次的确是自己做错了。他生气了吗?
“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把承诺看得很重?”黑衣少年忽然想起方才子曦说的话,眼睛望向半空,失去了焦点,略带迷茫的表情。
承诺如果无法百分之百地实现,那么承诺还有什么用呢?
“应该是吧因为女孩子痛常都缺乏安全感,所以很看重自己喜欢的人许下的承诺即使那些承诺最终不会成真,可是只要他曾经真心许下那些话就已经足够了。”夕烟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

“可是如果没有把握兑现,还要给对方那些虚无的希望吗?希望落空之后的绝望不是更残忍吗?”黑衣少年眼中掠过一丝阴霾,疼痛的表情转瞬即逝——跟刚才杜子曦叫他“哥哥”之后他的表情一模一样。

夕烟不忍看他迷惘的样子,甜甜一笑,忽然拖起他的手走到正对着喷泉的“清水路”上。
“清水路”是一条通往圣金花园的小径,路的两边充满了泉眼,每到固定的时间就会喷出水来,而且水的冲力很大,时常会把不小心踩到泉眼的人掀翻。更具特色的是路的两旁种满了薄荷树,那个“清”字当之无愧,光是看着,就觉得很清爽了。

“从这里可以看到路的尽头。对面的圣金花园里种满了樱花树,春天的时候美得就像天堂一样。”夕烟透过影影绰绰的枝叶,指着清水路的尽头。
黑衣少年微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跟他说这些。
“可是很多时候,我们明知道对面的风景很美,却还是无法到达。因为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除了自己的心,我们什么都控制不了。”夕烟顿顿善诱地说。看来从爸爸那座宏大的书架上学来的人生哲理没有白费呢。

“时间在变,风景在变,人的心也在变。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渺小,就放弃了期望的权利。杜子曦要的不是一个承诺,她只是想证明你有多在乎她是的,就像这条路一样,你不亲自走过去,就不知道对面的风景是怎么样的。可是你站在这里,有那么一瞬间,你曾经真心想要为了到达对面而努力,那些风景就已经属于你了。”

“其实,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黑衣少年看着一脸郑重的夕烟,忍不住微笑起来。更意外的是,这一笑居然停不下来了仔细想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吧。这个女孩子喋喋不休地在说些什么?不过虽然不知道她在讲什么,自己的心情却意外的轻松起来了。

“”夕烟语塞。自己说了这么多,原来他都没听懂是自己语言表达能力有问题吗?不过看到他这样开心的笑容,自己所说的“大道理”也就没有白费吧。
“简单来说,我的主旨是,不要吝惜自己的承诺。”夕烟清清嗓子,故作郑重地说,“一个承诺有多珍贵,不在于它是否真的能实现,而是在于许下承诺的人在某个时刻有多真。只要他曾经真心想要那么做,这就已经够了。”

黑衣少年收住笑,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娇小女孩眼中认真而灵动的光彩。
即使无法实现只要是曾经真心想要那么做的,就已经足够了吗?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想,他的谦疚就可以少一点了吧?
“我曾经跟一个人说过,永远保护他,永远陪在他身边。在我们成人的时候一起去北海道看日出可是最终,我所有的承诺都没有兑现。”黑衣少年低着头,霸气的声音忽然如溪水般清浅。眸子里的哀伤,雾气一般蔓延。

因为曾经失信于人,所以才不敢轻易许下任何诺言。这就是他执着于“承诺”这两个字的原因吧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夕烟呆呆地看着这个高贵俊美得宛如天人的少年,忽然想多了解他一点。

“小心!”黑衣少年看着夕烟脚下忽然喷涌而出的泉水,急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夕烟看着少年背后喷起的水流,来不及多想,也急急地将他拉向自己。脚下却忽然一滑,在前倾的冲力下,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凌夕烟就这样,和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俊美少年,紧紧相拥在一起。
清水路的喷起在他们身边肆意喷洒。清澈的水花在半空唯美地绽放。
夕烟靠在陌生少年怀里,鼻息隐隐涌动着一种淡然的香气。
丝毫不带做作的一种香。薄荷味的洗发水混着柠檬味的香皂,再加上一点淡淡的古龙水。
这是只属于他的味道吧?
淡漠,自然,独一无二。
4
“对,对不起”夕烟用仅存的一点理智挣开他的怀抱,脸颊隐隐地灼热起来,声音也无法连贯。
这是她第一次被男孩子抱在怀里呢,所以那么轻易地,就记住了他的味道。
清凉的水滴打湿了她的发丝和衣衫,离开了他的臂弯才恍然发现,他的怀抱那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