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他面无表情地。

 “很简单。因为这是你欠我的。”她一口赖定他:“我……被你害惨了。我
是说,你以为什么原因使我知道那一夜的过程?当然是因为我亲眼所见!那晚,
那两个美国人出了酒吧,我刚下班,才出了后门,就看见你拖着他们进暗巷。
我很好奇,就跟踪你们,没想到你们往无人公路上走,将他们塞进一辆吉普车
里;我没听见你们在说些什么,只看见那两个老外惊惧交迸的脸色。后来我又
看见你离开车子,我害怕这是绑架什么的,可又来不及叫警察,所以等你们一
离开,我就上前,没想到后座放置炸药,我嚇呆了,才跑几步,没想到车子忽
然爆炸了……”

 费璋云眉峰凝聚,说不出沉甸甸的心头是什么滋味。他放她落地,执起她发
顫的小手。

 “因为波及你,所以才有这些疤痕?”

 “是的。我想救他们,但时间上来不及,所以我选择自己逃走。”她涩涩一
笑:“还是没来得及,能苟活下来已是万幸。比起支离破碎的尸身,这些疤痕
就像蚊子咬似的,是留下了些疤,但不再会痛。”

 “我不知道……”罪恶感悄悄攀上他向来冷淡的心。

 他是想为花希裴讨回公道,然而没想到会波及另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在医院住了好几年,身体上的创痛是治好了,但心灵上的……”她不安
地凝视他:“我的心遗失了。那一夜之后,我不敢接近任何人……心理医师说
我排斥所有的人,因为怕再度受伤害——换句话说,是后天性的‘情感缺乏症
’。”

 “所以你找上我?为了索求赔償?”

 “也可以这么说。如果你能使我恢复情感的话,或者我会考虑将金钱不换的
真相免费告诉你。”

 “这是交易?我不可能爱上你。”事实上,他的心早碎成一片片了。

 遗失的心能够找回,但破碎的心呢?就连缝缝补补,也已有裂痕了。

 她一脸受创,彷彿刚被宣告死刑。

 “我没要你爱上我。”虛弱的变腿退了几步,坐在床沿上。“我只希望跟你
相处一段日子,你知道的,用情人那种方式,或许我……”

 “我可以弥补你,用任何方式。玩家家酒例外。”

 “这不是家家酒!”她气忿地大声说,随即咳了咳。“同意我的提议,对你
会有好处的;既可以找出当年幕后主使者又可以逃避相亲,何乐而不为?”

 他瞇起眼。“看来,你对我了解得十分透徹。”

 “你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悷点,不花心思研究你,就没资格跟你谈条件。
我还知道对于一星期至少两次的相亲,你相当不以为意——尤其厌恶你的继父
明显推銷所有与汤家沾上亲的女性为相亲对象。”她费力地笑了笑。“对你这
相亲相到快跳楼的独身男人而言,我的出现明显救了你一命。”

 费璋云冷眼看着她。对于他、对于汤宅,显然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肯花心
思深入了解他的背景,难保她不会在研究中发现什么当年他所忽略掉的细節。

 但,她也可能是骗他的。

 “这事并不难的。”她不耐烦地说:“我的手上有一卷录音带。带上录的正
是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委托那两个老外的对话。如果想要,就得答应我;否则就
算死,我也一块带它进坟墓。”

 录音带?费璋云沉默半晌。什么样的录音带?她怎么拿到的?

 然而,如果真有录音带——“好,我答应。带子在哪儿?”

 “它会出现,等我信任你的时候。”发觉他恶狠狠地瞪着她,韦旭日连忙补
上一句:“九年都已经过了,你不在意多等两个月的。”

 “可以。”他抿紧唇,显然不贊同却又奈何她不了。

 “最慢两个月。”她松了好大一口气。“保证不蚀本。我的行李就这么多,
搬进汤宅一点也不嫌麻烦。”

 “你想跟我同居?”

 “你以为我会跟你上床?”下意识地摸着长袖下的手臂。“不,我还不想破
坏你的品味。我……只想要精神层面的恋爱,你知道的,偶尔说说情话,做做
情诗什么的。”

 费璋云的脸色闪过一抹痛苦。半晌不吭声,而后逼近床沿——“你……你干
嘛?”她的粉颊漲红。

 他探她额头。“你病了?”

 “不,只是小感冒……我很容易感冒的。”她很高兴他注意到她不适的身体。

 “我不是医生。”他回道。她的眼神期待得令人可疑。

 “我知道。但你的身体看起来满健康的,不在乎感染一点小感冒之类的吧?
如果你吻我……这是条件之一喲。”她注视他不屑的表情,加强语气:“录音
带,別忘了录音带。最多,闭上眼,就当作是跟你上床的女伴。”

 他厌恶地冷哼一声,捧起她有些发烫的脸蛋。

 韦旭日闭紧眼睛,等待他的吻。

 他俯下头——柔软、滚烫。

 小小的红唇如蚌似的紧闭着,尝起来有些药味,令他联想到弱不禁风的小兔
子。很小、很可爱,需要时时保护……

 尝起来像希裴……他震惊地发现。也许同有哝烈药味的关系,一时间分不清
眼前的女人是希裴,还是韦旭日?

 花希裴的死也有九年的时间。九年里,不曾遗忘过她,但毕竟太久没碰触过
她,脑海里净是她的体弱多病,为了遮掩哝郁的药味,身上时常挂着散发玫瑰
香味的小香包。她的香包是他亲手缝制的,玫瑰花也是他採的。

 他可人的百灵鸟清纯得教人怜爱,眼前自卑的小兔子却受尽苦难。怎会相同?
如何相同?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分不清是发烧或是亲吻所致。她,很紧张、很
害怕,由紧绷的肌肤可以轻易看出。

 他的目光移至她颈子上无数的白疤。

 剎那间,破碎一地的心忽然流出稠稠的、黏黏的热流,又甜又膩——她不是
希裴……

 她叫韦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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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轎车缓缓驶入汤家宅园。

 在主屋门前阶梯上,站着暴跳如雷的中年男子。

 “糟了!少爷,今天是您相亲的日子。”当司机的忠仆老劉小声地提醒。

 “是吗?”费璋云心不在焉的。

 “呃……少爷,是不是该叫韦小姐起来了?”满脸风霜的老劉偷偷从镜里瞄
向后座,瘦弱的韦旭日疲累地枕在费璋云的肩上,显然睡得相当酣熟。

 费璋云没带半点柔情地摇醒她。

 “嗯……到家了吗?”韦旭日睏盹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汤家屋宅就在正前方,
她眨了眨眼,看清阶梯上的男人。“汤競声?”她立刻临危正坐起来。

 “显然你对汤家也相当了解。”费璋云冷道,眉头蹙了起来。

 “我是想了解你。而你过去的一部分与汤家共度。”她努力止住身上的怯意。

 “他是你的继父,对不对?也是你未婚妻的监护人,她一死,名下一半的遗
产归他,两另一半遗产则依花老先生遗嘱:如花希裴不幸在二十岁前去世,费
氏之子有权得到一半遗产。”

 “你调查得相当详细。依你住在那骯髒污秽的貧民窟里,实在难以想像你哪
来的金钱调查我!”

 “我把所有的钱都投资在你身上了,只得住在那种地方。”她的笑容羞涩,
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我有些冷。”

 他厌恶地哼了一声,恍若未闻。然而眼睛溜转到她有些红得不自然的脸颊—
—他咬牙,脱下身上的外套兜在她头上。

 “嘿嘿。”她笑得十分开心,小心地将过大的外套穿在身上。很暖和,她的
鼻头埋在袖里,努力地吸口气──有他的味道。

 “別做出小狗似的动作。”他开口斥责。

 她吐了吐舌,笑道:“送给我好吗?”

 “无妨。就当救济你好了。”

 他淡淡地嘲諷,从镜中却看见老劉不贊同的眼神。

 “旭日小姐,別担心。你要是没衣服,我有私房钱,明天我请假,陪你去買
衣服。”老劉激动得脸都红了,再投给费璋云恶狠狠的眼神。

 那眼神着实让费璋云怔住了。老劉算是花家元老级的忠仆,历经花、汤家,
算是看着他和花希裴长大的,从小老劉相当疼爱他与花希裴,也一直守着主仆
之分,今天为了韦旭日,倒是出乎意料地胳膊往外人身边靠去。

 “谢谢劉伯。我不是没有衣服,只是想要一件‘情人’的衣服。费璋云……
不不,璋云,我没什么东西好给你。”她翻了翻旅行袋,拿出一只棉布缝制的
唐老鴨,差不多一个手掌大小。“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她把唐老鴨塞到他怀里,看着冷漠的他和那只脸上表情暴躁的唐老鴨并列,
就忍不住掩着嘴偷笑。

 他瞇起眼。“我不是三岁小孩。”

 “但,我觉得很配你啊。”她努力板起脸。“这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大
伙都喜欢温吞吞的米老鼠,我偏喜欢爱欺负人的唐老鴨,他跟你——挺像的。
同样都是暴躁无礼、尖酸刻薄的。”才大不畏地说完,前头的老劉就是一阵呵
呵笑。

 “对于情感缺乏症的人来说,你倒开心得令人怀疑。”费璋云忽感头痛起来。
对于一个视他为唐老鴨的女子,他还能说什么?

 “我……我……对旁人没法发洩感情。”她拎着他的袖子,害羞地说:“但
对你就不一样。我老感到你很亲切……很能让我信任。”

 他瞇起眼,注视黏在他手臂上的女人。坦白说,她让他无所适从。假设她说
的皆属实,他是那个在八年前害她的祸首,她怎能轻易信任他?

 难道当她每次一开口说话,圆潤的字珠从嘴里滑出来时,那种如同砂石车輾
过的刺耳声音不会无时无刻提醒她——就是费璋云那个自私自利的傢伙害了她
的吗?

 是的,从听见她的声音起,他就知道她的声带受过伤。她的双手、她的细颈
都是遍布的疤痕,虽然并不十分显眼,但能够想像在她衣服覆盖下的身子里究
竟还有多少密麻的疤痕。

 难道,当她四季穿着长袖的衣服而遭来旁人奇异的眼光时,她一点也不怨他?

 一直以来,他以为他的复仇是理所当然,却在无意间伤了无辜者。她怎能够
还对他笑得这么……开心?

 车一驶进车库,韦旭日先行下了车,过大的黑色外套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滑
稽。

 “少爷……旭日小姐的行李要擱在哪间房?”老劉特地补上一句:“事实上,
那旅行袋跟她一样轻,算不上是行李的。”换句话说,里头极可能只有一、两
件衣服而已。

 “这是交易,老劉。別付出过多的同情。”他下车,看见他的外套包里着她
柔弱无骨的身子,心头不自觉泛起淡淡的痛楚。

 破碎的心还会感到疼痛?

 他显得有些心烦气躁的,俯下身朝着车窗里的老劉说道:“行李放在三楼的
客房里。还有,请医生过来。”

 “医生?”老劉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

 “韦小姐受了风寒。”

 “咦?真的?我还以为她只是身子虛弱点。”老劉喃喃道,贼兮兮的眼神投
向他。

 费璋云当作没看见,跨步向前。

 “来吧,我介绍汤家成员让你认识——”话还没说完,一只穿着宽大袖子的
玉臂悄悄地勾进他的臂膀中。

 “情人。”她仰起脸,朝他巧笑倩兮。

 她的笑很纯、很亮,让人忽略了她的年龄:她自称已有二十四岁,处事举止
方面确像极孩子。

 “你很瘦,我只感觉到一跟骨头攀在手臂上。”他放慢步子配合她。事实上,
他发现她很“弱”,不止心脏方面不太好,就连跑几步路也会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且,可以想见她是很容易感染风寒的,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她似的。

 她皱皱鼻。“如果你喜欢丰满些,我会努力吃胖的。”期待的眼睛又望着他。

 这种眼神十分熟悉。相识短短几个钟头里,少说也有四、五次的“期待的眼
神”看着他。他并不是有求必应的神祇,但——“你想要什么?”

 “一起吃三餐好吗?”地含羞带怯的。“我们是五十步笑百步,劉伯说你也
时常忘了吃饭,我们一起努力吃,至少再加个十公斤。”

 显然,老劉是趁着上楼放她旅行袋的时候,捉住机会出卖他的。她究竟有何
魅力,让老劉这元老级的忠仆阵前倒戈?

 “璋云!”汤競声鼓着圆滚滚的啤酒肚。“一个下午跑到哪里去了?非裔那
兔崽子没告诉你要相亲吗?没关系,我们改到晚上去……”

 “不关大哥的事,是我忘了。”费璋云礼貌地回覆。“事实上,我不打算相
亲了。”

 “不打算相亲?”剎那间,汤競声像是傻掉了。他的身材不算高,红红的鼻
头、胖胖的身躯,有点像圣誕公公,长相十分讨孩子喜欢,就差没馴鹿在旁。

 “对,我有对象了,以后不必再烦劳叔叔费心了。”他心不在焉地说。

 闻言,汤競声傻呆呆地看着他,再茫茫然地移到韦旭日脸上。

 “是她?”就凭这个从衣索比亚来的女难民?

 “是我。我是璋云的情人。”韦旭日大声宣布,显得有些紧张,攀住费璋云
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那副既侷促又逞强的样子,就如同先前她对他谈条件的时候。不,比起那时
候还有一分警觉性。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寒毛豎立起来。

 就像捍卫自己骨头的小狗。

 “你?你是谁?”汤競声悻悻然地瞪着她。

 “我叫韦旭日,叔叔。”

 ※※※在花间,在林间,在视线所及间,到处可见支离破碎的尸首;在风中,
在雨中,在每场梦境中,到处可听吶喊: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费璋云猛然张开眼。汗如雨下。

 梦。是梦。

 九年来日夜纠缠着他的梦境。

 花希裴不瞑目。死不瞑目。藉着托梦求救。

 “我要怎么救你?究竟要怎么救你,你才能解脱?”他低咆,苍白的脸色在
漆黑的屋內显得格外可怕。

 她究竟受到什么样的痛苦折磨?她的身子原就虛弱,心脏的负荷能力受不住
太大的惊嚇;在爆炸的同时,她是先嚇得休克,或是先让炸药给炸得……

 九年的日子他日夜企求是前者。昏迷了就什么也不知情,至少,不会死得那
么痛苦。

 他始终无法体验那一刻,希裴究竟有什么样的知觉。是惊惧?或者,什么都
来不及感觉?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连那两个美国凶手都不能。

 是他亲手扛那两个凶手进车里,是他亲自确定他们清醒,是他亲眼目睹他们
在爆炸声中支离破碎的。

 希裴受过什么样的折磨,他们也必须一一受过!但从没想过,这世上竟还存
着杀了希裴的凶手!

 这就是希裴托梦的原因吗?死不瞑目,还是怨他害了另一个女人——等等,
他的脚踩到的是什么?

 柔软、浑圆,甚至类似骨头的玩意——“旭日?”费璋云凶狠地低咆。

 在整棟屋子里,唯一算得上骨类动物的,大概就只有那个像小狗似的韦旭日
了。

 “嘎……被发现了。”砂砾磨擦的声音在漆黑中出奇刺耳,却又带有几分温
暖。

 真是她!

 “你在我房里做什么?”他咬牙,开启床前的桌灯。床侧下里着一团厚棉被,
被里露出张骨感十足的小脸。

 她讨好似的笑着。“我怕生嘛……”

 “那也不该闯进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里。”过去二十四年,她是怎么完好地生
存下来的?

 “对我来说,你不算是陌生人。”她皱皱鼻。“我认识你八年,比起这棟屋
里的其他人来说,你是我最熟悉的人。”

 “出去。我没习惯与小狗似的女人共度一夜。”他刻意忽略她乞怜的眼神。

 韦旭日将棉被抱得更紧。“我……我以前当然敢独自一人睡,要不是你……
自从那一夜后,我怕独处。我怕……在我熟睡的时候,突然有人拖走我……”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顫。

 “会作恶梦,怕醒来后是事实……”

 醒来后恶梦就是事实!就像他。

 费璋云注视她那张彷彿一抖就连骨头都一齐抖掉的小脸。

 “起来。”他命令。

 “我不走,不走,死也不走!”为表强调,她将身子紧靠在床侧下,就差没
抱住床脚。

 “去吃饭。”他把了把凌乱的黑发,套上睡袍,下床跨过她的“窝”。

 “你饿啦?”她眼睛一亮,从层层棉被里爬起来。“我陪你吃。”

 她身上的睡衣就是白天“救济”她的外套。

 费璋云不予置评地哼了一声,开门走下楼。

 她没用晚餐。这是一晚上老劉在他耳边控诉的事实,其实,调控诉还轻描淡
写了些,在前一秒钟老劉能疾言厉色地指责她无食欲是因他没下楼用饭,下一
秒钟还特地从他门前用力踏着木制的地板绕过,上三楼软声细语地劝她吃晚餐。

 那个叛徒!老劉向来忠心耿耿,是什么原因改变了他的忠诚?

 “劉伯说你常忘了吃饭哩。”她跟着他身后下楼,一张红红的脸蛋笑得既靦
腆又开心。

 老劉果真是叛徒!他那张嘴还有什么没说出口的?

 费璋云冷哼一声,打开廚房的灯。

 在保温鍋里的是中式的家常麵. “哇,好香。”她呆了呆,瞠目结舌地看着
擱至她面前的大碗公。

 “吃。”

 “我吃不了……那么多。”

 费璋云埋首大口吞着麵,当作没听见她的话。

 事实上,他压根不饿,干嘛好心好意做起慈善事业来?一见到她小口小口努
力吃着麵,持着汤匙的小手瘦骨如柴,青筋几乎浮现出来了……破碎的心又感
到痛楚了,彷彿梦到花希裴那种椎心之痛。

 “好吃。我好久没吃到这么Q的麵了。”她朝他感动又羞涩地笑了笑。

 费璋云的心头猛然撞击,如青天霹靂. 那是什么样的笑容?不是最美,然而
痛楚忽然消失,熟悉又陌生的暖流再度由破碎的心汨汨流出来。

 他咬牙。九年里不曾响过的警钟在体內敲打着,提醒他必须时时防范韦旭日。
她是这么的娇弱,像是随时会消失于面前,却有足够的力量左右他的情感……

 是的,他必须疏远她。

 只要耐心地过完两个月……

 “等等我。我好饱喲。”她努力地吞完大碗公的麵,一瞄到他起身上楼,赶
忙跟着他的身影爬上楼梯。

 “你的房间在三楼。”他申明,打开房门。人民保母的责任一了,他只想好
好地休息。

 通常,梦过恶魔后是再也无法入眠的,但为了能尽快赶走这烦人的苍蠅,他
是宁可在房里守一夜的。

 “不行……”韦旭日趁着他进门之际,赶紧把瘦弱的身子挤进房里。

 “出去。”

 “不要。”她钻过他的腋下,飞奔溜进她的小窝里,紧捉着棉被不肯放。她
显得有些喘,在爬完楼梯后又奔跑,对她的负荷有些沉重。

 “我累了。”她特地补上一句:“再爬上一层楼,我会倒下去的。”

 他冷冷瞧她。

 “我还会作恶梦。”她强调。

 他冷哼一声。

 “你答应我的!忘了录音带吗?当情人可不是这种当法呦。偶尔你也该体贴
体贴我的嘛!”她抗议。

 “真正的情人你没见识过吗?”

 冰冷的言语才到话尾,韦旭日忽然感觉腾空一起,就给扔在床上,还来不及