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达十万言的《长慕兵策》分为上下,上册广为流传,下册却是真正进入领兵布阵,因而锁在宫里不外流,但单单上册早已引起各国的注意,如果不是南临徐家天生注定为南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怕这徐长慕早被各国说客给说走了。

只是,太可惜了,徐五居然是劣民之后,否则必定入朝为官!

他捧着小小的玉碗上前,打开玉盖一角,让徐六看见里头晶莹剔透的葡萄。“这是此次为宫宴千里送达的水晶明珠,皇室才能食得,陛下吩咐咱家,特意留给六小姐跟五公子的。”

她讶了一声。这是刚才宫宴里的葡萄,该不是陛下看出她爱吃吧?她笑着接过,道:“请公公转告陛下,我五哥跟我,都十分欢喜。”

“谢陛下隆恩。”徐五在车里说道。

萧元夏趁着李公公后退时,拉过她,低声道:“你这傻子,下回别跟皇姐杠。”

“你皇姐真是七十二变,搞得我头晕脑胀,以为大凤公主有两个呢。明明我觉得我跟她正在吵,她怎么下一刻便能笑咪咪地对我说话?”她就是看萧金凤不顺眼。

那是笑里藏刀,萧元夏心里叹了口气。他想,眼前这小姑娘是学不来那种高深的玩意,可是他……他就是喜欢她的不虚伪,很喜欢很喜欢的……

“你记得,下次跟皇姐说话,三思后行,别傻到跳入她的陷阱。方才你是不是想跟她杠,你将来成亲是不介意美丑的?”

“我本来就不……”

“有父皇跟百官为证,她要逼你履行呢?那时你真要去找个丑八怪?”

“我……”

他咬咬牙。南临哪还有丑八怪,难不成你要找你的丑五哥么?他真想这么说,但他心知她与徐五极好,他敢这样讽刺,就是跟她彻底决裂了。

他眯眼打量着车里半被阴影遮住的徐五。

她五哥将傲气藏得极好,但他不信父皇看不出来。他曾读过放在宫里的下册兵策,当下惋惜徐长慕出身不佳,说不定哪日父皇亲见过这人,会不理徐长慕的出身而加官晋爵,挑战南临古老不变的制度。

哪知……在宫宴上,父皇居然无视徐长慕的才华,任由皇姐践踏他的傲气,一心只放在小烈风身上……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萧元夏又硬将烈风拉离马车远些,额面轻轻低触她冰凉的额头,轻声道:

“以后她跟你说什么,你忍忍就是,将来……将来继位的人必是她无疑,你莫要得罪她。”

她瞪大眼。“为什么不是你?你也很好啊!”

他嘴角有苦涩笑意,俊眸里却是满溢温柔。“小烈风认定我很好?”

“当然!比大凤公主还好!”

那跟徐五比呢?他心里叹息,徐五是她兄长,他比什么啊!他笑道:“听你这句比大凤公主还好,我就觉得咱们间心有灵犀,在我心里,你也比……比什么方家、罗家的小姐强太多。”语毕,他脸微微红了。

南临人毕竞含蓄,这些话他可是藏在肚腹里许久,本想找个好机会顺口说出来,哪知最后还是说得磕磕绊绊,教人好不脸红。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故作无事地笑道:

“瞧,都冷成这样,快上车吧,改日我找个机会去找你吧。”

她应了一声,本要快步回车里,忽地又转了回来,拉过他的双手,低声问:

“萧元夏,我问你一事。”

“嗯?你问。”他轻轻搓热着她凉凉的双手,想着下回要怎么暗示她跟父皇稍稍保持点距离,他真怕父皇有心……有心……

“你成人礼行过没?”

他双手一抖,连退几步。“你……你问这种事做什么?”

她又靠近他,认真道:“到底行过没?南临男子都要经此一回的,是不?”

“……你你你……那又如何?”

“你花了多久时间?一天?二天?还是三天?”

他很想抚着额,转身逃走,但他想他真这么做了,传出去他也不用做人了。

“你……就……就……一次而已……哪来的一天二天三天的……南临……妻子跟成人礼……定是不同人的,我经历后就不喜……你别介意……我没有再……你信我……”

“喔,我信你……”信什么啊?有说跟没说一样。徐烈风一头雾水,见他满面难堪,只好道:“那我先上车了。”

他含糊应了一声,背着她,逆风而立。

她又回头看看他,俐落地跳上马车。“可以走了。”她对车夫道,顺势窝进徐五怀里,她美目还落在萧元夏的身上。

“五哥,萧元夏人很好呢,怎么连他都认为是萧金凤继位呢?”她打开玉碗,捻了颗葡萄送到他嘴边。

“你吃就好。陛下原就只赏给你的。”

“赏给阿奴就是赏给咱们徐家的。五哥你一些儿,我一些儿,再给爹一些,嘿,正巧三份。”

他本是合目养神,听见她这话,眼睫一动,凝视着她柔软的发顶。偶尔,他会闪过一个念头——想看看他这个妹妹的面貌,不是焦距锁不住所见到的模糊面容,而是仔仔细细地看见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肌理,每一分的表情。

她五岁起借着一些小事发现,她可以借由帮助他而拉近彼此的距离后,从此,她努力成为他的眼跟手。

好似成为他的眼与手后,他俩的手足情分就能牢牢地系在一块。其实,现在她替他做的一切,跟个丫环没两样,难道她不知道么?

“五哥,阿奴有些困了。”她掩着呵欠,把他的双手拉到自己肚腹前,软趴趴在他怀里。“我想眯一下。”

“睡吧。”

“别跟爹说我在车上睡着。”她怕爹会气徐家人这么不经熬。

他应了一声,微微笑道:“你才几岁,熬不住也是应当。”

她闻言有点低闷。她不太喜欢五哥用这种纵容口吻去允许她做任何事,很像其他兄姐们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表面似乎处处同意她的作法,但、但她要的不是这个……

她想要辩解她不是贪睡,她是一直没有睡好,到处都是声音、气味……扰得她一睡就被惊动,可是从来没有人问她,连有时跟她同睡一床的五哥也没有。

她却是知道五哥遇见不情愿但必须要做的事时,他的双手都是冰冷冷地,得靠她一直搓得热乎乎的。什么时候五哥才会帮她搓得热乎乎……

徐长慕轻轻抚过她细软的长发,感觉她又往自己怀里蹭了下。

他心里有趣,就当自己养了头小忠犬也是不错。

他往车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看去——远方是被夜色笼罩的皇宫,看不出半点光芒,当然,也许是他目力看不清之故,皇宫与其它平房在他眼里都是一片魆黑,没什么差别。

南临人偏纤弱,大部分人的身子都不怎么健康,现今的皇室也是如此。陛下长年有病,太医院网罗南临顶尖的医者,也上大魏取经过,可惜这种多病身子是天生,只能靠后天勉强调养。他的子息五名,承袭他不良的身子,先后去了三名,如今只剩萧金凤与萧元夏这对姐弟。

南临是曾有女帝的,这一次究竞谁是未来的皇帝呢?陛下从不指明,有意在遗诏上宣告继位人选。

萧元夏生性温和不够强势,又心不在此,不见得制得了一班老臣子。萧金凤心眼极细,她对那位子有野心,却不知她治理国家能力如何?

会是谁呢?他要是陛下,必定会选……

怀里的小人儿蹭着他的手背,他低目一看,失笑。他养的这头小犬牙击很利啊,居然开始拿他的手当肉啃了。她是睡梦里梦到吃了吗?也对,宫宴她忙着伺候他,她自个儿筷子几乎没动上几口。

这么尽心尽力为她所谓的五哥……以为让他缺不了她,就能喜欢上她。真是遗憾,其实有她没她,他都没有差别,这世上没有谁缺不了谁这种事。

不过……”

“阿奴……此刻,我真想仔细瞧瞧你这头小忠犬的模样。”

第二章

二年后——

徐烈风摸着右边有些红肿的脸颊,徘徊在徐府门口。

“好痛!”她嘴里肉被咬破,鲜血直流,痛得她小脸扭曲。

忽然间,她见到府里走出一名年轻男子,心一跳,故作无事地上前,笑道:

“二哥要出门么?”

男子与徐五相貌完全不同,有着南临人纯粹的清灵美丽,只是眉目太过冷漠严肃,容易让人退避三舍。

他抬眼看她,道:“是啊……阿奴,你去打架了?”

她心跳加快。“我也不是故意……”

“为了什么事?”

“他说话令我不快,所以……”

“打赢了吗?”

“嗯……打赢了。”

他点点头。“正该如此。”语毕,转身即走。

她追上前两步,张口想喊住他,但最后只是恨恨地踢了地上石块一脚。她走进徐府,看见门房,眼儿一亮,又凑过去问道:

“今日信役来过了吗?”

“来过啦。”门房知她要问什么,笑道:“五少还是没信给您呢。六小姐,你脸怎么了?好好的一张脸怎么肿成这样?”

她含糊应一声,学着徐二转头就走。不就是肿成连二哥都看不见的猪头脸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好痛好痛。”她捂着脸,本来想回房,后来临时改转向五哥的寝院。

四姐定平迎面而来,她立即放下手,让脸上的红肿一览无遗。

“四姐!”

徐定平扫过她一眼,点点头当是招呼了,随即擦身离去。徐烈风咬咬唇,低头摸摸指上青肿的关节。身后脚步声转回,她没有回头,嘴里动了下,不发出声音地说着:

受伤了就去涂个药,别破相让人瞧见。

“受伤了就去涂个药,别破相让人瞧见。”徐定平说完就走了。

徐烈风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进入徐五的睡房,整个身子扑向软软的床褥。

“哎哟哟——”她大叫着。五哥怎么不回家呢?早点回来吧!阿奴一个人很寂寞的!

每个人看起来都关心她,但,其实根本不在意她。四姐是徐家军里的遗孤,照理说,父兄该对她比对四姐还亲热,哪知啊,以前她以为父兄是不知如何对待女孩家,现在才知是因人而异。

如果教人瞧见,还真以为四姐才是与徐家有血脉关系的女儿。

其实父兄待四姐也不会亲热到哪里去,可是至少兄友弟恭,嘘寒问暖是有的。父兄对她当然也会嘘寒问暖,只是……让她感到很敷衍。

有时她都觉得陛下跟萧元夏才是真心待她好的……当然,待她好的也包括五哥……受伤了就去涂个药,别破相让人瞧见,嘿,怕被什么人看见?被陛下么?

四姐定平性冷,不热情也不过分无视她。也许四姐是外来者,不好太过疏离她这个徐六,但她隐隐有所觉——徐四在她面前划下鸿沟,将她自己与父兄归于圈里头,而她徐烈风,在圈外。

她不顾疼痛,小脸埋在床褥间。五哥都离开好久了,这床被都不知换过几回,哪还有他的气味?

五哥,你还要不要阿奴做你手脚?你想不想阿奴?阿奴好想你好想你……她趴了一会儿摸摸肚腹,脱掉鞋袜跳下冰冷的地面上。

她赤足用力踩来踩去,觉得脚丫子冰凉凉了,肚子更不舒服了,这才自房里的书柜取出《长慕兵策》的竹简,一整个铺在地上。

五哥是个老式的人,喜欢在竹简上写字,《长慕兵策》第一版就是在竹简上完成,由她誉到纸上。

他眼力不好,写出来的字也凌乱粗糙,但她这个从小看惯他字的人,是能辫认出来他在写什么的。

她想,在她出生前,五哥一个人独自学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所幸他有她,平常读书给他听,让他不用看得太吃力,他字写糊了她就偷偷替他改好,他要想看各国地形图,她就把地图涂得七彩颜色,每条边线比手臂还粗,让他能看个清楚,所以,五哥缺不了她的,对吧?

那怎么都不回信给她?她心里有点慌,连忙准备笔砚,铺上信纸,认真地想了下,提笔写着:

五哥,阿奴今日又打架了。平日阿奴是常胜将军,每打必赢,今天被人偷袭,油炸鱼的同伴真不是人,果然什么品性的人就只能与什么样的人来往!油炸鱼跟方家最不学无术的孩子凑在一块,那姓方的趁阿奴一时不察,拿椅子从后头砸来,我不小心挨上油炸鱼的拳头。他一脸惊吓,想来是怕我报复了。可我眼下暂时没法报复,五哥我挨疼,好疼好疼,嘴里还流血不止呢……你最近好不好?阿奴很想你。你想阿奴吗?前两天我肚子也疼,才知道南临姑娘家是有癸水的,四姐请了大夫过府替我把脉调养,说是别碰冰、别着凉,自然就舒服些。五哥,这真令人讨厌,是不?以后阿奴是要上战场的,这些麻烦东西干嘛出现呢?难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吗?五哥,有没有法子不疼呢?阿奴真的很疼的……

她小心翼翼,确认每个字都粗大得让五哥勉强看得清,这才掷了笔,滚到冰凉凉的竹简上,她想了想,又拉开上衣,半解肚兜,露出个小肚子来纳凉,最好凉到痛得打滚。

五哥会不会回信呢?如果不喜欢写信,找仆役送话照样行的。五哥游走各城镇,不知道现在他在哪了?这信一来一返,她会何时才收得到?等待的日子很辛苦啊!

五哥,前几日陛下下了个口谕,不准徐家老六出京师!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当年你要出京游历,阿奴本来要跟的,但陛下说他年纪大了,阿奴这一走就不能时刻看见我,于是硬把阿奴留下天天看他,这真真令人讨厌!陛下膝下有一女一儿承欢,阿奴又不姓萧,天天看我也没用……五哥,你是乐不思蜀了,是不?怎么都没给阿奴捎个信?阿奴真的很想你,阿奴想再替五哥写字,想念书给五哥听,想半夜学戏子逗五哥……五哥,你的兵策我都能倒默如流了,以后再也不会你一句重复好几次阿奴才懂,五哥……阿奴很想再当你手脚……

五哥,你说,女人有这玩意是做什么呢?痛也痛死我了,将来阿奴是要上战场的人啊!要是每个月都这么痛,我岂不是要日夜祈求打战时别撞我这日子?很痛的呢。五哥,昨日陛下一时兴起,居然入夜还不放我回府,非要我陪他说说话。这话什么时候不能说,有必要熬夜么?萧元夏及时求见陛下,我这才脱身,嘿,我知道他是够义气的,专程把我从宫里赎出来。不过他有点怪,昨晚他面色苍白地追上我,骂我是个没心眼的傻子,都快十三了也不知道避嫌……跟谁避嫌哪?陛下么?他都老得可以做我爷爷了呢,不不,他老得都可以做我爹了,五哥,你可别跟爹说我笑他老,我没这意思。陛下跟爹年龄相当,但,我绝对是偏向爹的……五哥,你跟二哥捎口信了,怎么不给阿奴捎个呢?是不是二哥漏了?阿奴整天缠着他,他还骗我你没给我口信,下回,你别托二哥转告,你直接写信给我吧,我已经没什么想你,不过你想我……我就一定想你的……

她浑身湿透,匆匆走回自己的寝院。

“六小姐?”有婢女诧叫。

徐烈风回头看去,怀里还紧紧揣着一块白色方帕。

“没事,不小心跌进池塘,换个衣物就没事。”她魂不守舍道:“三少爷刚也掉进池塘,受了点伤,你快去帮忙吧。”

婢女连忙应是离去。

徐烈风急切地一脚踹开自己房门,然后紧紧关上,心跳如鼓地摊开方帕。

帕上尚有不少血珠滚着……是三哥的。

她的双手轻颤,取来注满水的杯子,将血珠弹了进去,紧跟着她毫不犹豫取出匕首往自己手背一划,任着暗红的圆珠滚入杯中。

她看着老半天,看得面目狰狞,咬牙切击,最后气得用力掷杯。她愤怒地踢翻桌椅,正要将书柜上的书本一块拽到地上,忽地瞧见柜里一角束着竹简。

她手上动作停住,凝视竹简一会儿,才像珍宝似的打开它。

她从五哥房里搬了一些竹简过来,天天反复读着,就怕哪日他回来随口问着,她不像信里说的那样倒默如流,岂不是令五哥失望?柜上的闲书她也一本本读着,就等他回来她可以说得精采不乏味。

她到底算什么呢?到底是不是徐家人?连不是姓徐的四姐,都能得到父兄的关爱,那她呢?她也是哪儿来的遗孤吗?怎么比四姐还不如?她早有疑惑,处处注意蛛丝马迹,即使连五哥相貌平平,在眉目间也略略似三哥他们,那她像谁呢?像娘吗?

还是谁都不像?

半年前,父亲回京不慎受伤流血,她紧张兮兮先拿自己的帕子替他止血,事后她心头一动,想起自大魏的医书里看过滴血认亲的例子,于是割指融血……那次的结果跟这次一样,嘿……嘿……是大魏医书骗人还是她真不姓徐?

她怎会不姓徐呢?

父兄没必要骗她啊!娘亲在产下她后体弱没多久就走了,也许是这个原因,父兄一直排斥她,而身为私生子的五哥则对她没有什么敌意……

还是……还是,其实真有徐六这个人,只是徐六早夭,她是替代品?所以,每当该穿上徐家家色时,他们总轻描描地找各种理由带过,让她这替代品没能穿上白色……

她浑身一颤,不敢深想下去。

她小脸埋在竹简里好久,才深吸口气振作起来。她拍打颊面,把桌椅立妥,取来笔砚,衣袖还是湿着呢,但她懒得换,直接卷起袖子,提笔写着:

五哥,近日阿奴过得甚好。父兄轮流回京,今天三哥个性莽撞掉进池塘里,狼狈模样实在令阿奴捧腹大笑,但做人妹妹怎能见兄落难不救?于是阿奴上前想扶他一把,结果不慎也跌入池塘。三哥他在边关久了,连话都说得不索利了,他看见我一身尽湿,喊了句倒霉,随即跑走……

“倒什么霉,都是兄妹啊。”她自言自语地抱怨:“他居然把我误认外人,以为见到我湿身毕露就要娶么?三哥眼睛比五哥还不如……”她觉得这信写得十分乏味,直接揉烂丢到一角。

她本想写写自己的趣事,好比前几日陛下召见,当时萧元夏也在场,陛下笑着要她以后叫他一声元夏哥哥。

她一直当萧元夏是弟弟的,徐家兄长都是她的哥哥,她盼着兄长们宠她爱她,而萧元夏在她眼里,就像是一个需要守护的人,如同南临徐家与皇室间,守护者与被守护的角色……这是不是表示一切都是她庸人自扰,其实她骨子里流的是徐家的血……

当下,她觑见萧元夏的脸色又白又难看。这有什么好难看的呢?又不是叫他喊她声姐姐!昨日她又被陛下召见,陛下笑呵呵地提及萧元夏与罗家小姐在御花园赏花,还暧昧地朝她眨眨眼,她真是一头雾水,直到回来巧遇大凤公主,经她提点,她才知道陛下有意将罗家小姐许给萧元夏。

罗家跟方家一样,是南临三朝元老,家族在朝中势大,但罗家低调许多,至少,不似方家一般表面仗着狗屁大势。

不过,不管罗家与方家她都没什么好感。她没忘了两年前在宫宴上罗家小姐掩口的那一笑。

这些事,能跟五哥提吗?他会不会觉得她怎么都提别人不提她自己?可是,以前她满满的信都提自己,他都没回过啊……

她有些沮丧,仍是捡了些她的趣事写在信上。她小心翼翼封好,想了下,换件干净的衣物去探徐三。

她才到徐三门外,耳力极尖,清楚地听见他在里头哈哈笑道:

“老五真要成人礼了?”

她心一跳,顿时停止呼吸。

“南临男子十五成人礼,他已经十八了,再不行成人礼,难道要他眼睛一辈子都那样?”徐二答着。

她略略退到窗边,往里头觎去,徐二正垂目看着信。五哥来信了?

徐三收敛起玩笑态度,正色问道:

“成人礼后,真能跟咱们一样了?”

徐二沉默一会儿。“谁知道?南临劣民跟一般百姓早混在一块了,压根没见过他这种情况,那些传说也是许久以前,不知真假。但,无论如何,这成人礼总要的。过了成人礼他想出国去,咱们得找机会劝劝他,别找个外国媳妇回来,他得在南临找……早些让徐家开枝散叶吧。”

徐三笑道:“正是如此。咱们的命,都是随时会去了,可咱们家至少要保住一个传宗接代,老五挺好,他人聪明,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本事能存活下来,将来的子孙也一定不是平凡之辈。以前我老觉得老天对咱们家过头了,怎么生出一个这么与众不同的孩子,可是现在,我忽然觉得,老五现在就很好了,人是不能十全十美的,他要是真如传说那样,退早面貌渐变,那就是十全十美了,我也怕啊。”

窗外的徐烈风仔细听着他们说五哥此刻落脚的地方,何时成人礼,选择南临劣民里的哪位花姐儿。最后,徐三犹豫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