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请说请说。江湖事我不太懂,但如果是穿金戴银方面,我保证把你弄得霞光艳艳的。」

「穿金戴银?」

「是啊!」李今朝眼珠又转,嘻嘻一笑:「既然女侠知道我的身份,一定了解我左手生金,右手生银的功力。难道你不想过点好日子?戴戴金耳环,穿穿金缕衣,山珍海味,宅住京师大街道?」

背后的女人一怔,低声:「金……缕衣?」

「是啊是啊,女侠放过我,我私下将银庄里的金条一箱一箱的全渡给你……痛痛,好痛!」那细针,整个穿过她的臂膀。娘啊,她怎么还没晕,晕了再杀她。她也好过眼睁睁目睹死亡啊!

「哼,我改变主意了,将你被成血鹰的一分子,金山银山不也手到擒来?」

咦,不杀她了?不杀她一切好谈。正所谓苟且偷生必有后福。虽是这么想着,但李今朝嘴里仍道:

「别,别让我成为血鹰一份子,我是忠于云家庄的!我不能背叛云家庄啊!」但如果死亡跟被判,她宁愿选后者,可总要装一下才好谈价!

在暗巷里,她被用力一推,整个趴在地上,她正要用老招滚地逃命。哪知衣裙被四根银针定住。让她动弹不得。

「不痛的。」黑暗里的女侠笑着:「你的手臂已经穿了个洞,我在上面涂上老鹰,那血鹰便会钻阿钻,钻进你的血骨,落入你的肚腹,以后就成了一体。它日,组织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若有违抗,肚破肠流。」

她闻言,眼泪哗啦啦的落了下来,颤声骂道:

「娘咧,你有必要说得这么可怕吗?我找谁热谁了?」

「不是你惹到谁,要怪就怪云家庄吧!本来云家庄不插手江湖事,两放勉强相安无事。两年前公孙显将血鹰名单交给闻人盟主,不是摆明要作对吗?既然要作对,决不能放过你这关键人物!云家庄失去你,活生生崩了一半,我们怎能放过这机会呢?」

李今朝暗骂云家庄的两名主子。这样活生生牺牲她……她不死心道:「你真给我植血鹰,那就没有金缕衣啦,金缕衣金缕衣,世上只有我才做得出来……」

「住嘴!」

「好痛好痛,救命啊!」李今朝惨叫几声。

「哐」的一声,那特制的血鹰盒滚到前面地上。那血鹰女子迅速回头,有人自她身后打掉血鹰盒,但黑巷之中哪来的人?

「兰青?」李今朝眼泪收住,瞪着眼前举着灯笼,慢步而来的青年。难道兰青天生就是她的福星?

来者确是兰青。他穿着很随意,平常扎起的长发如黑丝随风飘动,嘴角绽放异常的春意,笑道:

「今朝,我来接你了。这是你的朋友吗?」

李今朝一时看呆,呆到下巴合不起来,连手臂也不觉得痛了。那个平常很正经的兰青,就是眼前这人吗?

明明同一人,眼前这人却是妖美异常,一笑风情无限,让人心肝扑通通地跳,欲念勃勃大发。

「……」万丈光芒啊,她说不出话来了。

兰青扬眉,停在她的面前,没有扶起她,反而直勾勾望着那女子,扬起那春情中荡着情欲的神采。他抿抿嘴角,眼波流动,笑得无比勾魂。

李今朝傻眼。忽然间,这个风情万种的男人,脚尖不动声色地踢上她的下巴。她连忙一闭,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拔掉银针。

慢慢往后爬……慢慢往后退……那女人竟然没有阻止她,是被迷晕了吗?

她心跳如鼓,手臂又开始阵阵抽痛,但不敢再抬起头来……这个,虽然她很可耻的没有经验,但光用听的,也知道有人在激吻……兰青,辛苦你了……

突然间,她退无可退,因为踢到了某个人。

她暗声叫惨,不知道兰青有没有本事一人对二女?

有人徐徐蹲到她的身边,她屏息着,眼珠溜溜滚着,发现这人衣袍暗色系,难怪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俯下头,在她耳边以气音低语:

「是我,傅临春。」

细长的眼睛顿时暴裂了,呼吸停了,身体硬直了。

他搂住她的腰身一提,让她直立在那里。她心跳加速,黑巷里,看不清对方,但她忍不住调开目光,这一调,就直觉往兰青那儿看去。

兰青那儿有灯笼,她很清楚的看见兰青正抱着那衣衫半解的女人相互缠绵拥吻,兰青单手撑住那女子的背,指间竟是银针。

她暗惊失色,顿时黑暗拢去她的目光。她稍停片刻才发现,自己竟是被傅临春捂去双眼。

她有些头晕脑胀了,傅临春竟这样碰她……内心又停在兰青那高举的银针。兰青杀人她不是没有见过,但这样杀人未免……好痛!痛叫及时吞回嘴里,她臂上的银针被取出。

傅临春温声道:

「针上无毒,可以放心。若是等那血鹰涂上手臂,就来不及了。」

「……喔……」

「多谢春香公子及时相助。」兰青的声音近在面前。

她心一跳,脑中有些乱,巴不得傅临春继续捂着她的眼,但傅临春根本与她心灵不通,就这么放开手,她眼珠子转了转,转上兰青的方向,眼角瞥到兰青的后头,是气觉倒地的身子。

借着灯笼微光,她目光终于停在兰青面上。

正常的兰青。

兰青是为她,她也想活着,就这么简单。她抿抿嘴,用力叹一声:「我真是吓四了,」她用力挥拳击向他的手臂。「我一只手差点废了。」

兰青眼眸终于露笑意。「幸亏春香公子及时打掉她手里盒子,要不,我怕也赶不及过来。」顿了下,他解释道:「她离你过近,若是出招相搏,难保你不会受到波及。」

「我当然知道啦!」她瞟到在一旁的傅临春,试探问道:「傅临春你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我路过。」那声音有点漫不经心。

原来如此,还真他娘的巧,害她用力扯下耳环,以为相熟的人看见后,起码替她收个尸。傅临春会识得她耳环,那才见鬼了,她摸摸左耳,痛得龇牙咧嘴。

兰青拍拍她身上的灰尘,嘴里道:「江湖事扯到不相干的人,总是麻烦点。今朝不懂武,对血鹰了解也不深,云家庄敢去挑衅血鹰,就该想到后果才是。」

「正是。」傅临春道:「血鹰的事,我们也在尽力。李姑娘,你还要留在城里吗?」

她闻言一怔,立即嘿笑两声:

「这是当然……我住惯这城了,要我搬走,我还不习惯呢。」

「是么?」傅临春若有所思。

兰青瞪她一眼。

她当作没有看见。她就想留在这儿啊,这里她熟得不能再熟了,都可以闭眼摸回家了,再者……唔,离云家庄也近些,要联络也方便,可没其它意思。

「这样吧,如果李姑娘不嫌弃,先上我那儿。城里必定还有血鹰,恐怕已在你家附近埋伏了。」傅临春道。

她瞠目结舌。傅临春邀她去云家庄?见鬼了!

兰青迟疑一会儿,代她答道:

「好!晚些我在今朝你家弄点小火,反正今晚干燥易着火,就让大伙认为布庄跟你家着火都是意外,云家庄在本城一向助人不遗余力,颇得声望,可以藉这机会光明正大渡你进去。」他自知依他之力,如果血鹰成双成打的来,他铁定无法同时顾及今朝跟大妞。

「那……」她眼珠子又转,轻声说:「就麻烦傅临春你了。」

「今朝,明晚还一块过除夕?」兰青问道。

她嘻嘻笑着:「这是自然。每年除夕都跟你们过的,不然还跟谁?」

黑暗里,她总觉得傅临春一直在看她,她想要对上他的眼,但他跟光源是反方向,她只能看见有个人站在那儿,却不知他在做什么。

傅临春一直在看她?

算了吧,她有自知之明的。

***********************************************************

敲门声。

啪嗒啪嗒,一连串的脚步自房内响起,接着,门开了。

外头的云家庄少年子弟送上新衣,轻声道:

「这是春香公子吩咐的。李姑娘家中着火,全副家当都没有带出来,所以请姑娘换上这件新衣袍。」

李今朝有点诧异,但还是笑呵呵地接过:

「我穿什么都无所谓,有件新衣送我,我当然来着不拒,待会我就要回去了,傅临春他……」

「春香公子请李姑娘今晚留下,一块过除夕夜,守岁吧。」

「留我过除夕?」她真的被吓住了。昨晚来住,今天一整天不见傅临春,她自知彻底惹人嫌,正要准备回家去,却被邀请一块过除夕?

「是,所以春香公子差我送新衣,请李姑娘换上,再去吃团圆饭。」

「喔……」她眼珠子转啊转,正好对上那弟子偷觑的眼光,终于掩不住心中的渴望道:「那请小哥上兰青面摊转告,说我不回去过除夕了。」

「春香公子已差人过去说了。」

这不是摆明,傅临春一定要她留在云家庄过除夕吗?她内心暗怔,谢过那弟子,又啪嗒啪嗒走向房里。那弟子还在偷盯着她,她笑道:「小哥有事?」

「不……」他有点腼腆,自她湿答答的长发收回目光。「请李姑娘暂歇。」语毕,还很好心地关上门,以免有人看见她不雅的样子。

她也不介意,反正云家庄弟子擅长搜集消息,谁都知道她曾厚颜无耻对傅临春公开示爱过。她摊开红色衣袍,款式是男人的,而且是云家庄数字公子的。

每年云家庄裁制新衣袍,一律由她过目,她总会多备上几件,以防不时之需,没有想到最后会用在她身上。

傅临春要她一起过除夕,已经够令她惊讶了,竟然还送来云家庄的新衣,这根本是天要下红雨了!

昨晚云家庄一并收留布庄以及遭火波及的受灾户,正是这样的义举,云家庄才令得城里百姓敬爱。说起来,她倒要赞叹傅临春,公归公,私归私,不会因为不喜欢她这个人而无视她的存在,甚至因私损公。

她摸着那上好的丝绸布料,想不出傅临春给她这件衣物的目的,干脆什么也不想,直接换上去。

她穿衣向来随意,男装她也不排斥,她连头发也扎起来,学起那云家庄男弟子的打扮。

自铜镜里看,朱色的长衫令她腰身纤细,但同时也突显面色的苍白浮肿。她是很少照镜的,照了镜也多半不理,她还记得小时侯最后一次仔细看自己时,还有娘亲清美的美貌,现在倒是……折损不少了。

饮酒,作乐,不修边幅……唉,自找的。

又来敲门声。

「李姑娘好了么?」

那天生温暖的声音是傅临春所有,她直觉弹跳起来,心口难受控制的猛跳。

窗纸已被薄薄的暗色遮盖,她要去开门,而后又想起什么,冲到铜镜前,用力扞扞脸颊。

腮面顿时红咚咚,看起来算是有点美色了。

这样的行为简直是白痴,她知道。偏偏,就是无法控制这种傻瓜行为。本来要去开门了,后来发现自己赤着脚,于是连忙穿上,才跳着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傅临春。

她不由得屏息。

他温润如玉的面貌,完全不似兰青妖力大发的媚态,但她就是喜欢他这样的暖色。如果,这样的暖色,能陪她过除夕,该有多好啊!

从她十八岁那年开始就这样盼望着,今年总算盼到了!那多来几个血鹰,她也是不怕的。

「李姑娘,我来接你上前院去。」他客气地笑着。

她挠挠脸,嘻嘻一笑:

「春香公子何必麻烦呢?」顿了下,她又道:「请带路吧。」

天色已经薄黑,放眼望去,笼罩在黑暗里的云家庄正酝酿热闹的氛围,她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过除夕,她不乏有人陪,但第一次在云家庄过,莫名的就像在家里。

她瞄着领路的傅临春,他身上是新换的杏色衣袍,一派的玉树临风,既优雅又温暖如春,果然,这颜色在傅临春身上,就是十足的抢眼。

她又偷看两眼,把玩着发尾。明明夜风寒凉,热气却涌上颊面,早知如此,干嘛还自虐掐着脸?

「李姑娘,左耳好些么?」

她一愣,直觉摸上左耳,而后痛得眯眼。

「还好……可惜,耳环掉了。」他怎么知道她左耳受了伤?

「那耳环很特别?」夜风送来他温暖的声音,似是不经意的询问。

「也不是。从小戴到大,特别喜欢,我也替大妞做了一副。」嘿,大妞跟她是同伴,自然一样款式,每天擦来擦去,乐趣无穷。

「是么?」他神色不见任何喜怒,缓下步伐,与她并行。「李姑娘,你身边那兰青,你可知道他的江湖背景?」

她见状,心惊不已。愿意花点心思在她身上的傅临春是她从未见过的,以前别说是对话了,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施舍。他们长年各自为云家庄做事,平日见面当作不相识是必须的,但她有心知肚明,他是不怎么喜欢她的。

今天晚上……倒是诡异得紧。

还是,除夕夜是神奇夜,家家团圆饭的同时,也可以满足一下没有家的人一个小小的愿望?

思及此,她心跳又加快,手心渗汗。夜风拂面,他杏色衣袂飘来,几乎碰到她的袖子,她撇脸转向另一头,脸颊不住发烫。真孬。平常看男人打赤膊,她还能论斤论两呢,现在人家只是不小心衣角擦过她,她心里就甜甜的,四肢百骸涌进无尽的暖意,就算此刻裸奔,她也不嫌冷啊!

她一贯地嬉皮笑脸答着:

「兰青江湖背景我不清楚,但他说他已退出江湖,那知不知道,其实都无所谓。傅临春,你大可以放心。他跟我在一块好几年了,绝对不会外传云家庄的事……我是说,我跟他,只是朋友,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

「是么?这次委屈李姑娘了。血鹰之事……」他忽而低语:「本不该发生的。两年前,是为了保住公孙显的妻子,他才交出那血鹰名单,否则,云家庄不会正面与血鹰交锋的。」

她哈哈大笑:「无所谓无所谓。反正现在我还火着,什么叫怪猫九命,指的就是我这种人吧,你也不必介怀,咱们本来就是各自做事,我藏得不够好,这才让血鹰挖了出来,真的,你也不必太担心。」就算他担心的是金算盘的命,而非李今朝的命,她心里还是有着小小的欢喜。

傅临春在她左侧,正好看见她左边黑亮亮的长发扎成细辫束在耳后,避免长发沾上伤口,她的右边连点花哨的辫子都没有,左右不一样,贪懒跟随便正是李今朝的作风……思及此,他微微一笑。

「李姑娘,你当真还要住在这城里?」他轻声问道。

「是啊。」她笑道,面颊热乎乎的。

傅临春目光慢慢落在远方一座凉亭里。那座凉亭,他很久没有去了,如今是数字公子们激论江湖史的场所。

「李姑娘进过汲古阁第三道大门后吗?」他声音依旧带温,却没有低头再看她了。

「少年进过几次。」她笑道。她真是对不起兰青他们,明明说好今年除夕一块过的,偏偏她好自私。

「你有去看过是最好,我也正在烦恼,不知要跟你怎么启口呢。」他停步,终于回头,看着她笑着。

他停,她自然也跟着停下。这样对她笑,真难得啊……

他目光短暂地垂下,落在她腰间的红穗。红穗上有五枚铜板,当他抬起眸时,是不经心的笑意。

「李姑娘,你可知道往昔傅姓、公孙是如何跟金算盘相处的?」

她摇头。「我不知道。」还是拼命欣赏着傅临春。难得能这样近距离欣赏他,实在不想移开。

「我看过第三道大门后云家庄相关的秘辛。云家庄的金算盘一向都是男子,与傅姓、公孙二家一世皆为君子之交,从无例外。虽少有见面机会,但那情分总是在的。」他一字一语,慢吞吞但清楚无比的说着。

李今朝满心的喜悦顿时被这话给冻结了。

他的话,随着寒凉的夜风拂过她微湿的长发,化为一把利刃直如她的心脏,让她连防备的时间都没有。

细长的眼眸慢慢对上他看似温暖的春眸里。

原本她抿着的嘴角,突地夸张扬起,打破僵硬的沉默,哈哈一笑:

「这我懂得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我虽是女子,但谁说男女不能是朋友呢?春香公子,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只怕非常有限,甚至是不会再相见,它日你要有事,差人吩咐一声,李今朝一定鼎力相助。」

他望着她,轻轻一笑:「多谢李姑娘了。」语毕,又领着路。

她放慢两步,退居他左右方,但他仿佛漫不经心,没有察觉她突然的生疏。

她死盯着他的背后,而后倔强地撇向它处,嘴角仍是噙着浮夸的笑,细长的眼眸眯成一直线,让人再也看不见她会说话的眼瞳了。

突然间,轻快的声音自傅临春背后响起:

「我从小啊,爹娘死得早,说起除夕团圆饭,总是有些向往,多谢春香公子今晚让我重游儿时之梦。」

「哪儿的话呢,其实你本该算是云家庄的一份子,这种团圆饭你也有权利。」说归说,他却不回头。

她闻言,仰头大笑。

傅临春终于回头看她。

因为天寒地冻,她双颊已冻得苍白,身着云家庄弟子男衫,双手交错缩进袖里取暖,她的站姿不太雅,一身朱红长衫被风吹得膨胀起来。

就算穿了上好质料的衣物,她还是带着市井之气,连一点云家庄的优雅都没有学到。她勉强伸出食指指向前方某一处,嘻笑道:

「傅临春,那里,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傅临春望着那座凉亭,神色不变。

她很快又缩成一团,嘴角翘翘道:

「我十七岁那年进云家庄,看见你坐在那里,像株懒洋洋的树,就定在那里,似乎什么也不想,什么也都想,世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影响你那时的发呆。」

「是么?」

「那年年尾,我是秘密来,自是不能现身,那时你跟云家庄的公子们吃着团圆饭,你仍然像一株懒树,好像一靠近你了,便是温暖如春,我很是喜欢。」她开心道。

「是么?」那声音,平静无波。

「后来,虽然你不情愿,但还是在街上阴错阳差英雄救了我,这对十八年华的我来说,简直是很轻易的动心了。我娘说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有喜欢的人就要好好地去喜欢,大声地说喜欢,这才是今朝的人生。」

他看着她,不发一语。

她慢慢拉回目光,与他对视。

「今朝在今朝确实很快乐,可惜,我一直在今朝,他们的今朝却没有了。」

「李伯父李伯母必在九泉下看护着你。」

她根本不甩他的客套敷衍,哈哈笑着:

「有些话是要说清楚才能断得干干净净,春香公子要摆脱我,总要摆脱得彻底才好!我喜欢傅临春,正是他像那株懒洋洋的树,正是他像我爹,正是他像我娘,正是他有着我爹娘的暖意。也许,他可以陪我过除夕;也许,他可以看着我快乐,我爹跟我娘就不会遗憾了!」她又失笑,拍拍脸,有点失神:「不,我错了,遗憾的一直不是我爹跟我娘,是我。从头到尾是我遗憾。我想要,很想要他们,可惜,求不回了。」

他没有作声。

「你放心。现在的李今朝,早就摆脱了那种迷恋,也不在乎除夕夜家家团圆饭了,你也真是辛苦,若是其他女子爱慕你追求你,你大可不理,但偏偏是我这个身份,你只好主动提出君子之交。维持在君子之交,我就永远也不能跨过那条线,你也不会因此感到麻烦。你让自己当持刀人,还好,我过了年纪,我过了年纪,再也不是那个孩子气的李今朝了。」

夜色里,她的墨瞳乱滚,却再也没有映上任何渴望跟爱慕。她瞟着天上星星,嘴角勾起,跳前一大步,高举右手,爽快大叫:

「好,就让你放心吧!我,李今朝起誓,今生今世,绝不再对傅临春动心,若它日真狗屁倒灶与傅临春秦晋之好,我必遭五雷轰顶,天打雷劈,上天为证!」她偏头睇向张口欲言的傅临春,笑得开心:「你可放心了?春香公子。」

他望着她,那黑亮亮的眼眸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嗯?」她嘻嘻笑着。

「……多谢李姑娘成全。」他嘴角一扬,平静笑道。

「哈哈,你早跟我说嘛,我会跟说个明明白白的,从此一干二净,哎,我也没有想到你们江湖人龟得很,这么拐弯抹角地办事。」

「是我不好。」他柔声道。

「无所谓。」她始终嬉皮笑脸:「倒是团圆饭何时吃?我都快饿死了!」

傅临春噙着淡定的笑,带她在云家庄走着。

她面带微笑,把玩着发尾,看东看西就是不看他的背影。她又低头看看字身云家庄弟子的长袍,原来是这样啊……在他眼里,她跟他的关系,就如同云家庄主子跟一般弟子,娘咧,这样的隐喻,鬼才懂。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前院。因为弟子众多,都是分批吃团圆饭,而且厅内容不下所有人,便移到户外来。

云家庄的弟子见她加入,都有些惊讶,但她是春香带来的,自然不会有人多话,只是,明明是数户受灾,为什么只带这女人来?

云家庄弟子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表示。

她一点也不介意,上前拿起酒杯,大声呵呵笑道:

「各位英雄好,听说诸位全力抢救布庄,还有人受伤了,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让小女子很想以身相许呢,可惜,美人就一个,无法多许几人,今晚除夕夜,我先饮为尽,祝各位英雄来年有个好姻缘,都能够遇上自己心爱的姑娘。」她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